等你回家
时间:2017-07-27 11:12出处:文学阅读:384 编辑:@www.sztz77.com
虽然已经到了七月份,可布尔津的清晨还有一丝凉意。游客们一早就准备妥当,背着旅行包到宾馆的前台退房。这是家私人小宾馆,所谓的退房手续其实是跟老板打声招呼。宾馆的前台,只不过是在客厅的一角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节柜台而已。游客们把房间钥匙还给柜台里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说:“徐老板,走了啊。等回来还住你的店。”徐斌满脸堆笑,一边客套着“慢走啊。”一边心里默默统计着离店的人数。
当最后一名游客背着背包走出旅店大门后,徐斌长出一口气:“都走光了,没落下一个,看来都是去喀纳斯的。”这正合他的心意,他不必老守候在前台了。中午前一般不会有客人上门,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徐斌心情愉快地开始整理宾馆,他要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
徐斌的小家庭旅店开在中国大西北临近边境的小县城布尔津的一条略显偏僻的街道里。小店位置虽然偏僻,但是旅游旺季时生意还是不错的,这都要感谢县城北100公里外的喀纳斯湖里的怪兽。自从有人半真半假的看见那里或有或无的怪兽后,小县城一下子名气大震,各地游客纷沓而来。不过怪兽似乎很害羞,以后再没有露过面。但这并不影响游客们与“喀纳斯”三个字合影的兴致。有了这三个字,就足以向亲戚朋友们证明自己确实到过怪兽的老家了。
游客从全国各地甚至外国蜂拥而至,自然少不了在布尔津短暂停留的。旅游业,已经成了这座边陲小城的支柱产业。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各类酒店宾馆。徐斌的家庭旅店,档次低,价格也低,但是自诩能圆许多低收入人群的梦想之旅,因此,美其名曰“圆梦宾馆”。
从来都是圆别人的梦,今天也该圆自己的梦了。想到这里,徐斌更加卖力地清理宾馆。刚退的几间房打扫干净,换上新被褥……都收拾妥当后,他上到二楼,打开走廊最尽头那间平时不对外的房间。房间早就整理好,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两个肩并肩的帅哥,都是满脸灿烂的笑容。他坐在床边,拿起相框,手指轻轻抚过右边稍矮略显壮实的小伙,喃喃说:“你永远是这么漂亮这么帅,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他的眼角潮湿了:“瓷娃娃,现在见到哥,你还能认出哥吗?哥现在胖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又摩挲了一会儿,他把相框重放回床头柜上,摆好角度,“浪浪,你的那个他就要来了。你不是一直盼望他来吗?终于把他盼来了,你开心吗?他看到你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对吧?”
想像着贵宾进房看到像框后的情形。小子,你肯定会惊呆吧,啊?这就对了,我要的就是这效果。哈哈,小子,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你快点来吧。他轻拍雪白的床单,小子,这床,还有这床单,也符合你的口味吧?他仿佛看到,贵宾已经被他剥得一丝不挂,在床上扭曲挣扎;他仿佛又看到,贵宾像狗一样跪在床上,他的小蛮腰被自己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甚至还感受到贵宾在他的抚弄下勃起……徐斌浑身发热,他真的感受到了,手中确实有勃起——是他自己的。
“哥,哥……”下面传来妹妹燕子的喊声。徐斌浑身一激灵,停止手中的动作,这是要让你老哥阳痿的节奏啊。徐斌慌忙整理好衣服,深呼吸几下,才关好房门下楼。这个妹妹,实在是让他头疼,成天死死地盯着自己。这样的家庭宾馆,平时一个人足能照看过来,但是又不能不让她来,因为她的主要任务并不是看店,而是监视自己。徐斌边下楼边叹息,没办法啊,谁让自己在一家人眼里是个另类呢?那就只能忍受另类待遇了。
燕子还在大喊大叫,徐斌不耐烦地回应:“来了来,叫啥叫!幸亏人都走了,要是不走,也都叫你吵走了。”说着已经到了楼下大厅。
大厅里除了妹妹燕子,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前妻牛丽萍。燕子今天妆扮一新,跟平时的随意打扮大不一样,牛丽萍还和平时一样的打扮。徐斌不由嘀咕,这俩人这是闹得哪一出?难道牛丽萍要带燕子去相亲?就算去相亲,她自己也给好好拾掇一下才对。
徐斌满脸堆笑对牛丽萍说:“你咋来了?”
牛丽萍还没张嘴,燕子抢着说:“人跟跟到底不一样啊,说话口气都变了。”
徐斌马上板起脸:“一边去。穿成这样,你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来相亲的。去上楼给地拖拖。”
燕子哼了一声,朝楼上走去,经过徐斌身边时得意洋洋地瞥了老哥一眼:“你的阴谋尽在我们掌握之中。”
徐斌回敬以威胁的眼神:“多嘴多舌。回头跟你算账。”
牛丽萍看着自己的前夫,显得有些心神不定。虽然两人已经离婚半年了,可在徐斌的家人心里,包括自己心里,仍把自己当成是徐家的儿媳。两人闹到这一步,错全在徐斌一人身上,可是自己在徐斌面前就是没法硬气起来。徐斌倒是很大方:“坐吧。”
牛丽萍定定神说:“怎么说我也是这宾馆的法人代表,我就不能来看看啊?”她在柜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住了前面。前面柜台旁边摆放着一盆牡丹,牡丹长势不错,只是没有开过花的迹象。徐斌在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明白她在想什么,脑子里马上开始思索对策。
牛丽萍示意一下牡丹,说:“今年没开花吧,也不知道这牡丹到底是葛巾紫还是玉版白……”
“也可能是二乔。”徐斌看着牡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浪浪以前说的是“不可能是二乔”,现在自己这么一说,牛丽萍肯定要非常惊讶了。
牛丽萍果然吃惊地转过头,看着徐斌的脸色:“浪浪可不是这么说的。”徐斌笑了:“你都知道了还问我。说吧,今天突然来这里是啥用意?”牛丽萍没好气地问:“以前跟宝贝似的把牡丹放在那房间了,今天这么搬出来了?”
“装扮下大厅,增加些人气。你也知道,今年大环境不好,来新疆旅游的人少多了。”徐斌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
“增加人气?!看来你的措施很到位啊,客房都住满了,连浪浪以前住的那间都准备卖出去了。”
徐斌抓抓头发,说:“那间一直闲着不是太可惜了吗?有人提出要住当然是好事。就今年这形势,能多卖一间是一间。”然后他站起身:“说到这间我想起来了,还得再整理一下。你坐着,我上去布置一下。”
“斌哥,”牛丽萍也站起来,“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是不是洛阳那个人要来?”
“洛阳哪个人?咱们就认识一个洛阳人,那人再也不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干活去了。”徐斌转身就走。
牛丽萍一把抱住他:“别走!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放手吧,斌哥。浪浪被逼走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那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吗?这些日子,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紧紧环搂着他的腰,她急出了眼泪,“斌哥,这几个月,不管你再荒唐,我也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以前你在气头上,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注意影响啊,咱们已经离婚了……”徐斌想挣脱牛丽萍的胳膊,可牛丽萍搂抱得更加用力了。
“在我心里,在佳佳心里,在咱爸妈心里,咱们没有离婚,咱们还是一家人。我想等你平静下来,再和你好好谈谈。虽然咱们离婚了——不是我想离,我只是觉得,你这辈子都是我老公,不管是结婚证还是离婚证,就算啥证都没有,我们还是一辈子的夫妻。等在外面厌了,累了,你还会回家的。我知道你,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可是现在……别做傻事,好吗?就算不顾及我,你总要想想佳佳啊!”
唉,佳佳……一提到宝贝儿子,,徐斌不能不心软。自己和牛丽萍的家庭纠纷虽然只是内部矛盾,没敢往外张扬,可是小孩子好像都挺敏感的,佳佳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了。而且,佳佳好像变成了一只过街的小老鼠,畏首畏尾的,全没有以前那种活泼劲了。佳佳,再等爸爸几天,等好好招待过那个人,爸爸一定回去做个好爸爸。不过,眼下得先安抚好孩子他妈,不让她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徐斌轻轻分开牛丽萍的胳膊,转过身揽着前妻坐回沙发,替她擦眼泪,小声安慰:“孩子都上学了,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哭,不怕别人笑话啊。人都会变的。怎么,嫌弃你老公了?我变成哪样了?不就是多长几十斤肉嘛。反正已经离婚了,我就是胖成二师兄,也丢不到你的人了……啊,轻点,手劲还见长了。”
牛丽萍又在他腰间拧了一下:“不是我手劲见长,是你这里肥肉见长。”
“哪能跟以前比呢?想当年,我可是还有六块腹肌呢。还记得不,夏天去河边游泳,回头率老高了,还有好多人偷拍。那些人的口水都快流成河了。”
回想以前的情景,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徐斌仔细替牛丽萍擦去泪痕,说:“没事就早点回去吧。我收拾好房间,就去车站看看,拉几个客人。”
牛丽萍猛推开他:“差点被你的美男计,不,肥男计蒙混过关了。说真的,燕子回去跟我一说,我就猜到……”
“这燕子,我就猜到是她……”徐斌心里嘟囔。肯定是不小心,让燕子偷看到电脑里他和那人的聊天记录。其实也不算偷看,为了方便在网上联系客源,他和燕子的QQ基本上全天在线,还是挂在宾馆的同一台电脑上。不仅如此,两人的密码都互相公开,反正平时联系的全是宾馆的生意,没啥可保密的。
牛丽萍声音低了下去:“怎么说呢?那人确实可恨!浪浪,多好的小伙子,对他痴心一片。虽然,我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这种怪怪的感情。但是,浪浪的感情,我还是能看出来,也能感受出来。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同情,或者说喜欢浪浪,就把浪浪的……那种……遭遇……情况……反正就是这意思,不能全怪到那人头上啊。”
徐斌愤愤地说:“要不是他勾引,浪浪不会走上这条路;要不是他动摇,浪浪也不会来这里;要不是他变心,浪浪也不会一再受伤害!他就是罪魁祸首,不怪他怪谁!”
“所以,你就故意引他来?然后你要……”
“不错,我就是要替浪浪讨回个公道!人在做,天在看。他好事占全了,可是浪浪呢?不能让让过得太舒坦了,也得让他吃点苦头,付出点什么,这才叫公道!”徐斌越说越来劲,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怎么还是这么执拗!牛丽萍看到徐斌眼光一闪,不由打了个抖,各种杀人碎尸的电影镜头立马在眼前浮现:有人拿着电锯在切割尸体,有人拿着斧头在对着死尸猛砍,……,镜头一切换,那些人都变成了徐斌!
“你紧张什么?”牛丽萍的表情让徐斌感到非常奇怪,盯着她研究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你是担心我会……哈哈哈……你居然有这想法……太搞笑了……哈哈哈……”
受嘲笑的牛丽萍反而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多虑了。以后恐怖小说,恐怖电影要少看些。徐斌还在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吧,就让他笑吧,好久都没看到他这么笑过了。
徐斌瘫倒在沙发上,渐渐止住笑,喘了几口气,说:“你就是这么看你老公的,啊?你看我是像孙二娘呢,还是像金镶玉啊?”
“像猪二师兄,行了吧?”牛丽萍也笑了,“我一夜没睡好,就怕你会出事。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咱爸咱妈,还有佳佳考虑一下,千万别做傻事。为那样的人,搭上自己,不值。既然你没那想法,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好了,你笑吧,尽管笑吧,笑死算了。我也觉得挺可笑的。”
“地拖完了。”冷不丁燕子突然在身边喊了一声,把两人吓了一跳。徐斌坐起来,说:“那就洗床单被罩去。”等燕子走出去后,他又冲着她的背影喊:“再把院子扫干净,再上网看看有没有人订房。”
燕子不耐烦了:“知道了,啰嗦。”
徐斌被呛了一下,不过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回头对牛丽萍说:“都是被你们惯起来了,没大没小。”
牛丽萍说:“还不是为你好。”
徐斌站起来,说:“行,行,行,你们都好,就我不好。满意了吧?我去把那间收拾一下。你现在这看会儿。”
浪浪的房间保持着一贯的干净,根本不需要收拾。徐斌来这个房间,是想用对浪浪的思念来凝聚对伤害浪浪的那人的仇恨,那仇恨刚才被牛丽萍的关心软化了一些。他在房间里摸摸这个,翻翻那个,耳边却回响着牛丽萍刚才的话:“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是啊,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半年多的荒唐生活,分明一直是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是不是错得太离谱了?
牛丽萍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徐斌心烦意乱地东摸西摸,知道他内心还没真正放下对那人的仇视心理。那人中午就要到了。牛丽萍走进房间,小声说:“斌哥,如果报复他一下会让你心里好受些的话,你就去小小报复一下,别太出格就行。”
徐斌握住牛丽萍的手说:“还是老婆关心我。”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只有满心的愧疚。浪浪离开后,他变得荒唐放荡,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成为这样的人。他知道,这么放荡,也许会染上乱七八糟的病。所以,他不再碰他的老婆,最后甚至走上了离婚的道路。离婚后,他更加放荡,但是牛丽萍没有过多埋怨他,还在等他回头。好女人,这样的好女人到哪里也找不出第二个。
看到老公的眼睛里柔情越来越浓,牛丽萍感到她的心,她的身体,都在逐渐化成水。有多久没看到老公的柔情了?她期待这令她迷醉的柔情已经太久了,这柔情,已经把她彻底化成了水。她瘫了下去,就像一溪春水,在自觉地奔向本该奔去的地方……
“不,不能这样……”徐斌的理智想要拒绝,他不能把万一、可能、也许已经染上的脏病传给心爱的女人。不,绝不能让心爱的人有危险。然而他的身体的本能,却促使他被动地迎合着牛丽萍的热情,甚至变被动为主动,解除两人身上的羁绊。
“这么多汗,去洗洗吧?”徐斌轻轻问,不过也只是问问,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双手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身体。牛丽萍没有吭声,只是扭动了一下身子。
两人正嬉闹,突然同时停止动作:“……燕子!”院门口传来燕子的吵骂声。出了什么事?两人赶紧穿衣下楼查看。
他们来到院子里时,燕子已经结束战斗正气冲冲地往回走。
徐斌问:“刚出跟谁吵呢?”
燕子满脸通红,胸脯还在剧烈起伏,她恨恨地说:“还有谁!那个神经病。”
徐斌和牛丽萍明白她说的神经病是老周家的智障儿子。牛丽萍责备地看了一眼徐斌,意思是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徐斌拉长脸,对燕子说:“他是脑残,你骂他有用吗?下次一见他就拿东西打他,给他打怕,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乱吆喝。”
三人回到客厅,几个人的情绪显然都受到了影响。沉默了一会儿,燕子说:“哥,还有几件床单正在洗衣机里搅着,过会你搭出去就行了。我回家买菜去。”
徐斌很奇怪:“你不在这看着了?”
燕子看看牛丽萍说:“以后恐怕都不用我再来了,我的任务算完成了。”
徐斌忙说:“那哪行。你该来还得来,你嫂子还得接送孩子,买菜做饭,不能老在这里。”
燕子笑嘻嘻说:“我可不在这里碍眼。你们继续,我走了。”然后笑着就离开了。
牛丽萍满脸通红,知道她和徐斌的刚才的事都被燕子看到了。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虽然夫妻办事,再正常不过,可一想到被人看到,心里总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真是太大意了,两个人居然都认为燕子不会上楼来。这幸好是被燕子撞见,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全县城的人下午就全知道了,搞不好还会弄出个艳照门……天哪,牛丽萍越想越觉得后怕。燕子临走时一口一个继续,可还怎么继续下去?她慌忙对徐斌说:“我也走了,过会儿该去接佳佳了。你不做傻事,我就放心了。”说完急急向外走去。
“哎,别急着走啊,”徐斌一把拉住她她,他还想趁热打铁再多温存一会儿,“接孩子还早呢,过会儿咱们一块儿去。”
牛丽萍没防备徐斌的一拉,没有站稳,跌入徐斌的怀里。徐斌笑了:“这就对了嘛。”张开双臂抱住心爱的女人。牛丽萍猛地在他脸颊上“吧唧”啄了一口,然后趁他不备,挣脱出来就往外走。
“哎——哎——,丽萍,”徐斌苦笑不得,
“这女人……”他摸摸脸上刚被啄过的地方,什么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而那余温,已经浸入他的骨头里。
街上,牛丽萍快步走着,努力想撵上燕子。
“佳佳妈,刚去店里了吧?”旁边一大妈打招呼。
笑容堆到脸上后,牛丽萍向大妈点头致意,说:“是……是啊,天有点热……胡阿姨,您买菜回来啦?这菜看着挺新鲜啊。”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就是看新鲜才买的,今这菜……”胡阿姨还想说,可是看牛丽萍已经走了过去,就咽下没说完的话,对着旁边的老太说:“她多日子没去过他们家的店里了。”
另个老太撇撇嘴:“你管人家去不去!那是人家自己开的店,想去去,不想去不去。话说回来,徐家娶这媳妇真好,能干,吃苦,孝顺。徐家的日子过得真滋润。”
胡阿姨冷笑:“滋润?那是给别人看的,我就不信她家就没点啥事。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只不过人家全家人都聪明,不出来乱说。”
“可是她对公婆好这是真的。咱的儿媳妇要是有丽萍一半好,那俺家祖坟上就烧高香了。俺家那一个,成天都快给人气死。自从进门,没做过一顿饭,没涮过一回碗。这哪是娶个媳妇,简直是迎进来一个奶奶。”
胡阿姨不屑地说:“现在可不跟过去了,你还指望媳妇儿跟旧社会一样伺候老的?不给你气死都算好了。你知足吧,起码人家没把你撵出去。真是撵出去也不怕,你还有闺女。还是闺女跟爹妈亲。”
“还是老徐家有福,看人家的儿媳妇,比闺女还亲。”
胡阿姨哼了一声:“再没比她傻的人了。她对老徐家好,老徐家可不一定对她好。你忘了去年在他家住好几个月的那个变态?”
“咋会不知道?可是跟老徐家没啥关系啊。后来不是走了。”
“没关系?他们自家人肯定说啥关系都没有,谁信!反正我是不信。”胡阿姨唾沫星子乱飞。
老太太两眼放光,兴奋地问:“到底那人和徐家的孩子有没那事?”
“看你问的,他们就是真有,还会让别人看见?”
“你也是瞎猜的。”
胡阿姨急了:“总是有根据。要不然,周家那憨子会跑到他家门口腌臜他们?”
“他是憨子,憨子的话能信?”
胡阿姨鄙夷地说:“憨子跟孩子嘴里才会出大实话,这都不懂。”
牛丽萍已经走远了,根本听不到这些闲话,她只顾追赶前面的燕子。眼看快追上了,就喊叫起来:“燕子,等一下。”
听到身后牛丽萍的叫声,燕子放慢了脚步,等牛丽萍赶上后,若无其事地说:“嫂子,怎么不在店里多待一会儿,反正家里又没啥事。”
牛丽萍的脸又有些红了,说:“你刚才不好好洗床单,跑楼上干啥?”
燕子噗嗤笑了:“嫂子,不用不好意思,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你害什么臊啊。再说吧,看你和我哥关系和好了,我也高兴啊。我可不是故意去偷窥的啊,我上去之前没想到你们会那样。我想着我哥突然把浪浪的房间让那个人住,肯定别有用心。你也是这样想的,没错吧?我看你们上楼了,就觉得你们肯定会谈到浪浪和那人的事,一时好奇,我就上去了。没想到你们根本不谈别人,只顾着自己。”
牛丽萍说:“浪浪跟那人的事,浪浪以前都对你哥说过,你哥也对咱们说过,那还有啥可谈的。你昨天把事情说那么严重,我还以为你哥已经在蓄谋杀人了。”
“我也没说很严重吧,是你自己像得太严重了。就算我夸张一些也没啥,不那样说你今天能来?要是不来你们能和好?我是看我哥最近收敛多了,想着你们也该和好了,所以就给你们制造个机会。你们还确实没浪费啊,哈哈。嫂子,你和我哥既然已经和好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去宾馆了?”
牛丽萍很窘迫,说:“暂时你还得去。以后再说吧。你说,你哥会怎么教训那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燕子吃吃笑,故作神秘地说,“总不会是中央一套吧。哈哈。”然后笑着跑开了。
牛丽萍气得直跺脚:“这死丫头……”
燕子一路哼着小曲来到自家的小商店,徐父正坐在门口看报纸,见她过来,头也不抬说:“怎么不去宾馆看着,跑这来干啥?”
燕子看看左右没人,低下头小声说:“以后大概不用我去了,嫂子去就行了。他们已经和好了,就刚才。”
徐父抬起头:“真的假的?别是蒙我吧?”
“真的!我骗你干嘛?你不希望他们和好啊?”
徐父又低下头看报纸,可是没看几眼就把报纸扔了,说:“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说分就分,说和就和。都多大的人了。”
燕子瞪大眼睛:“你不希望他们和好啊?那我就去找我哥和我嫂子,就说你不同意他们和好。”
“你敢!你妈知道不?回去跟你妈说一声,让她别老替他们操心了。”
“还用我回去说啊,我嫂子一回去我妈就知道了。”燕子不想白跑腿,自顾自地哼着歌。
徐父看她高兴的样子,不觉奇怪起来,问:“你穿成这样,是要和小肖出去吃饭?”
燕子板起脸:“你们以后别把我和他扯一块好不好?我跟他没戏。”
徐父摇摇头,不再说话。儿女大了,许多事当父母的已经做不了主了。在他和老伴眼里,小肖,肖泽,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小伙,个头又高,相貌也好,重要的是工作也好,是个警察。如今的社会,只有公务员端的是铁饭碗,或者简直就是金饭碗。
燕子巴不得老爸不再提小警察的事,趁他不再说话,赶紧去整理货架。只要找点活干,老爸就肯定不会再唠叨。她正摆放物品时,忽听老爸说:“小肖来了,你可别跟人家脸色看啊。”燕子暗自皱眉,心想他来这里做什么。
只听门口徐父大声吆喝:“小肖,执勤呢?”接着是肖泽的男中音:“例行公事。徐师傅生意还好吧?”徐父大声说:“还行吧,你不进来坐坐?”“不了,还得再遛一圈。”
燕子松了一口气。她和小警察彼此都没那种意思,只是看在介绍人的面子上见了几次面,仅此而已,不明白父母怎么就认准他做女婿了,任凭自己怎么解释都不管用。
肖泽二十多岁,又高又瘦,是刚毕业到公安局任职的大学生。他不是本地人,但是本地的热心人一心想让他变成本地的女婿,所以就先后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女朋友,燕子是最后一个,也是大家公认的他的准女朋友。不过他对燕子没多大意思,燕子虽然长得漂亮,可是脾气嘛……他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再说,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南方的白领,相貌不在燕子之下,而且还很温柔。两人正在网上打得火热,过几天白领就要来看他了。
肖泽开着电瓶车在大街上进行日常巡逻。徐父跟他一打招呼,让他想起一件事,就开着车向圆梦宾馆奔去。
徐斌刚洗好床单被罩,忽听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看样子是冲着自家宾馆来的。会是谁呢?印象中网上订房的客人大多是坐火车或汽车来的,没有自驾游的。他忙迎了出去。
大门口停了一辆警用电瓶车,肖泽正坐在车里冲着他笑。徐斌忙招呼起来:“肖警官,你这坐机关的怎么也开始巡逻了?还别说,你穿这一身还……挺神气……一下子壮了不少。”
肖泽从车上下来,拍拍身上的防弹衣,说:“特殊时期,人手不够,所以我也得出来遛遛。你说这身衣服啊,我也不想穿,可是没办法,这是规定。咱们这里还是很太平的,没必要大张声势,搞得气氛紧张。”
“小心点还是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来我这里抓恐怖分子?我这现在可就我一个人啊,客人该走的都走了,没来的还没来。”
“跟那无关,是有别的事。徐哥,早上周家那憨子来过了?”
徐斌点点头:“是啊。你们要处分他?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跟他一个憨子一般见识,只要让他家人管好他就行了。”
肖泽笑了:“你可真好说话,周家可没你这么好说话。我们不是要处分他,是周家想让我们来处分你们。周阿姨刚才把你们告了,说你们打他家憨子了。听明白了吧?”
“真是恶人先告状啊。他家憨子一大早就来门口骂,被燕子轰走了。燕子脾气虽然暴躁了一些,可是轻重还分得清,根本就没都他家憨子一根汗毛。他家人咋这样颠倒黑白胡搅蛮缠?还要告我们?我们还想告他家没尽到监护人责任,影响了我家的生意。”徐斌气得差点要破口大骂了。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肖泽忙劝住他,“这附近不是有监控,我们调出录像看了看,没看到你们打人。周家觉得没意思,就不再搅和了。”
“幸亏有监控啊,要不然我们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以后周憨子再骂也不能动手打他,要不然可真要被讹上了。徐斌只觉得头疼,遇到这种非正常人还真拿他没办法。虽然徐斌知道燕子对肖泽没好感,可是这时他觉得要是肖泽成了自己妹夫的话,没准是件好事,自己就不用怕被周家讹诈了。
“我来还有一件事,”肖泽微微一笑,“这话不好说,但还得说。我们还接到举报,说是你的宾馆里常有流氓活动……”
徐斌吓了一跳,说:“是谁这么无聊,造我们的谣?我们这小点赚点钱容易吗?违法的是我们可从来不干的,我们从不靠鸡来给店里拉生意。”
“这我相信。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懂的。”肖泽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国家法律有规定,卖淫嫖娼不限于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这种事只要涉及金钱交易,也按卖淫嫖娼论处。另外还有聚众淫乱,只要两个以上的人在一起搞,就算聚众淫乱了。”
徐斌脸红了一下,强自镇定地说:“你放心,我们这宾馆很干净,从没有发生过卖淫嫖娼的事。至于聚众的事,你也知道,宾馆的大房间有好多床位,晚上客人们要是乱搞了,我们经营者也不可能知道,是不是?反正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保证以后不会出现那种事。”
“那就好。徐哥,你可别让老弟难办啊。我也不是特地来说这些事的,只是巡逻路过,顺便给你提个醒。咱们这里地方小,有点啥事可都瞒不住啊。行了,我走了,你忙吧。”
“谢谢啦。有空来坐坐啊。”
徐斌看着肖泽远去后,才悻悻返回宾馆。这是谁这么多事,居然还到公安机关告自己的黑状。徐斌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得罪过何人。算了,不想了,随它去吧。只要以后行事小心,就不会被别人抓到辫子。可要说到小心,徐斌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
宾馆已经整理完毕,只等客人上门了。徐斌算算时间,坐火车来的客人这时候应该到布尔津汽车站了。他耐心地等待,不多时,终于等来了几位客人。可是,那位他最希望看到的人却没来。也许,他没赶上这班车?
直到中午牛丽萍提着饭盒来送饭,徐斌也没等到他想等的人。
[NextPage]
终于到达布尔津了,孟波和其他三个拼车的游客挤在一辆小轿车里,已经进入县城街道。孟波看向窗外,心情越来越激动。
“很漂亮啊!”旁边的游客也把目光投向窗外,然后发出赞叹。这些内地来的游客,第一次见到这么有异国情调的城市,他们已经深深被吸引住了。内地的城市,大多充斥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楼房,差异只是楼房的高度和密度。在那些追求现代化的大都市里,或高或矮的、或胖或瘦的,甚至是奇形怪状的柱子楼挤在一起,构建成一大片水泥森林,各式各样的广告牌、霓虹灯,成了装点那片森林的花朵。在那些规模较小的县城里,板式楼与传统的院落凌乱地杂处一起,都是灰头土脸。布尔津就不同了,几乎同一的外面新刷成蓝色或橙色的俄罗斯式建筑,犹如刚装扮一新的俄罗斯少女,在等你挽着她的手参加篝火舞会。
汽车停在长途客运站。几位游客刚跨出车门,几个在车站前徘徊等待的司机就围了上来:“喀纳斯,喀纳斯,去吗?还有一位!”
“多少钱?”
“80!明天早上8点走。老板住哪里?明天到酒店接你。订好住的地方没?如果没有,我给你推荐,贵的便宜都有。”
趁司机们纠缠其他游客时,孟波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背包,一边对司机们摆手谢绝一边挤出人群。他已经预订好宾馆了,或者说,他就是冲着这家宾馆来的。因为,在那家宾馆,他发现了云浪的痕迹。
浪浪啊,当初说好我马上就来找你,可一直拖到现在。我知道你会怪我,我不求你原谅,可是我要带你回去,如果有可能,我们就重新开始,好吗?云浪啊云浪,你到底在哪里呢?孟波站在路边,心情复杂。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原是针对正常的婚姻而言,但是用在同志身上却格外贴切。孟波以前觉得就算结了婚,他和浪浪的快十年的感情仍然牢不可破。他没考虑过两人的爱情会走向坟墓,他只考虑的是婚后如何继续相处而不被别人发觉。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孟波去年五一结的婚,结婚前一天浪浪离开了洛阳。当他们在网上再度联系上时,浪浪已经在布尔津了。孟波一阵激动,问:“你选择去那里,是不是因为我以前说过和要你一起去那里?”
浪浪回复:“原因不重要。我已经在这里了。”
孟波赶紧说:“等着我,我就去找你。”
“你一个新郎官,丢下新娘子跑到这里来,像什么话?别那么冲动。现在大家都看着你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吧。反正我现在不用上班了。这里风景不错,气候也可以。我暂时先住一段时间。”
孟波的新婚蜜月结束后,浪浪还没有回来。孟波有些惊慌了,他担心两人的关系从此冷淡先去,所以再次提出去见浪浪。果然,浪浪的回复让他看出事情有些不妙了:“我们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以前我们都是单身,别人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可现在你是有家的人了,而且我们的是两家人都知道了,他们都反对。你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得回去?回去怎么面对家人?”
孟波急了:“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以后就不再联系了?”
沉默了一会儿,浪浪回复:“我不想让别人骂我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变态。”
孟波黯然。他们之前太不小心,被家人发现了两人的事。看来浪浪受了不少罪,要不然他不会这样说。孟波不死心,他决定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既然浪浪受了委屈,他以后就得设法弥补他,于是他说:“以后我们谨慎些,不让别人发现不就行了?那么多的同志,结婚后不都是这么做的?我们也可以。”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在这里的一个月里,我想明白了,我不做小三,不做备胎。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那以后,孟波就再也无法联系到浪浪。
孟波蒙了,不知道浪浪怎么会突然决定终止两人的关系。他不甘心,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觉得委屈。失魂落魄了许多天后,孟波打起精神,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去浪浪家,准备向浪浪的家人打听浪浪的消息。
还没到贾村,孟波的勇气就消失了。他从“爱在明天”那里得知婚前母亲和吴玉华去了浪浪家,把他和浪浪的是抖了出来。虽然他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但是可以肯定现在他和浪浪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要不然浪浪也不会远走他乡。
孟波在贾村住了快十年,许多村民都认识他,因此一进贾村他就耷拉着眼皮脚步匆匆,犹如过街的老鼠。村里似乎很热闹,村口张贴着大幅告示,前面围着许多村民。街道上还拉了许多的横幅。也许是在庆祝党的生日吧?他胡乱猜想着,一路走到了浪浪的家门口。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以前一直把孟波当亲儿子的两位老人,看到他上门,脾气变得有些暴躁,孟波甚至能感到两位老人对他的深深敌意。二位老人越生气,孟波就越愧疚,毕竟是自己对不起浪浪,害得他不得不离家避风头,让两位老人为儿子担心。
“新郎官,不在家陪新媳妇,来这干啥?”云妈妈脸色很不好看。
孟波嗫嚅着:“阿姨……浪浪我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咋样……”
“他过的好不好,那是他自找!跟你不相干!走走走,赶紧走,这家不欢迎你。”云爸爸非常不耐烦。
“阿姨,伯父,”孟波很尴尬,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浪浪……等忙过这一阵,我就去找他,让他回来。”
“让他回来干啥,叫别人看笑话?”云妈妈恨恨地说,“浪浪就吃亏在太相信你了!你可把他害得不轻,俺全家都让你害得不轻。”
云爸爸全身炸毛:“看你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安安稳稳,看看俺浪浪,啊——,看看俺家,都成啥啦?出去,快出去!看见你就够了!”
就这样,孟浪被老两口轰了出来。一出门,孟波就看到路边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男女女正兴奋地聚在一起起劲地议论着什么,见他出来都看了他一眼。孟波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就头也不抬地赶紧向村外走去。后面那群人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着:“这不是坑人……”“他们只管他们自己好过,不想想别人咋过。”
孟波觉得村民们都是在骂自己,不由心里发慌,满脸涨得通红。此时,他才深深体会到了浪浪的痛苦处境。浪浪,你也这样被骂过吧?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一段时间,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在村口,孟波被浪浪的哥哥叫住。他语气相当生硬:
“以后你别再来了。不来还好,来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再说你来了也没啥用,浪浪在那边过得还不错,遇到了一个能跟他过日子的人,那家人也能接受他。两个人合开了家小旅店,日子过得还算可以。浪浪说了,暂时不会回来。他还说了,你们已经断绝关系了。这样最好,以后各过各的,再也不会有啥纠缠。”
这么说,浪浪已经有了新爱人所以才和自己分手?而且,那家人居然能接受他们的关系?真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开通的父母,怎么自己就没遇到?看来洛阳还是太落后太保守了。
看到孟波低眉顺眼的样子,云大哥的气消了一些,语气缓和了一些,小声埋怨孟波:“你们也太不小心。玩就玩吧,这谁也没法管,也管不住,可是你们自己就应该酌量着,别让人发现,是不是?其实这些年你在俺家住,俺们会一点都没看出来?俺们又不是瞎子。”
孟波吃了一惊,原来云家人早就发现自己和浪浪的非正常关系了。他抬眼看了一下云哥,涨红了脸,小声说:“你们早就知道了,可是一直都没说。”
“又不是多光荣的事,有啥可说的?说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俺们是想着你们玩能玩多长时间,将来你们都还是要结婚的,对吧?那时候你们自然就分开了。就算你们再晚几年结婚也没啥,这村子马上要扒了,到时候你们想再住一起也不可能了。”
这地方终于要拆迁了?孟波茫然回首看着刚走出来的村子,这才发现街道上的那么多的横幅上写的不是庆祝党的生日,而是动员拆迁的标语。
“以后俺们也要出去赁房子了。”这是云大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丢下孟波,加入村口那堆人群里。村民们情绪激动,都在盘算着自己失去的房子。他们怎么能不激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房子,到自己这一代居然保不住了。
难道这就是命吗?自己和浪浪终究是要分手的,不是吗?可是一想到浪浪这么快就又找了个人,还要和那人厮守一生,孟波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以后的几天里,孟波心情有些沮丧,甚至愤怒,他觉得像是自己被抛弃了一样。可是他知道,最先背叛两人感情的是自己,如果自己不选择结婚的话,两人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实在没有资格去生浪浪的气。
后来,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孟波的想法又有了一些改变,他觉得浪浪能找到这么一个人过日子实在是件好事。对浪浪来说,他的感情有了依托,不至于因为空虚寂寞而堕落。对自己来说,愧对浪浪的精神包袱没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是,孟波还是有点失落。每次情绪低落,或者打算旅游时,他总会上网搜索布尔津、喀纳斯。上个月的一天晚上,当他决定要寻回浪浪时,他坐在电脑前,拼命地地搜索、翻看着网站上布尔津的各家宾馆的图片。忽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浪浪!
浪浪,是你吗?虽然客房中的照片偏小,还有些模糊,但没错,那的确是他魂牵梦绕的浪浪!他强压下剧烈的心跳,迅速按照页面上留下的QQ号发去添加好友的申请。
申请通过后,孟波点开这个叫“斌哥”的消息框,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万一不是浪浪呢?或者这个叫斌哥的,是浪浪现在的BF呢?在他犹豫的时候,斌哥先发来了消息。
斌哥:“朋友,你好啊。看了小店的图片,对小店还满意吗?”
波波:“看上去挺干净的。房间布置的也有个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客房摆自己照片的宾馆。”
斌哥:“哈。那是和朋友的合影。对了,他和你一样,也是洛阳的。在这里住了挺长时间,人很好。他刚来时住的就是那间,,所以放了他的照片。”
是浪浪,真是他!孟波全身发抖,再也打不出一个字。
斌哥:“还在吗?”
波波:“在。”
斌哥:“看在你和他是老乡的份上,你要入住的话给你优惠。不用预付定金,只要把入住时间发来就可以了。”
波波:“好。等我去的时候通知你。”
斌哥:“记住我的电话,到的时候我去车站接你。把你电话也说下,我好保存下来。”
如今,孟波站在路边四处张望,附近的人,除了刚到的游客,就是忙着拉客的司机,似乎没有他要等待的人,也没有一个像是来接他的人。孟波并不埋怨宾馆的人,实在是自己人生地不熟,在北屯下了火车后去找长途车,结果发现火车站里长途车站居然那么远。他绕了半天才到达长途车站,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最后才决定拼车来,结果到布尔津已经是下午了。
“喀纳斯,还有一位——老板,去喀纳斯吗?”“要住宿吗?”又有人准备围上来兜揽生意。孟波心烦意乱地摆着手,背起包,向马路对面的小公园走去。
一直盼望着看到浪浪,可离他这么近了,反而害怕见到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孟波努力要想出个结果,要给自己一个见或者不见的理由。可是,什么理由也没想出来,或者说,混乱的脑袋根本就没法想。
他一次次问自己,你来布尔津的最初目的是什么?——浪浪啊,我来这里,是要带你回家。
万一浪浪不回去,该怎么劝他?——当然是在家百事好,出门万事难。布尔津就算再漂亮,那也只是个风景区;看完了景点,还得回自己的家。
可是,浪浪已经有了BF,而且还在这里开了店。他会跟自己回去吗?不是常说,遇一人白首,择一城而居吗?再说了,两人已经分手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浪浪的选择?
孟波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冒失地跑来,是不是太冲动了。他漫无目的地胡乱看着这座完全陌生的小城,是的,她很漂亮,可是不属于他。唉,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他与小城的唯一关系,就是浪浪。
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浪浪的电话号码已经不在上面,就是在上面也无法拨通,因为老早以前,号码就换了主人。手机屏幕上,联系人名字在不停上翻,然后,停了——“浪浪圆梦”——这是他保存的那家宾馆的名字。
还是先听听那边怎么说。孟波这样想着,轻轻一按,拨了出去。
提示音响了一声后马上就接通了,这多少让他有些诧异,还有些慌乱——不会是浪浪接听吧?
“兄弟,到哪儿啦?我就在车站等你,没看到你啊?”电话里是斌哥的声音,这多少让孟波恢复了一点平静。
“嗯……”孟波慌忙向车站方向扫了一眼,并没看清那里是否有人在接听电话,“斌哥……我还没到……大概明天或后天才到……”话一出口,孟波自己都奇怪这张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既然已经这样说了,索性把谎话一编到底,“不好意思啊,斌哥。在北屯一下火车,就……就遇到一位老同学……是呀,就是有这么巧……,多年不见了,他非要拉我去喝酒,我也不好意思回绝,是吧?……是是是,太对不住了。要不这样,你把账号给我,我把这两天的房费给你转过去?”
车站门前的徐斌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推开再次把耳朵凑过来的燕子,“房费就不用了。和朋友聚聚,人之常情嘛。那啥,等你们聚完了,再来也是一样,这房间还给你留着啊。到了随时给我电话……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那咱们可说住了……好好,再见。”
看哥哥挂断了电话,燕子急忙问:“他怎么说?不来了?”不应该啊,按道理,老哥巴望了他这么长时间,现在巴了个空,应该比她更失望才对,这么看上去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徐斌也确实有些轻松了。就像一根弦,长久紧绷着,眼看就要断了;这时,突然被拧松,再也不担心会断掉。那个松弦的人,就是他的心爱的女人。上午,和牛丽萍经历了一场久违的、酣畅淋漓的欢爱后,他仿佛又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心里、眼里只有对方,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事,看不到其他的人;白天晚上都腻在一起,恨不能把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后来,出了浪浪的事后,他变了……
现在,他又准备变回来。没错,丽萍是对的,他不应该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沉溺于过去——那不仅是折磨自己,更是折磨爱自己的家人。他应该放下过去,回到自己的家,那里有父母、有儿子、有老婆,那里有亲情、有责任,那才是自己的家。
肖泽的警告也让徐斌清醒了不少。自己半年来的荒唐虽然自认为做得很隐秘,实际上只是自欺欺人,已经有人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了。那就赶紧收手吧,否则的话,自己很可能会身败名裂,到时候想回家都不可能了。
徐斌主意已定。那人也许不会来了?不来也好,那就放手吧,结束这半年来乱糟糟的生活,他要重新回家,做那个众人公认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的徐斌。只是可惜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计划,可那又算什么计划呢?午夜惊魂?人肉叉烧包?那只是虚构的电影情节而已。
他瞪着燕子。妻子让燕子跟来,不就是怕发生电影中的故事情节吗?可生活就是生活,不会按电影的情节发展。
“你别看我啊,他不来又不管我的事。”
“现在有关了。既然你非要跟来,那就别闲着,拉客去——”
燕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来这里是给你拉客的吗?万恶的资本家!我还有正经事儿呢。嘿——嘿——嘿,客人早被别人拉光了,我就是想去拉也拉不成喽。”
徐斌还真是冤枉了燕子。燕子并不是来监视徐斌的,而是来车站接一位重要客人,不巧在车站遇到老哥。一问,原来老哥是来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的波波。燕子不想让老哥知道自己来接谁,就推说也是来看看浪浪的男朋友是何许人,居然把浪浪迷得神魂颠倒。
一心只想着接波波的徐斌根本没发觉燕子是在骗自己,他准备回宾馆,让燕子继续在这里拉游客。
“小徐——,你家还有房间没?”
兄妹俩闻声一齐看过去,说话的是个五十多的大叔,旁边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大叔继续说:“这俩大学生明天坐我车去喀纳斯,还没找住处——”又扭头对游客说,“这家店很干净,价格也合理。以前都是在网上卖房子,很少上车站兜生意。”
徐斌走了过去,燕子拉着脸,站原地没动。
“胡叔,明天的人都够了吧?我来接几位客人,结果人家改期了,房间正好空了出来。两位是一起的?——燕子,过来招呼客人。”然后照着胡叔的屁股就是一把,“胡叔,该减肥了啊!再不减,这车都跑不动了,哈!”
胡叔躲闪了一下,咧着嘴笑:“这孩子,没大没小。别光笑我,你也该锻炼锻炼了,”他拍拍徐斌的肚子,“隔着马路,人没过来,肚子先过来了。”
徐斌抚摸着自己二师兄一样的肚子,大发感慨:“不行不行,再锻炼这肚子也回不到从前了。你俩别笑,”他对正在发笑的男孩说,“我年轻时,腰围恐怕还没你的大。老啦,岁月不饶人喽……”
男孩说:“大哥一点都不老嘛……”女学生也接着说:“就是就是。大哥是心宽体胖,说明小日子过得太滋润了。”
几个人正说笑着,燕子不情愿地挪了过来。走到众人跟前时,她脸上已经换上了满脸微笑:“宾馆离这里不远。住不住没关系,两位可以先看看房。”
老胡殷勤地说:“我正好要回去,坐我车吧。”说完看了看燕子,讪讪地干笑几下。
徐斌大大咧咧:“真不麻烦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来来来,都上车——燕子,上车啊!”
燕子等两位游客在后座坐稳后,碰上车门:“我还有事儿,你们先回吧。班车估计快到站了,我再等一会儿,多接几个客人。好——,你们走吧——”
看着远去的汽车,燕子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德性!”一想起老胡那张老油脸,燕子就浑身不自在。在别人眼里,老胡对徐斌不错,经常给他家介绍客人。可他们哪知道其中的隐情?一想起这隐情,燕子就更全身爬满了毛毛虫。哥啊哥,找啥样的人不好,非要找老胡?一身肥肉不说,那张脸,满是褶子,就跟被他家的破车轱辘碾了一道又一道似的。每次看到老胡色眯眯地跟徐斌腻歪,燕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燕子,谁招你了,脸色这么难看?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啧,啧,越说越凶了——这么凶,谁敢追你啊?”一个高大健壮的平头小伙拉着拉杆箱追上燕子,嬉皮笑脸地搭话。
燕子吓了一跳,扭过头:“胡刚——杠头,你啥时到的?我都等你半天了,怎么没看见你。”
“别杠啊杠的,是刚——哎呦,这是干嘛?”
燕子张牙舞爪:“这可是你说的,你是缸,我就当回司马光,我要——砸缸——”
胡刚捉住燕子的拳头:“别闹别闹,在我同学面前,好歹暂时装装淑女嘛。”
燕子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和胡刚相比略显单薄的男孩子,手里没有拉杆箱,肩上倒是背着一个大双肩包,正笑盈盈地看着这边。她忙从胡刚手里挣脱传来,整理下衣服和头发:“你同学啊?同班的?也不介绍下。”
胡刚拉过那个阳光男孩,对燕子说:“大学同学,不仅同班,还同宿舍,杨志凌。”又扭头对杨志凌说:“这是我小学同学,坐在我前面的,徐燕同学。”
燕子白他一眼,一肩膀把他扛到边上,和杨志凌并排站着,打量着他问:“这是放假了来旅游的吧?”这个小杨同学,长得还是蛮帅的,真是搞基的好料子。
“对,早就听说喀纳斯的大名了。看过刚刚拍的照片,景色确实漂亮,所以就借放假的机会来看看。等以后参加工作了,也许出来玩的时间就不多了。”
“没错,有钱的时候没时间,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上午就应该到啊,怎么拖到下午?”
“我从没来过新疆。一下火车就想着在那个小城逛一逛,然后再回来。去那里逛是我临时决定的。后来看胡刚打电话,我才觉得我的这个临时决定大错特错了,影响到这边接车的人了。有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吧?真是对不住了。”
“看你说的。不过那个地方实在啥可看的,来这里的都是去喀纳斯玩,或者你们可以去克拉玛依看看。”燕子很热情地向杨志凌介绍。
不对劲啊,我是不是有些引狼入室了?看到那俩人谈得热火朝天,胡刚脑袋里警铃大作。他忙奋力挤进两人中间,搂住燕子的肩膀。燕子有些不乐意了:“热死了!”想把胡刚的手拿开。胡刚低眉顺眼地哀求:“给个面子嘛……”燕子心一软,由他去了。杨志凌笑了笑。
胡刚心满意足,有些得意忘形了:“志凌是想去喀纳斯看怪兽的。喀纳斯没走到,先在布尔津看到了……”
“看到什么!”燕子眼一瞪。
“先看到布尔津的。”杨志凌笑着说。
胡刚忙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哎,燕子,你看到我爸没?他说好在这里等我们……”
燕子一肚子意见,这个胡叔,看到徐斌就把自己亲儿子忘得一干二净,什么玩意儿。她转身面对着胡刚:“我说胡大少爷,就这几步路就走不动吗?还让你爸来接?”拍打着胡刚健壮的胸堂,“可惜了这一身膘!”
胡刚单手手捂胸,做吐血状:“喔——燕大侠,出手轻点,我的小心肝都被你震碎了。”
杨志凌大笑:“这你可真冤枉胡刚了。伯父说要来接我们,胡刚一个劲儿说不用。刚才车快进站时伯父还打电话说在这里等,结果我们下了车,没看到人。所以他才问一问。”
胡刚揽住杨志凌的肩膀:“好兄弟!”
好基友吧,燕子撇撇嘴,边想着措辞边对胡刚说:“你爸刚走,送我哥和几个客人去店里了。”眼看着胡刚的脸由晴转阴,燕子赶紧说:“放心吧,不会有事。他们不会……喝酒的。”
胡刚丢下拉杆箱,阴沉着脸掏出手机,走到一边。
杨志凌一头雾水地站在那里,看了看燕子,小声问:“怎么了?”
燕子想了想,说:“胡叔和我哥一到一起就喜欢喝上几杯。现在新交通法对酒驾查的那么严……他是怕他爸出事……明天还要开车送客人去喀纳斯……”
杨志凌点点头:“明白了。司机是绝对不能喝酒的。”
你明白个屁!燕子没好气,只是不敢说出来。
“爸——,你快点儿回来!我妈喊你回家吃饭!”胡刚对着电话大叫。
杨志凌不由笑了起来,可是看燕子却没有笑,眼睛盯着别处。他随着燕子的视线看去,发现正从身边驶过的警用电瓶车上的一个警察正朝这边看着。那小警察长得不错,那眼神却挺怪的。他问燕子:“那个警察认识你吧,一直朝这边看?”
燕子微笑说:“你说他啊,当然认识。他应该是在看你吧?我们是熟人,有什么可看的。”
肖泽老远就看到燕子打扮一新,和一个帅小伙说说笑笑。小伙背着旅行背包,像是一个游客,可是和燕子那么亲热,又不像是一般的游客。也许,是她的男朋友来了?这小伙也不太壮嘛。记得自己和燕子刚见面时,燕子就口没遮拦地说自己太瘦,没一点力气,捉歹徒时可别反被歹徒抓做人质了。肖泽一脸难堪,心想你对我没意思也犯不着这么损我啊,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拐了个弯,肖泽把警车停在路边,开始给广州的网恋女友华馨怡打电话。刚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女友压低嗓门的说话声:“肖肖,怎么现在打电话啊,我这会儿不方便啊。”
“想你了,就给你打了,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要忙的话就挂了吧。对了,你什么时候有假期?真想马上就看到你,宝贝儿。”
“我也想你,亲爱的。假期马上就有了,一有我马上就过去。不说了,挂了啊,拜拜。”
华馨怡挂断手机,胳膊懒懒地耷拉在床边。门口一个穿着睡衣的长发笑着问:“小警察又打电话来了?他对你可真够痴心的。你打算怎么办?过去玩玩?”
华馨怡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看看再说吧。网恋这玩意,根本不靠谱,都是见光死。梅姐,你的客人走了?”
梅姐过来坐在她床边:“终于走了。现在生意不好做了,业务越来越少,风险也越来越大。依我看,你还不如就去找那个小警察。小警察看上去人不错啊,挺阳光的,干净清爽,要是让我遇到这样的人,说什么我也要抓着不放。说真的,要是他真心对你的话,你干脆就留在那边,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你好好考虑一下。”
“算了,对他我可不抱幻想,还是挣钱要紧。这年头,谁都靠不住,只有票子是实在的。要是没有票子,咱们连这个小房子都住不起。”华馨怡一边说着话,一边翻看着手机里肖泽的照片。
这时,床头柜上的另一部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随即铃声响起来。梅姐说:“你的业务来了。挣票子去吧。”
华馨怡叹了口气,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NextPage]
除了胡叔介绍的两位游客外,下午又来了几位预定过房间的游客,还有几位是刚从喀纳斯返回的回头客,所以临近傍晚的时候,“圆梦”宾馆里客人们进进出出,又显得生意兴隆。虽然入住率比去年差了一些,但是有几个总比没有强,维持宾馆的运营是没有问题的。等到将来形势好了,小店又会天天爆满。徐斌半年多来第一次真正把全部精力全放在生意上面,不再去考虑同性恋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不会再让过去拖垮现在,毁掉未来。徐斌对未来充满信心。
一只流浪猫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喵喵的叫着。徐斌抓了一大把猫粮放到盘子里,走到一个墙角,放下盘子,招呼着那只花猫:“过来吃吧。”花猫轻手轻脚夹着尾巴跑了过去,就着盘子嘎巴嘎巴地吃了起来。
看着忙着喂猫的老哥,燕子遗憾地摇摇头,完了,看不到好戏了。自从浪浪的朋友说要来这里之后,老哥就时常出神,不仅表情凝重,有时居然还显得凶巴巴的。可是下午在车站扑了个空以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神态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燕子猜测,估计老哥是不准备再去报复那人了。
说真的,她倒是一心盼着哥哥那看上去已经流产的报复计划能实现——哥哥会用什么手段替浪浪报复那人?最重要的是,那人究竟是啥样的人?他和浪浪之间,到底有着怎样曲折的故事?燕子不明白,两个大男人,怎么会谈恋爱,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向网络寻找答案,结果看了一堆的耽美小说。小说里,帅哥攻爱上美男受,爱得死去活来……可是现实中看到的同志,大多数不仅外表平淡无奇,连他们的故事也平平淡淡——哪有什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啊,只有性!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在一起,除了性交,就是性交?难道他们是通过与同性的交配来证明他们作为同性恋的存在价值?
在燕子看来,浪浪和那人之间,出了性,似乎还有爱,只是她不知道他们的爱有多深。可是就算他们的爱情再深,那也得生活,不是吗?两个男人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她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总之,一男一女组建家庭,才是正道,其他的都是邪路。哥哥曾经走上邪路,现在看来,他又要回到正道上了。
她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哥哥的性格,他是那种在脑子里把计划翻来覆去想好几遍,然后就以为那计划已经实现过了,从而不再去实施计划,甚至会忘记计划的初衷。这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又是什么?燕子很不屑哥哥的做法,所以恨恨地腹诽:“典型的阿Q!”
徐斌现在是个快乐的阿Q,因为他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而这生活不可能由其他人来代替。浪浪已经离去了,带着他自己的生活离去了。他,徐斌,不管对浪浪有什么样的想法,那想法都应该随着浪浪的离去而放弃;他应该为自己生活,而不是作为浪浪的替身来生活。他原本就不是同性恋,正如浪浪说的,是直男,以后,他就应该像正常男人那样生活。他要和这几个月的徐斌“同志”说拜拜,他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什么是全新的生活呢?晚饭后的徐斌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惬意地喝着茶,构思着未来。花猫懒懒地卧在他的腿上打着呼噜。
“小徐——”随着一声叫唤,胡叔迈进了院子。他随即向前厅张望,正碰上探头探脑的燕子投过来的冷冷的目光,忙陪着笑,“燕子正忙着啊,生意不错吧?”
“不用管她,过来喝茶。”徐斌起身招呼。花猫跳到地上,伸个懒腰,就跑了出去。
“浪浪走了,你接着喂流浪猫了?”胡叔看了眼逃开的花猫,走了过来。
两人一起坐下。胡叔喝了口茶,又看看燕子方向,“有几个游客想去彩石滩,小徐啊,一起去吧?你不是想去拍几张照片上传到网上?”
徐斌知道胡叔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自己的胯下。他看看又探出头的燕子,抬高声音:“今天就不去了吧,天气不太好,可能还会有雨。阴天,拍出来不好看。”
“照片拍不好你怪天气,要是天气好你拍不好,你还要怪相机不好。”胡叔看燕子缩了回去,压低嗓门,讪讪地说,“不放便?”
在这样的小地方,两个男人想要“办事”还真不方便。到处都是熟人,根本没有去宾馆开房的可能;小地方生活悠闲,家里人基本上不怎么外出,所以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几乎没有;县城离其他城镇又相当远,专程为“办事”跑一趟不划算。好在胡叔有车,需要“办事”时,就带着小伙伴离开县城,去荒郊野外玩“车震”。
但是现在太早些了吧,徐斌看看天,说:“胡叔越老越骚了啊,太阳还没落——你不怕让别人看到啊?”
胡叔一脸地乞求:“找个别人不去的地方。刚刚回来了,还带着同学。以后晚上出来就不方便了……”
看着胡叔乞求的样子,徐斌不由得一阵洋洋自得。条件好,本钱足,到哪都受欢迎啊。自己要是真退出圈儿,那可实在是他们这些人的重大损失。
胡叔看着徐斌一副得意的样子,心里产生一丝羞辱感:“这小子,真把自己当成宝了。是,我是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可是,哪个老人没年轻过?我年轻过,你老过吗?等你老的时候,我就不信你不会死乞白赖地去求年轻的!现在你得意吧,将来有你难受的时候。”他这样想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黯然坐着。
徐斌看到了胡叔满脸的失望,也感受到了他的尴尬,他甚至有点可怜起胡叔了。胡叔的大女儿大学毕业后考出了国门,没多久成了洋人的媳妇;大儿子在乌鲁木齐开了一家公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小儿子虽然还在上大学,可是已经开始赚钱了。布尔津的家里就只剩下两口子和年近八十的胡奶奶,两口子早早办了退休手续。这样的家庭,不知道羡煞多少邻居。可是徐斌知道,胡叔一家过得其实很不顺心。嫁到国外的女儿,在乌鲁木齐当老板的大儿子,除了寄钱回来,很少跟胡叔联系,更不用说回来看看了。原因很简单,他们无法接受一个成天跟在年轻男人屁股后面献媚邀宠的同性恋父亲。
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浪浪刚离开没几天的时候。那时的徐斌,因为浪浪的离去,心情变得极其恶劣。浪浪原本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好得就像普通人一样。可是本地的同性恋们脑子里似乎装着雷达,识别出了浪浪是他们的同类,就开始纠缠浪浪。一来二去,虽然浪浪压根没和他们发生过什么事,可是他的同性恋身份却被闹得人尽皆知。你们这些死同性恋,不祸害别人你们就活不下去吗?难道浪浪不跟你们胡来你们就毁掉他的名誉让他没法在这里立足?徐斌恨透了这些人,决定报复他们,替浪浪出口气。好吧,你们那么想让男人操,那本大爷就满足你们。
那天下着大雪,街上冷冷清清,店内也冷冷清清。由于没有几个客人,而且看样子也不会再来什么客人,他就早早打发燕子回家休息。然后,他拨通胡叔的电话:“胡叔,过来坐坐吧。店里现在没人,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啥事?电话里说吧。外面雪挺大的,路不好走。”电话那头的胡叔,显然不情愿来。
徐斌心里冷笑,还跟我装?每次看到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现在请你来,你还摆架子。行,我就给你打个保票,看你还装不!
“胡叔,电话里不好说啊。是这样,”徐斌拿出难以启齿的语气,“浪浪不是走了吗?我这一下子觉得空落落的。明说吧,浪浪以前跟我提起过胡叔,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我这刚和他那个啥,他就走了。这几天一想起来那啥,就觉得憋得不行。叔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浪浪说过,胡叔人不错。我这才给你打电话。叔,过来吧。”
电话那头还在犹豫。徐斌再抛出小糖果:“叔……来吧,我都很硬了……嗯?来吧?”
“好,等我一下。”胡叔的口气,显然已经不能自持了,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外面天寒地冻,房间里暖气很足,徐斌只穿着紧身弹性内衣。老东西,看到我这样,你还能装不?他不停地摆出各种健美造型。嗯,不错,胳膊,胸,腰,腿,该鼓的鼓,该收的收,尤其是那雄性的象征……徐斌对自己很满意。
徐斌正在自我陶醉时,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直接挂断,然后往嘴里塞了一粒胶囊,端起水杯灌了一口温水,一仰头咽下药,然后披上大衣跑向院门。
徐斌打开大门,裹得只露两只眼睛正在门口左顾右盼的胡叔紧走几步过来,拉去遮脸的围巾,低声说:“是我。”
“胡叔,可把你盼来了。”徐斌让他进来,再关上大门。
“穿成这样出来,不冷吗?年轻就是好啊,”胡叔手伸进徐斌的大衣里面,在他腰上贪婪地抓了一把,说,“火力旺,热乎乎的。”
“那是!年轻嘛,杠杠的——”
徐斌领着胡叔进到刚才出来的房间,那是宾馆大厅旁的值班室,平时宾馆守夜的人就睡在这里。如果游客爆满,这间也得腾给游客,守夜的人就只能睡大厅沙发了。
两人进了房间,徐斌把大衣挂好,对胡叔说:“这里热,脱了吧。”
胡叔讪讪笑着,开始脱衣服,却不知道放哪里。
徐斌微微一笑:“给我——”接过胡叔的衣服放到椅子上,“都脱了吧。”
………………
那天晚上,借助药力,徐斌彻底征服了胡叔。
后来,他向胡叔打听县城其他同志的事。胡叔一五一十地交代得清清楚楚,并且还答应替他穿针引线。对这样的结果,徐斌很满意。胡叔提到的几个同性恋,令他非常惊讶。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真看不出来他们居然也是这样的人。行啊,你们潜伏得够深。好吧,我算重新认识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了,走着瞧吧。
就这样,徐斌凭着身材好、本钱足、勇猛,迅速成了县城同志圈里的红人。几个月里,他上遍了县城里所有的同志。没错,所有的,包括那些所谓的纯一。徐斌在和他们办事时从不调情,直接就上,而且动作粗暴——这种干脆劲,狠劲,让他们又怕又爱。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接触到的同志就越来越多。他与他们之间交往只是纯粹的性关系,不带有任何感情因素或其他例如经济目的。他们只是他的交配对象,而这反而让他更受欢迎。
一群贱货!每每想到他们之间纯粹的性关系,徐斌就越发看不起这些人。就算随着交往的加深,他知道了他们的不为人知的苦楚,他仍然不会改变对他们的鄙视。那些同志们并没有发现徐斌内心深处对他们的鄙视,他们已经完全把徐斌当成了同类,所以心底的一些秘密开始想徐斌透露。第一个向徐斌倾诉的是胡叔。
春节过后的某一天晚上,胡叔又来到圆梦宾馆。现在两人的关系简直就是一对忘年交,见面不见得一定那个,更多的时候是喝喝小酒,说说闲话。
几杯酒下肚后,徐斌随口问:“胡叔,刚刚快该回学校了吧。他哥他姐没回来过年啊?”
胡叔灌下酒,杯子往桌子上一顿:“回来?他们才不回来。只管他们在外面过好日子。”
徐斌倒满酒,说:“我看他们都挺孝顺的。啥时候,你跟胡婶,去他们那里住几天,享享福——哎,胡叔,慢点喝——”
胡叔端起酒倒进嘴里,眼睛红了:“他们会让我去住?他们只嫌我给他们丢人了。他们说……他们说,我看见男孩子就迈不动腿……”
徐斌硬是憋住满肚子的笑——真是知父莫若子啊,露在脸上的几丝笑意,被他硬是变成了关切的微笑,“不至于吧,胡叔。他们敢这样说自己爸?……你家人都知道你这事?”
在酒精的作用下,在过年别家团圆而自家不全的对照下,在徐斌的真真假假的关怀下,胡叔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说“革命家史”。末了,胡叔带着哭腔说:“……他们自己不回来不说,还想把刚刚也带走——说是怕我打刚刚的注意。我这就不是脸了……我会干那事……难道我是畜生……”他连连拍打着自己的脸。
徐斌忙拉开胡叔的手:“算了,算了,孩子们不懂事。你听听就算,别往心里去。”嘴上这样说,他脑子里却浮现出胡家父子赤裸相拥的淫荡画面——毕竟二十出头的刚刚,正好是胡叔喜欢的类型——不行不行,这想法太邪恶了,太无耻了。看着胡叔的痛苦样子,想想他众叛亲离的凄惨处境,徐斌第一次觉得,胡叔这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是不是同志们背地里其实都是这么痛苦?年龄一大,是不是都会追在年轻人屁股后面摇尾乞怜?浪浪,你到老了,会不会也像胡叔这样?徐斌心里想着浪浪,一时呆了。院子里一片沉寂。
胡叔朝客厅看了一眼,又凑过来说:“要不,再叫上小刘——”看着徐斌愣愣的样子,又提醒,“刘辉啊……”
徐斌回过神:“他呀——”他太了解刘辉了,县公安局的一个警察。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穿上警服后,更是精干与威严并存,谁看了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十足的男子汉。可谁会知道他竟然是个纯0!徐斌和刘辉做过几次,每次都把他杀得丢盔弃甲。最近一次还是上周的事,刘辉头枕在他的大肚子上,满脸的哀怨,幽幽地说:“我就是祝英台转世,来这里找我的梁山伯。我还没有变回女儿身——梁兄啊,你怎么变成水泊梁山的大伯了?”
想起刘辉说的话,徐斌嘴角露出笑意。胡叔看在眼里,心里叹息:“还是年轻人有市场——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沾沾后浪光。”
徐斌轻轻摇了摇头。胡叔心里一凉,怎么,只要小刘,没我啥事了?
“——胡叔,我——”徐斌没有看胡叔,说,“——准备退圈了。”
“退圈?”胡叔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以后不和我们……”
徐斌重重点了几下头:“没错。以后我就守着丽萍和佳佳,好好过日子了。”
看来徐斌和丽萍关系真的好转了。丈夫的同性恋身份一旦被老婆知道,那这家以后肯定鸡犬不宁,不闹离婚就已经是好的了,夫妻关系怎么可能和解?所以胡叔中午听老伴说徐斌两口子和好的时候还不太相信,现在看徐斌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不由他不信了。但他还是希望徐斌和老婆改善关系不要影响到他和同志们的“关系”。
“过日子归过日子,玩归玩——不影响啊。其他地方咱们不说,只说咱们县里,不都是有家有口的,不还是照样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亏我刚才还可怜你。徐斌皱了皱眉头,说:“我和你们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胡叔有些急了,“退圈,说得容易!你以为我没想过退圈?我不知道下了多少次决心!结果呢?”他叹了口气,“年轻时,爹妈成天训、骂,我也没改过来。后来结婚了,又被老婆骂,还是改不了。后来孩子们大了,孩子们又跟我闹——没用啊,凭谁怎么骂怎么说,都改不了啊。”
“你是天生的,我不是——”
“这跟天生不天生没多大关系。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回头了。”胡叔反驳。然后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在年纪一大把了,想找个合适的人,长期处下去——可是找不来啊。就算遇到说是恋老的,其实还不是冲着钱来的。上过几次当后,算是彻底死心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戒了。可是不行啊。我又不缺钱花,为啥还要出去跑车?跟你说实话了,就是想接近接近那些来旅游的男孩子。就算跟他们啥都不干,也不可能干啥,就是光听听他们说话,看看他们的人,感受感受他们的呼吸,我这心里都舒坦不少。”
胡叔真有些焦急,甚至恐惧,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一个稻草作为最后的生命保障,可又突然发现那个保障,原来真是一根稻草。他有些悲哀了。难道徐斌,真的下定决心要回到原来的生活吗?那么以后,他,对徐斌,就只能远远观望,不能再亲近了?真要回到以前?
以前的胡叔对徐斌是有贼心没贼胆——不对,甚至连贼心都没有。两家是多年的邻居,徐斌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徐斌比对自己儿子还亲。自家孩子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可对徐斌,他只有亲昵。但是,随着徐斌的渐渐长大,胡叔对徐斌主动疏远了。他怕自己抗拒不了内心深处的冲动,他怕自己的肮脏玷污了徐斌的清纯。他只是远远看着徐斌参军,退伍,娶妻,生子……
在他眼里,徐斌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徐斌的优势,不仅在于年轻,英俊,强壮。更重要的是,徐斌的阳光,令久在黑暗中的他不敢直视。他刻意回避着徐斌,直到有一天,那个叫浪浪的孩子的到来,一切就都变了样。
从浪浪身上,胡叔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那气息令胡叔骚动,就如同苍蝇见了血,他本能地直扑了过去。他不停地围着浪浪“嗡——嗡——”打转,寻找着下口的机会。机会还没找到,他先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徐斌竟然也是同志,而且,已经和浪浪好上了。
这意外的发现,让胡叔兴奋不已——本来是冲着一滴血去的,没想到发现一块大肥肉。瞬间,他发现,徐斌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要出手,他要拥抱这个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小伙子。他知道,他这样年龄的人,不能贸然出手,尤其还是向熟人出手,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当浪浪离开布尔津后,胡叔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先出手的居然是徐斌。不愧是年轻人啊,做事干脆利索。他感慨着,然后不顾天寒雪大,屁颠屁颠地去赴徐斌的约会。他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他觉得那会是个难忘的美妙的夜晚。
那晚,确实令胡叔终生难忘,虽然并不美妙。他觉得,那原本令他着迷的东西,仿佛变成了一根杀人的刺刀,一次次的恶狠狠地刺穿自己。他无力反抗徐斌的强悍,只能默默地承受。那一夜,哪里是做爱,甚至连性交都不算,更像是报复。
事后,徐斌让他离开时的那种冷冷的语气,让他的心都冷了。怎么?像条狗一样被吆喝来,又像狗一样被轰走?心理上的羞辱感甚至超过了生理上的痛楚,还有一种羞辱更让他难受。他知道,经过这种方式的性交后,徐斌又高高在上了;而他,作为长辈的胡叔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是徐斌胯下的胡叔。
可是,身体上的痛楚还没完全消失,他就已经开始怀念徐斌的身体。小伙儿的身体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健美,那么的令他爱不释手!小伙儿的精力是那么的充沛,同性经验是那么的少,所以才会那么的粗鲁。所以当徐斌向他打听其他同志的情况时,胡叔心里一亮,何不把他们介绍给徐斌?几个人同时伺候这个猛男,自己的身体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事情发展的和他设想的差不多,胡叔很满意。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没有个固定的伴儿,连个临时的伴儿都没有。有了徐斌,他感到以后的“性福”不用愁了。可是现在,徐斌居然说要离开?胡叔不能不惊慌,不能不悲哀,“性福”的小鸟要飞走了。他不甘心啊。
徐斌看着一脸落寞的胡叔,知道谁也说服不了谁,索性不再纠缠这话题。
“胡叔,你说这会不会遗传?”
“不会!你啥意思?”
徐斌笑笑,“没啥意思。听燕子说,刚刚回来还带着他同学,长得还不错。”
“他们不可能!还说没意思,没意思的话你会说?”
“啊呀,胡叔,看你把我说成啥人了?不过说得也对,现在我也觉得自己非常不正常了,看谁都像。”徐斌笑了起来。其实他也不希望胡刚是同性恋,胡家已经有一个同性恋了,再出个同性恋的话,那日子就真的没发过了。
胡叔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从他跟刚刚说话的语气、态度上看,很正常,看不出来……如果他喜欢刚刚,凭咱们这几十年的功力,那能感觉不出来?”他又极其肯定地说,“刚刚绝对不会,”他指指又探出头的燕子,挤出笑脸说,“恐怕以后你得给我叫点啥了。”
“啥意思?你说她跟你家刚刚?不会吧,她不是一直跟小警察联系着?”
胡叔笑了:“这俩人把咱们都骗了。他们见过几次面是不错,可是互相都没那意思了”
“这孩子,没那意思也不明说。我可一直想让那个警察当我妹夫,猛一换成你家刚刚,我还真适应不过来。”
两人扭头看着燕子,议论这她和胡刚的事。
燕子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但看得出来哥不会和胡叔出去。她缩回身子,坐回电脑前。骗谁呢,还说来客人去彩石滩?我哥不去,你怎么也不去了?你的客人呢?燕子对胡叔是满肚子的意见,只是碍于他是长辈,是胡刚的爸,才不好发作。
燕子的任务,就是盯住哥哥,不让他有出去胡来的机会。没办法啊,这年头,艾滋病泛滥,每个宾馆都放置了政府免费发放的安全套,但还是阻止不了艾滋病日趋蔓延的势头。同性性行为已经成了艾滋病传播的重要渠道,燕子不能不为哥哥的健康担忧。上午,要不是哥哥拿出了“中央一套”,她早就冲上去惊散这对家鸳鸯。
徐斌并没有猜错,胡刚的同学,杨志凌同学,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只不过他喜欢的是三十岁左右的熟男,对胡刚这样的毛头小伙子们没兴趣,所以从没对同学们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和异常举动;他自身条件不错,身边总是围绕着女孩子。所以,就连胡刚这接触过同性恋的人,也从没怀疑过他的性取向。
下午和燕子分手后,胡刚带着杨志凌回家。杨志凌说:“你女朋友很漂亮啊,怪不得你看不上学校那些女生。”胡刚得意地说:“那是。我的眼光能差吗?”杨志凌哈哈大笑:“那些女生追不上你,你猜她们咱们议论你?说你是同性恋。”胡刚苦笑:“现在这世道,腐女盛行啊。你跟我来这儿,她们还不知道咋说咱俩呢。”杨志凌搂住胡刚肩膀,说:“要不咱拍张合影给她们瞧瞧?”胡刚说:“你算了吧。她们要是认定我这个同性恋和她们的梦中情人成了一对儿,非把我撕碎不可。”
到胡家后,杨志凌热情地跟胡阿姨和胡奶奶打招呼,可是两位长辈的态度却怪怪的,似乎很不欢迎自己。当看到胡刚安排杨志凌和自己同住一屋时,她们的眼神更加不对头。自己和胡刚坐在房间说话时,两位老人不时的从房门口经过,有时还走进来看看,故意寻些话题说上几句话。杨志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吃晚饭时,杨志凌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饭桌上的胡叔,游离的眼神不断瞄上自己,不停地对自己嘘寒问暖,亲切地有些过火。每当这时候,胡阿姨就有意无意地用筷子敲敲碗,同时胡刚会拉着脸往嘴里猛扒饭。胡奶奶不停叹气,后来干脆说吃饱了,放下碗筷起身颤巍巍地回房了。看到这一切,有着多年丰富同志经验的杨志凌还能不清楚个中缘由吗?
你太老了,胡叔,咱们没戏。杨志凌心里说,而且,就算要扶贫敬老……他看看身边阴着脸的胡刚,兔子也不能吃窝边草啊。
饭后,杨志凌随胡刚回房休息。看着胡刚那张不是很宽的单人床,杨志凌想起了胡阿姨的怪异眼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由微微一笑。
胡刚问:“笑啥?”杨志凌说:“你说那些女生要是知道咱俩睡一张床上,会不会吃醋啊?”胡刚说:“你怎么变得和她们一样了?在学校不是经常睡一张床吗?”杨志凌笑嘻嘻地说:“那不是还有其他同学在吗?现在就咱俩,你说咱们要是不发生点啥故事,可真对不起那些女生啊。她们肯定已经把咱们配成一对儿了。”胡刚大大咧咧地说:“得了吧,我可对你没兴趣。”杨志凌故意叹息着说:“白担了个虚名。”
“上网不?”胡刚打开电脑,随口问了句,然后开始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杨志凌看出他不是真心请自己上网,就躺到床上,摸出手机:“你上吧,我玩手机。”打开手机,点开“不撸弟”,他开始搜索附近的猎物。
人好少啊,而且没一个合适的。偶尔有几个条件差不多的,一看资料,还是好几天前在这里登录过的。杨志凌无聊地翻看着“附近”和“时间”里的图片,看到喜欢的就点开详细资料。
——找长久,约炮请绕道……屁啊,不约炮你上这里干嘛来了。
——瘦猴找胖熊……如今胖子越来越受欢迎了。
——不拒绝,不负责,不主动……这人真直白。
——假照无头照滚……你的头像还不是从网下下载的红人的照片?先滚吧。
——资料,照片绝对真实。路过这里,这几天在酒店,你懂的……这鸭子,不知道生意红火不?
下面的消息显示已经收到了好几条新消息,显然县城的通道中人已经发现他这块儿小“鲜肉”了。还不知道谁吃谁呢?杨志凌点看看,再看看发消息的人,没一个可口的,索性不回复。
他再次在“附近”里挨个查看资料。嗯……“猛男渤大”,这名字有几分诱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人其名。“32,180,75,1”,身材不错嘛。“你是我要找的人吗?”这征友宣言也挺有意思。如果这真是个不错的猛男,拿下他的话,布尔津也就来值了。杨志凌自忖还没有几个能抗拒自己的青春肉体,
该出手时就出手!于是,他瞄了一眼正在电脑前奋斗的胡刚,飞快地按着手机。
[NextPage]
布尔津和内地存在两个小时的时差,这让孟波有些不习惯。这个时间,家里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可布尔津的太阳还悬挂在半空中。孟波拉上酒店窗帘,房间变得有些昏暗。他没有开灯,也没脱衣服,直接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从洛阳到乌鲁木齐没买到卧铺,乌鲁木齐到北屯还是没买到卧铺,坐了几天的硬座,孟波感到浑身都不太舒服。
一阵音乐响起。孟波拿过手机,来电显示是“吴玉华”,他的妻子。每天这个点,只要手机还有电,肯定会准时接到妻子打来电话,而妻子的旁边又肯定坐着他的父母。他能理解家人的担忧,毕竟新疆最近不太平。他按下接听键——
“玉华,是我,我很好。爸妈休息了吗?”
“爸妈在看电视……爸妈让我问你到哪儿了?”
“刚到布尔津……随便找个地方先住下,休息一下……”孟波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家里热不热?热的话,就把空调开开,用不了多少度电……这边不是太热,不用开空调都行……”
电话那边的吴玉华看了看旁边的公婆,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谈下去。她很想知道丈夫找到浪浪了没有,他们现在是不是正在酒店里。客厅里一片压抑。婆婆哄着孙子,公爹两眼盯着电视,可两人的注意力,明显都在自己这边。吴玉华心烦意乱,这叫什么事啊,明知道丈夫去找小三——还是个男的,可自己还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电视上说,那边又出事了。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没事早点回来……”吴玉华没话找话。
“没事的。乌鲁木齐火车站查得确实很严,警察也很多。这边就没那么严,说明这边治安还是不错的。闹事的只是极个别的人,他们不可能到处作案。”孟波宽慰着家里人。
“嗯……嗯……”吴玉华似听非听,突然把心一横,看了看两位老人,“你……找到他了吗?”听到儿媳的话,两位老人的头扬了一下,然后全身都顿住了。吴玉华转过身子背对他们,紧握手机。
孟波顿了一下,说:“没有,还没去找。”
“哦,还没去找啊……”吴玉华松了口气,“好找吗?在一个城市里找个人,那还不跟大海捞针一样。”
“这个地方挺小的,就没几条街道。如果他真在这里开旅店,那就更容易找了。”
“那就尽快找吧,早一天找到,大家都心静。爸妈在这里,你要不要跟爸妈说说话?”两老人对吴玉华摆摆手,“哦,那就挂了吧,长途加漫游,电话费挺贵的……好的,有事再联系。”
挂断电话,客厅沉寂了片刻后,孟爸爸先发作了:“看这叫啥事,叫啥事!就不应该叫他去,叫别人咋看!还想把那孩子接回来?接回来干啥,啊?干啥!这才过一年舒坦日子,你就过烦了?还想弄那乌烟瘴气?”
孟妈妈轻轻哄着怀里的孙女:“看你说这叫啥话!孩子要去,你咋不挡着,现在来埋怨我!再说了,孟波现在去看看老伙计老朋友,又咋啦,别人谁能说不应该?咋叫乌烟瘴气?接他回来……这话说的——接谁回来?人家回不回来,那是人家的事,还用别人接?”
“胡搅蛮缠——”
“你才不论理——”
眼看老俩口要吵个无休无止,吴玉华忙过去,压低嗓门劝架:“爸、妈!你们就别吵了,让邻居听见笑话。现在孟波已经到那里了,走一步说一步吧。以前不让他去,他天天不开心,成天都没个笑脸……”
老两口同时叹了口气,互相瞪了一眼。
“……现在就放他去,了他一桩心事。浪浪跟不跟他回来,还不一定呢。上会孟波不是听浪浪家人说,他在那边又找了一个人,那人对他很好。我觉着十有八九不会回来。”
孟爸爸气呼呼地嘟囔:“不回来才好!永远不要回来!”
“哎——”孟妈妈拉长腔正准备痛快回击,吴玉华急忙插话:“我不是说了吗,会不会回来还不一定,咱就别为这还定不住的事生气,不值。好了,妈,芳芳睡着了,给她放床上吧。”
孟妈妈把怀里正熟睡的婴儿小心翼翼地递给孩子的妈妈,目送吴玉华抱着孩子进了卧室,回头对孟爸爸远远戳了几指头,压低声音:“你就是个坏事种,啥事都坏在你身上!我这边成天捂都捂不住,你不帮一点忙,还成天扒豁子!你呀,你呀——出去下棋打牌吧,别在这儿晃,再坏事。”
孟爸爸愤愤地站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拿把折扇走出家门。孟妈妈呆呆坐了一会儿,起身,拿起手边的花露水,向儿媳房间走去。
“华华,给孩子抹点花露水,蚊子不咬。”她一进门,就对着吴玉华的背影说。
吴玉华正坐在床头,听到婆婆的声音,忙擦擦眼,说:“没事儿,没蚊子——开着空调没蚊子。”
孟妈妈没看儿媳,不用看也知道她刚才正在哭。孟妈妈自有她的一套人生哲学,对有些没法处理的问题,她一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当从没发生过。到最后,她假装看不见的问题,就会真的不在存在了。这会儿,她只管往婴儿身上抹花露水,假装不知道儿媳正难受。
等吴玉华的情绪平静下来后,婴儿身上的花露水也“恰巧”抹好了。她开口说:
“华华,别听你爸瞎说。啥乌烟瘴气的,从没这事儿!以前他是荒唐过,可是结婚后不是都改过来了,这咱们心里都有数,不用我多说。”
吴玉华默不作声,她知道婆婆从来不会面对她的儿子是同性恋这个事实,老人认为孟波和浪浪在一起只是一时的荒唐,最多是点不太大的小毛病,教训一顿就改好了。
孟妈妈看了她一眼,继续说:“现在他都是当爹的人了,哪轻哪重他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再胡来了。我的孩子我知道,他还是很顾家的。有这点小毛病,不算啥。别人今儿个找这人,明儿个找那人,比他乱的还有,成天叫人看笑话。他好歹从来没出去乱搞过,也从来没让外人看过笑话。外人说啥话,你可别信。他们就好嚼舌头,看不得有人比他们的日子过得好。谁要敢当我面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只要不被别人发现看笑话,干啥事都应该了?只是想这别人怎么看,就不想想我的感受?吴玉华完全不赞同婆婆的看法,但还是啥也没说,她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说一句,婆婆会有十句在等着她。
孟妈妈又看了她一眼,说:“等波波会来,咱们带着芳芳,和和睦睦,气死那些想看笑话的人。浪浪真回来也没啥,他们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来往了。都是要脸的人,浪浪那孩子哪还有脸再跟波波好下去。波波去找他,也不是为了再跟他继续下去。他就是觉得因为他们的事闹出来了浪浪才在家里过不下去,离家出走。波波心太善了,过意不去,才非得去找他回来。要是浪浪真在外面出点啥事,那波波以后就会愧疚一辈子,咱们心里也会不好受,对吧?”
“嗯——”吴玉华轻轻点一下头。
孟妈妈满意地站起来:“带了一天孩子,你早点歇着吧,半夜还得起来喂孩子。歇吧,想吃啥,说一声,我去做。甭怕发胖,现在你吃的可是俩人的饭。”
吴玉华送婆婆出门:“真不用麻烦,才吃了饭,不饿。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关上房门后,她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躺在孩子身边,看着熟睡的婴儿,任由泪水滴在枕头上。泪水越多她就越生气。孟波啊孟波,你会带他回家吗?你带他回来那天,就是我抱着芳芳离家的日子。你记住了吗?孟波!我绝不会容忍和另外一个人共享一个丈夫,不管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正当她暗自赌咒发誓时,手机一个劲地响了起来。她抓过手机看看来电姓名,不由皱紧眉头。老板的大哥田志雷,公司的副总,这个时候打电话做什么?她压下心中的反感,接通电话:
“喂,田总,你好……”
一听到田志雷的大嗓门,她马上把手机拿远一些。大嗓门在手机里吆喝着:
“小吴啊,你去公司跑一趟,把咱公司的开票资料取来给我。我现在就要,明天一大早去见一个客户。”
“现在?”吴玉华的反感变成了愤怒,也不看看几点了,她不客气地回应,“现在太晚了,你让别人去吧。”说罢就直接挂了电话。
“看俺这会计脾气多大,我都央不动,直接就把电话挂了。”田志雷收起手机,满嘴酒气,笑着对酒桌上的几个人说。
他的旁边是弟弟田志军,公司的老板,这时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说:“你真是吃饱撑了,毛捣她干啥?”
对面一个满脸流油的四十多岁的胖子笑了:“田总心疼了。还别说,你们那个会计长得还不错。”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瘦子说:“可惜可惜,我没见过。上次去听说她回去生孩子了。”
“他心疼?他得有这胆。”田志雷大声叫唤着,“俺那弟媳妇可不是一般人。”这时他看到另外一个人对他使了个眼色,就变换了话题,“要说俺那会计,那小媳妇人是长得不赖,就是脾气怪了些。再怪能怪到哪去?还是个女人。现在她男人去外地了,估计她巴不得有人跟她毛捣毛捣。”
几个人笑了起来。田志军掏出手机看了下,说:“月兰的电话。”房间里马上静了下来。大家自顾自地不出声的吃菜,喝酒,房间里只有田志军对着手机的说话声。不多时,田志军收起了电话,房间里气氛又活跃起来。田志雷又吆喝起来:
“她咋说?”
田志军看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刚才毛捣小吴的事。小吴给月兰打电话,说各种资料复印件都是现成的,车上都有。如果这里的找不到,她家里还有几份,可以去她家里取。”
胖子插话说:“你这会计还怪认真,不吃玩笑,给毛捣她的话也当真了。”
田志雷冷笑:“认真?她是去俺弟媳妇那告状哩。喝酒——喝酒——”
吴玉华挂了不讲理的田副总的手机后,又怕万一公司急用那些资料,就赶紧给老板娘狄月兰打了个电话。汇报完情况后她又生了半天的闷气。要是搁过去,她可不受这样老板的鸟气,早炒他鱿鱼了;要是孟波能一心一意为这个家打拼,自已也完全可以不受这样的气。
此时的孟波,正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的一个蓝色图标发呆。
胡刚的卧室里,杨志凌笑眯眯地退出“不撸弟”。一抬头,见胡刚正死死盯着自己,忙收敛表情,问:“老大,不去找嫂子热乎?”
“一会儿去——你小子有事,一个人抱着手机傻乐,绝对有事!是不是在偷拍我?让我看看——”他扑过来作势要枪手机。
杨志凌忙把手机收起来:“少自恋,我拍你干嘛。”他起身推着胡刚向外走:“这里天黑这么晚,睡觉太早。走,咱们去找嫂子一起逛街。”
胡刚扛他一下:“你想当电灯泡啊,一边玩去。”
拉开房门,两人吓了一跳,胡妈妈正站在门口。见他们打开房门,胡妈妈也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了句还没睡啊,就去客厅了。胡刚叹了口气,知道老妈肯定担心自己和会同学有那个啥,所以刚才在门口偷听。他看了一眼杨志凌,发现他神色正常,没有流露出特别惊讶的样子,这才放心。
两人出了卧室。杨志凌停下,“你等我一下。”然后返回卧室。胡刚扫了一眼各房间,问正在看电视的老妈:“妈,我爸呢?”
胡妈妈扭过头:“他还能去哪?燕子她哥那儿。你去叫他早点回来,别成天坐在人家店里,影响人家生意——小杨,出去逛啊,不休息休息?”
“我这就去喊他回来。”胡刚答应着,怕老妈唠叨出不该说的话,忙拉着刚走过来的杨志凌一起出门。
站在路边,杨志凌左右看看,然后盯着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家酒店,说:“街道很漂亮,很有异国情调啊——燕子家在哪边?”
“这边。不远,走到头,右拐,再过个路口就到了——哎,你不会真的陪我去找燕子吧?”
杨志凌勾着胡刚肩膀:“那我能去哪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跟着老大混了。”
胡刚没再出声。虽然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父亲跟徐斌在一起——其实他也明白两人这会儿确实是闲聊,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是,把同学就这样扔在马路上也实在说不过去。
走了几步路,已经来到了酒店门口。杨志凌拍拍胡刚的肩膀:“行了,逗你呢,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小别胜新婚啊,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什么小别什么新婚,八字还没一撇。再见到燕子,你可别用这种口气说话啊。你真不去啊?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还真不放心。要不,一起去吧?”
“老大,你就别跟我虚情假意了。快去吧。”杨志凌是真不想去,我这八字都全了,只等办事呢,你就赶紧走吧。
“那行,我去了啊。”胡刚一身轻松,远去的步子都比刚才迈得有力了。
杨志凌更是吐出一口气,闪身进了旁边的酒店。大哥,我来了,你洗好了吗?你的内内是三角的还是平脚的?再联想到内内里面,哦……他一阵心跳。
放下电话后,孟波脱光衣服走进浴室,调好水温,在莲蓬下使劲地揉搓着自己。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做了以前从没做过,而且还很反感的事——约炮!在和浪浪相处之前,他和许多同志上过床。不过那都是出于交朋友的目的,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直接——太直接了,刚聊几句,就要上床。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还是自己落后于时代了?约炮神器,果然名不虚传。
既然决定了,那就荒唐一次吧。孟波仔细清洗着下面,下面渐渐有了反应,开始抬头。他拍了一下:“你比我还急啊。”浪浪离开后,他再没碰过其他的男人。虽然和妻子的性生活还比较和谐,但满足不了喜欢男人的欲望。今天就解放一会吧!
“笃、笃、笃——”看来是“从零开始”到了。孟波拿毛巾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滴,光着身子走到门口,打开门:“挺快的,进来吧。”
杨志凌乍一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裸男,一时惊愕,紧接着目光本能地扫向下面那片“丛林”——赚到了!他心里欢呼一声。
“大哥正在洗澡啊?”他锁好门,跟在孟波后面。
孟波边擦拭全身边说:“刚洗过。你要不要洗?”
“那我也洗洗吧,大夏天,身上都是汗。”说着,杨志凌麻利地脱下衣服扔在椅子上,走进浴室。
孟波扔掉毛巾,躺倒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腰。空调温度调得有些低,刚擦过的身子有些凉意,孟波感到连欲望都有些降温了。大老远的从洛阳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打炮吗?还是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如果来人是浪浪,他情愿打一夜炮,就是精尽人亡也无所谓。但现在一丝不挂在浴室里的是个陌生人——还是找个借口打发他走吧。
“哗——”浴室响起一阵冲马桶的声音。孟波一想到小伙正在做“战前”准备工作,下面就又有了些反应。
杨志凌走了过来,拉开被子钻了进来,躺到孟波怀里,头枕住他的右臂,侧身抱住孟波,“大哥,身材真好……”
这不是浪浪——
“徐哥——这是徐哥吗,”胡刚一进“圆梦”宾馆大门,就看到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徐斌,大叫起来。“我说徐哥,这几个月不见,肚子这么大啦?这眼看着就要生了吧。还是徐哥心疼嫂子,生孩子都代劳了,哈!”
“去去去,这嘴跟谁学的。”
“还不是跟你家燕子学的。去找燕子玩吧,我坐会儿就回去。”胡叔笑着说。
“别太晚了——那我过去了啊。”胡刚跟院子里的两人打声招呼,就去大厅找燕子。
燕子眼睛盯着电脑,听到胡刚走进来,头也不抬,说:“行啊,越来越厉害了,啊?”
胡刚嬉皮笑脸:“那是,名师出高徒嘛。在忙啥?”他凑了过去,“守卫农场!还在玩啊,你可真闲!”
“我就是闲了,咋啦?谁让咱没本事,考不上大学。”燕子白他一眼。考上大学了不起啊,将来还不是给没上过大学的老板出苦力。她向外张望:“你的小零呢?没一起来啊?”
胡刚有些不是味了:“没来,出去逛街了。怎么,大对他一见钟情啊。要不要我给你们牵根线?”
“谁对他一见钟情啦?再说了,我怎么会横刀夺爱,抢你的心上人?”
“我的心上人?谁……他?”胡刚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我说燕子,成天瞎想什么呀,我真服了你了。我们可值是纯洁的哥们儿关系,哈哈!”
“他不是你的好基友?我不信,”燕子想了想,也笑了,“还说不是,听听他名字,志凌——只做零。还说来看怪兽,我看分明是新媳妇上门,让你全家收下他这个乖乖受。”
听到燕子和胡刚的笑声,徐斌和胡叔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下。徐斌长吐一口气:“老喽——”
“在我面前,你可没资格说自己老。”胡叔说。徐斌要退圈的想法刚才令他惊慌,他不能相像徐斌又浑身干净的高高在上而把自己留在他脚下肮脏的烂泥潭,他要把他再拉回来。可是胡刚与燕子的关系让他清醒过来,将来两家成亲家后,就算徐斌还在烂泥潭里打滚,他也不能再碰一碰了。
退吧,你彻底退出吧!胡叔内心深处发出赌咒般的狂喊,退吧,你尽管退吧,别便宜了那些骚货!胡叔吞下一口茶,感到心情好了些,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喀纳斯。”
“慢走啊,胡叔,不送了。”徐斌送胡叔出门后,收拾好茶具进到客厅。
正在逗燕子开心的胡刚抬起头:“徐哥,我爸走了?
“刚走。你可别急着走啊,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家燕子可是天天想你——你别瞪我啊——天天想你……们的学校,老想知道大学里的校园生活。你可得好好给她讲讲,谁让她没进大学门呢?带她出去讲,省得老瞪我。”
燕子又羞又气,夺门而出。胡刚忙向徐斌告别,然后一脸阳光地追了出去。
胡叔回到家,客厅里只有老婆拿着遥控器在看电视。他陪着笑脸小声说:“小杨睡了吧?声音关小点,别影响他休息。”
胡妈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是和刚刚一块去找你了?你没看见?那可能是逛街去了。”
“哦,那得给他留着门,可别一会儿进不来。干脆给他一把大门钥匙——”
“啪——”胡妈妈把遥控器拍在茶几上,嗓门高了起来:“就你知道,就你能!你可真知道心疼人啊!”
胡叔红了脸:“我又咋惹你了?大喊大叫……”
胡妈妈“呼”地站起来,憋了一晚上的气,趁孩子们都不在,得好好发泄出来。
“都少说几句吧,”胡奶奶出现在房门口,“都几十的人了,还成天叮叮咣咣,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都不再提!那孩子说回来就回来——给刚刚壮壮脸吧。”
胡妈妈等胡老太回房后,这才冲胡叔低吼:“离小杨远点!谁都不是傻瓜!去洗吧!”
胡叔还要强辩几句,看老婆已经不屑开战,只好悻悻地换了衣服去洗澡。
杨志凌回到胡家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布尔津。胡刚还没有回来,所以没人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也没人问他头发为什么是湿的。他躺在床上,满意地回味着刚才的激情。感觉那人不错,要是能常联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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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杨志凌后,孟波重新躺回被窝。关了灯,房间一片漆黑。虽然有些疲惫,但精神上还处于亢奋状态,他没法马上入睡。也许是怀里没有了阳光帅哥的温暖吧,他感到一阵空虚。来布尔津的这一路上,他设想过许多和浪浪重新见面的场景,但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翻了个身,抱住自己,心里想着浪浪。浪浪,你究竟还在不在这里?
迷迷糊糊中,孟波决定去寻找浪浪。他起身走出宾馆,外面一片昏暗。似曾相识的街道上,一个个面无表情的陌生的行人从他身边来来往往,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没一个熟人,没人理我,我是多余的。这想法让孟波感到孤独无助。不,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浪浪,他要找到他。
孟波上了一辆公交车,对售票员说:“我去找浪浪。”满车的乘客都惊异地扭过头,同时又都无比怜悯地注视着他。他突然感到无比的羞愧,低下头。售票员是个30岁左右的女子,她蹲下身子,和蔼地问孟波:“小朋友,你要去哪里?”孟波抬起头,眼前的女售票员的笑容让他安心,他怯生生地回答:“阿姨,我要回家。”他发现自己成了六七岁的儿童。售票员笑了,问他家在哪里。孟波摇摇头,他忘了要在什么地方下车,也许是没忘,只是嘴里说不出那个地方。奇怪的是,售票员居然认识他,还对他说了在什么地方下车,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再害怕。
车到站了,孟波下了车。这是家吗?眼前的街道、楼房完全陌生。糟了,下错站了,他想要再坐回公交车。可是,车已经不见了,道路也不见了,街道和楼房也都不见了。他惶恐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水刚没过膝盖的河流的正中间。
该向那边走?河两岸似乎没有可落脚的地方,全是茂密的树林和灌木林,看不到路。孟波犹豫了下,往上游走吧,看看上游是哪里,也许能找到一个可以上岸的地方。可是河水突然上涨,湍急的水流冲击着他。孟波徒劳地挣扎,根本无法向上游前进一步。水势越来越大,水位越来越高。算了,还是放弃吧。孟波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就这样想着,干脆不再奋力挣扎了,颓然倒在汹涌的水流中。
孟波在激流中颠来倒去,心情十分紧张。河水会把我带到哪里呢?这样也好,随着水势漂流吧,也许还能把自己带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孟波感到水流变缓了,而且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大木盆中漂荡在河中央。他四处打量,突然认了出来,咦,这不是涧河吗?
我知道这个地方,我能找到家了。孟波一阵狂喜,紧接着就又发愁了,该怎么上岸?木盆在河面上颠簸旋转,就是不向岸边靠拢。孟波无计可施,只能对着远处根本够不着的河岸无助地伸着胳膊……
一个激灵,孟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本能地伸手去乱抓,抓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床单,是实实在在的被子。他这才完全醒了过来,自己正躺在宾馆的床上。
又是这样的梦。孟波重新躺好,裹好被子。以前,孟波常做这种迷路的梦。有时候,他梦到要去一位熟得不能再熟的亲戚的家,可是没走几步就迷失了方向,怎么也到不了目的地。
还有几次,他梦到他来到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当那地方他又好像去过。他想了又想,恍然大悟,对其他人说:“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我以前来过这个地方,是在梦里来过,你们说怪不怪?好几次我都梦到过这个地方,一直不知道这是哪里,原来在这里。”
而在更多的梦里,他被抛在一片荒野,沼泽……家在哪里?不知道;路在哪里?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不再做这样的梦呢?孟波努力回忆着。对了,自从浪浪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后,他就很少再做这样的梦了。而他遇到浪浪,是在技校快毕业的时候。
孟波的家境一般,父母是洛阳国营企业的职工。计划经济时代里,洛阳的国营企业红红火火。改革开放后,这些国营企业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减员增效,一时成了企业改革,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主要措施。于是,孟波的父母,就这样和其他年龄相近的工人一样,成了企业的冗员,成了被下岗分流的对象。
起初,这些工人怨气冲天。凭什么是我们!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啥事都让我们这一代人碰上!出生时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上学时又遇上文革,结婚时要晚婚,生孩子又赶上计划生育,现在又让我们下岗!现在正是上有老人要养活,下有孩子要上学的时候,让我们下岗——我们没学历没技术,年龄又大工作不好找,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工人们有到企业哭诉哀求的,有上访讨说法的,还真有一时想不开走上绝路的。
到了后来,工人们还是不情愿地接受了现实。一来,社会大趋势已经如此;二来,必须解决迫切的生存问题。与其去原企业求爷爷告奶奶,看人脸色,不如赶紧去社会上找份养家糊口的工资。孟波的父母是最先接受现实的人,因为他们两口子双双下岗,不出去打工全家就算不饿死也饿得差不多了。
孟波的母亲在一家超市做了保洁员,父亲在一家大商场的停车场看车子。工资都不高,但加上两人的开始是内退后来是正式的退休工资,全家人的生活总算还过得去,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些。两口子没有别的牵挂,除了儿子孟波。
孟波从小就懂事听话,没让两口子多费一点心。临近高考的一天晚饭的时候,父母问他啥打算。孟波知道父母都下岗分流,家里经济不宽绰,所以一早就想好了打算,他说:“不想考大学了,还是上技校吧。”
父母正在在为孩子大学学费的事发愁,听到他不想上大学,都感到吃惊。孟妈妈一阵难过,说:“甭担心学费的事。只要你争气,考上好大学。”说着伸出筷子把饭桌上唯一的那盘菜翻了一下,几片肉被翻了出来。孟妈妈把肉往孟波那边拨了一下,自己只夹了一小片菜叶。
孟波低着头,沉默一会儿说:“就我这成绩,最多上个二三本,或者大专。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也很多。还不如学个技术。”
孟父叹了口气,说:“也对,名牌大学出来的学生,也是成天到处流浪打工。没技术,到哪里都吃不开。上技校,我看中。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孟波的前途就这样决定了。那天晚上,孟妈妈躺在床上,不停地抹眼泪。孟父虽然一声不吭,也是长吁短叹。父母都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才让孩子受了委屈。
那晚上孟波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他第一次开始思考未来。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将来,上班以后就是成天守着机器,做着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下班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瞪着黑漆漆的夜色。多少人,自己的父母,都是这样过来的,可见这条路原本是不错的。但他不愿意,也不能过那样的生活。因为,他喜欢的是男孩子。
上初中的时候,少男少女们已经开始偷偷约会,这让做家长的头痛不已,纷纷把责任推给社会上的色情书刊、三级片,或者是食品中让孩子早熟的添加剂,却忘了他们自己也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孟波从不让父母在这方面为自己操心,他带回家的都是男同学。
有一个同学来得格外勤,就是坐在他后面的丁炎同学。丁炎长得一般,单眼皮,薄嘴唇,脸上的皮肤也比其他的同学粗糙许多。所以,一开始,满脑子都是高大帅气的男影视明星的孟波没怎么注意丁炎。直到那一天,孟波无意中抬头,看到丁炎正拉着教室门框在做引体向上。薄软的运动裤……这么大,孟波砰然心动了。他开始偷偷的细细观察丁炎——眼睛虽小,但很有神;皮肤粗糙,但更显得有男人味儿;再加上国字型的脸……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帅哥吗?从此,他开始有意识地接近丁炎。
十几岁的年龄,还正处于天真无邪的阶段。两人的关系即使再亲密,也无非是走路时勾肩搭背,或者不上学时一起游泳,打电子游戏,或者一起上网。丁炎家庭条件比较好,家里有电脑,宽带。一到周末,两人就在丁炎家里上网。网络世界里,你能找到任何你想找的东西。
那天,玩了一会儿网页游戏,丁炎突然退出游戏,说:“不玩了,没意思。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啥有意思?”孟波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
丁炎在电脑里搜索着,说:“我刚下载的,隐藏了起来。绝对过瘾。好了,看。”
画面上,无聊的高楼大厦,无聊的情节,没有出现孟波想象中的画面。他失望了:“这有啥好看的。”丁炎笑嘻嘻,点了快进,屏幕中出现一个裸女,正躺在床上揉搓着自己。
“看她咪咪,大不大。”丁炎一脸兴奋,胳膊肘碰碰孟波。
说实话,孟波并不觉得这画面有多刺激。看着那女人的自摸,他甚至有些恶心。“就这啊?一个人自摸?”
“不是,还有,看,来了——”丁炎更兴奋了。
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画面中。孟波两眼放光,死死盯着里面的裸男。鼓鼓的胸肌,结实的腹部,背部发达的肌肉,使他的身体呈倒三角形。太完美了!孟波心跳加速,看着屏幕里的裸男。
“咋样,过瘾吧?”丁炎的口气里带有一丝炫耀。
孟波搂住丁炎的腰,说:“你的身材可没里面的好。”
“我也会长成那样。谁跟你说这个?带劲吧?干得多猛!”丁炎突然抓住了孟波的下面,“有反应了,硬了,哈——”
“敢偷袭!不行,让我也摸摸你的!”孟波又羞又气,伸手去捉已经笑着逃开的丁炎。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丁炎最后笑着仰倒在床上。孟波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按着丁炎的双臂,恶狠狠地说:“看你还敢——”
“敢什么?”丁炎止住笑,也不再挣扎,看着孟波,嘴角略带笑意。
两人的下体不可避免地紧紧挤挨着,孟波感到了丁炎隔着裤子的坚挺,他下意识地用自己的下面或轻或重地不停摩擦着丁炎的下面。哦,多么奇妙的感觉!他觉得大脑已经短路,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追丁炎,他忘记了自己想威胁丁炎什么。
“脱了吧,嗯?”丁炎轻轻问。
孟波这才清醒过来,不觉面红耳赤。再看丁炎,也是满脸涨红,满眼急切。两个少年开始手忙脚乱地脱衣服。
他们的第一次,慌乱而又仓促。由于没有经验,他们只是互相搂抱着摩擦着达到了各自的第一次高潮。接下来的那段日子,他们一边重复着这种“游戏”,一边在网上搜索着、学习着这方面的知识。经过多次失败后,他们终于都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初中毕业后,孟波上了一所市里的普通高中,一向优秀的丁炎考上了重点高中。两人的关系慢慢疏远,直至再也不联系。
这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虽然并不怎么刻骨铭心,但从此向孟波打开了与普通人不同的大门,孟波就此走上了父母怎么也没想到的人生道路。高中的三年里,孟波通过互联网,接触到了洛阳众多的同志,成了同志据点里的常客。每当周末,夜幕降临的时候,孟波就会出现在据点——亚世广场的林荫道上。这时的孟波,已经长成一个俊秀清爽,身材健美的美少年。在洛阳的同志圈里,他接受着年轻帅哥的追求,在他们的身上或身下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同时拒绝着那些大叔大伯甚至大爷的纠缠。
孟波沉溺在老少爷们儿的宠爱中,心满意足。这种感觉真美好,他甚至以为会永远这样过下去。既然自己是这样的人,那当然得走这条路,这是天经地义。
但是现在,孟波不得不考虑另外一条路,那是大家眼中的人生正途。他偏离了这条大道,以至于荒废了学业。看着日益年迈却还不得不工作的父母,想想自己这几年的荒唐,孟波第一次觉得,自己心中的那条路是不是错了。也许,他该回到正道上来。
决定上技校那一夜,孟波第一次梦到了迷路:他急急忙忙回家,可是本来平坦的路却变成了上坡。他越走越吃力,发现那坡竟然越来越陡,后来经常变成了垂直的峭壁。孟波费力地爬了上去,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一座高山上,却不到下山的路。他在山头打转,眼前,要么是荆棘遍布,要么是悬崖峭壁。家就在山下,却回不去,怎么办?怎么办?最后,他把心一横,既然没有路,那就往下跳吧。于是,他纵身跳了下去。他在空中翻滚着,落在了树枝上后依然翻滚着,一直翻啊滚啊,直到从梦里醒来。
上了技校后,孟波努力压抑自己的欲望,尽量减少与同志们联系。他不能再像高中那样浪费时间了,他要把精力用在学习上。他要把技术学透学精,将来好找份好工作,减轻父母的负担。有时候,他很感慨,要是当初有这学习劲头,别说二三本,就是重点大学,他也早考上了。命呀,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孟波只是做普通工人的料。
孟波的努力有了回报,还没毕业,他凭着优异的成绩,被一家企业提前录用,以后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工作了。虽然那时月薪不高,才1500,可这让孟波一家人开心不已。父母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别人家的孩子还在向父母伸手要钱,波波已经能赚钱了。孟波更开心,他终于能帮到父母,替他们分忧了。
又要学习,又要工作,孟波开始考虑着在学校或企业附近租间房子。学校和企业都在涧西区,自己家却住在西工区,确实太不方便了。
那年的夏天,孟波开始在学校附近找房子。想找到合适的房子还真不容易。多人合租的套房,虽然有卫生间,条件好,但是一来价格较高,二来,不合适让外人过夜。这两年基本禁欲的孟波,觉得自己的欲望就像汛期被拦截在水库里的洪水,随时都有溃堤的可能。
附近有一个小小的城中村,许多院子的大门口些着歪歪扭扭的“有房”。许多外地的同学,就是在这里租房住,听说租金很便宜,就是条件不太好。他随意进了几家,确实不好。阴暗肮脏的过道里挤着破旧的自行车或电动车;乱七八糟的破烂,发出刺鼻的怪味。房间要么过小,要么不通风。每层楼只在走廊最里面安了自来水管和水池,根本没有厕所。
孟波非常的失望,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租住这样的房子,和贫民窟没什么两样。我可不想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除非……有这样的帅哥同住。孟波直勾勾地盯着刚走过去的一个小伙。
当时孟波刚从一条小胡同走出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找下去。这是,一个身穿白色篮球运动服的小伙从另一边闪了过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小心!”那小伙本能地托住了正向这边倒过来的孟波。等孟波稳住身体后,他放开手,冲孟波笑了下,继续大步朝前走了。
还挺有劲!孟波回味着小伙托住自己的双手,同时贪婪地看着小伙的背影,看着他结实的三角肌,鼓鼓的臀部,想着刚才他那灿烂的笑容。要是能和他一起生活,条件再差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孟波不动声色地尾随着帅哥拐了一个路口,看着他进入路边一座全封闭的三层楼。孟波略停了一下,走到门口,高声叫:“房东在吗?”
“在——来啦”随即,一楼的防盗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胖胖的妇女。“赁房子是吧,大间小间,几个人?”
“一个人,小间就可以了。几楼?”孟波应答着,想要找到刚才的小伙的踪影。
女房东打量一下孟波,问:“你是做啥的?学生?还是……”
“上面技校的学生。家也是咱洛阳的,西工那边的。离学校远,所以想在这里租间房子。”
女房东打消了顾虑,说:“三楼。跟你明说,夏天有点热……话又说回来,夏天哪里不热?你可以先看看房子,看中再说价钱。浪浪——”她回头冲了屋里喊,“带他上去看看房子。”
里面一个穿白运动服的人影闪了一下。孟波心脏猛一收缩——没错,是他!他忙转开视线,平定一下情绪。等浪浪出来站在面前后,才扭过头看着这个阳光小伙。
“是你要住啊?”浪浪看着孟波问了一句,纯属多余的客套,所以不等回答就问妈妈:“哪一间?”
“你旁边那间。门没锁,开着哩。”
孟波默默地跟在浪浪后面爬楼梯,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抱住走在前面的小伙。但是不行,不能那样做。他长出一口气,似乎要把炙热的欲火都吐出来。
浪浪显然误解了孟波的意思,回头看他一眼,说:“没爬惯楼梯吧?这还不算高。那些住楼房六楼七楼的人,成天爬那么高,想想都让人受不了。”
“所以现在的人买房都买带电梯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浪浪突然停了下来。孟波猝不及防,全身直接贴在了浪浪的后背。
“哈——”浪浪笑了,说,“第二次了。你走路都不看路啊?”
孟波很窘迫:“没想到你猛一下子站住。”
“到了,当然要停了,再上就到房顶啦,哈。”
孟波这才注意到两人站在过道上的一扇防盗门前,浪浪正在拿钥匙开门。“过道都装防盗门,看来住这里应该不用当心小偷。”孟波岔开话题。
“不敢说不敢说。洛阳地邪。本来没事,让你一说,也许这两天小偷就该上门了。”浪浪打着哈哈,领孟波进入防盗门。里面只有两间房,里面那间位于走廊尽头,房门正对走廊的铁门,紧锁着;,外面这间位于走廊里侧,房门大开。浪浪示意:“就是这间。”
房间不大,里面放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学生上课用的书桌,一个缺了一扇门的橱柜。只有一扇窗户,开在门对面的墙上,没窗帘。如果想要换换空气的话,还得把门打开。
“行不行?行的话就去跟我妈说价钱。我是不管这事的。如果需要椅子的话,我去其他房间给你搬一把。”浪浪看着孟波说。
当然行!与帅哥住这么近,孟波求之不得。所以下楼和浪浪的妈妈痛痛快快地说好了价钱,第二天就带着不多的行李搬到了浪浪的隔壁。
没几天的功夫,孟波就了解了浪浪一家的大概情形。一家之主云爸爸,已经退休在家,平时骑着一辆小电动三轮,在路口摆个小摊,卖些袜子手套裤头之类的小东小西;云妈妈是全职家庭主妇,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收收房租;浪浪上面还有个哥哥,已经成家,小两口以前也曾近有工作,只是也都下岗了,现在在夜市上摆摊卖服装;浪浪的侄子已经上了小学。
孟波最关心的浪浪,和孟波同龄,初中毕业就上了幼师,现在已经毕业,在村小学里做了一年的代课老师。浪浪性格开朗活泼,见人三分笑,在村里人缘很好。他的爱好很简单,就是读书,上网,旅游,运动。虽然经常在户外运动,可是皮肤却没有晒黑,白得耀眼,让孟波不敢直视,尤其是晚上在水池边擦洗身体的时候。
水池位于两间房的墙角,孟波与云浪的洗涮都在这个地方。确实就像云妈妈说的,三楼“有点热”。城中村的房顶普遍没有隔热层,大夏天在太阳下的暴晒下,房间就如同蒸笼一样。也确实像云妈妈说的,哪里不热呢?每年总有二十多天甚至更长的一段时间,洛阳处于“桑拿”天气,从早到晚,每个人都是汗津津的。晚上该睡觉时,浪浪就会关好走道上的铁门,拉上走廊外侧的窗帘,然后脱得光光的,站在水池边用冷水畅快地擦洗着汗津津的身子。
“你不擦擦?怕啥,都是男人。”浪浪有时还会招呼孟波,甚至会突然转过身,全裸着面向孟波,毫不害臊地用力上下擦着。
虽然两人年龄相当,都处于刚脱离了少年,正一路小跑进入青年的阶段,但两人的体型却有不小的差异。与外表苗条纤细的孟波比,腰身与胸同宽的浪浪就像一头结实的小熊,又像是质地细腻的白瓷娃娃。
每次看到浪浪擦身子,孟波就呼吸加速,不得不转移视线。小子,你这是赤果果的诱惑啊。不把你拿下,都对不起这脱光你的天气了。他开始制订攻坚计划。
那天晚上,计划妥当后的孟波鼓足勇气,拉开房门,对正在擦洗的浪浪说:“我想安个窗帘。你洗完了帮我钉几个钉子吧,我恐高。”
“没问题——”浪浪爽快地答应着,丢下毛巾,直接套上运动短裤,走了进来。“往哪钉?”
孟波把早已搬来的梯子在窗户边摆好,说:“就在这钉一个就行了。”他把窗户关好,“你可别掉到外面。”
“没事。”浪浪开始上梯子,“地板滑,你扶好梯子。”
当浪浪在钉钉子,挂窗帘的时候,站在侧面的孟波盯着眼前的浪浪的下面,心跳加剧。浪浪的运动短裤已经浸湿,紧贴在身上,现出里面鲜明的轮廓。
“你看这样行吧?”浪浪低头问。
孟波忙收回视线,抬头迎上浪浪询问的目光,说:“好……下来吧。慢点。”
浪浪一级一级的下着梯子,站到了地板上。孟波没有挪开位置,还站在原地。该怎么出手?以往和其他男人,都是在网上先聊了不短的时间,才决定见面;见面后,双方都知道彼此明确的目的。可是,现在,他有明确的目的,可浪浪呢?浪浪会如何回应?
浪浪转过来身子,俩人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对方,都没说话。孟波看着浪浪湿漉漉的头发,还带有水滴的脸颊,性感的双唇,还有黑亮的眼睛……从眼睛里,他看到了里面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欲望。孟波有些迷惑了。
紧接着,孟波感到自己被紧紧地抱住,浪浪湿热的唇已经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孟波没想到的是,浪浪居然是个处男!他更没想到的是,浪浪会是个纯零!要知道,自己的原计划就是让浪浪上自己的。孟波不由感慨,太可惜了,这么壮实的一个小伙儿,本钱也这么足。
那以后的几年里,表面上孟波是住外面的房间,而实际上却和浪浪同居一间。这样的生活,让孟波很惬意。当浪浪躺在他怀抱里喊他老公时,他当真有了已经成家的感觉。这样的生活,会一直过下去吧。和心爱的人一起生活在一起,不正是多数同志梦寐以求的生活吗?他不再做那种迷路的梦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而且正在那条幸福大道上一路欢歌。
躺在酒店的床上,孟波久久再难入睡。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布尔津之行是对是错,他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村在哪里?条条道路通罗马——可罗马是他要去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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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津的夏天总是阴晴不定。刚才还是艳阳高照,马上,太阳躲到了云层后面,小雨淅淅沥沥地洒了下来。在你犹豫着是不是要打伞的时候,太阳又挤开了云层,露出了笑脸。
孟波站在路旁的门面房前避雨。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马上就要雨转晴了,可是他的心里心里还是多云间阴天。下这么一点儿就不下了?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大下一场呢?他巴不得雨吓得更大些,好让自己有理由不去圆梦宾馆。可是雨竟然停了。孟波只好下定决心,大步向不远处的圆梦宾馆走去。
游客正陆陆续续离开宾馆,燕子正在前厅忙碌着。昨天,徐斌说要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就先从消灭肚子上的赘肉做起。所以,以后他要加强锻炼,早上要起来跑步。早上打理宾馆的工作,就交给燕子了。
燕子为了支持哥哥的“三分钟热度”,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还是有条件地接受了。条件就是,她只负责上午,下午和晚上全由徐斌负责。
孟波走进前厅,犹豫了一下,问正在桌前的燕子:“请问,老板在吗?”
燕子起初发觉进来个人,以为是住在这里的游客,没想到却是个陌生人。她抬头回答:“老板是要住宿吗?”
孟波没有回答,张望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墙上的营业执照上,不自觉地念了出来:“牛、丽、萍……”不对啊,浪浪的哥不是说,浪浪和他BF合开了这家宾馆,可这名字……孟波看着燕子,迟疑地说:“牛老板?”
燕子笑了一下,说:“那是我嫂子。”她心里直嘀咕,这人怎么这么怪,其他人住宿哪有看营业执照上的老板名字的。难道这人不是来旅游的,是上门推销那些稀奇古怪产品的?要是那样的话,她可要趁早把他打发走。燕子上下打量着孟波,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老板这会儿不在,请问你又什么事?”燕子很客气地问,她吃不准来人的目的,所以决定先以礼相待。
孟波这时有些犯晕了。嫂子?难道是浪浪BF的老婆?浪浪会和一个已婚的男人住在一起?这不可能。当初就是因为孟波要结婚,两人才分开的,他没道理再找个结过婚的人。孟波脑子很乱,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机械地喃喃重复:“牛……丽……萍……”
燕子看他说话这么不痛快,不由有几分恼火。听他念叨嫂子的名字,心想他不会是嫂子的娘家人吧?“你认识我嫂子?”她问。
“啊?不,不认识。”孟波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下,说,“姓不错。牛,牛气冲天。生意肯定兴隆。”至于名字嘛,他想起了也叫这个名字的一位女明星。那一年,这女人和他的明星丈夫公开向同性恋发飙,同性恋群体毫不示弱,在网上回骂。一时间,网络上下,热闹非凡。当时孟波问浪浪怎么看,浪浪不屑地说:“跟他们生气,犯不着。女的被驴踢坏了脑门,男的还是没进化成人的猢狲。”孟波被逗笑了,说:“你呀,啥都好,就是嘴有点损。早晚会在嘴上吃亏。”牛,呃——,也是动物。孟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只是由于想到了浪浪,那笑就不自觉的带着苦涩。
“原来姓牛就一定牛啊,那证监会主席应该找个姓牛的去当——天天牛市,大牛市,哈。”燕子被逗笑了。
“美好愿望啊。”孟波感叹。前几年,中国股市一飞冲天的时候,经济专家纷纷表态,向全世界,主要是向本国国民描绘出未来的光辉前程——去吧,大家都去吧,那边的树上结满了金苹果,谁不去摘谁就是傻瓜。听着专家头头是道的分析,看着身边拎着菜篮子的大妈大奶都英勇地跳进股海里大把捞钱,孟波也动了心,拿出省吃俭用的那点钱杀了进去。那几年,虽然工资涨了些,可物价涨得更快,尤其是房价。凭着自己的死工资,孟波算过吧,自己是无论如何买不起房子。在股市上运气好了,没准能捞一套房子,就可以和浪浪搬出去过真正的两人世界了。
“看样子大哥也炒股吧?”燕子没话找话,她实在弄不明白这人来这里的目的。听口音,不是本地人。穿着打扮,不像游客。说了半天,也不见推销什么东西。
孟波点点头:“赔惨了,套牢了,只能等着孙子那辈人解套了。”当普通百姓疯抢着挤到树上摘金苹果时,才发现,金苹果早被摘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个的圈套。百姓想再听听所谓的专家们的解释时,结果只得到讥笑——活该,谁让你们这么贪心。
怪人一个!这是燕子对孟波的评价,她不想再搭理他。正巧这时有客人退房,燕子转身坐在电脑桌前,开始工作。她希望这人在自己工作的时候自己离开,省得自己还得招呼他。
孟波四下里打量宾馆,突然发现了沙发旁的牡丹。孟波心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向那盆花走去。那花盆放在墙角的地上,刚才被沙发扶手遮住了视线,所以孟波没有注意到。他走到花盆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果然,他看到了那个特别的标记,孟波更加激动。没错,就是这盆牡丹,这是浪浪送给他的结婚礼物。只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等客人离开后,孟波抬头盯着燕子的眼睛:“你这里还有牡丹啊。这牡丹是从哪里来的?”
燕子看着蹲在花盆前抱着牡丹情绪明显激动的孟波,忽然醒悟过来,此人就是浪浪以前曾经等过但是没等到的人,也是昨天他们在布尔津车站同样没等到的人。怪不得看上去眼熟,燕子以前在浪浪那里看过他的照片。
浪浪去年出现在“圆梦”宾馆的时候是五一过后的一天下午,布尔津刚开始进入旅游旺季。那时的圆梦宾馆一直是徐斌两口子在打理,燕子帮着父母照看商店。浪浪来的那天,徐斌一家正好有事外出,就让燕子临时过来照看下。
正在电脑前玩游戏的燕子听到大门响,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冲锋衣背着大双肩旅行背包的小伙已经快走到自己跟前,忙起身招呼:“要住宿?每床30。”
来人看上去年龄不大,大概是个学生。他有些疲惫的点点头:“有单间吗?”
“……没有。”燕子抱歉地摇摇头。那时的“圆梦”宾馆,基本上全是多人间,甚至还是上下铺。旅游旺季的时候,各房间挤满了天南地北的游客。一般的年轻单身游客,也大多是选择多人间。一是图个经济实惠,二来,也是重要一点,可以结识更多的朋友。往往是进店前还是完全陌生的几个人,隔了一晚上,就称兄道弟地结伴游玩了。
看着来人有些失望的表情,燕子觉得奇怪,他一个穷学生,怎么会提出住单人间?不过,现在的五一小长假时间太短,算不上真正的旅游旺季,任何一个能带来收益的游客都是极其宝贵的资源,不应浪费。她不能把送上门的钞票扔给其他旅店。
“这样吧,给你安排一个床位最少的房间,如果客人不太多的话,就不在安排其他人,和单间一样,怎么样?”
“那价钱怎么算?是按床位还是按房间?”
燕子想了一下,说:“四人间,本来是120,收你60,怎么样?”
小伙子有些犹豫:“我不是住一晚两晚,可能住好多天。60太贵了。”
“已经便宜一半了啊,”燕子叫了起来,同时心里开始鄙夷这个小伙子,看着这么精神,办事这么不利索,婆婆妈妈。“我这可是多人间的大房间,给你改成单间,我们少赚一半了。”
小伙子迟疑了一会儿,说:“算了,我还是只要个床位吧。”
燕子更加不耐烦了,看来这人还真是个穷学生,出来旅游怎么省钱怎么来,穷游族。她干巴巴的说:“可以。住几天?”
“先住一天吧。”
燕子简直要崩溃了,刚才还说要住好多天,这么说变就变了,比孙猴子的七十二变还快。这是拿本大开涮嘛。燕子再也没法在脸上堆出职业笑容,板着脸说:“那就住大床房吧,八人间的。”燕子一气之下把云浪安排到了最大那间房,上下铺。你爬床去吧,但愿睡觉老实,别滚下床。
“身份证给我,我登记一下,”燕子接过身份证开始登记。
“30块钱,不用掏押金。明天走的时候说一声就行了。”
办好入住手续,燕子拿着一大串钥匙,领这不受欢迎的游客上楼。“这边是卫生间。里面可以洗澡。”来到那间大房,燕子打开房门:“就这间。暂时没其他人住,随便哪张床都行。出去时门锁好,回来我给你开。”
交代完毕,燕子扔下小伙下楼。出来旅游,多少钱都花了,还计较这点小钱?没见过这样的人。真心不想接待这样的旅客,可是没办法啊,虼蚤再小也是肉不是?燕子一边心里大张旗鼓地讨伐这小气鬼,一边无聊地翻看着旅客登机信息。
云浪……瞧这名字起的,你要浪给谁看?男……你哪有一点男人气概?河南洛阳……怪不得这么抠门,原来是河南人。燕子和国内多数人一样,对河南人根本瞧不上眼,这看法已经形成思维定势,深深扎根在她脑海中——虽然她以前从没跟河南人打过交道。
等等,好像不太对。燕子看着身份证号里代表出生日期的几个数字,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已经过了30了,他居然已经30出头?她回忆了一下身份证上的照片,没错,是他本人。燕子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一个30出头的老男人,长得比我还年轻,我不活啦!
把印象中的云浪和眼前这个人一比,燕子心里直摇头。外表差距太大了,浪浪分明就是个小正太,眼前这个,活脱脱的熟男,两人太不般配了。虽然自诩为资深腐女的燕子从许多耽美小说里看到大叔与正太照样能爱得死去活来,但真要把小说中的情节搬到现实中,燕子实在是无法接受。
燕子忽然想起来,云浪曾经说过,他们是同年出生的。而且,她以前看过的浪浪“老公”的那张照片,看上去他分明比现在年轻许多嘛。看来从两人相处以来这些年里,浪浪压根就没再长过,而眼前这人,则发育过快,提前长成熟男了。
孟波一脸的急切看着燕子,想知道答案。燕子心想,你总算来了,可惜浪浪没等到。现在知道急了,晚了。她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那呀,一个客人留下的。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牡丹呀,我还真不知道,没见它开过花。”
“那个客人呢?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燕子心里升起一种恶意的快意,脸上堆满微笑:“这不好说。时间一长,记不大清了。何况每天那么多的客人,全国各地的都有,那哪能记得住呢?你找那人有事?”
孟波重重点点头:“很重要。我来这里就是找他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来找他的。燕子看着孟波心急火燎的样子,心里更加得意了。怪不得老哥一心想要报复,原来报复一个人的感觉这么美妙。
“是这样啊。可是,你怎么确定这花以前的主人,就是你要找的人?”燕子是确实的好奇。这花拿过来的时候光秃秃的,叶子都没有,孟波为什么就这么肯定这是浪浪的花呢?
孟波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过牡丹的叶子,语气中带着伤感:“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怎么会忘了。这是他送给我的——结婚礼物啊。”
去年的三月份,孟波一家成天忙忙碌碌的,都在为孟波的婚事做准备。家庭经济状况有限,孟家买不起新房。所以只是把旧房重新装修一下,再购置几件新家具,作为孟波的新婚住房。
这天,孟波一个人在刚装修过的家里打扫卫生,归置东西。云浪打来电话:“一个人在家啊?快开门,我就在门外。”孟波忙放下抹布,跑去打开门。门外,浪浪抱着一大盆花,笑嘻嘻地看着他。孟波忙伸出手,和浪浪一起抬着花盆。
“快进来。这花从哪儿弄的?还是牡丹啊,啥品种?”孟波要把牡丹放在大门口不远的墙边。
“别放这,直接放到位——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啊。别瞪我。牡丹没花钱,是从我一同学那里要的。只买了这个花盆。”浪浪一脸得意。
孟波知道浪浪一向不喜欢养花,所以刚才看到浪浪抱着花盆时还以为是浪浪准备养花了。是不是自己的离开,让浪浪感到了寂寞?孟波心里一阵难受。可自己就算结了婚,也不会抛弃浪浪。他要让浪浪明白,在他心里,浪浪的地位不会随着他的结婚发生任何改变。现在听到浪浪的解释,他变得坦然了。他笑着说:“我就说,浪浪今天这是咋了?居然花钱买这中看不中用的植物。就算买植物,也是买石榴啊葡萄啊这些会结果实的植物。”
浪浪哈哈大笑:“那是,咱这人最讲究实际。还是老公了解我啊。”
两人把花盆抬到阳台摆放好。“这是啥品种,你同学说没?”孟波细细端详牡丹。“听说牡丹不好养啊。种在花盆里会开花吗?”
浪浪端起孟波的杯子大口灌了几口水,说:“不知道啥品种。可能是葛巾,也有可能是玉版,不过肯定不是二乔。”
“切——你就知道这三个品种吧。哎呦,这花能养活吗?这都受伤了。你看——”
“我还知道洛阳红呢。哪里受伤了?”浪浪赶紧跑过来,“一惊一乍的。这是我刚刻上去的。”
孟波有些心疼:“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划它干啥。万一刻死了呢?这可是我老婆送我的名贵花卉啊。”
“放心吧,死不了。就因为是老婆送给老公的,我才刻的。能看出我刻的是啥不?”
孟波研究了半天刻痕,要要头:“太抽象,太艺术,简直是野兽派的。我没艺术细胞,这看出来这是几天曲里拐弯的道道。”
浪浪哈哈笑了:“这就对了,就是几条曲里拐弯的道道。我刻的是波浪。看,波——浪——,我和你,老婆和老公,明白了吧。”
孟波明白了,孟波的波,云浪的浪,合起来就是波浪。难为他竟能这样联想。孟波心潮涌动,两眼潮湿了。
“波——浪——”孟波抚摸着牡丹靠近根部的几条刻痕,喃喃说。“这是他亲手刻上去的,我怎么会认错?”
原来这样。燕子恍然大悟。以前她看到这刻痕是还以为是哪个小孩子调皮的杰作,没想到居然还另有故事。看起来,这故事不怎么愉快啊。燕子注意到孟波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有些同情起眼前这个熟男。虽然来晚了,可毕竟还是来了,说明还不太绝情嘛。
糟了,老哥要回来了。他要是看到这个他盼望许久的猎物主动送上门来,会不会重新实施他的报复计划呢?不行,还是不让他们见面的好。一个懵懵懂懂,一个蓄谋已久,两个人见面,还不知道会碰撞出啥样的火花。燕子打定了主意,得赶紧把浪浪的“前夫”打发走。
“要不,你留下联系方式。等我查查住宿记录,查到了通知你。”
“有单间吗?”孟波决定住在这里。浪浪肯定来过,这女孩肯定有什么是瞒着他。否则的话,这盆牡丹,母亲口口声声说已经扔进了垃圾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燕子刚才审视他的目光和表情,明显是和村里那些曾经的熟人,得知他和浪浪关系后的目光与表情一一样。他一定要弄明白。
燕子听到他要住在这里,不由吓了一跳。他要住这里,也要单间,就跟浪浪刚来时一样。浪浪在等你,你又在等谁,等浪浪?唉,不管了。就算我不让你住这里,你还是会天天跑来问,还是要遇到我哥。命中注定的是,谁也改变不了啊。
“嗯——,有一间,40块钱。”燕子恢复了正常的职业态度,“卫生间和洗澡间都是公共的。要不要先去看看房子?”
“不用。”孟波掏出身份证和一张百元钞票递过去。燕子登记完毕,开了收据,取出钥匙连同六十元钱和身份证一起递给孟波。
“从这里上去,右转,一直走,211房间。”
“好。我能不能把这花也抱上去?”
燕子觉得没法拒绝这个要求,她已经看出了这盆牡丹在孟波心中的地位。
看着孟波抱着牡丹吃力的上了楼,燕子松一口气,同时又想起浪浪刚来时的情况。她暗自在心里对孟波说,你可真幸运,有单间,浪浪当初可是住的大房间。现在的圆梦宾馆,大房间只保留了一间,其他的都改成了单人间或放一张大床的双人间。
院子里,浑身是汗的徐斌,正哼着歌向前厅走来。刚出去跑了一大圈,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几个月的郁闷似乎也随着汗液排了出去,他现在心里只觉得一身轻松。不过身体粘糊糊可就不太舒服。
“你是我的小苹果,小呀小苹果……”徐斌走了进来。“我去洗个澡啊。”
燕子目送哥哥进了浴室,脑子里飞快盘算,怎么才能避免他和孟波碰面。可是直到徐斌洗完澡出来,她还是没想出妥善的办法。
徐斌奇怪地看着愁眉苦脸的燕子,问:“这一大早,这么没精神。是不是有啥事?愁成这样。”
“我能有啥事?”燕子打起精神回答。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不瞎操心了。伟人不是曾经说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还不是愁店里的生意。今年眼看到这时候了,还没一点旺季的气氛。生意这么差,怎么办呀?”
“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孟波满不在乎地说。“还不是前一阵子那些恐怖分子闹的,大家都以为咱们这里都跟中东一样,成天枪林弹雨,人肉炸弹横飞。等现在这些游客回去一说,咱这里其实一点都不乱。你看吧,游客肯定又是跟赶集似的往这里挤。到时候可有你忙的。”
“你就做美梦吧。”燕子撇撇嘴。
“你别不信。赶紧去更新博客,把咱这里的和平安定的大好形势告诉全国人民。”孟波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诶,花呢?”徐斌四下瞅瞅,“抱出去晒太阳了?外面也没有啊。”
211房间很小,挨着墙壁是一张单人床,床头放着电扇的桌子,挤在床与这边的墙壁之间,床那头是一个放电视的小桌子。孟波没开电视,头枕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看着放在床旁边的牡丹。牡丹在孟波家呆的时间很短,却引发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那天,孟波把云浪送上公交车,互相在心里道了吻别。他目送公交车离去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家。浪浪给自己送了结婚礼物,还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看来两人的关系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婚而发生改变。
孟波一进家门,就看到吴玉华直直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云浪刚送来的牡丹。
“你来了?其实不用来,我都布置的差不多了。”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孟波虽然没有爱情,但却有几分敬意。把她拖入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孟波有些愧疚,从而对她生出一种像是对待贵宾的那种敬意。他不能给她爱情,起码要给她亲情,给她尊敬。
吴玉华阴沉着脸,干巴巴地问:“爸妈呢?”
“出去买东西了,还没回来。”孟波觉察到了空气中的不安全气氛。“怎么了?”
吴玉华猛地转过头,瞪着孟波,抬手指着牡丹:“有他没我。”
孟波被弄得莫名其妙,问:“你对牡丹过敏吗?”
吴玉华嘴唇颤抖:“我说的不是它,是他——云浪。真想不到,你们,你们——”
孟波心里一沉,故作镇定说:“不就一盆花嘛,至于生气啊。好,好,好,你不喜欢,我把它送给别家不就行了。”
“不是花的事——虽然我刚才真想把它从阳台扔下去!你知道我说的是啥。”吴玉华眼睛中闪着火花,“我一早就来了,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我不是瞎子,不是聋子!”
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孟波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他垂下眼帘,垂下头,连身子都垂了下去。房间里很静,只有吴玉华因愤怒发出的喘息。
慢慢的,吴玉华的愤怒平息了,她开始嘤嘤的啜泣。孟波坐在沙发上,还是一声不吭,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一直都是这关系?”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吴玉华火又大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想拿我当个幌子,还是一个会给你们孟家传宗接代的幌子。我就说,谁没一点儿脾气,就是谈恋爱也会有点儿小矛盾。可是你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别人还说,我千挑万挑,总算挑到一个宝。谁知道,我是挑到眼瞎。”
吴玉华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批斗孟波时,孟波的父母开门进来了。孟波忙乞求地向吴玉华使个眼色,起身去接二老手中的东西。“爸妈,回来了。”
孟妈妈狐疑地和老板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狠狠瞪了儿子一下。孟妈妈坐在吴玉华身边:“怎么了?怎么哭了?”吴玉华本来已经止住哭泣,并且擦干了眼泪。这时听孟妈妈这么一问,眼泪有忍不住扑簌扑簌掉了下来。她怨恨地看了孟波一眼,没回答孟妈妈的话,哭着进房了。
孟妈妈皱皱眉头,再次狠狠剜了儿子一眼,忙跟着进去。
孟爸爸经历的家庭矛盾多了,可是也不由得埋怨儿子:“眼看就要过事儿了,这又闹成这样子,算是咋回事?”
孟波偷偷看爸爸一眼,低声嘟囔:“怕是过不成了。”
“胡说啥!”孟爸爸原以为是小纠纷,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就开始咆哮了。“你说不过就不过了!都三十的人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
孟妈妈走了出来,表情沉重,对正在发火的孟爸爸说:“哎,老孟,进来。”
孟爸爸看看老伴,又看看儿子,再看看老伴,三人各怀心思互相看着。孟爸爸嘟囔:“啥大事,要进屋说。”但还是跟着老伴进了他们的卧室,门从里面关上了。
独自坐在客厅的孟波面如死灰。完了,都知道了,不知道爸妈会气成啥样。他现在就像刑场上将要被察觉的犯人,全身发软,动弹不得,只等着那要命的时刻的到来。
“哗”的一下,门一下子被拉开。孟波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门口老爸手一扬——
“啪!”什么东西砸在额头上,打得孟波眼冒金星。“啊——”孟波叫了一声,捂住眼睛。
孟妈妈心疼地叫了出来:“哎呀,波,打住眼了。你咋下手恁重!”她拉扯着正暴跳的孟爸爸,“这不是打的事!”对还在原地傻愣的孟波吆喝,“你先出去!”
孟波倒是情愿被正在四处寻找武器的爸爸暴打一顿,只要能平息他们的怒火。这会儿得到妈妈的赦令,又觉得暂时躲避一下也好。他转身向外逃去。
能逃去哪里呢?孟波想到了浪浪。不行,这会儿不能去那里。要是父母知道他一离家就去找浪浪,那只会火上浇油。他向不远处的洛浦公园走去。
三月份的洛浦公园,景色最美。红的,黄的,白的花,竞相开放,似乎是提前过来迎接下个月的主角——牡丹。下个月,就是牡丹花会了。浪浪送来的牡丹,已经结了好几个小花骨朵,只是还包裹着厚厚的绿花萼,看不出花的颜色。
一年一度的热闹的牡丹花会,是随着五一劳动节一起结束的。五一,原本是他举办婚礼的日子。看来是举办不成了吧。饭店的酒席早已定好,亲戚们也早早通知过了。现在取消婚礼,尤其是取消婚礼的原因,会让自己一家成为亲友们的笑柄和谈资吧。
孟波有些懊悔了。他们言谈举止本来应该小心一些才对啊。虽然,两人的关系迟早会被发现,可晚些时候发现,总比在拜堂前被发现好啊。怎么办?怎么办?去苦苦哀求吴玉华,让她不再追究,先把婚事办完——好像不太容易做到。
啊——孟波心里大喊,他真想仰天长啸。身边一对对的恋人依偎着走过,有的坐在河堤上拥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亲吻着。孟波恨恨地想,什么时候我和浪浪能手拉手在这里散步,遛弯?为什么不能和浪浪举办一场婚礼,接受大家的祝福?
河堤下,洛河在静静地流淌,一直向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流淌千年的洛河水,能带走我的忧愁吗?不,你不会,就算你有能力,你也不会,因为你自私。你永远自顾自地一个劲儿向东流,我们快乐了,你不会停下来和我们一起分享一起歌唱;我们悲伤了,你也不会用你那有力的臂膀,带走我们的忧伤。
孟波沿着河堤来回地走着,脑中一片凌乱。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夜晚即将到来。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状况,孟波不敢回去,也不敢打电话。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不用看他就知道是浪浪打来的。他叹了口气,决定不让浪浪知道自己家里的这场风波。自己独自承担压力就够了,不能把他也拉进来。
“喂,波波,在哪儿呢?”电话那边的浪浪急切地问。
孟波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他相信笑容可以通过电话传过去。“在洛浦公园散步呢。想我了?过来吧?”
云浪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就装吧。刚才嫂子给我打电话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孟波在河边坐下,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洛河。
“打算怎么办?”浪浪闷声问。
“都这地步了,能怎么办,凉拌。”孟波忽然眼睛一亮,“要不,咱们走吧,远远离开这里?”
浪浪吓了一跳:“走?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你听我说。”孟波顺着刚才一闪而过的思路说,“咱们的事既然他们都知道了,索性借这机会让他们承认。他们肯定一时接受不了,那咱们就离开这里,不在他们眼皮底下晃。眼不见,心不烦。等过几年,他们的气消了,咱们再回来。”
“不管多少年,他们也不可能接受。你省省吧。”浪浪说,“逃避不是办法啊。咱们一走了之,干净省事,家人怎么办?留在这里还不被别人笑话死。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你的婚事——”
“还结黄昏啊。”孟波想到吴玉华,“明天估计就该去办离婚手续了。”
“我刚才不是说嫂子给我打电话了吗?她没说婚事一定要吹,只是说要先和我见见面,谈一谈。”
孟波糊涂了,吴玉华这是闹得哪一出?难道她对浪浪恨之入骨,要做出对浪浪不利的事例如往脸上泼硫酸或找人痛扁情敌?还是去浪浪学校大闹一场,让浪浪身败名裂?他警告浪浪:“我看没什么好谈的,还是别见她了。她正在气头上,万一做出啥疯狂的事呢?”
浪浪笑了一下,说:“你想多了。她说她只是和我谈谈咱们仨的关系,以后该怎么相处。”
三人相处?孟波想起吴玉华咬牙切齿的说
“有他没我”时的样子。三人和平共处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她提出要你跟我断绝关系,你可千万别答应。当初决定结婚就是权宜之计,至于婚是跟谁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是我的全部。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安心,才觉得活得有意义,我才觉得我更像个人。你明不明白,没有了你,我就不是我了。”
电话那头,浪浪吸了一下鼻子,笑着说:“酸,酸死了。以前你没这么酸过,今天这么变得这么能说会道。”
“我怕我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孟波急急说,“如果你答应她的条件的话。记住我说的话,如果她不接受你,那么离开的只能是她。”
“也许她的条件不是这呢?先见见再说吧。对了,你早点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嫂子估计就快到了。”
孟波回到家里的时候,父母都坐在客厅里,家里一片压抑。
“爸,妈,还没吃饭吧,我去做。”孟波说着向厨房走去。
“还吃啥吃!气都气饱了!”孟父拍了一下桌子,惹来孟妈妈的一个白眼。“过来,把话说清楚。”
孟波拉过一把椅子,远远坐在一边,低着头:“还有啥可说的,你们都知道了。”
孟父又火了,抓起沙发垫子就要砸过去,被孟妈妈夺了过去:“你就不能好好说。”孟父气呼呼地叫:“咋是个这,咋是个这,啊?像谁?是不是当初在医院里抱错了,啊?”
孟妈妈瞪丈夫一眼,然后看着儿子说:“咱们都平心静气的把这事想想。眼看该过事了,弄出这一出子事,搁谁身上谁都有气。还好玉华器量大,答应不再计较,只要以后你们不再来往。娶到这么好的媳妇,是咱家上辈子烧高香了。要不然,看这事咋收场?”
孟波抬头,愣愣看着妈妈。没听错吧,吴玉华明知自己是个同性恋,还愿意嫁过来,脑子进水了吗?
接下来,孟父孟母一唱一和,唠唠叨叨,无非是说以后就是有家的人了,要负起做丈夫的责任,好好对玉华,不要再去胡搞了。要早点生孩子,老两口给他们带孩子。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这才是正经的日子。
孟波并不怎么把那些话放心上,因为吴玉华也许还不打算嫁过来呢。他左顾右盼,忽然开口:“牡丹呢?摆哪儿了?”忽然急了,嗓门大了起来,“你们把它扔了?”
“你叫啥叫,反天了!”孟父厉声训斥,“就是扔了!咋了!”
孟妈妈叹了口气,赶紧说:“没扔,搁车库了。等着你回来自己处理。搁这大家看着心里都膈应,尤其是玉华。你不能光顾自己,也得替别人考虑一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孟波只觉得恍恍惚惚。吴玉华的回心转意令他迷惑不解,他知道吴玉华就是再大度,再开放,也不会和另一个人,还是个男的,共同享有一个丈夫。难道是浪浪被说服了?忙于婚事的孟波成天被父母或吴玉华盯着,没时间去见浪浪,只能偷偷打电话。可是电话那头的浪浪似乎心神不定,说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只说让他放心,他没有放弃。
转眼“五一”到了,孟波的婚礼如期举行,只是说好的伴郎换了人选。以前定的是浪浪做伴郎。浪浪曾经开玩笑的说,在他的心里,会把那天当做是他们的婚礼。可是那天浪浪没来参加婚礼,孟波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当客人散尽的时候,孟波掏出手机,上面既没有浪浪的未接来电,也没有他的短信。他拨打浪浪的电话,却只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语。
孟波慌了,发生什么事了?浪浪怎么会突然消失?他忽然想起同志圈内的一位关系很不错朋友“爱在明天”,也许他知道浪浪的情况。他忙打电话询问。“爱在明天”之前就劝孟波不要结婚,他断定作为同志恋人,其中一个结婚的话,两个人必定会分手。现在他的预言实现了,他不仅没有自得反而有些感伤。他告诉孟波,浪浪已经不上班了,去了喀纳斯。孟波情绪激动起来,他没想到浪浪竟然这么走了,而且别人都知道却瞒着自己。他对“爱在明天”说:“你转告浪浪,在喀纳斯等着我。我一定去接他回家。”
婚礼上他喝了不少的酒,此时酒力上来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浪浪。他带着浑身的酒气,不听孟妈妈的劝阻,执意要去车库把那牡丹搬回家里。他打开楼前自家的自行车库,去阴暗的角落了寻找,可是一无所获。明明在这里,怎么不见了?他还记得,刚放在这里时,几个花骨朵还挺有精神的挺立着。没几天,花骨朵就蔫了,可能是缺少阳光的缘故,他还想着有空的时候要抱它出去见见阳光。可是如今,连花盆都不见了。
谁把牡丹搬走了?孟波发疯似的对着车库的墙壁又踢又踹。
浪浪,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对。孟波捶打着墙壁。
浪浪,不要离开我。孟波颓然地靠在墙上,眼睛里一阵热辣辣的。妈的,酒喝多了,连眼泪都是酒。
这牡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浪浪带着牡丹来的吗?不,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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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斌坐在院子中的椅子上发愣,这多少让燕子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徐斌刚听说孟波的身份时,脸色阴沉的可怕,让燕子既担心他会去做什么傻事,又暗地里期盼着那傻事会发生。然而,什么是也没发生,徐斌只是走到院子里,坐在平常坐的椅子上。
他还是来了,是在徐斌已经放弃报复计划的时候来的。就在昨天,徐斌还眼巴巴地盼望他来。可是现在,徐斌的新生活中完全没有此人的丁点儿位置。该怎样对待这个不速之客呢?计划赶不上变化啊。他的出场,与徐斌之前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就算自己还要报复,那也得另行制定计划。可还是算了吧。老婆说的对,别人有别人的生活,自己有自己的生活。浪浪已经离开了,已经成为徐斌生命中的一个越走越远的过客。眼下这个人,跟自己原本半点关系都没有,自己何必要介入他和浪浪之间的纠葛呢?
徐斌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拿定主意,趁早打发这人走,让他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徐哥早啊。”随着一声招呼,门口闪进两个人,已经到了面前。
徐斌回过神,打起精神,起身招呼:“是刚刚啊。你说你跟老哥客气啥,来就来呗,还带啥礼?”
胡刚与杨志凌面面相觑,两人分明两手空空。
“你来找燕子吧,”徐斌拉过杨志凌,笑着说,“去吧。这么大的礼,我就收下了。先搁这了。”
“徐哥可真会说笑。”胡刚和杨志凌明白过来,也笑了。胡刚给两人做了简单介绍,就丢下被徐斌接收的“大礼”,自顾自去找燕子。
徐斌坐回椅子,有招呼杨志凌坐下,拿出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杯茶。
“昨天就听说刚刚带同学来玩。对这里印象如何?”徐斌一边客套着,一边打量着小伙子。嗯,不错,干净清爽。重要的年轻,有活力,阳光。是胡叔喜欢的类型。想着胡叔眼看着身边一块鲜肉,就是不能下口的馋劲儿,徐斌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挺好,挺干净。尤其是这些建筑,很有特色。空气质量也好,比我们那里强多了。”杨志凌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也在细细打量眼前这熟男。发现胡叔的同志身份后,再联想起车站前胡刚听说老爸与眼前这人在一起时的激动情绪,他就断定此人一定也是同志,而且还和胡叔有一腿。眼前这面带微笑的极具亲和力的熟男,目光果断,完全不像一般同志那样游离躲闪。如果不是从他和胡叔的关系中猜出来,他一定会以为徐斌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
“是吧。老家是哪里的?”徐斌没有回避小杨同志投过来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心里却大呼不妙。这分明就是同志看到满意猎物时所特有的眼神。胡叔啊,这次你看走了眼,这小伙分明就是同志嘛。他下意识地向胡刚方向望去。估计,这小年轻对胡刚父子没兴趣,所以才没在他们面前暴露出同志迹象。
小杨同志喜欢的就是眼前这样的熟男。30多岁,脱去了年少时期的青涩,有着成熟,自信的气质。床上功夫不消说了,久经战场,经验老到。他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徐斌的下面,嘴上回答着:“山东的。”
这小色狼!徐斌转回头,正看到小杨同志的目光从自己下面移开,他在心里笑骂一句。可惜了,小子,你来晚了,哥哥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既然你吃不到了,让你饱饱眼福又有何妨。他动了一下屁股,下面线条更加突出了。马上,小杨同志的目光又看似无意的瞟了过来。
“山东人啊,梁山好汉。”徐斌笑了一下。该出手时就出手,我不回应,看你怎么出手。
杨志凌笑了一下,说:“我是青岛的。”
“青岛……”徐斌笑容一滞,“我有个战友也是青岛人。”
“大哥还当过兵啊?”小杨同志上下打量徐斌。虽然小杨同志不像其他同志那样有严重的制服情结,但是对军人还是有几分好奇和崇拜的。只是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熟男,怎么也无法和印象中的全身肌肉的兵哥哥联系在一起。
“不像?”徐斌叹口气,“现在是不像了,回来快十年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山东战友,也许他还会在部队多干几年。
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不错,徐斌就是在那个年龄参军到四川的一个小县城的武警消防部队的。那时的徐斌,年轻气盛,高考落榜,混迹于市井。父母怕他惹事生非,干脆把他送进部队,让军队这个大熔炉去锻造这块生铁。
很快的,生铁被锻造成一块好钢。部队生活虽然枯燥,小县城虽然无趣,但精力充沛的徐斌却过得如鱼得水。并不是说徐斌天生就是当兵的料,而是徐斌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和惰性。适应能力强,让他觉得军营生活不但不枯燥,反而很多彩;惰性强,让他一旦适应了这种就不想再做任何改变。
很快,义务兵期满,在一些战友告别军营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留下当志愿兵。随他一起留下的,还有和他一起当兵的山东战友——周亮。
周亮人长得很结实,但是个头比徐斌矮了一头,所以徐斌经常戏称他是“山东小汉”。可徐斌后来又觉得周亮不能被称作“小汉”,因为他长了一张娃娃脸,所以在两人关系很亲密后,徐斌又改口叫他“宝宝”。
两人的关系变得非常亲密,完全是宝宝在采取主动。大城市长大的宝宝,入伍前就对自己的性取向了若指掌,这要归功于无所不能的网络。网络告诉他,部队是猛男的群体,是帅哥的天下,是搞基的好地方。所以,高中一毕业,他没有听从家人让其复读的劝告,毅然决然的一头扎进他心目中的天堂。
可是现实是那么的“骨感”。到了军营后他有些失望了,传说中的猛男呢?虽然经常锻炼的战友们身材都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距离猛男还差一点。帅哥呢?风吹日晒的战友,个个面孔黑红,皮肤粗糙,能与帅沾边的还真找不出几个。
周亮就像一只小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比较着,寻找着。终于,这只小蜜蜂落在了一朵不怎么出众的花上。那就是徐斌。在周亮眼里,徐斌与心目中的猛男帅哥的标准距离甚远。但是徐斌身上的亲和力,给了周亮一种从没有过的温馨安定的感觉。只要感觉对了,什么标准都不再是标准了。于是,周亮成了徐斌的小跟班,徐斌走到哪里,他就粘到哪里。
徐斌是在小县城里长大,对于虚拟的网络世界兴趣又不大,他的人生词典里从没有“同性恋”这个词。懵懵懂懂的徐斌对周亮的小心思一无所知,把周亮对自己的态度当做是幼小者对强大者的崇拜。这让徐斌感到很自豪,同时也就自然而然的充作了这个长着娃娃脸的宝宝的保护人。
随着两人关系的日益亲密,周亮的痛苦越来越深。他想对徐斌说我爱你,可是不敢;他想和徐斌接吻,可是不敢;至于和徐斌做爱,那可能性就好比让他去乘坐神州飞船。大大咧咧的徐斌毫不忌讳地搂抱宝宝,甚至有时带着宝宝一起去和军营外的川妹子约会。每当看到宝宝偶尔流露出来的感伤,他还以为宝宝是在为单身发愁,于是他大大咧咧地拍着宝宝的肩膀,说保证让自己的川妹子给宝宝找个娇滴滴的美娇娘。
周亮压抑的情绪,终于在八年前的一个晚上爆发了。那天白天徐斌利用外出的时间去和川妹子牛丽萍约会,晚上回来时全身都透着春意。他悄悄对周亮讲述着初为男人的体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周亮觉得悲哀与愤怒,好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抢走了。不,他要夺回来。
晚上,徐斌起夜时,周亮尾随他进入厕所。徐斌解完手,一转身,正对上周亮那双通红的眼睛。接下来的事,让徐斌惊呆了,周亮蹲下去,一口含住了他的下面。徐斌大脑一片空白,怕惊动其他战友,他不敢太使劲挣扎……
当周亮咽下口中的东西,站起来,瞪着徐斌的时候,徐斌看着他嘴角的残留,突然一阵恶心。他推开周亮,冲出了厕所。徐斌以为周亮会不顾一切再追过来,所以就逃命似的奔回宿舍。躺在床上后他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怕刚才的事被其他战友看到。又过了一会儿,周亮才慢慢回到宿舍。黑暗中,徐斌听到周亮躺倒了床上,不时地吸几下鼻子。周亮在哭泣吗?他占了我的便宜,他为啥还要哭?徐斌心乱如麻。
徐斌万万没有想到,原本认为纯洁的战友情,兄弟情,居然这么……色情。他决定以后不能再单独和周亮相处——不是怕周亮再做出疯狂的举动,而是不知道自己如何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以后,他疏远了和周亮的关系,还好周亮并没有再来纠缠自己。只是晚上一闭眼,他脑子里就浮现出周亮蹲在他身前努力吞吐的样子;甚至在梦里,他带着大腹便便的老婆去逛街,一回头,怀孕的那人竟然是周亮……他猛地翻身坐起,不能这样下去了,得尽快解决这件事。
徐斌能想到的最妥善的解决办法,就是退伍。几个月后,他脱下了橄榄绿,带着川妹子牛丽萍,回到了家乡布尔津。
离开部队那天,平时关系比较亲密的战友都到车站送行,周亮也夹在中间。战友们对他的突然退伍非常不解,不过还是纷纷祝福,说些发达别忘了老哥们之类的话。周亮什么也没说,从头到脚都透着沮丧,只有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徐斌。
他这么恨我,是不是怪我来而不往,没给他口?徐斌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浑身一哆嗦。他依次和战友话别,轮到周亮时,他捶了一下周亮的肩膀,说:“亮子,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有空过来看看啊。”看着周亮倔强的眼神,徐斌真害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幸好这时火车要开了,他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急急忙忙地上了火车。
徐斌走进卧铺车厢,找到自己的铺位,没有上去,只是坐到了过道边上靠窗的座位上。旁边的一位乘客,刚才一直在看着窗外,这时对徐斌说:“真是战友情深啊。看那小孩哭成那样。”徐斌心一动,忙把脸贴近车窗向外张望。站台上,情绪激动的周亮正在努力挣脱战友的阻拦,想要扑向刚启动的火车。
“宝宝,宝宝——”徐斌不由地叫了出来。他一阵心痛,恨不能跳下火车,对他的小宝宝说:“哥不走了。别哭,乖。”
周亮的身影马上就被加速的火车甩出了视线。徐斌坐回座位,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牛丽萍来到他身边,递给他纸巾。徐斌擦擦眼泪,擤擤鼻涕,瓮声瓮气地说:“我没事,就是一时堵得慌。没事了。”
徐斌不明白,自己铁了心要离开的军营,是这么的让他不舍;一心想要避开的周亮,是这么的让他牵挂。想到周亮,徐斌再次泪眼婆娑。宝宝啊,宝宝,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弟不好吗?徐斌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物,心情复杂地想: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到部队,他和周亮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那种纯洁无暇的战友加兄弟的情谊了。
从部队回到地方,徐斌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新角色。他如今是成家的人了,要肩负起做丈夫的责任,要让这个家庭幸福和睦。幸福的生活人人向往,可是通往幸福生活的道路却不是一条坦途。好在徐斌和牛丽萍都是勤快人,都是脚踏实地不好高骛远的人。经过多年的辛苦打拼后,他们新买了一套面积不小的商品房,全家搬了进去,把原来的小院子改造成了家庭宾馆。
刚回来的时候,徐斌还和老战友们保持着联系。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联系渐渐的少了。自始至终,他和周亮都没联系过。他和老战友们联系时从没提过周亮,也没听战友们提到过周亮。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徐斌回想起在部队的情形时,有时觉得那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有时又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当清闲下来的时候,徐斌回忆着在部队的点点滴滴,回忆着战友们清晰而又模糊的面孔。他不由感慨万分,不论是谁,包括周亮,都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就像这宾馆里的客人,来来往往。
当徐斌充满感伤地回忆宝宝的时候,宝宝的老乡——小杨同志——正肆无忌惮地审视着眼前这熟男。很明显,这个男人是个有故事的男人,那故事就发生在部队里。杨志凌已经下了判断,眼前这极具直男味的熟男,当兵前肯定的确是个直男,在那个缺乏异性的环境里被掰弯了。这类后天形成的同性恋,比起或多或少带有女人味的先天的同性恋来说,更受同性恋的欢迎。
这样判定后,小杨同志咽下口水,对他还是敬而远之吧。爱上这样的男人,下场会很惨。因为这类人骨子里还是喜欢女人的,他们和男人在一起只是发泄一时的性欲,绝不会动真情。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们大学也是这个样子。”徐斌看着杨志凌说,“天南海北的人,走到一起,生活4年,缘分啊。等毕了业,各奔东西,再见一面就难了。所以,一定要珍惜同学之间的感情。战友情,同学情,都是不掺杂一点私心杂念的纯粹的友谊。要是为了一点什么事破坏了这感情,将来可是要追悔莫及啊。”
杨志凌点头称是,心里却说,这说的是你自己吧。
徐斌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是在教训人家,不太合适,就转移话题:“听燕子说,你想去去喀纳斯。准备什么时候去?”
“明天一早吧。虽然看起来不可能看到怪兽,但是看照片,喀纳斯的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
徐斌笑了,说:“什么怪兽啊,唬人的。说起风景,还是有些看头的,尤其是对没来过新疆的人来说。没到过新疆的人,总以为新疆除了戈壁就是沙漠,什么流沙啊,沙尘暴啊。等到了这里一看,原来不是那么回事。这可就叫他们大开眼界了。”
“对,对,我以前也是这么看的。”杨志凌也笑了。“后来听胡刚说起新疆,我还以为他是替家乡说好话,夸大其词。来这里亲眼一看,才知道胡刚不是夸大其词,而是不善言辞,没把这里的好处都说出来。”
两人看向正眉飞色舞的胡刚和燕子,又会心地对视一眼。
“两人很般配啊,还是青梅竹马。”杨志凌说。“现在在校大学生可以结婚了。我昨天晚上还劝胡刚,干脆把燕子娶进门,带着新娘一起去上大学。”
“不行,不行,我坚决反对。”徐斌摇摇头,说,“我们可不舍得放燕子离开。燕子不能嫁给胡刚——不过,可以把胡刚娶过来。”
两人哈哈大笑。胡刚和燕子闻声扭过头看他俩,嘴里嘀咕着什么。杨志凌笑着说:“看,咱们在这里说他俩,他俩在那边也在说咱俩。”
徐斌头一甩:“不会。要说也是说你,不会说我。我是烂熟烂熟的熟人,没多少话题。”
他猜错了,胡刚和燕子正是在说他俩。
“看,我说的没错吧,你的同学绝对是同性恋。”燕子瞪着杨志凌,低声对胡刚说,“听着名字,志——凌,只做零。还要去看怪兽,我看他就是个乖受。是不是?”
胡刚苦笑不得:“你是不是神经过敏了,看谁都像啊?我和小零——不,是小杨——住一间宿舍三年了,从没发现他有不正常的地方。”
燕子一脸不屑:“就你那智商,能发现什么。别人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我可一直在看着呢。他刚才看我哥的眼神,就跟——”她看了一眼胡刚,接着说,“就跟那些人看我哥的眼神一样。”
胡刚狐疑地看了看院子中的两人,果断地说:“不会,绝对不会。夏天我们都脱得光光的在房间走来走去。他要是同性恋,看到那么多裸男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
“真笨。说明他对你们都不感兴趣,或者就是,他潜伏得太深了。”
“咱俩打赌吧,”胡刚一脸诡异。
“没问题,”燕子干脆利索地答应,“这赌我赢定了。说吧,赌什么?”
胡刚看着燕子的反应,说:“我赌小杨不是。如果我赢了,你嫁给我。如果你赢了,我娶你。”
燕子把视线从院子里撤回来,盯着胡刚。胡刚一阵心虚,面红耳赤。燕子慢慢说:“长本事了,啊?行啊,学会跟我绕弯弯了,差点把我绕进去。”她双手揪住胡刚的两只耳朵,拉过他的头,说:“成交。先下注吧。”她对准胡刚的嘴吧唧一下。
胡刚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弄得晕头转向,等反应过来时,燕子已经放开双手,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胡刚两眼放光,又凑了过去腻歪:“再来一个嘛。刚才太快了,没品出味……”
燕子脸颊透着粉红,吃吃笑着:“你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啊,还没品出味……快过去,别人看到了……离远点……”
孟波下楼的时候,正看到两人在嬉笑拉扯。他笑了一下,故意放重脚步,走到燕子跟前,若无其事地问:“不好意思,我想问问,我拜托的那事,查的怎么样了?”
燕子整理一下表情,装模作样的说:“很长时间了,不太好查啊。这样吧,你问我哥吧——就是那个,院子里那个壮壮的。那花是那人送给我哥的,他应该有印象。现在有客人在,不太方便。要不,我帮你喊一下?”
“不用了,我过去先打个招呼。他怎么称呼?”
“姓徐,徐斌。”燕子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老哥是怎么招待浪浪的负心汉。
等孟波走进院子后,燕子悄悄对胡刚说:“还记那个云浪不?去年的事,你没回来,但是我对你说起过。”
“有点印象,好像在你家住过一段日子。还把你哥拉下水了。跟这人有什么关系?”
燕子白了胡刚一眼,说:“关系大了。他就是云浪的BF。”
胡刚更迷糊了:“这样啊,那他来这里干嘛?他让你查什么?”
“查云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然后去了哪里。”
“他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驴踢坏了?”胡刚觉得很可笑。又想了想,说,“会不会是云浪没告诉他已经离开的事?”
燕子点点头:“肯定没对他说,他还以为云浪一直在这里等他。你说傻不傻,他还真以为云浪会一直住在这里等着他来,然后一起去喀纳斯玩。”
胡刚郑重其事地跟着点点头:“老婆分析的有道理。只有他们这样不正常的人,才会做出这样不正常的事。”
燕子没接话,她想起了哥哥。胡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想起了自己的老爹。
孟波向着徐斌走过去,心情激动,却没有想出怎么开口。
徐斌发现了走过来的孟波,猜出了他的身份。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住进来,要是在街上打个照面,还真认不出来他。眼前的孟波,与浪浪给他看的照片,差距太大了。他的腰围明显粗了好几圈,脸上的水分似乎都变成了赘肉,光滑细腻的皮肤变得粗糙,而且失去了弹性。总之,眼前的孟波,没有了照片中的年轻朝气,却增加了一些成熟稳重,或者干脆说提前显现出几分暮年气息。
孟波走近了,张口说:“是徐老板吧?我是前几天定了房的波波。昨天有事耽搁了没来,今天一早才到布尔津……”
杨志凌闻声一震,忙起身回头看,果然是昨晚的419对象。他将椅子让给孟波后,就站立在孟波身后。真巧,居然在这里又碰上了。不过看样子,这人没认出自己,甚至都没看到自己的存在。不过,他干嘛说今天才到呢?
“没事没事,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不敢说不会遇到点意外情况。怎么样,住的还行吧?”徐斌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在说:你蒙谁呢。这么早,哪有什么车拉你到布尔津?
“挺好,挺好。”孟波看着徐斌,斟字酌句地说,“我有些事想向斌哥打听下。原来摆放在大厅里的牡丹,听那姑娘说,是一位客人送给你的。那位客人后来去哪里了?”
“来这里的客人多了。离开后,要么是去了其他的景点,要么是回家了。这可不好说。来来往往的客人多了,谁会记得。”
孟波一脸失望地低下头,片刻又抬头问:“没有哪个游客会带着一盆花旅游吧?”
徐斌一时语塞,假装回忆说:“让我想想。哦,对了。这花是一位客人后来寄到宾馆的。”
徐斌言辞闪烁,让孟波不再怀疑了。就算徐斌不是浪浪的BF,那也与浪浪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否则,浪浪不会把牡丹寄给他。想到这里,孟波诚恳地说:“斌哥。那人是叫云浪,对吧。他对我很重要,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我从别人那里听说,浪浪在这里找到了他一生的依靠。如果这是这样,我祝福他。如果不是这样,能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吗?还有那盆花,他寄给你花时没说什么吗?”
听到浪浪的名字,徐斌再也没法保持镇定。不论他如何压抑感情,脸上还是显露出不自然的神情。这一点不仅孟波看了出来,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杨志凌也看得一清二楚。小杨同志兴奋地两眼闪光,没想到这里不仅有艳遇,还有精彩的大戏可看。
徐斌呷了一口茶,看了看急切的孟波,又看了看正竖起耳朵的杨志凌,慢条斯理地说:“说来话长啊,而且隔了这么长时间,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了。对了,他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些东西。既然你是他朋友——这样吧,下午我把他的东西交给你,顺便把能想起来的都告诉你。咋样?”然后不由分说站起身,“我先去找一下东西。家里乱糟糟的,还不定找到找不到呢。你们自便吧。”
杨志凌目送徐斌离去后,坐到了孟波旁边,看看还在出神的孟波,说:“嗨,大哥,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这就是缘分。”
“嗯?”孟波两眼空洞,似答非答。
“昨天晚上,从零开始,”杨志凌提示。孟波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小伙,不由一阵慌乱,向四周看了看。杨志凌觉得好笑,怕什么,我又不会说出去,“想我了没?我可是一直都想着大哥呢。”
“是吗?”孟波心不在焉。眼下,他只关心浪浪。这个人,他但愿从没和他发生过那件事。
杨志凌可不会轻易放手,不过也不敢操之过急,以免把人吓跑了。他掏出手机,说:“大哥,留个电话吧。等你事办完,想出去逛时叫上我,做个伴。”
徐斌进到孟波隔壁的房间,没去翻找东西,那本来就是个借口。他直接躺到床上,瞪着天花板出神。该怎么对孟波谈浪浪的事呢?难道要从浪浪来到那天谈起吗?
去年的那天,徐斌回到宾馆接替燕子。燕子神神秘秘地说,新住进一个游客,都三十岁了,长得跟二十岁一样。徐斌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娃娃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有个战友就是这长相。”等到云浪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当即心跳停止了:宝宝!眼前这人,分明就是脱去军装的周亮。云浪经过他身边时冲他笑了一下,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径自走了出去。半晌,徐斌才平静下来,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他和宝宝,仅仅是有几分相似而已。
那天,徐斌久久不能平静,军营的点点滴滴,老是在脑海里反复出现。这么多年了,宝宝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和他一样,已经退伍,娶妻生子了?晚上,他拨通了一个许久不联系的老战友的电话,拐弯抹角打听周亮的消息。
“你不知道吗?我们都以为你啥都知道。”老战友非常惊讶,“你走后没多长时间,周亮也提前退伍了。”
徐斌大吃一惊:“他也退了?为啥?出啥事了?我记得他说他喜欢部队啊。”
老战友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事还跟你有关系。”
徐斌急了:“我知道啥呀。快说,到底出啥事了,怎么还扯上我了?”他脑子一片空白。
老战友絮絮叨叨,徐斌慢慢听忙白了。原来那天车站送边时,周亮情绪一时失控,结果暴露了自己的性取向。更糟的是,这事还传到了领导那里。领导就找周亮谈话,想弄清楚事情真相。领导本来是好心,谈话只是走个过场,只要让周亮承认,他对徐斌的感情是普通的战友情就行了。毕竟徐斌已经离开,领导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就过去了。哪知道周亮不领情,一口要定,自己对徐斌的不仅是战友情,还有爱情。领导无奈,正好让他提前退伍。
“然后呢?”徐斌追问。
“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问。”老战友没好气地说,“可惜了小周对你的一片心。后来,他和谁对没联系过。我们还以为他去找了你呢。”
“没有,我们从来没联系过。”话一出口,徐斌突然觉得自己对待宝宝真是太残忍了,怎么能电话也不打一个?宝宝又没对自己做过罪大恶极的勾当,自己却像避瘟疫一样躲着宝宝,真是该死。
“你有点过了啊。”老战友也是这样责备。徐斌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现在还能联系上吗?你交际比我广,帮我这个忙吧。”徐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切地想知道宝宝的情况。其实,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老战友答应动用自己的关系帮他打听下,等有了消息通知他。
接下来的几天,老战友一直没来电话,徐斌也不好催问。他把眼前的云浪当成了宝宝的替身,有事没事总主动去找云浪说话。他注意到,云浪和其他的游客有所不同。一般的游客,来到布尔津,总是抱着相机出去拍个不停,然后去喀纳斯,或者在大饱眼福口福后满意地离开。云浪总是孤独的一个人在街上溜达,或者心事重重的坐在河边一个人发愣。多么奇怪的一个人,不像普通游客那样往景区跑,也不像来打工的人那样出去找工作。房费倒是一天一结,既不拖欠,也不提前预交。
云浪终于也明白了自己和他战友长得有些相像,他只是笑了笑,说中国这么大,相貌相似的人太多了。他并不反感徐斌的过分亲近,但还是与徐斌谨慎地保持一定距离。
那天,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客人们几乎都已经睡下了,除了一个人——云浪还没有回宾馆。徐斌不禁有些担心,他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不会出什么事吧?想了想,他交待了牛丽萍几句,就锁上大门,朝河边走去。凭他几天对云浪的观察,他发现河边是云浪最喜欢去的地方。
果然,一到河堤上,徐斌就看到云浪正坐在河堤下的河边。那天天气出奇的好,缓缓流动的河水里倒映着满天的星斗。云浪出神的看着河水,似乎在数里面有多少星星。
“真有雅兴啊,在这里看星星。”徐斌朝云浪走过去。
云浪在脸上擦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正走近的徐斌。徐斌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星星,不由愣了一下。
“是徐哥啊,你也来看星星?”云浪说着站起来,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徐斌忙伸手搀住,“站稳了,掉下去就不好玩了,这天气可不适合游泳。”云浪扶着徐斌的胳膊,活动这两腿,不好意思地说:“坐时间太长了,腿有点麻。”
徐斌几乎完全把他当做周亮的翻版了,他揽着云浪的肩膀,亲热地说:“气温有点低,你又穿这么少。走,跟哥回去。”
云浪双腿麻木,使不上力,只好任由徐斌半搂半抱地搀着走上河堤。这时,徐斌的手机响了。
“徐哥,你电话。”云浪提醒他,顺便想要挣脱出来。两个大男人,这么晚了在河边搂搂抱抱,让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自己倒没什么,只是这里一个过客,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主要是对徐斌不好,他要面对以后的飞短流长。
徐斌胳膊上暗自发力,不让他挣脱:“别乱动,你腿还没好。”他掏出手机,是那个老战友打来的。这么晚打来,莫非是有周亮的消息了?徐斌一阵激动,按下了接听键。
“徐斌啊,睡了吗?”
“还没有。是不是有消息了?”徐斌一脸兴奋,眼睛看着云浪,想着要是两个周亮在这里碰面,该会是个什么情形?
“有消息了。不过,你要先有思想准备。”老战友一字一句地说,“周亮,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徐斌呆若木鸡。不,不可能。他的宝宝,怎么会死?他分明就在自己面前站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宝宝的呼吸。他下意识地抓紧了云浪。这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鬼魂。宝宝没有死。
“喂,喂,”手机里传来老战友焦急的呼叫声,“徐斌,你没事吧?”
战友的叫声,令徐斌回到了现实当中。宝宝,真的已经不在了。老战友不会和他开玩笑,尤其是咒别人死的玩笑。他抬头看向星空,满天的星星都混成了一片。他问老战友周亮怎么死的。他比自己还小啊,就是去阎王殿排队,也是他排在前头啊。
战友告诉他,周亮是酒后出车祸死的。“黄泉路上无老少啊,”战友叹息着,“活着的人更要珍惜啊。”
寂静的夜晚,浪浪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着徐斌仰着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角流下来。他第一次看到铁骨铮铮的徐斌的儿女情长的一面,不由唏嘘不已。
挂断电话后,徐斌对浪浪说:“我最好的战友,最好的兄弟,不在了,不在了。活着的时候不想见,现在想见也见不到了。”说着,又哽咽起来。他突然抱住浪浪,用力搂着。
浪浪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挣开。可是发现徐斌再没有其他进一步动作,只是把头搁在自己肩膀上,不停抽噎着。他明白过来,这个汉子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但是,两人这个样子,看上去太暧昧了。而且,他也承受不了徐斌的体重。于是,他扶着徐斌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坐在长椅上的徐斌不再抱着浪浪,他两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默默流泪。浪浪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并不安慰他,只是轻轻抓着他的肩膀。过了一会儿,他擦去眼泪,直起身子,对浪浪解释:“好战友突然不在了,听到这消息,太意外了。太意外了。让你陪我这么半天……”
那天晚上,心情沉重的徐斌没有马上回宾馆,而是拉着浪浪,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和周亮的恩怨纠葛。末了,他懊悔地说:“那时真是太傻了。接受了能咋地,能咋地?当初要是答应了宝宝,也许我们就不会提前退伍,他可能也就不会出这事了。”
去年在河边,他向浪浪诉说宝宝的事;难道今天,他要向孟波诉说浪浪浪的事吗?徐斌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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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波和杨志凌互留了电话号码后,就走出宾馆。耐心等待吧,下午或晚上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这想法令他多少有些欣慰。现在,他可以好好逛逛这座美丽的小城,这是浪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干净的街道,多彩的俄式建筑,没有内地城市熙熙攘攘的人流。这一切,都使布尔津看上去像一个刚拆封的玩具城堡。是的,像是一个玩具城堡,这在他到来之前就早有了这样的看法。那时,他和浪浪在网上看着各种旅游攻略,计划着出行的目的地。这一天,孟波看到了别人上传的布尔津的图片。
“这个地方很适合你啊。”孟波翻看着照片,“蔚蓝的天空,白云一朵朵,下面是一排排的小彩色房子。这简直就是个童话世界,这适合你去住。”
“切,你是说我像个小孩吗?”浪浪凑了过来,“咱国还有这样的地方?看上去跟外国似的。”
“有啊。这是布尔津,在大西北,离边境不远。跟外国接壤,建筑当然要受点影响了。”
“未必。”浪浪对这说法不以为然,“他们国家靠近中国边境的城市,我看不一定是中国式的建筑。”
孟波不和他抬杠,说:“管他们国家是啥建筑,咱们又不出国,只在国内逛逛就得了。”
“想法挺好,可是,我有假期,你没有啊。那么远,看来是没机会去了。”
孟波笑了,说:“我只是看看,没说要去那里。我刚才说的是,你适合去那是住,符合你的性格。”
“我可不会选择那样的地方居住。我看是你想去那里才是真的。遇一人白首,择一城而居。”浪浪从后面抱住孟波,说,“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如果你喜欢这个童话一样的城市,那我也会喜欢的。”
“老婆,真乖。我还确实被这个地方打动了。小小的,干净,整齐,漂亮,能在这里生活,也许还真不错。”孟波回头亲了一下浪浪,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城市?”
浪浪想了想,说:“这还真不好说。有时我就想,外国的那种别墅真不错,一栋小楼,一个大院子,可以养鸡、种菜,再种几棵果树……要是能住那样的院子,就知足了。”
孟波又笑了:“那咱们得努力赚钱,移民外国。”
浪浪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也不用移民,把我家的房子改造一下就可以了。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建成传统的合院,还是蛮可以的。”
“你醒醒吧,你们这里说拆就拆了。你要是真改成了一个大院子,将来拆迁赔偿的钱还不够你买一套新房子。当初你们不是为了能多拿赔偿款,才盖成现在这样全封闭的吗?”
浪浪一下子泄了气:“拆迁,改造,烦啊。我们啥时候也住不上自己满意的房子。不过现在我盼着拆迁。等拆迁了,我就能有单独一套房,咱俩还住一起。办啥事都方便,不怕被别人看见。哪像现在,成天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动作稍微大一点都不行,老怕被人听到。真害怕哪天你被吓出个阳痿来。”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孟波不停地吻着浪浪:“看来平时没满足你啊。说吧,这次去哪里玩?等到了宾馆,彻底满足你,你想喊多大声就喊多大声。”
最终,两人选择了一个稍近的风景区。反正,旅游的主要目的是两个人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至于去哪里,其实并不太重要。
孟波叹了口气。没想到,到底还是来到了这个以前只是说说的城市。只是,不是和浪浪一起来旅游,而是为了寻找浪浪的踪迹。他记得,进城的时候经过一条河,于是就向河边走去。在洛阳的时候,浪浪就喜欢去洛河边散步。在这里,想必不会改掉老习惯。
这是中国唯一一条向北流进北冰洋的河流。孟波看过介绍,知道这里曾经航运繁忙。当年中国偿还苏联债务的物资,大多数就是从这条河运往苏联。现在的额尔齐斯河,码头早已废弃,大概已经不能通航了。这是气候变化引起的,还是两国关系变化的结果呢?孟波不得而知,对历史也不抬感兴趣。如果是浪浪的话,估计又要大发感慨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来河边逛吗?每次看到洛河,我都要想起洛阳几千年的历史。那么多的朝代,在洛河边上建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结果呢,建一座毁一座。如今的洛阳,还有哪条街道,哪座房屋是辉煌时期留下的呢?没有一个。只有这条洛河,不管朝代怎样更替,它还是在这里流啊流。它还是那条洛河。”浪浪曾经这样说过。
孟波还记得当时自己反驳他说:“有个哲学家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见,这条洛河已经不是以前的洛河了,甚至今天的洛河也不是昨天的洛河。”
浪浪的回答则是:“那哲学家说的是河水,或者说,他的侧重点在人的感受。洛河好比是一个人,河床是他的躯体,河水是他的血液。如果把侧重点放在洛河身上,那应该说,在同一个地方,洛河流经了不同的朝代。”
孟波走出宾馆后,杨志凌马上向胡刚和燕子走去。“真该把咱宿舍其他几个也拉来,我一个人在这里闲逛,连个照相的都没有。”他一进客厅,就大喊。
胡刚和燕子迅速分开,冲着杨志凌抱歉地笑笑:“怨我,怨我,我这东道主太不够格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杨志凌故意朝燕子看了一眼,说:“这……不太合适吧。你在这里生这里长,该看的早都看腻了。我这初来乍到的,看啥都是新鲜的。还是我自己出去逛吧。昨天有点晚,没看仔细,现在出去仔仔细细地看个够。”
胡刚感激地说:“这多不好意思,又让你一个人晾着。早点回来啊。找不着路了就打电话啊。”
杨志凌答应着,随即就走了出去。别看他现在是一个人,马上就不是了。杨志凌很高兴胡刚和燕子的关系突飞猛进,这让自己有了充足的自由时间。不久,他就看到了在前面晃悠悠的孟波。于是,他用手机不时地拍着街景的同时,不紧不慢地跟在孟波后面。他要瞅个好时机上去搭讪。
当孟波在河边坐下后,杨志凌觉得机会来了。他在河边拍了几张照片后,走到孟波身边,装作吃惊的样子说:“嗨,大哥,咱又见面了。”
孟波一见是他,皱了下眉头,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啊?”被人盯梢的感觉可真不好,孟波感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就算是被一个帅哥盯梢,也不能减轻这种不痛快的感觉。
杨志凌嘿嘿一笑,算是默认,在孟波旁边坐下,说:“一个人旅游有一点很麻烦,没法给自己拍照。”他掏出手机给孟波看,“我只拍了这些街景。这河边风景不错,大哥帮我拍张?”
孟波接过手机,说:“没问题。来,笑一个——”咔咔拍了几张,“不错,笑的很灿烂。”
“那是啊,我这人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谢谢大哥啦。”杨志凌接回手机,并不去看手机里的照片,而是看着孟波,说,“给大哥也拍张吧。既然来了,好歹留个影,也好让大家知道来过这个地方了。”
“我还是算吧,我不上相。”孟波推辞说。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拍照,自己又不是出来旅游的。
看来还得另找突破口。杨志凌心想,现在要是拿不下,以后真成陌路人了。他想了想,试探着问:“大哥不是来旅游的,是来找人的?刚才我听大哥向老板打听什么事。”
孟波有些恼火了,他站了起来,说:“是啊。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继续看景吧。”
杨志凌忙跟着站起来,急急说:“老板妹妹的男朋友是我同学,也许我能帮大哥问问。”
“这样啊,”孟波疑惑地转过来,“你不是在那里住宿啊?”
总算他没扭头就走,有门了。杨志凌暗自松了一口气,陪着笑说:“我住同学家,刚才陪同学来看他女朋友。你下楼时应该看到大厅有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子吧,他就是我同学。如果你想打听什么是,我可以让我同学去问他女朋友,或者我直接去问她,反正我和她已经算是熟人了。”
听起来不错,而且他一早就认定那女孩肯定因瞒着什么不想说。如果换成她男朋友去问,也许真能打听出来。可是,一想到还得把自己的私事向这个的情人吐露……还是算了吧。
孟波沉思片刻,说:“老板已经说了,晚上就会告诉我。那就不用麻烦你同学了。不管咋样,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了。”
热脸贴个冷屁股。杨志凌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甚至恼羞成怒了。从来都是别人死乞白赖地纠缠自己,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他带着僵死的笑容说:“那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然后掉头就走。
看着愤愤走开的杨志凌,后知后觉的孟波这才意识到可能伤害了杨志凌的小小自尊心。他想给杨志凌发个道歉的短信,可是想想又算了。自己和他充其量是的关系而已,以后不可能再见面了,何必发生进一步的关系呢?电话号码都不应该给他留。再说了,就算两个人都在同一个城市,可以经常见面,也不能说你喜欢我,我就非得接受你不可。
孟波把两人的关系定位,杨志凌却不这么认为,起码是从今天开始不这么认为。这个成熟的,略带忧郁的男人,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从今天开始,他要考虑是不是该放弃那片乱七八糟的森林,转攻这棵歪脖树。他得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他果真要吊死在孟波这棵歪脖上的话,那么他现在就得做准备,毕业后到孟波所在的地方工作。不过,首先要做的是,了解孟波的过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是,他也知道,他从燕子他们那里最多只能打听到孟波来这里的目的,至于孟波的过去,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多少。要真正了解一个人,简直太难了。
徐斌也在对孟波重新定位。孟波负心汉的形象在徐斌心里根深蒂固,他来这里的决定更是强化了这个印象。怎么,你完全忘了那个被你深深伤害过的人曾在这里痴痴等你了吗?如果没忘,你到这里旅游快活,是否会感到愧疚?等到听孟波说他要找浪浪时,徐斌不由开始惊讶,原来他不知道浪浪已经离开了,原来他确实没有忘记浪浪,虽然来迟了一年。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浪浪对孟波心灰意冷?或者是浪浪说了假话?不,不会的,浪浪那无奈无助,全身透着失望甚至绝望的样子,让徐斌终生难以忘怀。
那是去年的六月份,浪浪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徐斌已经习惯了浪浪作为周亮替身的存在,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天意。老天收走了一个宝宝,又送来一个宝宝。他一定要珍惜上天给他的这个机会,要好好对待浪浪。
浪浪也习惯了徐斌对自己的亲昵。他从徐斌跟自己亲近时的清澈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欲望,看到的只是关切与怜爱。一般的同志,要是跟你亲近,那就意味着他想和你上床。所以浪浪对孟波以外的男人的亲近,一概加以拒绝。但现在他不仅不拒绝徐斌的亲近,反而沉迷于这种关爱之中。有个直男做知心朋友,感觉真不错。
那天晚饭后,徐斌让牛丽萍照看着宾馆,正要去河边找浪浪,只见浪浪回来了。他正要跟浪浪打招呼,被牛丽萍拉了拉衣服,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注意到浪浪满脸乌云,快要下雨了。徐斌夫妇看着浪浪上楼回房,面面相觑。半天,徐斌纳闷地问牛丽萍:“浪浪怎么了?谁惹他了?”牛丽萍没好气地回答:“你问我我问谁啊,跟他最熟的可是你。上去看看吧,一个人在外地,也怪可怜的。”
浪浪一直住在那间大房间。当徐斌推门进去时,几个刚互相认识的游客正在商量结伴旅游的事。浪浪侧身朝里躺着,没参与大家的谈话。游客看到老板进来,非常惊讶地起身招呼。徐斌示意他们继续,然后径自走到浪浪床边,坐在他身边。
“浪浪,睡啦?”徐斌轻轻地问。浪浪没有回答。徐斌俯下身子,这才看到浪浪不停地在流泪,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巾。徐斌心里一阵难受,他想起了车站送行时的周亮。他伸手扳着浪浪的肩膀,说:“宝宝,出去走走吧。”
浪浪嗯了一声,顺着徐斌手上的力坐了起来,然后任由徐斌拥着自己,在其他游客诧异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考虑到浪浪目前的状态不宜被人看到,徐斌没带着浪浪去常去的河边,而是坐在了院子里的椅子上。“出啥事了?尽管跟哥说,哥替你出气。”
浪浪欲言又止,耷拉着眼皮,低声说:“你帮不了我。”
“是,有些事我确实帮不了你,哥有这自知之明。”徐斌点点头,说,“但是,我可以听你说啊。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些。看你憋着难受,我也跟着难受。你要是不说,我今天晚上就别想睡着了。”
浪浪似乎在权衡利弊,半天才抬头,说:“我说了,你可别看不起我。”
“肯定不会,放心吧。在这里,哥可一直当你是宝宝。”徐斌指着自己的心说。
浪浪苦笑一下,说:“只怕我说了后,你就不这么看了。”
徐斌头一摆:“没那事。哥是那种人吗?”
浪浪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这才小声说:“哥,其实,我是个同性恋……”他不再说下去,等着徐斌的反应。半天没听到徐斌的回答,浪浪看着徐斌,小心地问:“哥,你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徐斌哦了一声,然后问:“下来呢?没了?”他这样的平静态度不仅令浪浪感到意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意外。其实,冷静的外表下是强烈的震惊。他没想到,老天收走的那个宝宝是同性恋,又送回来的这个宝宝,居然也是同性恋。他以前的冷漠已经伤害了周亮,他不能再用同样的态度伤害到浪浪。所以,他只有装作非常平静的样子。
这副平静的样子,让浪浪觉得徐斌虽然不是同性恋,但是思想开放,能包容地对待同性恋这一现象。浪浪想起了那天徐斌说起在部队的事,也许他是受那个什么亮的刺激,所以才不像一般人那样抵触同性恋吧。于是,浪浪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开始谈起自己的事。
“我到都一个多月了,哪也没去。你们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其实,我是一直在等一个人。这个地方是他想来的地方,但是我们一直没机会来。这次我先来,他说随后到。可是,我等啊等啊,他就是不来。刚才和他联系了,结果实……我们分手了。”
徐斌看到浪浪又流出了眼泪,不由攥紧了拳头,说:“这混蛋是谁?他这不是在玩你吗?”
浪浪苦笑一下:“他也身不由己,我能理解。我只是不甘心啊,十年的感情,我们相处十年了,就这样说分就分了。”
沉默了一会儿,徐斌说:“看开些吧。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看不开又能咋办,看不开也得看开了。”浪浪幽幽地说,“我们能相处十年,已经算是长的了。好多人,连三五年都处不了,甚至是不到一年,就分手了。”
“既然分了,就别想他了,只会给自己添堵。”徐斌劝慰他,“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喀纳斯玩?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只当是散散心。然后高高兴兴回家。”恋人没等来,等来的却是分手,浪浪已经没有再在这里停留的必要了。一想到浪浪就要走了,徐斌心里升起莫名的惆怅。
“不,我不走。”浪浪坚决地说,让徐斌吃了一惊。“我要等他来。他肯定会来的。我不指望跟他复合,只希望当面听到他的解释。”
“怎么可能?他会来?”徐斌觉得不可思议。
浪浪十分肯定地点点头:“会的,只要我不走,他就一定会来。”
你说对了,浪浪,他真的来了。可是你又去了哪里?徐斌心烦意乱,他一直以为浪浪已经回到了洛阳,现在看起来不是。宝宝,你能去哪里?
千里之外的洛阳,孟父坐在客厅里照看着孙女。昨天发了一点脾气的后果是今天身体不适,头昏脑涨,胸闷气短。老伴不敢再叫他去外面受桑拿天气的煎熬,就让他坐在开着空调的客厅里照看孙女,自己上街买菜。儿媳吴玉华去上班了,大概快该回来喂孩子了。
开着空调的客厅很凉快,孟父不再那么难受。他照看这孙女,心里却在埋怨孟波。要是孟波早几年结婚,生孩子,现在孙子都上小学了。唉,现在孙女才刚出生,老两口身体可是越来越差,以后怎么带孙女?
孟父看着熟睡中的孙女,想到自己的不争气的儿子,不由叹了一口气。要是人都想刚生下来的婴儿一样简单就好了,饿了哭,吃饱了就笑,没啥心思,多好。为什么年龄越大心思越重,到最后,连父母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呢?曾几何时,他们认为自己的儿子,简单的像一张白纸。可哪里想到,那么熟悉的儿子,居然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那天他暴怒之下向孟波摔出了一只拖鞋,没想到会那么准打在儿子的额头上。他一阵心痛,你怎么就这么笨,不知道躲一下?儿子那傻头傻脑的样子,更令他暴躁。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你这不长眼。他在四处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武器,口口声声狂吼着“打死你这畜牲”,心里却在焦急地甚至是苦苦哀求儿子,你怎么不跑,快跑出去啊!
等到孟波终于逃出去后,孟父全身乏力地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四肢沉重,动弹不得,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过来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钟,他才听到老伴焦急的在一声声地叫着老孟、老孟。逐渐的,眼前清晰起来,他看到眼前惊慌紧张的老伴和吴玉华——她脸上还带着泪痕。要是自己这一病,能让孟波顺顺利利结婚,以后能像正常人那样过日子,他情愿从此一病不起。
“玉华啊,”孟父呻吟着说,“孟波他对不住你啊。从小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成天规规矩矩,谁会想到他现在会变成这样?真没想到啊,没想到。找男人,哼,那都是过去有钱人才干的事。这畜牲,想把爹妈活活气死啊。”
孟妈妈说:“先消消气。孩子可能是一时好奇,不是真是那种人。那种人,都是二亦子,女目汉相,咱波波可不是那种人。波波一时鬼迷心窍,走了邪路,咱得把他拉回来,对吧。”最后一句是对着吴玉华说的。吴玉华低着头,没吭声。
孟父又呻吟了一下,看样子,婚事是办不成了。“玉华啊,我刚才想过了,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搁谁身上,都接受不了啊——那这婚事就不办了……”
孟妈妈拉下了脸:“
这会行,说不办就不办了?那还不让街坊邻居看笑话。看你说的是啥!现在波波眼前是两条路,一条是光明大道,一条是歪门邪道。他只能走一条。波波就是再不懂事,他也知道哪条能走,哪条不能走。咱不能把正道堵死,眼看着他在邪路上越走越远吧?”
她拉过吴玉华的手,继续说:“除去这一点不说,波波的为人,你也看的清清楚楚,不用我去夸。要不然,你也不会跟他谈到现在,对吧?咱不能为了听到的那几句话,也许还没影的事,就说不结婚就不结婚。就算真有那事,他还是能改过来啊。吸毒的人还能戒,这会比吸毒更严重?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别的我不敢说,波波绝对会踏踏实实跟你过到头的。”
孟父嘟囔了一句:“别害人家一辈子。”
孟妈妈皱气眉头吸了一口气,瞪了孟父一眼,然后接着劝吴玉华:“玉华啊,跟你说实话吧。我劝你给波波一个机会,也是有私心的。这事真要闹开了,对谁都不好。我跟你伯不用说了,老皮老脸了,杵着脸情叫别人笑话。可是波波,以后叫他咋见人?他的路还长着。一想到这以后的日子,我这心就难受。孩子再不争气,那也是爹妈的心头肉啊。你现在可能理解不了,以后等你当妈了你才能体会到啊。”
说着,孟妈妈抹了一把眼泪。孟父没有接腔,只是长吁短叹。吴玉华也没吭声,还是低头沉默。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但孟妈妈感觉到她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这让她看到了希望。
“你在好好想想,别急着下决定。”孟妈妈趁热打铁,“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如果真是个火坑,阿姨也不能硬拉着你往里跳啊,是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咱不了解,不能乱说,咱只说波波。波波从小都是听话孩子。从小到大,就没交过不三不四的人。自打上技校,上班后,才搬出去住。唉,想着离单位近,图个上班方便。”
“孟波以前的女朋友,是不是因为这分的?”吴玉华突然问。
孟妈妈愣了一下,马上说:“不是不是。有的是人家嫌咱家条件不好,没车没房;有的是孟波嫌人家脾气不好,怕将来我跟你伯受气。波波的脾气咱了解,他顾家,家庭观念重。等你们结了婚,他就是真和那孩子有啥事,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你说对不对?”
“孟波真能和他断绝关系?”
“能,肯定能,这你尽管放心。”孟妈妈斩钉截铁地说,“他们要是真有那事,肯定得断!”
孟父也看到了希望,说:“玉华。伯在这里求你了,给波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你伯这一辈子可从没求过人。别人到他这年龄,早都办好退休手续。他还是拿内退工资,一个月比人家少拿好几百,甚至一千多。别人叫他去找找人,托托关系,他就是拉不下脸去求人。你就看在你伯第一次求人的份上,再考虑考虑,啊?”
吴玉华想了想,低声说:“伯,姨,你们话都说到这了,我还能咋说?只要他们真能断绝关系就行,别让我将来后悔嫁错了人。”
孟妈妈松了一口气,连声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都是这盆花惹出来的事。我现在就把它扔到楼下垃圾箱。”说着就站了起来,要去搬花盆。吴玉华也站起来,说:“还是等孟波回来,让他亲自还给云浪吧。”孟妈妈沉思一下,说:“对,就这么办。但是现在放这里,看着怪闹心。还是先搬到楼下小车库。眼不见心不烦。”
孟妈妈和吴玉华两人合力抬着花盆下楼去了。孟父站了一下,只觉得身子有些不听使唤,只好又坐回沙发,后来干脆躺倒在沙发上。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跟院子里的张老头一样,拄着拐棍,拖着没有知觉的右腿走路,孟父就不寒而栗。
“老孟,不要紧吧?不行咱去医院看看吧。”孟妈妈回来,看到孟父的样子,不由开始担心。
“没啥大事。”孟父宽慰老伴,他知道老伴在担心什么。两口子以前一直在国营企业,拿着微薄的死工资,没什么积蓄。前几年,双方老人病的病,死的死,仅有的一点家底也都折腾的差不多了。这几年,老伴已经正式退休,工资稍微高了些,再加上两人打工的工资也涨了上去,还有波波的工资也不低,一家子的生活水平这逐步提高,已经不再为吃肉发愁了。可是,如果自己在这时候倒了下去的话,那全家的生活水平恐怕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你真不要紧?”孟妈妈不无忧虑地问。刚摆平了孩子的事,还没喘口气,眼看老孟身子又不行了。这活生生要把人逼疯啊。
“真不要紧,只要不再气我就行。”孟父有气无力地回答。怎么才能不再生气呢?孟父似乎做不到不生气,他实在想不通,自己那个乖巧听话的儿子怎么会是个同性恋,而且自己以前居然一点没察觉?对于自己原本熟得不能再熟的儿子,他得重新去认识了,就像认识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所以他就辞去了商场看车子的工作。原以为休息一阵子身体就没事了,可是现在看来不行,连照看孙女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同性恋会遗传吗?孟父看着熟睡的孙女,胡乱想着。万一遗传给这孩子,咋办?可是马上又觉得这想法过于荒唐,自己和老伴,再正常不过了,结果也没把孟波遗传成一个正常的人。看来担心孙女的性取向是完全多余的,应该想想怎么才能给孙女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
自从知道儿子是同性恋以来,孟父一到街坊邻居面前,就不自觉矮了三分。那天闹那么大的动静,已经引起了邻居的注意。好在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的原因,所以被老伴很巧妙地遮掩了过去。可背地里的种种议论猜测,一直没有消停过。后来,儿子顺利结婚后,邻居看到一家人和和睦睦,议论才渐渐减少了。但是减少并不等于彻底遗忘,中国人在这方面的记忆力实在是好得出奇。一遇到合适的机会,那些热心人总会翻出那天的事说长道短。
孟波去布尔津那天傍晚,孟父吃过晚饭,像往常一样到楼下散步。小区门前,跟往常一样,几个吃饱没事干的闲人在说着闲话。中国老百姓的闲话,无非就是工资涨了,物价涨得更高了,再不然就是中东局势、南海危机,好像这里就是美国白宫甚至联合国总部一样。要是外国记者把中国老百姓街头巷尾的议论场景如实反映给他们国家的民众,大概外国人不会再认为中国人没有言论自由了吧。孟父还在国企上班时也是这小区“议会”里的重要“议员”,经常发些牢骚。下岗后,成天忙着讨生活,连发牢骚的时间都没了。现在虽然有了空闲时间,但是他的心态已经改变,认识到发牢骚并不能使饭桌上多一片肉,所以不仅不再发牢骚,还劝别人也看开些。
草根政治家们看到正踱出来的孟父,停止演讲与辩论,纷纷向孟父打招呼:“老孟,气色不错啊。这一当爷爷,成天窝到家里看孙女,楼都很少下了。”
“看老孟,一提他孙子,鼻子眼都是笑哩。”
“还说人家。谁抱孙子时不是高兴得嘴咧到耳道上。”众人哈哈大笑跟孟父开玩笑。一个邻居冷不丁地问:“你家波波出去旅游了?”
孟父心里一咯噔,心想怎么这么快他们就知道了。那么多的国际大事,国家大事,还不够他们去操心,他们怎么还老盯着自己家这点破事。看到大家都在等着他回答,他笑容滞了一下,说:“嗯,出去旅游了。”
“去哪儿了?”那邻居不依不饶地追问。这让孟父心里一阵恼火,不过又不敢表现出来。问话的是张大妈,成天东家长西家短,这一片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也没有哪家的事是她不想知道的。这种人,是谁都不想沾惹的。面对张大妈的盘问,孟父心里一阵发慌,会不会是她知道了孟波的事?对她的问题不能避而不答,否则她会把她的猜测当做事实到处吆喝。所以孟父虽然反感她审犯人的口气,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去新疆。”
旁边的老李看出了孟父的不快,接过话说:“现在新疆正乱呢。前几天不是刚出了事……”他不顾张大妈的白眼,开始大谈新疆局势,恐怖分子的嚣张,最后提出自己的反恐对策:“依我说,就该给那边都封锁起来,不让他们到处乱窜。看他们还咋闹!”
“这话不对。闹事的毕竟是少数,你不能因为这就限制全部人的人身自由啊。这样做只会激化矛盾,本来不闹事的人,最后也都去闹事了。”
“不错不错。不仅不能限制他们流动,还要鼓励他们来内地。他们总才几百万人口,咱国这么大,给每个县每个市都迁一点。他们的人聚不到一起,也都不会去闹事了。”
“咱国是大,好地方可不多。人都想去好地方,谁愿意去赖地方。人家不想去,你总不能拿着枪硬押着去吧。”
众人七嘴八舌,似乎已经掌握了新疆未来的命运。张大妈对国家大事不关心,她只关心身边的事。她插进话:“看新疆乱成啥了。波波咋会想起来去那儿旅游?”大家不再瞎争论,都奇怪地看着张大妈。
孟父恨不得抽这老太两个大嘴巴。这么多人吵了半天,她这么还惦记着这事!他压着火说:“说哩是啥。俺们也是这样说他,可他不听。他说,刚出过事去才是最安全,因为这时候国家肯定管得严,那些人不敢再闹事。”
“这一来一回都得好几天吧?”老李又插话。
孟父叹口气:“是啊。都是坐火车,飞机太贵。”
“咋不带着玉华去?”张老太还在纠缠。老李看不下去,说:“看你这话问的。玉华要是去了,孙女谁喂?你喂?”张老太瞪他一眼:“说那叫啥话。我喂?几十的人了,话都不会说。”
孟父赶紧说:“本来也想带着玉华跟孩子一起出去,可是玉华不好请假。波波是他们单位现在没活,工人都辞退了。一下子失业了,波波心里不痛快,所以出去散散心。对了,你们谁有门路,替波波找个工作。现在工作不好找啊。”
“洛阳好些企业现在都不景气,想找个好工作还真不容易。除非自己开店,当老板。”
“你以为当老板是容易的?那么多失业的,当上老板的有几个?依我说,还是去经济发达地区打工比较现实。”老李出谋划策。
外出打工?外出打工!老李那天的随口一说提醒了孟父。这两天孟父一直悄悄和老伴商量这事。万一波波真把浪浪带回来,都在一座城市,难保他们不会藕断丝连。这一年,家里风平浪静,全得益于浪浪离开了洛阳。以后家里要想继续太平,还得把他们分开。就像现在这样,分得远远的,让他们见一次面都难。既然浪浪回来了,那就让孟波带着吴玉华离开洛阳去外地。
但是老伴不同意,理由是芳芳才刚满月,太小。就算外出打工,也得等孩子断奶了再说。何况,谁知道吴玉华是啥态度呢?吴玉华的工作很稳定,收入也不错。辞职去外地,连孟妈妈都觉得太可惜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最后孟妈妈劝他,“你就少操些心吧。你费尽力气给他们铺一条道,结果到头来人家不走这条路,那你的力气不是白花了?”
孟波啊孟波,你非要一条黑路走到头吗?你就不替父母,不替芳芳想想吗?芳芳开始扭动身子。孟父知道她快醒了,可能是饿了吧。吴玉华想必也快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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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丽萍把煤气灶的火门调到最小,再把饺子盛到两个碗里,端到餐厅放好,然后走到徐母房间门口,小声喊:“妈,吃饭吧。”待听到婆婆答应后,又走进儿子的房间,“佳佳,吃饭。别成天看电脑,眼睛都要看坏了。”佳佳嘟囔着:“我才刚看一会儿,今天开饭也太早了吧。”
徐母坐到桌前,看了看摆着的碗,说:“你怎么不一起吃?”牛丽萍说:“你们先吃吧,我过会儿给佳佳爸送饺子时一块儿吃。我去打个电话,让燕子先回来吃,然后去商店看着,让爸回来歇歇。”徐母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饺子。
小区里的几个做婆婆的,坐到一起,没有不说自家儿媳的,都在互相攀比——竞相数落自家儿媳的不孝。徐母从不参与那样的批媳大会,因为牛丽萍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所有的老太太也都不得不承认,牛丽萍是个难得的好儿媳妇。牛丽萍不仅模样长得俊,而且能吃苦,勤快,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最让老太太们眼红的是,牛丽萍非常孝敬公婆。老太太们有时受了自家儿媳的气,就忍不住念叨:“当初真该跟徐家一样,去四川寻个媳妇。看人家的儿媳妇,对公公婆婆可真孝顺。自己的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不过也有个别人有一些个别的看法,例如老胡的老婆就撇撇嘴说:“四川女人有啥好。看她个子那么低,生下孩子也长不高。孩子的个子随娘,你们看吧。”
起初,徐母听到老胡家的那套遗传理论心里不是滋味,也有些担忧,万一孩子真长不高呢?但是看到牛丽萍成天鸡鸭鱼肉蛋奶的给孩子补充营养,心里也就多少踏实了些。就算先天不足,只要后天营养跟上,孩子怎么可能长不高?心里一踏实,所以当老胡家的再次宣扬那套狗屁遗传理论时,徐母就不客气的说:“低就低吧,真长不高谁也没办法。养孩子图啥,不就图个将来躺到床上不会动时身边有个端茶送水的人,又不是让他去打排球打篮球。长得再高,不在身边有啥用。”老胡家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而徐母的心里却甭提有多痛快了。
牛丽萍放下电话,对外面的徐母说:“妈,燕子马上就回来,还带了俩人。饺子不太够,我再包些。”然后就匆匆走进厨房。徐母停下筷子,问:“还有俩?谁啊?”牛丽萍边和面边回答:“胡叔家的小儿子,昨天刚回来。还有他的同学。”徐母更纳闷了:“刚刚和他同学要来吃饭?啥样的同学?不会是女朋友吧?”牛丽萍笑了:“是男同学。要是带女朋友回来,那怎么也不会在咱家吃饭啊。哎呀,我说妈呀,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佳佳,给你奶奶说说是咋回事。”
佳佳咽下嘴里的饺子,说:“姑姑要嫁给刚刚叔叔了。”徐母吓了一跳:“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佳佳得意地说:“我昨天晚上听我爸说的。”牛丽萍说:“昨天他爸说时我还不信。可刚才燕子说带他回来吃放,那就是真有这事了。”徐母摇摇头,说:“他俩是啥时候好上的?刚刚在外地上了几年学,他们都没在一起啊。”佳佳急忙说:“我知道。这叫网恋。”徐母奇怪地看一眼孙子,勉强笑了一下,说:“快吃吧,小孩子懂啥。”
徐母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饺子,却再也品不出味了,索性放下筷子,端起剩下的饺子进了厨房。“你一个人又是擀又是包,忙不过来吧?我来搭把手。”徐母把碗放下,对忙得不亦乐乎的儿媳说。
牛丽萍头也不抬,说:“你不用再沾手了,我能行。要不等水开了你下饺子吧,燕子他们也该回来了。”徐母把火门调大,看着灶上的锅发呆。牛丽萍看了婆婆一眼,知道她有话说,就打破沉默:“妈,你才吃那几个饺子,够吗?”
“够了,够了。”徐母说,“看我现在都胖成啥啦,再吃就走不动了。”然后压低嗓门,“我越想越觉得燕子和刚刚不合适啊。我一直还想着燕子跟肖泽谈着,那孩子多好。”
牛丽萍不以为然:“我觉得她跟胡刚挺好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那个肖泽才来,不是这的人,咱对他家还真不了解。就算他跟燕子成了,万一他将来回家工作了,你舍得燕子跑那么远,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
徐母心事重重,说:“就是知根知底啊,所以才……看老胡是那个样子,谁知道刚刚将来会不会也是那样。”
牛丽萍没吭声,只管低着头干活。心想,你的儿子不也是那样子?停了一会儿才接腔:“刚刚跟他爸不一样。”
徐母看了看牛丽萍,不过只看到她的头顶,看不到她的表情。徐母第一次觉得,牛丽萍的个子是矮了些。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老胡家要说是不赖,经济条件好。可是嫁过去是要过日子的,不能光看经济条件。咱家又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指望找个条件好的婆家帮帮。”
“那你主要是担心啥?”
“还不是怕燕子过去受气?”徐母忧心忡忡,“你胡婶那人,谁不知道她是啥样。他们家成天叮叮咣咣,没一天消停。刚刚他奶奶提起来就掉泪,成天说我咋不早点死,早死早清净。”
牛丽萍笑了一下,说:“咱家燕子啥脾气你还不知道。真要嫁过去,恐怕出去掉泪的不是燕子,是胡婶。”徐母苦着脸:“不行不行。那还不叫人家捣骂,说咱家没家教,教出了一个恶媳妇。”
“我也就那样一说,”牛丽萍说,“燕子可不是那种人。再说了,行不行咱们说了不算啊。他俩要是真成了,你还会棒打鸳鸯啊。我看你也做不出那事。”徐母叹了口气,点点头,愁眉苦脸。
“妈,你尝尝,看饺子熟了没,熟了就捞出来吧。他们怎么还没到家?”正说着,听到大门响了一下,牛丽萍冲婆婆挤挤眼,“新女婿上门了。”徐母手忙脚乱,又想去拿碗,又想着先把盛好的饺子端出去。牛丽萍笑着说:“我来盛吧,你先把这碗给他们端出去。”这时听到佳佳大喊:“奶奶,妈,姑姑回来了,还有姑父。”
徐母端着一碗饺子出来,看到燕子和胡刚涨红着脸站在客厅,旁边还站着一个帅小伙正在偷笑。这个佳佳,口改得还挺快。一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刚刚要改口叫自己妈,徐母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心乱如麻,不知道先让谁吃这碗饺子,干脆把饺子放在桌子上,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说:“这是刚刚同学吧。来来来,都过来吃饺子。都盛出来了,我这就去端。你们坐。”
杨志凌推了胡刚一把,大声说:“小侄子都已经改口了,你还愣着干嘛?快叫啊!”
“妈——”胡刚红着脸,很听话地叫了一声,其实脑子里啥也没想。叫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讪讪笑着说:“我去帮你吧。”
徐母听到胡刚叫自己妈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心情突然舒畅起来。这一声喊得咋就这么自然,听着咋就这么舒服呢?她眉开眼笑,连连说:“不用不用,你们坐你们坐。”
厨房里的牛丽萍看到婆婆如沐春风一样进进出出给外面的人端饺子,端醋碟,不由暗笑。后来徐母进来后不再出去,只在一旁看着牛丽萍包饺子。牛丽萍抬眼看了一下满面春风的婆婆,悄悄说:“不行啊,妈,你立场太不坚定了。刚才还一口一个不行。结果,人家一声妈就把你叫昏了头。”
“我可没昏头。我是觉得,现在这世道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孩子们说话的份。现在,孩子们定下的事,家大人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这样想就对了,大人只给她把把关就行了。刚刚这孩子没得说,燕子的眼光错不了。再说了,刚刚这身材,干活能顶肖泽俩,是不是?”牛丽萍偷偷笑了起来。
徐母点点头,美滋滋的说:“刚才刚刚叫我那一声,我一听就觉着,再没有谁比我更合适做他丈母娘了。他不喊我妈喊谁妈?都包完了?够不够?”
“差不多够了。本来我还想着剩点馅,晚上打水煎包,或者包馄饨。这下不用了。面光馅光。”牛丽萍又看了一眼还合不拢嘴的婆婆,说:“妈,你出去陪他们吧。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有啥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说实话,刚刚还没他同学帅。他那同学,长得就跟明星一样。”徐母看看在厨房实在帮不上媳妇忙,才转身走了出去。马上,牛丽萍听到了徐母招呼大家的声音:“刚刚,够不够?不够让燕子再去盛。”
牛丽萍提着饭盒,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胡阿姨叫住了:“丽萍,这是给谁送饭?谁住院了?”
哪有这么说话的?欠骂!牛丽萍虽有些恼火,但还是陪着笑,说:“是去店里,给佳佳他爸送。”
“我说呢。看我多不会说话。”胡阿姨哈哈笑着,“可别在意啊。多日子没送过饭了吧,今天做啥好吃的?”
“包了点饺子。我先走了啊,怕过一会儿饺子坨住了。”虽然马上就要成亲家了,牛丽萍还是真心不想跟她多打交道。她说完就急忙走开,生拍再被纠缠住。
后面胡阿姨跟其他人唠叨:“又不逢年过节,包啥饺子。我可从来不费那事。”旁边的人回答:“非得过节才吃?现在不跟过去了,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
说的没错。牛丽萍得意洋洋,家庭美满了,每天都是过节。家庭要是不和睦,过年也是冷冷清清。一想起胡叔那个硝烟弥漫的家庭,牛丽萍觉得婆婆的担忧不无道理。好在两家住得这么近,将来真要有矛盾了,一转身就到娘家了。不像自己,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没法回千里之外的娘家。
一走进宾馆大厅,牛丽萍就冲着电脑前的徐斌喊:“开饭了!”然后她坐在沙发上,打开饭盒:“还没坨住,赶快吃吧。”
徐斌站起身,花猫从他腿上跳下来,夹着尾巴在牛丽萍的怒目之下逃了出去。牛丽萍皱着眉头,对正走过来的徐斌说:“又抱着流浪猫!洗手去,别把病菌吃到肚子里去。”
“不就一只猫,干嘛非跟它过不去?”徐斌嘟囔着,但还是听话地去洗了洗手,坐到牛丽萍身边。
牛丽萍夹起一个饺子,递到坐过来的徐斌脸前,说:“张嘴。”徐斌乖乖张开嘴,任由老婆把饺子填进去。牛丽萍一脸柔情蜜意,仿佛回到了恋爱时期。她问:“好吃吗?”徐斌机械地回答:“嗯,好吃。”
牛丽萍这才发觉徐斌有些心不在焉。“真好吃?那好,说说是啥馅的?”
徐斌回过神:“啥馅?肉馅的啊。”他张大嘴巴伸向老婆,示意她再喂一个。牛丽萍恨恨地望着他,说:“你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啊,连啥馅都吃不出来。”说着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徐斌嘴边,待徐斌要咬时马上收回来填进自己嘴里,吃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徐斌一眼。
徐斌自知理亏,不过他自有办法哄老婆开心。他张着嘴巴,向老婆的嘴凑了过来。牛丽萍推开他的头,说:“干嘛?快吃饺子去。”徐斌夸张地说:“我还以为你是要嚼烂了喂我呢,原来是自己吃独食啊。不行,那个饺子是我的,快吐给我。”说着又缠了上去。
牛丽萍赶紧再推开他:“羞不羞啊,别让人看到了。正经点,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看老婆不生气了,徐斌才开始安安稳稳地吃饺子。“没事,店里没人。没退房的都出去吃饭了。”
“刚才你在想什么呢?”
徐斌嬉皮笑脸:“当然是想老婆你了。怎么,你没感应到啊?不是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吗?”牛丽萍白他一眼:“是啊。我这里半点都没感应到,说明你想的不是我。到底在想啥呢?”
反正她迟早会知道的,干脆直接告诉她,省得她又瞎想。徐斌思忖了一下,痛痛快快地坦白:“浪浪的朋友找来了。”
“真的?他真的来了?”牛丽萍吃了一惊,“你还准备对付他?”徐斌摇摇头:“没那想法了。”他是真没报复的心了。看到孟波想找到浪浪的急切样子,徐斌开始认为也许孟波对浪浪的伤害没有多深,甚至说至少是无心的。
牛丽萍感到不可思议,她还真想不到徐斌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这个绝好的报复机会。看徐斌的样子,绝对不是在说假话安慰她。只要不闹出事就好,牛丽萍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担忧之心放下去之后,好奇之心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她问:“浪浪的朋友,长啥样?帅不帅?跟浪浪像不像?”
徐斌哭笑不得:“你成天想些啥啊。帅不帅又有啥关系?跟浪浪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能说像还是不像?”牛丽萍很认真地说:“我看了好多这方面的资料。有人就说过,长得帅的男人,容易变成同性恋。”
徐斌看了丽萍一眼,说:“这个结论用在我身上,还像那么回事。胡叔帅不?”牛丽萍轻拍了他一下,说:“别自恋了,你俩都是例外。”徐斌笑了,说:“行行行,我俩是例外,你有理。那你怎么就说他们会长得像呢?”
牛丽萍得意地汇报她的研究成果:“这叫夫妻相。一般而言,夫妻相处时间长了,就会越长越像。性别不同的人尚且会越长越像,更何况性别相同的呢?他们都一起生活了十年了吧。”
“切,”徐斌摇摇头,“你是说你准备看到浪浪的复制品出现在这里?你会失望的,会严重失望的。他们一点都不像。咱俩在一起也快十年了吧,怎么就没越长越像呢?不对,怎么长得很像。”
这下轮到牛丽萍糊涂了:“咱俩长得像?不会吧?”徐斌笑着说:“像啊,当然像啦。都是越来越胖了。你看,咱爸胖,咱妈胖,你胖,我胖,佳佳也胖,燕子也不瘦。都太像了。简直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我哪里胖了?我哪里胖了?”牛丽萍拍着徐斌的大肚子,说:“我全身的肉加起来,也没你这里的肉多。我哪里胖了?”
两人正打闹,徐斌忽然捉住牛丽萍的胳膊,向外面努努嘴,低声说:“有人来了。”牛丽萍忙坐好,整理好衣服。一个活泼的少女瞬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少妇,只是脸上还带着红晕。
“就是他。”徐斌悄悄说。然后对正走进来的孟波说:“吃过饭没?没吃的话来吃点饺子吧。”
孟波看看茶几上几乎要被消灭光的饺子,笑了一下,说:“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吃吧。我上去了。”
一直盯着孟波的牛丽萍等孟波上楼后,低声对徐斌说:“像,很像。”徐斌纳闷了:“你眼没花吧,他们哪一点像了?”牛丽萍看着徐斌的眼睛,肯定地说:“是气质,他们的气质很像。都是带着忧郁的气质。浪浪刚来时,也是这样的忧郁。”
徐斌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这不是废话吗?浪浪刚来时心情不痛快,当然忧郁了;孟波现在是来找浪浪而没找到,忧郁也是在所难免啊。他拍拍牛丽萍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都被你发现了。老婆,高,实在是高。”
“少拍马屁。”牛丽萍不无得意地说,“他是怎么打听浪浪的?你准备怎么回答他?”徐斌说:“他就问浪浪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还有那盆花是为什么在咱们这里。我说下午或者晚上告诉他,可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浪浪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不知道。可见他们的关系断绝得太彻底了。我现在说多了,除了增加他的烦恼外,没有一点作用。说什么都不知道吧,他肯定不会相信。更何况,让他白跑一趟,也于心不忍啊。可要老老实实都告诉他,我又不甘心,凭什么他有问咱们就必须有答?那样那么容易的事。”
牛丽萍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干脆,让我来跟他说。你和浪浪毕竟……”她撇了一眼老公,说:“万一你说漏了嘴,你俩打起来怎么办?所以我来说合适一些,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提到和浪浪的关系,徐斌马上有些激动了。他也觉得这种情绪,不能平心静气的和孟波谈话,所以就同意了老婆的安排。
孟波估摸着徐斌吃完了饭,就下楼来,结果只看到了牛丽萍,他有些诧异:“徐老板呢?”牛丽萍微微一笑,说:“家里有事,他回去了。找我也是一样的。”她看到了孟波眼中的失望,接着说,“你的事他临走时都交待过了。你是来打听云浪的事吧?那找我就对了。”
“嗯?”孟波又看到了希望,“你最了解云浪的事?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牛丽萍示意孟波微笑着说:“走了时间不短了。是年前走的,说是要回去过年。”
年前就回去了?孟波一阵心痛,回去了为什么不联系我?你就那么恨我吗?
牛丽萍注意到了他的痛苦,心里不由感到莫名的快感。怪不得人们热衷于报复别人,折磨别人,原来折磨别人还是很有趣的。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牛丽萍想了想,说:“去年五一前后吧,具体哪一天想不起来了。”这是实话,牛丽萍认为偶尔说说实话更能增加说服力。
“他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平时都做些什么?”
“他一到布尔津就住到了这里,一直住到他离开。至于都干些什么,这可说不好。我们是开店的,只要不做违法事情,我们一般不过问客人的事。我觉得,他应该是到处逛逛,看风景吧。我听他说过,他觉得这里空气很好,城市很干净,还很有异国情调。”
孟波默然。看来,说什么和别人开店,都是骗人的,应该是浪浪家里人想让自己死心才故意那么说的。“他在这里,有没有……认识特别的人?”
牛丽萍想起了浪浪和自己老公的事,有些不自然了,冷冷说:“有,不过不是本地人,都是过往的游客。这里的客人全国各地的都有,本来互不认识,住下就认识了,然后就结伴旅游。这是常有的事。很正常。”
孟波注意到牛丽萍脸上略过的不自然的表情,揣测着是不是她发现浪浪和来旅游的其他同志的不正常关系?要真是这样,那么她肯定也能推测出自己的同志身份。孟波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牛丽萍平静一下情绪,看着不自然的孟波,试探着说:“你很关心你那朋友?你们是……同学?”孟波苦笑一下,回答:“一般朋友。只是听说他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他已经回去了。”
“这样啊,”牛丽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那朋友人缘很好啊,交的朋友很多。”她看到孟波表情更加不自然,于是更加信口开河,“不仅是这店里的游客跟他熟,就是其他酒店的客人他也很快就认识了。经常见他去其他酒店找他们,有时就在那里过夜。来这里找他的倒不多。你也知道,我们这小宾馆,条件有限,和那些好酒店没法比。”牛丽萍滔滔不绝,似乎来这里旅游的除了同志就是同志。说完后,她发觉说得太夸张了,不知道孟波会不会相信。
孟波并没有怀疑牛丽萍的说法。听老板娘这么有声有色的描述,孟波知道浪浪在这里经常419。这不奇怪,一个人远离家乡远离亲人,难免寂寞。自己昨天晚上不也发生了吗?更何况,浪浪变得如此放荡,自己难逃其咎。
看到孟波越来越痛苦,牛丽萍心里越发得意。对,就是这样,就是要让你痛苦。跟我这半年来受的罪相比,你这点痛苦真算不了什么。她这样为自己的胡说八道辩解,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孟波,就像经验丰富的猫,并不急于吃掉捕获的老鼠,而是松开爪子,看着它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缓缓爬动。
孟波抑制着激动的心情,问:“那盆牡丹是怎么回事?”牛丽萍不急不缓,装傻充愣,说:“哪盆牡丹?是这盆吗?咦——,花哪去了?”她这时才发现牡丹不见了,赶紧四下寻找。
“在我房间。”孟波忙解释。
“怎么能放房间里呢?”牛丽萍大惊小怪,“这些植物,白天进行光合作用,吸二氧化碳,释放氧气。到了晚上,没太阳,它们也是要吸氧气的啊。放房间里,可是会影响健康啊。”
“是,是,”孟波尴尬地说。“那花是浪浪的吧?”
牛丽萍点点头:“没错,是浪浪送给我们的。我明白,你是睹物思人了吧?看到牡丹,就像看到了老朋友,是不是?”她做出已经洞察一切的神情说。
孟波说:“是啊。居然在这里看到这盆花,太让我惊讶了。浪浪是怎么……怎么把这花放这里的?”
“是我们向他打听牡丹,然后他就把这花送给我们了。”牛丽萍抛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爽快地说。“洛阳牡丹,天下闻名啊。可惜我们离洛阳太远,没时间去看。浪浪说他正好有盆牡丹——”她注意到孟波表情僵了一下,继续说,“搁在家里没人待见,干脆就送给我们。哎,你说,那盆牡丹是啥品种啊?今年没开花,估计是水土不服?再不就是,路上受了伤?”孟波把头扭了过去。“肯定是受了伤,还伤得不轻。”牛丽萍又重重加了一句。
“我……去看看那是啥品种。”孟波说着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装,你就装吧。”牛丽萍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看你能装到啥时候。”敌人落荒而逃,战斗取得重大胜利,她心满意足。也许不该这么咄咄逼人吧,大获全胜后,她开始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怜悯对手。既然已经痛打过落水狗,那就不应该在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了。
得尽快把这人打发走,免得节外生枝。牛丽萍觉得这是眼前最要紧的事。自己的家庭刚回到幸福的轨道上来,可不能再受这个变态影响而再次偏离方向。当孟波再次来到楼下时,牛丽萍决定不再做猫戏老鼠的无聊把戏了。
孟波刚洗过脸,头脑清晰了些,他得弄清楚自己想要弄清楚的事。他问牛丽萍:“浪浪是什么时候把牡丹送给你们的?”
“春节后。”牛丽萍干脆利索,不再废话连篇,虽然不是实话。
孟波大惑不解。自己是在五一结婚那天才注意到牡丹不见的,而浪浪也是在那两天离开的洛阳。也就是说,在浪浪离开洛阳前,牡丹就已经回到了浪浪那里。可是带着牡丹旅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按宾馆这里的说法,浪浪春节回到了洛阳,然后把牡丹寄了过来。可是又有些不对。云家的人一直说浪浪没有回去,圈里的好友也都是这么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渐渐地,孟波脑子里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这想法使他非常不安。牡丹花是怎么到浪浪手中的?这其中隐藏着哪些他所不知道的事?自己结婚前的那一个月,浪浪突然变得很冷淡,最后又不告而别,是不是与此有关?孟波心乱如麻,向牛丽萍道了谢,就走出宾馆。他想静一静,仔细想想,再做打算。
布尔津童话般的街道,已经无法引起孟波的兴趣。他慢慢地走向河边,步履沉重。毫无疑问,牡丹不会自己长腿跑会浪浪那里,浪浪也不会主动搬它回去。那么,是谁把牡丹还给了浪浪?孟波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会是他们吗?很有可能。他们发现自己跟浪浪的事情时是那么的愤怒,让他们分手的态度是那么坚决,做出把牡丹还给浪浪的举动丝毫不奇怪。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吴玉华。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继续跟别人保持不正当的关系,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用退回牡丹的办法拆开两个人,吴玉华肯定能做出来。他想起“爱在明天”说过母亲和吴玉华去过浪浪家的事,或许是那次他们把牡丹送了回去?
孟波在河堤上走来走去。好几次,他很想打电话回去问个清楚,可最后还是没有拨出手中的电话。他想起了两鬓斑白的父母,这一年他们似乎衰老了许多。尤其是孟父,患上了脑血管病,已经输过一次液。医生一再交待老人不能受刺激。他又想起了刚做母亲的吴玉华。虽然吴玉华对他和浪浪的事还耿耿于怀,时常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但是那眼神更多时候流露出的是容忍与坚持。正是有了吴玉华的容忍,婚姻如期举行,保全了全家人的脸面;也正是吴玉华的坚持,才在外人面前树立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形象。
难道应该去责问他们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问他们?对于父母,做儿子的理应心存感恩之心,要时刻想着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怎么能再让他们伤心操心?对于吴玉华,孟波同样心怀感激,还有愧疚。他感激她为这个家的付出,愧疚自己没有给予她想要的爱情。自己不配去责问她,该自责的是自己。如果自己不是同性恋的话,现在的家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
额尔齐斯河缓缓向北流着。孟波注视着河水,想起了他和浪浪之前关于洛河的对话,不由叹息。这一年来,变化是这么大。据老板娘的说法,看来浪浪已经迷上了他以前深恶痛绝的419。这都是自己的过错。而自己呢,机械地扮演着孝顺儿子、合格丈夫的角色,却并不开心,仿佛失去了灵魂。自己和浪浪的事,那场风波后就成了家里的禁忌,都避免提及此事。一家人过着表面平静祥和的日子。直到有一天,这平静被外面的力量打破,就如同平静的死水潭中被扔进了一块石头。
那天,孟波陪着大腹便便的吴玉华在外面散步,迎面碰到了多嘴多事的张大妈。要是在平时,他早就加快脚步绕过去了,可是现在不行,吴玉华行动不方便。
“啧啧,孟波啊,咋这么不开心啊。”张大妈的大炮向孟波开火了,同时小眼睛放光,一眨不眨地留意着小两口的脸色。“看看,这哪像当爹的人。”
结婚以来,受浪浪离开的影响,孟波心情不是很愉快,虽然竭力表现得和平时一样,但有时难免会偶尔流露出一点不佳情绪。有那么几个克格勃般的邻居例如张大妈看在眼里,难免会去和别人嚼舌头。但孟家偏又风平浪静,一团和气,这就更让他们有了议论的依据。这议论自然会再传到孟家耳朵里。孟波父母和吴玉华都很无奈,因为明知道原因在哪里,可都不敢提,生怕引爆那个火药桶。孟波也很无奈,有时甚至还会很愤怒,难道自己偶尔想一下浪浪都不可以吗?
此时面对张大妈的追问,孟波皱了下眉毛,不想搭理。对这种饶舌的老太太,孟波能想到的最好对策就是不理不睬,让她发出的炮弹变成哑弹。吴玉华不这么看,她觉得与其让她成天瞎猜疑,不如痛痛快快给她个说得过去的答案,于是陪着笑说:“他这是发愁奶粉钱呢。现在经济形势不是都不景气吗,他们单位订单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停工了。偏偏我这又快生了。将来要是俩人都在家歇着,光靠爸妈那点退休金,这日子咋过。所以他发愁啊。”
“马上就变成‘啃老族’了,我能不愁吗?”孟波接口说,算是默认了吴玉华的说法。他挽着老婆胳膊,“回去吧。看你这身子,我真有些担心。”吴玉华冲张大妈打个招呼,跟孟波准备回家。
张大妈穷追不舍,在后面撵着说:“自打你们结了婚,孟波就一直是这样。多大的事,从结婚愁到现在?不用愁,谁家不会遇到点事。”
吴玉华的脸拉了下来,孟波更是怒火上升,原来你成天监视着我们家啊。孟波没好气地说:“那时候是愁着没怀孕,怀上了又愁着怕出意外。”吴玉华碰了他一下,孟波没再吭声,两人径自回家,撇下张大妈站在原地发恨。张大妈的儿媳结婚前就已经在张家住了好几年,流了几次产。等婚后想要孩子了,偏又怀不上了,就是怀上也保不住,这已经成了张家最大的心病。
那天吃晚饭时,孟父为白天的事教训孟波:“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说那话干啥,显得你老能?”孟妈妈看看阴沉着脸的孟波,说:“吃饭吧。说她不屈。成天瞅着别人家的事,东家长西家短,阴阳怪气。咱院里,谁家不烦她。”孟父拉着脸,说:“现在怕人说了?没影的事,她再说,没人信;自己办下的事,就是她不说,别人也会说。”孟妈妈急了,看看低头吃饭的孟波夫妻,说:“啥有影没影。你咋跟外人一心!去吧,你去跟外人过日子吧!”
“过几天我去布尔津。”孟波闷声闷气但是很决然地说,打断了父母的吵架。孟父、孟母,还有吴玉华,一起看向孟波,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
片刻,孟父干巴巴地问:“去干啥?”
孟波还是低着头,说:“我一直都想去,就是没合适机会,没对你们说。”
“我问你去干啥?”孟父开始发怒。孟妈妈顿了一下碗:“你叫啥叫,生怕全院人听不到啊。”
孟波抬起头,对上父亲的眼睛,说:“去找浪浪。我想过了……”
“不准去!”孟父厉声呵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爸,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孟波想对固执起来就蛮不讲理的父亲讲讲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想对家人说,他和浪浪其实已经断绝关系了。浪浪毕竟是因为他才离家出走的,他对不起浪浪,对不起浪浪的家人。他要去接浪浪,并不是要和他重归于好,而是要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如果可以,带他回来,两人一起去浪浪父母面前赔罪。今天张大妈的逼问让他明白,自己再不能这样在众人面前躲躲闪闪的过日子。自己受气不说,还要连累家人在张大妈这样的小人面前低三下四。他要和浪浪彻底了断,和过去的自己彻底了断。
“别去,”这次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吴胡华,她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都在吃惊望着自己的三人,突然捧住肚子说,“我……啊……”
那天晚上,吴玉华顺利生下了芳芳。虽然提前几天出生,但身体很健康。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孟波看着眼前的额尔齐斯河,重新思考着自己和浪浪的关系。在家里的时候,他下定决心要和浪浪彻底了断,自己要重新做人,并且认为那样做虽然有困难,但还是可以做到,而且必须做到。但是一旦离开家庭那个环境,他又觉得,重新做人简直不可能,就像是在这里靠筑一道堤坝,就会使额尔齐斯河从此在堤坝止步一样不可能。河水该流去还是要流去,就算是世界上最大的堤坝,也不能阻挡河水奔流的步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额尔齐斯河里的水沿着河床连绵不绝地向北流淌。河还是这条河,水却不再是过去的水了。孟波不无伤感地想,浪浪和自己,和以前都已经判若两人了。就算两人见了面,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种关系,就像河里的水,只会义无返顾地向前流而不可能折回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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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斌坐在院子中的老位置,惬意地品着老婆刚泡的茶。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才是适合他的生活。生活回到了原来的幸福轨道上后,回想这几个月的龌龊日子,自己都纳闷当初怎么会昏了头。要是浪浪知道自己那些日子在同性恋的烂泥潭里滚来滚去,可能会非常吃惊,非常痛心吧。
那天晚上在河边浪浪向他出柜后,一连几天都有意回避着徐斌。徐斌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怕见面尴尬,也许后悔不应该在一时激动下向他出柜。但不能因为这就躲开自己啊?他不能任由浪浪躲避自己,那样的话,刚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就会土崩瓦解了。所以他主动找浪浪谈天说地,还很好奇地打听同性恋之间的事。就这样,徐斌知道了男同性恋叫同志,恋人叫BF,还知道了1、0、0.5的含义等等。他听到这些数字时禁不住哈哈大笑,心想这些人可真逗,“那你说,我是什么?”浪浪嘟囔了一句:“你又不是同性恋。”
徐斌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和浪浪的关系不仅没有疏远,反而由于和浪浪分享他的秘密从而变得更加亲密了。他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是同性恋呢?好像没有如果,因为自己确实不是。那再换个角度想,如果从现在起,自己变成同性恋,会是什么样子?这想法起初使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来随着考虑次数的增加,在加上对浪浪的故事了解得更多,这想法开始不那么讨厌了。他甚至开始觉得,对于像浪浪这么可爱,这么可怜的同性恋,人们根本没理由歧视。
由于有了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浪浪明显开朗了许多。他开始称呼徐斌“斌哥”,徐斌一家人则直呼其名浪浪。
“斌哥,”有一天,浪浪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找个工作。”
徐斌奇怪看着他:“你真要在这里常住了?为了那个人?”
浪浪摇摇头:“不全是。我们既然已经分了,我做什么事就不再考虑他的因素了。主要是我自己,我想换个环境。”
“换个环境也好。你想找什么工作?”徐斌想着到浪浪的那种奇怪复杂感情纠葛,觉得换个环境生活未尝不是好事。
浪浪想了想,苦笑着说:“我除了当老师,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不如给你当服务员吧。”
徐斌哈哈大笑:“那太大材小用了。再说了,我这小店,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啊。马上旅游旺季就到了,其他规模大点的酒店、宾馆,可能会增加人手。我去帮你问问。可惜了,一个老师,去干服务员。”
沉默了一会儿,徐斌灵光一闪,说:“旺季?旺季就是暑假啊,学生们都放假了。对了,你不是老师吗?可以开个假期补习班啊。”
浪浪马上否定了:“行不通。没地方啊。一般这种类型的补习班,虽然也给学生们讲讲课,但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帮着家长看孩子,督促他们写暑假作业。收费高了,家长们觉得不划算;收费低了,连房租都顾不住。所以一般都是开在自己家里。像我这住旅店的,哪有地方办班啊?”
“可以开在我家里啊。不是这里,还有两套房子。”徐斌不放弃这个念头,说,“一套佳佳的爷爷奶奶和燕子住,另一套我和你嫂子住。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嫂子基本上天天拴在店里,所以那房子基本上空着,你可以在那里开个补习班。别提房租,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帮我们带着佳佳,权当交房租了。”
浪浪犹豫着:“不合适吧。就算不说房租的事,那还得买桌椅板凳……还有工商税务会不会来查?还有,我一个外地人,人家会放心把孩子送来吗?”
徐斌一脸鄙夷:“上学上傻了。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啥事也做不成。干脆,补习班我来开,学生我去招,每月给你发工资,咋样?”
浪浪巴不得这样,赶紧点点头:“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
徐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呀,一辈子打工的命。”
浪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徐斌说干就干。没怎么费事,仅仅是把餐厅和客厅略微布置了一下,容纳二十多个学生绰绰有余;如果挤挤的话,再多十几个学生也没问题。徐斌顺便把宾馆也改造了一下,把几间大房间分割成了只能放张床的小单间。以前经常有客人要求住单间,徐斌早有改造的想法,只是一直懒得改造。
宾馆改造完成后,徐斌就让浪浪搬进了最里面的小单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徐斌坐在床头,笑吟吟地对浪浪说,“一个月100块,咋样?”
浪浪乐了:“跟免费差不多。”
徐斌故作严肃地说:“不一样。你有空的时候,得帮我们打理宾馆,没工资。”
浪浪手掌举到额头,大声说:“Yes,sir!”
参加补习班的全是小学生,基本上还算听话。上午,浪浪看着他们写暑假作业,帮他们讲解不懂的地方。中午饭就在隔壁的徐斌父母家,跟大家一起吃饭。下午,浪浪有意给学生们讲授新学期的课程。补习班一天的工作一结束,浪浪就回到宾馆,帮徐斌夫妇照看宾馆,让他们回家吃晚饭。这样的安排,令徐家老两口非常满意。自打开了宾馆,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真不多,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必须在店里值班,所以饭桌上总是要少个人。
看得出,牛丽萍也十分满意。以前,她既要操心宾馆,还要照看佳佳,公婆的小商店有时也得去帮忙。即使有燕子在帮忙,她还是感到有些累,主要是心累。现在好了。佳佳有浪浪管着,不用再多操一点心。自己只要把一日三餐做好,把公婆伺候的舒舒服服就行了。
燕子也很满意。浪浪在空闲的时候,给宾馆开了博客、微博、微信等等,在网上招徕了不少游客,自已再也不用时不时地去车站拉人了。
徐斌倒是有些不满意了。白天一整天看不到浪浪,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开始几天,徐斌借口想看看补习班的情况,就让丽萍看着宾馆,自己回来看浪浪。结果学生们见到他,一个个夹头缩耳,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压抑。浪浪只好下逐客令。徐斌很纳闷,悄悄问浪浪:“他们怎么这么怕我?”浪浪眨眨眼:“因为你是男的,代表着爸爸。孩子们哪一个不怕爸爸?”徐斌表示怀疑:“你也是男的,他们怕吗?”浪浪点点头:“当然怕。不过,他们怕我不是因为我是男的,而是因为我是老师。学生不怕老师,那还不反了天了。”徐斌无奈,只好灰溜溜地回宾馆。
好在晚上还可以和浪浪在一起。现在宾馆有了浪浪的帮忙,徐斌就说店里用不了几个人,晚上一个人值班就可以了,光明正大的让牛丽萍回家住。宾馆虽说也是自己家的,但住起来总不如家里舒服,牛丽萍很乐意这样的安排。每天晚上,等老婆一回家,徐斌就拉着浪浪坐在院子里,追问浪浪同志圈里那些令他十分好奇的事。浪浪很有耐性地向他描述那个他所从不知道的世界,描述那个世界里的人,还有那个世界里的种种趣事。
牛丽萍搬回家住后,隔几天就要让徐斌回去住一夜。每到这时候,徐斌就会得意地说:“回去交公粮了。”浪浪只是会意一笑,并不接腔。有一次,徐斌突然问:“你都出来几个月了。你是怎么解决?”他知道浪浪是个纯0。在徐斌看来,1和正常男人一样,欲望没法解决时肯定也是打手枪。那么,0呢?怎么解决?他是真的好奇。浪浪皱着眉头看他一眼,似乎埋怨他不该问这话题。徐斌没听到答案,以后也没再问。不过,以后一见到浪浪买香蕉或
者黄瓜,徐斌就会意味深长地看着浪浪。浪浪后来注意到了徐斌的不怀好意的眼神,气急败坏,却又无法可施,只能瞪着徐斌的眼睛,露出一口白牙,恶狠狠地啃着黄瓜或香蕉。浪浪手持香蕉或黄瓜往嘴里递的动作,再加上他望过来的幽怨的眼神,愈发让徐斌产生很邪恶的想法。
浪浪每天忙忙碌碌,看上去既充实又快乐。灿烂的笑容开始时常出现在他的脸上,徐斌越看越觉得他与周亮更加相像。不同的是,以前周亮总围着自己打转,而现在是自己围着浪浪打转。也许这是上天在惩罚自己对周亮的冷酷无情,所以才自已在周亮的替身浪浪面前低声下气吧——如果自己现在的态度是低声下气的话。想到这里,徐斌越发对浪浪亲近起来。他觉得只有把更多的热情投在眼前这个宝宝身上,才能弥补自己以前犯下的过错。
有一天晚上,徐斌和浪浪像往常一样向去院子里的老地方走去,他很自然地揽住浪浪的肩膀。浪浪闪了一下避开他的亲昵动作,让他大惑不解。等坐定后,徐斌实在忍不住了,问浪浪:“哎,刚才你躲什么呀,好像你是小红帽我是大灰狼似的。”
浪浪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把目光移向别处,说:“咱们别太近了,影响不好。不是怕影响我,是怕影响你。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让外人看到了怎么说?”
“你呀,成天想得太多。”徐斌不以为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啊。咱们光明正大的,怕什么?倒是像你这样扭扭捏捏,才会让别人乱猜。”浪浪涨红了脸:“我啥时扭扭捏捏了……”
是不是所有的男同性恋,都或多或少有点女性化?徐斌觉得肯定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是天经地义的真理。所以,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要么是他自己有点女性化,要么是他喜欢的那人有点女性化。徐斌可从不认为自己女性化,那么女性化的只能是浪浪。没错,浪浪就跟个小女人一样。徐斌在心里分析着浪浪浪的性格: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敏感多疑,等等,当然,还像女孩子一样喜欢小动物。
“你和你那BF,从来就没搂过抱过?我不信。”
“当然有过,不过都是在房间里。谁敢到外面搂抱啊,除非疯了。”
徐斌笑了,说:“你们啊,也真够憋屈的。”浪浪叹了口气,说:“是啊,成天跟做贼似的。”
“那还是你们心里有鬼。我以前和战友们成天勾肩搭背,从来没人说过什么。”
“你们那时多单纯啊。哪像现在,两个男人稍微走近一点,别人就会大叫‘你俩搞基!’”浪浪苦恼地说。
徐斌被逗笑了。过了一会儿,说:“你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同志?”浪浪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有了,还不止一个。”徐斌兴奋地追问:“都是哪几个?”浪浪吃惊的看了看他,说:“你想干嘛?”徐斌回答:“好奇啊。你总不会认为我要去和他们搞基?放心啦,就算我要去搞基,也是和你搞。”
浪浪急忙说:“别,千万别。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我不想让别人骂我,说我把你带坏了。”
“我只是随口说说。我喜欢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从来没想过那事。快说说,这里还有谁是?”徐斌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附近还有谁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浪浪想了一下,说:“我说这里有同性恋,是根据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得出来的结论。科学家说,同性恋占总人口的5%左右,这比例在世界各国都基本差不多。布尔津虽然小,几万人总还是有的吧,要是按照那个比例算的话,同性恋起码有好几百吧。”
徐斌目瞪口呆:“不会吧,好几百?”浪浪笑了:“吓到你了吧?其实这个比例不一定适合咱们国家。就算5%的人一出生就是同性恋,可将来未必显露出同性恋的身份。受文化、习俗的影响,这其中的许多人也许意识不到自己是同性恋,他们会过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而且,按这个比例推算出来的同性恋人数,包括了男的、女的,还有老的、小的。老的不说,就说小的吧。小的里面包括了上小学的、幼儿园的,
还有刚出生的,现在根本看不出谁是来啊。”
“那究竟谁是,你发现没?”徐斌有点发蒙。
浪浪犹豫了一下,果断地说:“没发现。”
徐斌看出来他没说实话,知道再问他也不会说,就不再追问。不过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徐斌看谁都像同性恋——只除了他自己。他认为就算是真正的同性恋,也不会把自己当做他们的同类人,所以他一如既往地搂抱浪浪,丝毫不顾浪浪的反应。浪浪小小的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就放弃反抗,任凭徐斌经常用肢体来和自己交流。
类似的夜晚在院子里的谈话在以后的日子里经常发生。徐斌不停地打听那个他还不甚了解的世界,浪浪也很乐意谈起那个属于他的世界。徐斌发现,当谈到那个世界时,浪浪好像变了一个人。也许,在那个世界里的浪浪,才是最真实的浪浪吧。
如果遇到天气不好,不适合在院子里闲坐,浪浪就捧着书,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看。那是在夏天,浪浪的小单间里有些热。但徐斌认为,浪浪不到睡觉时间不进房间是为了避免自己跟进去从而造成两人独处的机会。因为有几次,他提出要去他的小房间坐坐,总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情愿。虽然浪浪没拒绝他进去,可是没几分钟,浪浪就借口有事离去了。至于徐斌的小值班卧室,浪浪更是绝不踏进半步。徐斌由此断定,浪浪在躲避自己。你以为靠躲避就能阻止我进入你的世界吗?办不到。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乖乖打开大门,领我去参观你的那个世界。
世事的变化总是出人意料。徐斌想不到的是,在浪浪离开后,自己会进入那个世界。领他进入那个世界的胡叔,现在正走进院子。徐斌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我已经说过退圈了,他还不死心啊。”虽然不高兴,他还是站起来招呼:“胡叔,来啦?过来坐。”
胡叔笑呵呵地走过来坐下,问:“燕子在里面?”徐斌说:“没有,丽萍在里面招呼。燕子不是和你家刚刚出去了吗?”胡叔哦了一声,说“丽萍又来看店了?看来你是真的打算老老实实过日子。”徐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停了一会儿,胡叔说:“昨天回去我把你的打算给那几个人说了。他们都说你要是退圈了,那可是大家的重大损失啊。”
徐斌得意地说起客气话:“没有没有。少我一个不嫌少,多我一个不嫌多。”
胡叔接着说:“大家还说了,既然你真打算退出,大家也不强留,一会绝对不会再骚扰你,见了面还是朋友。”
到目前为止,知道徐斌跟同性恋搞在一起的人不多,出了自己家里人以外,就只有同性恋圈子里的人。本来徐斌还在担心,那几个迷恋自己的人会不会一直来纠缠自己,从而把事情闹大,自己的事变得家喻户晓。现在听胡叔这么一说,他就放心了。你不需要我了,我绝不死乞白赖地纠缠,同性恋对感情就是这么毅然决然,浪浪就是这样。徐斌感慨,普通男女在恋爱中,要是一方没啥理由提出分手,另一方肯定会纠缠不放。看来,同性恋还真是薄情寡义啊。说什么喜欢啊,爱啊,都是假的。紧接着,徐斌心里又有些不平,原来你们一直把我当成你们的按摩棒啊。
算了算了,既然和他们的瓜葛已经结束了,那就彻底翻篇。徐斌笑吟吟地说:“肯定都还是朋友啊,就像我进圈以前那样,该怎么来往,还怎么来往。”
“对,对,就是这意思。”胡叔附和着,然后说,“他们想搞个聚会,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在一块聚一聚,权当是给你送行了。别多想,就是一般的聚会,喝酒,聊天。”
徐斌忍不住笑了:“送行?好像我要出远门一样。”
胡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送行,送你离开这个圈子。怎么样,来吗?”
“都有谁参加?”
“地点定好了,就在大刘的饭店里。人员还没最后定下来,主要是要先征求你的意见。你要是不来,那聚会就没必要办了。”
“我不去,你们一样可以聚会啊。”徐斌嘴上说着,心里在飞快地盘算。这会不会是鸿门宴呢?嘴上说着是一般的聚会,到时候酒一喝多,谁知道会不会群魔乱舞?这次的主角是自己,他们该不会是想把自己灌醉,然后拍个裸照当留念吧?肖泽已经警告在先,无论如何不能再有啥把柄被人抓住。
胡叔似乎猜到了他的顾虑,说:“放心吧,找的都是很熟识的人,就是简单坐坐。”
要是光坐坐,说说话,那倒没什么。徐斌不再推脱,爽快地答应了。聚会的时间就定在后天晚上。那天是周六,几个在附近城市上班的朋友也能有时间来参加。
“他们早就说过要来看看你。”胡叔意味深长地说。
徐斌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不无得意的想,这要是换了胡叔说退圈,还会有这么多人来摆宴送行吗?再一想,自己这么受欢迎,还不是因为对他们来说自己还是新人,他们的新鲜劲还没下。等自己到了胡叔这把年纪,恐怕也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进这圈子这半年,他发现,同性恋比普通人更加讲究实际,他们看中的是年龄,身材,相貌,很少真正涉及感情。如果一个同性恋,不再年轻了,身材走样了,那就只能靠金钱来吸引其他的同性恋;要是连钱都没有,那就只能是跟在年轻人屁股后面干瞪眼流口水了。他很庆幸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同性恋,等自己老了,身边还有老婆牛丽萍陪着。少年夫妻老来伴,到那时,牛丽萍就是个真正的老伴,而不会是像胡婶那样只是名义上的伴。
徐斌看牛丽萍向这边走来,就提高声音说:“明天还准备出车啊,也该歇歇了。人凑够了没,要不要我问问我这里的客人,看谁要去。”
胡叔会意地回答:“已经齐了。但是你还得帮我留点心,万一明天有哪个客人临时变卦不去了,还得麻烦你给找个替补的。”
“说啥麻烦不麻烦,你平时往我这没少拉客人。咱们互相帮忙。”
牛丽萍走了过来,堆出笑脸说:“胡叔来啦。也该享清福了,出什么车啊。上次我还跟斌哥说,我们要是到您这岁数,就啥也不干,成天旅游去。”不等胡叔回答,她马上转向徐斌说:“我回去做饭了,你看着点儿啊。”徐斌点点头。牛丽萍又对胡叔客气了一下:“胡叔,那我回去了啊。”说罢转身就走,根本不等胡叔回话。
胡叔冲徐斌笑了一下,说:“你这媳妇,很贤惠。有这样贤惠的嫂子做榜样,燕子肯定也是个好媳妇。”
徐斌满脸的幸福与得意,说:“那是啊。丽萍是没得说,你不看是谁调教的。”他看了胡叔一眼说:“你们这些人啊,就羡慕嫉妒恨吧。”
“羡慕嫉妒是有,不恨。”胡叔叹口气,说,“这都是命啊,不信命不行。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没有鬼没有神,没有上帝没有老天爷,没有命中注定。结果呢,还是那句老话,人的命,天注定。想改都改不了。”他撇了一眼徐斌,说,“都是命啊。越想改,又改不了,就只会越痛苦。我可是深有体会。后来干脆不改了,既然命中注定自己是啥人啥命,那就顺其自然吧。”
徐斌哼了一下,说:“那你决定不改了以后呢?没痛苦,天天幸福快乐?”
胡叔又叹气,说:“我就是一辈子受罪的命。”
两人正说着,燕子和胡刚以及杨志凌说笑着回到宾馆,看到两人坐在院子里,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胡叔痛心疾首:“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先不认我这老爹了。你看看,燕子走哪他跟哪,成天不落家。我刚才才到家,你婶就跟我吵。说刚刚都是跟我学的,眼里没那个家。中午做着他们的饭,结果该吃饭了说不回去了,去你家吃了。为这事跟我吵了半天。”
徐斌听着胡叔的诉苦,乐得一直笑,说:“这是刚刚不对,回去说说他就行了。他们在学校过惯了,才回来还没适应,不知道提前给家里打招呼。再说了,现在不是有特殊情况,忘了时间也情有可原。”
胡叔只顾自己倒苦水:“她还说,事情要是定住了,头回上门应该带着礼,哪有空手去的。叫别人笑话。说到这,我要问问你,他们定住了没?”
徐斌笑着回答:“刚刚没跟你说啊?”
胡叔说:“真没有。昨天我还是猜测,今天一早就出车,这不才见到他。”
徐斌点点头,说:“成了。板上钉钉了。”
“这小子,行。咱们到底成亲家了。我赶紧回去,跟你婶说说。”胡叔高兴起来,就站起身准备回家,把这消息告诉老伴一声,也许老伴一高兴,今天就不用挨批了。
徐斌也站起来:“你要走了?不再坐会儿?”
胡叔说:“该回去了。他们谈情说爱,他同学跟着算是咋回事,真没眼色。你不用送了,我回去了。后天的事可就说死了啊,不能再变。我去通知其他人。”
徐斌答应着,把胡叔送到大门口,这才回去。
徐斌走进前厅时,几个年轻人正在大笑。徐斌笑着问:“啥事这么高兴?”燕子笑着回答:“我们正在说马航飞机失联的事。小凌说飞机很可能穿越了,没准几十年后,那架飞机会突然出现在北京上空,请求降落。等落地后一看,来接机的家属都成老头老太了,没准孩子年龄都比爹妈大了。”徐斌干笑了一下,说:“家属们都要急死了。要是真穿越了,那还算是一个好消息。但愿是穿越了。”几个人不再笑了,他们也意识到拿别人的痛苦开玩笑不合适。
气氛稍稍凝滞了一下,徐斌转向杨志凌,热情地说:“听说你准备去喀纳斯?这几天天气不错,很适合去那里。”
杨志凌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胡刚,说:“我打算明天去。”
徐斌说:“一个人去?那多没意思。让刚刚陪你去。同学大老远的来了,不好好陪着玩玩可说不过去。燕子这边有点忙,脱不开身,要不然让她也陪你们去。人多了热闹,玩得才高兴。”
“哥——”燕子不满地看了徐斌一眼,低声叫道。她知道徐斌是想支开杨志凌,让她和胡刚单独在一起。可是,和胡刚的新关系刚确定,两人单独相处还有些不太适应,所以他们才拉着杨志凌。再说了,杨志凌毕竟是客人,让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逛也不合适。
杨志凌也听出了徐斌的意思,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不要紧。我在学校里也是独来独往的,不用人陪。”
徐斌赞许地点点头:“独来独往,行,有个性。真不用人陪?”
杨志凌回答:“真不用。本地人和外地人,对风景的看法肯定不一样。对外地人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可是本地人会说,这些有啥好看的。”
胡刚觉得过意不去,说:“我陪你去吧。虽然是本地人,可还真没去过几次。喀纳斯风景不错,确实值得一看。”
徐斌暗自摇头,看了看燕子,意思是说:“刚刚怎么能向着外人?你还不去说说他。”
燕子白了哥哥一眼,没理他。
杨志凌看了看徐斌,他可不想给徐斌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极力谢绝胡刚的好意。正拉扯时,一个人走了进来,说:“谁要去喀纳斯啊,我正好也要去,一起去吧?”几个人闻声看去,都愣住了,说话的居然是孟波。
孟波下午在河边想了许久。来这里的初衷是和浪浪做最终的了断,可是一上火车,离这里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想到的却是如何跟浪浪再续前缘。现在知道,浪浪早就回到了洛阳,但是没和自己联系,说明从浪浪方面来说,已经跟自己彻底了断,而且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从自己这方面说,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不怕邻居们的眼光,可是不能不为父母妻子和孩子考虑,所以不可能再和浪浪保持过去的关系了。他和浪浪,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自己再去纠结牡丹花是谁还给浪浪已经没有意义。该翻篇的,就让它翻篇吧。过去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要做的,是把现在的日子过好就行了。至于未来,他不想再去考虑了。
想通后,孟波给吴玉华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现在的情况,然后说马上就回去。吴玉华语气很平静,劝他别急着回来。“大家都知道你去旅游了。多拍几张照片,回来让爸妈也都看看。我们没有去,看看照片,只当是去过了。”
孟波知道,这是要堵邻居们的嘴。这次出来,原本不是为了旅游,所以没带相机,好在在手机像素够高。他在河边拍了好几张风景照,还请别人帮自己拍了几张全身或半身照片。回宾馆的路上,他同样拍了好几张照片。在宾馆的院子里,他也拍了几张。刚走到大厅门口,他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发现杨志凌也在里面。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听到徐斌和杨志凌的对话。孟波对这个小帅哥虽然没有多少好感,可也没有恶感。不过对他目前的处境倒是有些同情起来,于是他走了进去替小帅哥解围。
徐斌兄妹非常吃惊,从燕子口中知道情况的胡刚也同样吃惊,孟波本是来找浪浪的,人没找到,怎么还会有心情去旅游?杨志凌的惊讶程度不下于其他三人,他上午在河边刚拒绝了自己,怎么下午又主动提出和自己一起去旅游?
杨志凌很快就意识到,要想把这熟男追到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马上愉快地回答:“我要去。这位大哥也要去啊,真巧。咱们可以结伴了。”
徐斌知道两人都是同性恋,不由冷冷说:“是很巧。”
胡刚已经知道孟波是同性恋,不由为自己同学担心起来:“你们互不认识,一起去,行吗?还是我陪你去吧。”
燕子早就猜疑杨志凌是同性恋,所以拉了胡刚一下,说:“这没什么。本来不认识的人,在旅途中结识,然后结伴旅游的事多了。你就别提你同学操心了。”让这两个同性恋凑一对儿吧,省得小杨同学跟自己争男人。
孟波笑了,心想:“你是怕我把你同学吃了啊。其实已经吃了,现在是他想吃我。”他看着杨志凌说:“一个人旅游,照相不方便。两个人互相拍个照,互相有个照应,挺好的。”
杨志凌想起了在河边的谈话,嘿嘿笑了。
既然两个当事人决定好了,其他人就不再多说什么。徐斌问:“你们准备坐大巴?开始小车?大巴便宜,但是慢。当天估计赶不回布尔津了,得在那里住一夜。”
住一夜?杨志凌求之不得。他说:“那就住一夜吧。既然来一趟,就得好好欣赏下风景,不能走马观花。”孟波想了想,说:“有道理。到此一游性质的旅游,根本没意思。”
小杨同志高兴得几乎要当场拥抱孟波。胡刚以为同学是将要实现期待已久的喀纳斯之旅,所以才这么兴奋。他甚至有些愧疚,没有及时带同学去那里。他拍拍同学的肩膀,真诚地说:“哥们,对不住了,哥就不陪你去了。你玩得开心点。”
徐斌对胡刚说:“行了,你们该回去吃饭了。中午不回家吃饭也不给家里提前说下,以后可不能这样啊。”胡刚不好意思地笑了,拉着杨志凌,看看燕子,说:“那,咱们回去吧?”燕子爽快地回答:“走,一块儿回去。”
三人告辞,一起说说笑笑走了出去。大厅里一下子沉寂下来。徐斌看看孟波,说:“坐吧。吃饭了吗?”孟波在沙发上坐下,回答说:“刚才在外面吃过了?你怎么吃?还是你爱人送饭来?”徐斌点点头。
孟波很想打听下浪浪在这里的生活情况,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早已事过境迁了。而徐斌却很想让孟波讲讲他和浪浪的故事,他所说的和浪浪说的能有多大出入?徐斌同样没法直接问,那太唐突了。
两人默默坐着,气氛有些尴尬。孟波站起来,说:“我去休息了,养足精神,明天得去喀纳斯。”徐斌也站起身,说:“行,你去休息吧。需要啥说一声,大厅一直都有人。”
徐斌目送孟波走上楼梯,一直盯着他的身影。这就是浪浪死心塌地爱着的人,看不出有多优秀啊。看上去,他的背影是那么寂寥。走起路来双肩榻着,好像是扛着看不见的重担。正想着,不觉碰上了走到拐角往这里看的孟波的目光,忙把视线转向别处。
孟波上楼时忽然想到以前浪浪说的,他在这里找了一个能照顾他一辈子的人,两人合开了一家旅店。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人不会就是这个大肚子老板吧?走到楼梯拐角,他情不自禁地向徐斌方向看去,正看到他慌忙躲闪到一旁的目光。不,不会是他,浪浪不喜欢他那一肚子的肥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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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气看上去不太好啊。”孟波在院子里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对正准备出去跑步的徐斌说。考虑到今天要去喀纳斯并且在那里过夜,孟波一早就办了退房手续,把牡丹花搬回了客厅。
徐斌也看了下天空,说:“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云一过来就会下点雨,不过不会太大。喀纳斯的天气就不好说了。山里面如果下点雨,云雾缭绕,也许更漂亮,是吧。”孟波点头承认这一点,于是两人分道扬镳。
孟波慢吞吞向车站走去。对于这场意外的喀纳斯旅游,他并不期待能有多开心,这次旅行倒像是完成一件不喜欢但不得不去做的任务。
“旅游,玩的是心情,而不是去验证别人的游记。”这是浪常说的一句话。每次当孟波在网上苦苦查找旅游攻略的时候,浪浪就会说出这句话。孟波总是头也不抬的继续工作,说:“看看人家的攻略,可以少走冤枉路。”浪浪往往往就会粘过来,像猫一样蹭着他的脸:“咱们又不赶时间。”
孟波和浪浪最初的旅游仅限于洛阳周边的包含在旅游年票里的景点。他和浪浪都办了旅游年票,加入了年票QQ群“乐游天下”,在方便的时候,就报名参加群主组织的小旅游团。参加过几次群活动后,群主——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把他俩牢牢地记住了,戏称他俩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从那以后,孟波和浪浪就不再参加群活动。
那件事发生在他们交往后的第三年的一个夏天。那时,很有眼光的群主看准了洛阳旅游市场大有可为,于是成立了一家小旅行社。群主摇身一变成了小老板,开辟了许多省内省外的新旅游线路,吸引了更多的顾客。对于苦心经营多年的成熟的年票线路和老主顾,小老板当然舍不得放弃。小老板在QQ群里不定期地发布旅游计划,还一再声明,现在是旅行社了,出行时间更自由,不再像过去那样仅限于周末。不过,更多的上班族只能选择周末的团队。孟波和浪浪报名参加了栾川鸡冠洞和龙峪湾的两日游活动。
出发那天,两人早早赶到预定集合地点,车一来就和其他游客一样乱哄哄的上车找座位。群主和还有另外一个小伙在车门口拿着人员名单在核对。不一会儿,那个小伙子上车来清点人数,浪浪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那个小伙子有所察觉,经过他们身边时特意用余光扫了他们一眼,但是避免和浪浪对视。
等小伙子过去后,孟波碰碰浪浪,小声说:“你的菜?”浪浪轻声回答:“只能看不能吃。你这一道菜我就已经吃饱了。”孟波笑他有色心没色胆,故意说让他赶快动筷子。浪浪的回答是:“我的眼睛已经把他生吞活剥了。”
那次去的人不少,做了满满两大旅行车。那个小伙就是他们这辆车的领队。汽车一开出,小伙就开始自我介绍,他网名月光王子,因为每到月底钱就花得精光。孟波想起来,群里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很少见他发言,没想到他是旅行社的工作人员。王子又公开了自己的电话,让大家记下来,如果有事可以打电话。游客们纷纷开始往手机里存号码,浪浪也不例外。孟波注意看着王子,发现他在说话是不停地扫视着车里的乘客,只除了自己这边。王子的目光一到这边马上就移到别处,或者垂下眼睑。孟波不由暗自嘀咕,莫非这个王子看出了自己和浪浪的关系?
这段旅行开头还算顺利。大家先到了号称“北国第一溶洞”的鸡冠洞。下车前王子交待了再次集合的时间,然后大家纷纷下车。孟波和浪浪为要不要带着食品下车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只带两瓶水,其他的放车上,这才下车。等下车了发现,停车场前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同车来的人了。
找不到其他人没关系,鸡冠洞只是一个洞而已,不需要领队带路。两人从正面的洞口进去,欣赏了奇形怪状的石笋石柱,就从另个洞口出来,离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也太早了吧。”浪浪有些失望,大叫着,“还以为洞里很大,有好多风景,所以一个劲往前赶。没想到这么小。早知道这样,就在里面多呆一会儿了。里面好歹凉快,外面这么热。”
孟波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游客们都在鸡冠洞这一面活动,没有人去对面的山上,就说:“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去那边看看。”浪浪看着山上的茂密的树林,眼光一闪,笑着说:“好啊。那边的树林不错,没人。咱们正好可以……”说着朝孟波挤了挤眼。孟波也笑了:“可以什么?小色狼。”浪浪大笑起来,说:“可以乘凉啊。你想歪了吧?
两人一路说笑着,已经进入林间小道。游客们看完鸡冠洞就返回停车场,基本上不来这边,所以这里静悄悄的。两人也不再说话,只管走路,一面四处打量,寻找着更安全的隐蔽场所。不久,山路开始向下,完全看不到鸡冠洞,那边的人自然也看不到这边。林子里更静了,只能听见鸟叫。两人不由地放轻脚步,最后停了下来。浪浪微红着脸,轻轻说:“就在这儿吧。”孟波看看来时的路,说:“要是有人来的话,一走到那里就看到了。再往里走走。”
前面的路有个岔道,一条路直接又上山,另一条顺山谷通向大山更深处,曲折蜿蜒。被山体遮挡的那边应该安全些。两人拉着手,心照不宣的沿山谷向里走。山路拐了个弯,欲火难耐的两人刚要抱在一起,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旁边,两个人正紧紧拥抱在一起。
那两人吻得天翻地覆,根本没留意到有人走近。这时被两人的叫声惊醒,猛地扭转头,其中一个是月光王子。和他抱在一起的,也是一个男的。两个牵着手的男人,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四个人互相瞪着,都惊呆了。
孟波先反应过来,一言不发,拉着浪浪转身就往回跑。两人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想笑。孟波说:“我说呢,看他怎么怪怪的,目光闪烁,原来是同道中人。”浪浪问:“你看清那个人没?是咱么车上的吗?”孟波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是。对,就是。我还纳闷他怎么是一个人出来玩,原来明着单身,暗中成双啊。”两人一路跑了上去,已经能看到鸡冠洞那边的游客了,这才停下来,松开还一直拉在一起的手。浪浪长叹一声:“唉,可惜了。多么好的野战场。”孟波哈哈笑了:“还惦记着啊。行啊,想野战还不容易,机会有的是。现在是不行了。走,回去吧。”两人向停车场走去。
大巴前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候,看到他们走过来,就上来搭话,无非是景点有点小,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领队应该缩短这里的时间,带大家去其他地方看看。同队的游客陆陆续续回来,月光王子和他的朋友也一前一后回来了。王子听着大家的牢骚,并不正面回应,只是耐心地劝大家再等一会儿,人来齐了马上出发。对于孟波两人,他看都不看一眼,倒是他的朋友王妃——这是浪浪给他起的外号——不时偷看他们一眼。
晚上安排住宿时,孟波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王子和大家一样住的是大房间,只把一对男女恋人安排了一个双人间。
第二天在龙峪湾玩的时候,孟波和浪浪开始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队里的年轻人看他们时带着神秘诡异的笑容,上了年龄的大爷大妈们对他们则是一脸严肃,大有坚壁清野之势。月光王子的目光不再回避他们,不过却带有幸灾乐祸的意味。王妃看他们时却带着同情怜悯的眼神。孟波和浪浪悄悄分析了一下原因后,一致认为是王子恶人先告状,在大家面前说他们是同性恋。浪浪恨恨地说:“真卑鄙。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咱们又没招他惹他,他干嘛跟咱们过不去?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典型的损人不利己!”浪浪这样一说,孟波开始觉得他们可能猜错了,这年头,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恐怕没几个人会去做,除非是吃饱了撑的。王子看上去实在不像是那种故意惹事的人。孟波安慰浪浪说:“算了。反正没人认识咱们,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犯不着跟他们生气。”话虽如此,沮丧的心情难免影响到了旅游的好心情。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以为别人正在背地里对自己指指点点。他们开始后悔这次旅游。
回到洛阳后,两人立即从“乐游天下”群里退了出来,把在那群里添加的QQ好友全部删除。并且决定,以后再旅游就采取自由行方式,不再跟任何旅游团或其他人一起去,除非是同志圈子里的人。
那以后的旅行,从制定目的地开始,到查找攻略,直至回家后在电脑上处理照片,都充满了无穷的乐趣。正像浪浪说的,旅游就是玩心情。但愿喀纳斯风景异乎寻常的美,能冲淡些糟糕的心情。
杨志凌背着双肩旅行包,追上了前面的孟波,兴奋地说:“波哥早啊。我还想着到车站如果没看到你再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比我出来得更早。”
年轻人永远是这么朝气蓬勃。孟波开始觉得有杨志凌陪伴也许是件好事。他冲杨志凌微笑一下,说:“你也挺早的。这包不错,很能盛东西。”杨志凌咧嘴笑了:“带了点食物和衣服。那边气温低,你这身打扮恐怕不行吧。”他穿着长衣长袖,包里还带着保暖衣。
孟波带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背包,里面只放了些洗涮用品和换下的内衣内裤。他穿的还是洛阳过夏天的衣服,T恤加短裤。他不以为然地说:“这都夏天了,温度能低到哪去?如果是不挺走路或爬山的话,可能还会觉得热吧。”
杨志凌查过攻略,也问过胡刚,所以对喀纳斯的天气多少有些了解,他觉得孟波过于乐观了。恐怕到时他会冻得瑟瑟发抖吧,不过没关系,自己的衣服可以借给他穿。他可不知道,孟波事先压根就没想到去喀纳斯,所以没带那么多的衣物,这会儿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两人在路边的小饭店里简单地吃了早饭。孟波没什么胃口,主要是怕过会坐车去喀纳斯是晕车,所以才勉强吃了些。他看着对面杨志凌大口地吃饭,不由感叹,年轻真好。虽然自己比杨志凌也不过才大十岁,可是孟波却觉得自己已经老态龙钟了。以前,他和浪浪在一起吃饭时,大概也是这样狼吞虎咽吧。和浪浪分开不过才一年多,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纠葛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结账时,杨志凌执意要替孟波付款。孟波不习惯让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学生请客,所以坚持自己买单。两人争执了一会儿,孟波还是没能拗过态度坚决的杨志凌。孟波性格比较内向,不习惯和别人拉扯争执。他和浪浪出去吃饭时,一般是换着买单,这顿孟波付钱,下次买单是浪浪就主动去,两人从不为此争执。
杨志凌结账时心里暗自得意,知离孟波的怀抱又近了一步。在同志圈里混了这么多年,杨志凌自认为把三四十岁的同志的心理揣摩得差不多了。这些人,一方面对年轻学生的青春肉体无比渴望,令一方面又捂紧钱包,生怕小伙子们是冲着他们的钞票才来接近自己。他们一般有事业,有家庭,出来找年轻人只是纯粹发泄欲望。所以,AA制是和他们交往的最佳方式。一方面经济上AA制,大家各不相欠,谁也别觉得吃亏,也别觉得承了人情。另一方面,感情上也AA——如果那种关系能算得上感情的话,都有需要了,两个人找个地方,肉体上接触一下,完事了各走各的,谁也别纠缠谁。只有贪婪的人才会打破AA制。一种贪婪是贪钱,这种人就算不是骗子,起码也是个爱占便宜的小人。另一种贪婪是贪情或贪肉,这种人要么是主动想得到对方的人,要么是被动的准备把自己交给对方。至于情和肉的关系,杨志凌认为不必严格区分,日久生情嘛。杨志凌此时把孟波归入了第二种贪婪的第二种情况,认为他已经不再对自己设防,大门即将为自己打开。
坐上大巴后,杨志凌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的孟波,准备开展进一步的情感攻势。孟波却把他的表现理解为即将前往目的地的激动,所以说:“马上就到喀纳斯了,心情是不是特激动?”杨志凌心想,我不激动,是鸡动才对。嘴上却说:“是有点。就怕到了后,发现看景不如听景,那就太失望了。”孟波笑了:“没错。哪里都一样。去之前听别人说那里多么好,等亲眼看到了,才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所以去之前查攻略的时候,只看他们的线路就可以了,千万别看他们写的游记或景点评论。他们觉得好的地方,也许确实不错,但要是你抱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去游玩,旅游就成了去验证别人的游记,那就太没意思了。”
前座的小伙子扭过头,说:“大哥很有经验啊。去过不少地方吧?”孟波回答:“也没多少。这还是第一次来新疆。”那小伙又问,这次是问他俩:“你们从哪来?”孟波说:“我是洛阳的。我们也是刚认识。”杨志凌回答:“我是山东的。”小伙疑惑地说:“洛阳?是陕西的吧?”孟波笑了:“陕西旁边,河南的。”
小伙旁边的小平头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也扭回头说:“我们也是刚认识的。他是云南的,我是山西的。我们昨天在青旅才认识的。你们在哪家店住?”杨志凌回答:“我同学是这里的,我住他家。这位大哥住我同学……亲戚家的家庭宾馆。”小伙问孟波:“多少钱?”孟波说:“单人间,40。”小平头大叫:“40?单人间。我们上下铺,还40。”孟波笑了,没吭声。杨志凌想起逛街时看到的青年旅舍,说:“不一样啊。你们在青旅住的可是别墅啊。他住的其实是小招待所。”小平头嘟囔:“不管是啥,只是住一晚而已。单间还是方便些。”孟波安慰他说:“住青旅也有好处,可以认识不同地方的驴友。大家互相交流旅游经验,也挺有意思的。”
看样子,这俩人是想来结伴。杨志凌可不想在自己和孟波身边安插电灯泡,还是俩。他打定主意不让他们有提出结伴要求的机会,于是主动出击,向他们提出问题:“你们除了喀纳斯,还去哪儿?”小伙回答:“我一路从云南出发,先去了西藏,再到了这里。下一步准备去内蒙古。”小平头说:“我正好和他相反。我是从山西出发,甘肃,新疆,最后去西藏。”杨志凌由衷赞叹:“你们真行啊。都是一个人,跑这么远。”小伙笑了一下,说:“再不疯狂就老了。”
再不疯狂就老了。浪浪以前也说过这话,是什么时候呢?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呢?孟波靠在座位靠背上,闭上眼睛。对了,那时的浪浪觉得生活太平淡,,一心想要更疯狂一下。
平时浪浪喜欢逛同志网站,有时看了同志小说会跟着掉眼泪。孟波苦笑不得,说:“这都是瞎编的,你终于感动成这样吗?”有时候看了激情小说,浪浪就磨着孟波,非要依葫芦画瓢实验一番。孟波不耐烦地回复他:“那都是瞎吹的,哪有那么厉害。你又不是没体验过。”浪浪还是非常憧憬,说:“也许真有那么刺激呢?得找个厉害的人试试。看,还有好多人一起的,想想都很刺激。”孟波把他扑倒:“你还想找别人试?还想群交?你成天想的都是啥呀?”浪浪说:“只是想想嘛。想想还是挺刺激的。”看到有关车震的情节,浪浪就会说:“车里那么小,怎么放得开?是用那种姿势?”孟波搂着他说:“乖,等咱有了钱,买俩车,去体验下。”浪浪点点头:“我这就去买彩票,明天去领五百万。然后买房,买车。”
最让浪浪念念不忘的还是野战。上次野战未遂后,他们再没有尝试过。后来洛阳同志群里有个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在据点野战的场景,再次让浪浪好奇心大发。他缠着孟波,也要去那里来一次。孟波劝阻他说:“去那里的都是搞419的,不舍得花钱开房,又没地方做,只好就地解决了。咱们又不是没地方,去那里干嘛。”浪浪不依不饶地说:“体验一下嘛,环境不同,感觉也不一样啊。就当是去疯一次,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孟波被缠不过,而且与群交比起来,这还是他能接受的疯狂方式,所以就答应了。他们挑了一个好天气,晚上先去看了电影,再去吃点东西,这才朝洛阳那个很出名的据点走去。好几年前他们去过一两次,纯粹是看热闹,后来就再没去过。这次存着特别的目的,所以两人都很激动,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那时已经很晚了,散步的、健身的,还有练歌的肯定都已经离开那里。等到了大院的门口,他们惊讶的发现,大院已经完全被封了起来,这里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工地。惊讶之后,两人相视大笑。就这样,野战计划再次流产了。浪浪不住地叹息,想疯狂一次都没机会。
前面的两位看到孟波闭目养神,也都不再说话,转了回去。再说,一直向后扭着的姿势也太难受了。杨志凌松了一口气,也将身体靠在座位上,同时扭转头,眯着眼睛看着旁边的孟波。昨天在河边的分手很不愉快,他以为不可能再和这个令他动心的熟男有什么瓜葛了,所以对他的事也就不那么上心,根本没向燕子或胡刚打听浪浪的事。现在,杨志凌不禁开始推测孟波找人的结果。也许事情有些眉目了吧,不然他会一直找下去,哪有心情去旅游。看他一脸憔悴的神态,大概他得到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对于孟波来说没有好消息,那对自己来说就意味着机会。
一定要尽快得到他。杨志凌暗下决心。他对孟波的过去不感兴趣,谁没有过去呢?他对两人的未来也没考虑太多,他更看重现在。如果现在都没有多少希望的话,那怎么可能有美好的未来呢?
大巴驶出了县城,在公路上疾驰。公路上车很少,路况也不错,车开得快而稳。
孟波睁开眼睛,转过头,正对上杨志凌的目光。杨志凌没有赶紧闭眼假装睡觉,也没有假装看窗外的风景或者扭过头,而是睁大眼睛,迎上孟波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笑了。孟波知道,杨志凌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大胆,毫不掩饰他内心的欲望,说明他对自己是真有意思了。说爱有些不符合实际,但肯定是喜欢。被人喜欢总是一件欣慰的事,说明自己还有魅力。谁会讨厌被别人喜欢的感觉呢?他回想起前天晚上他们在一起的情形,开始觉得喀纳斯之旅也许要比相像的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孟波为那夜的419做辩解。当他和杨志凌肢体纠缠时,他才觉得自己重新变回了真正的自己。那就不妨再放纵一回吧,再疯狂一回吧。等回到了洛阳,他就要继续那种在众人眼里正常不过而对自己来时却很不正常的生活。那时的孟波,不是真正的自己,仅仅是一个外表与自己相似的熟悉的陌生人。
又近了一步。杨志凌心里说。今天晚上必定重复前天晚上的事,对此两人已经心照不宣。而且,比那天更刺激,因为他们将会一起度过一整晚。他开始感激那个起初令他难堪的徐老板,若不是他的无心促成,他和孟波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忍不住就说了出来:“我真要谢谢徐老板了。要不是他,我也许会推迟几天才去喀纳斯。”
孟波微笑了一下,岔开话题:“昨天没休息好吧?”刚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生怕杨志凌回说出不宜在公众场合说的话。杨志凌回答:“睡得有点晚了。查攻略查到很晚。”孟波放下心,问:“之前没有查?”杨志凌说:“没有。本来打算跟胡刚一起来。有他带着,不需要攻略。”孟波笑了一下,说:“是啊。计划赶不上变化。”杨志凌笑嘻嘻地说:“重色轻友,能理解。”
窗外,厚重的乌云从地平线一直压到头顶,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不断击打着车窗,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孟波有些担心起来:“这种天气,不太适合旅游。”他出来没有带伞。杨志凌说:“今年这里雨水少,现在这里才刚进入雨季,下点雨很正常。看外面,草都还没怎么长,那马都只剩下排骨了。嘿嘿,肉肉的才好嘛。”他见孟波没有接腔,就继续说:“离喀纳斯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也许那边没下雨。”孟波点点头,说:“但愿别下。”
“我最喜欢下雨了。”这是浪浪曾经说过的话。那天下着大雨,他和浪浪共打一把伞。浪浪搂着他的腰,说:“只有这时候,我们才敢在大街上搂着走路。”孟波微笑:“好啊,那就一直这样走下去。”他愿意和浪浪相依相伴,在人生的路上走一辈子。可是,两人走着走这,就分了。世事难料啊,孟波叹了口气。
杨志凌以为他还在担心天气,就开玩笑说:“真要下雨也没办法,就在宾馆呆着不出去。那样也不错啊,是不是?下雨天最适合睡觉了。”孟波听他前一句还很正常,后面就不正经了,不觉莞尔。前面的小伙子扭回头说:“听说那里的宾馆很贵。”孟波和杨志凌对视一下,笑了起来。
每到下雨天,孟波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浪浪却很喜欢雨天,尤其喜欢阴雨连绵的天气。洛阳多雨的季节是夏秋两季。夏天一般是阵雨,偶尔会出现连续几天的阴雨;初秋时节经常出现连续几天的阴雨。每逢这时的,浪浪就会说:“这天气,盖着被子睡觉也不会觉得热。太舒服了。”要是正好赶上周末,他会在被窝里睡上一整天,只有吃饭是才会起来一会儿,吃过饭就又继续睡。他不仅自己成天赖在床上,还要拉着孟波一起睡懒觉。孟波尽心尽力把浪浪哄睡,然后打扫战场。确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后,他就坐在过道里翻看着浪浪买的小说。他看几页小说,再看看外面的雨。他不敢坐在浪浪的房间里看书,生怕浪浪的父母或其他人突然上楼找浪浪。浪浪对他的小心谨慎不以为然,他更喜欢抱着孟波睡着,再抱着孟波醒来。
雨天里这样闲坐着,孟波就会不由自主考虑两人的未来。年龄越来越大,即使父母不催,婚事必定会提上日程。就连单位的科长,每过一年就会笑咪咪地问:“小孟啊,又过一年了。你的事怎么办?”已婚的男同学们,在急于当红娘的老婆的催促下,也都纷纷过问起他的婚姻大事。亲戚们对他婚事的高度热情就更不用说了。浪浪的情况和他一样。有几次,在事先没有通知浪浪的情况下,媒人就带着女孩子上门相亲了。
孟波想努力看到未来,可是他悲哀地发现,这就跟要通过外面的雨雾看到更远处的风景一样根本不可能。孟波看不到两人的未来,他忧心忡忡。孟波很羡慕浪浪的那种永远长不大的童真心态,对一切问题都满不在乎,好像睡一觉后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孟波没法像浪浪那样看待问题。他认为,既然两个人在人生的路上结伴同行,如果一个人不看前面或脚下的路况,那么另一个人走路是就要加倍小心,以免两人都栽到沟里或走上绝路。
雨中的城中村,看上去和平时大不相同。孟波曾经拍过几张村子的雨景,传给外地的网友看。网友惊呼:“太美了。这街道,太有历史感觉了。”其实这个村子一点都不美,每家每户在盖房时,都只考虑尽可能地增加建筑面积,采光通风根本不予考虑,更别提什么建筑风格了。整个村子毫无规划,杂乱无章。孟波对这个村子没有任何的好感,但却离不开这里,因为这里有他心爱的浪浪。
孟波在那里住的几年里,不断听到关于拆迁的消息。浪浪兴奋不已,认为拆迁后可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再加上孟波,那就和成家没什么区别了。孟波却觉得他的想法太天真了。现在,自己是以房客的身份在这里租房。等拆迁后,就算浪浪单独住一套房,自己以什么身份或借口跟浪浪一起住呢?如果自己和浪浪两人其中一个是女性,那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可他们偏偏都是男的。孟波思前想后,总不能给两人的未来找到一条妥善的道路。
“不下了。”孟波看着窗外,对身边的杨志凌说。天上的乌云已经变成了白云,汽车现在开始沿着山路盘旋上山。看来喀纳斯快到了。杨志凌的身体完全不必要地贴了过来——他不放过任何可以揩油的机会,做出一副仔细欣赏窗外风景的样子,说:“蓝天,白云,高山,绿草。很适合拍照啊。看,那边的云,就像粘在山坡上一样。”
隔着衣服,孟波的身体感受到了杨志凌的温暖,他的鼻孔吸进了杨志凌的青春气息。更让他尴尬的是,他的下面已经不可抑制的在回味前晚的激情。他向后靠了靠,说:“想拍就拍吧。就是车在晃,恐怕拍出来的效果不太好。”
杨志凌诡异地笑了笑,说:“我正想拍呢。”说着,他取出一个数码相机,把相机包往孟波腿上一放,顺势按了一下他的勃起,说:“帮我拿着包。”他对着窗外,调好焦距,不停拍着。最后,镜头对准孟波,拍了好几张。孟波笑了:“别再拍了。别到地方了,电用完了。”杨志凌嘿嘿一笑,说:“没事,还有好几节电池。”
孟波拿过相机,在杨志凌指点下翻看着照片,尤其是看自己的照片。可能是距离太近的缘故,照片上只有自己硕大的头颅,几乎变形了。太丑了吧。孟波皱皱眉头,把那几张通通删除。杨志凌心痛地说:“别都删啊,留几张。”孟波说:“不好看,浪费内存。等到地方了,拍几张好的。”杨志凌心领神会,两眼放光。
真是个小色狼。孟波心里笑骂。喜欢照片,似乎是同志们共同的特点,浪浪对裸照就非常有兴趣。以前网络管理不严的时候,浪浪经常去同志网站上浏览裸图,把让他心动的图片保存到电脑里。他时常模仿图片的造型,让孟波拍下来。起初孟波不太乐意,攻击他这是骚给谁看。浪浪回答是:“给自己看啊,算是青春留念。将来老了,看看年轻时的自己,也是一种享受啊。”孟波只好答应他的要求。
杨志凌没想到孟波会主动提出让拍他自己,这可是个意外收获。他以往打交道的熟男,非常忌讳拍照,生怕自己拿着照片去对他们敲诈勒索。你把我当成不良分子,我怎么可能向你交心?杨志凌对那些防贼一样防自己的人,不会产生好感,即使那人身材再好长得再帅或是腰包再鼓。他要找的是能让自己心安的人。如今,杨志凌觉得自己找到了。是自己征服了他,还是他征服了自己?杨志凌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他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只要两人在一起了,开心了,就好。杨志凌认为自己正在进入一场真正的恋爱。
可惜孟波却并不想和杨志凌谈恋爱。在孟波看来,两人的关系只是互相玩玩,各取所需。自己之所以接近杨志凌,是出于寂寞,出于对男人身体的迷恋。杨志凌肯定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才接近自己的。他们互相迷恋的只是对方的肉体,还有对方和自己相同的男性生理特征。至于感情方面,孟波对杨志凌只有年长着对年轻人的怜爱,而没有爱恋。他同样不认为杨志凌会对自己动感情。两人之前最大的交集就是前夜,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生理上的高矮胖瘦,深浅长短,怎么可能产生真正的感情呢?孟波承认同志圈内许多恋情确实是从开始的,他和浪浪就是这样。但是发展到恋情,有一个重要条件,就是两人得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能经常见面。他和杨志凌只是这段旅途中的临时伴侣,以后不可能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所以两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发展成恋人。
旅途一结束,两人的关系也就结束了。在结束前的短暂时光里,自己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孟波决定要好好对待这个还算可爱的帅小伙,不让彼此留下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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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时断时续,虽然雨势不是很大,但是对于旅游的人来说毕竟有些不便。徐斌心里略有一丝内疚,觉得不该撵着小杨去旅游。但是看到燕子和胡刚两鬓厮磨的样子,他觉得牺牲一下那个跟自己没一点关系的小杨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早上他锻炼完回来,就催着燕子和胡刚离开,但是燕子不想去淋雨,所以宁肯留在宾馆里。徐斌闲着没事,就拿了本书倚在倚在沙发上翻了起来。
以前徐斌没有看书的习惯,更不会买书。浪浪喜欢看书,但来时没有带书。在这里住下后,他陆陆续续从网上买来好几本书,走的时候没有把这些书带走,说是留给佳佳,要从小培养他阅读的习惯。但是徐斌认为浪浪买的那些书虽然不错,却只适合大人看,不适合还在看童话故事的佳佳阅读,就没往家里拿,还放在浪浪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里。那间房还保留着浪浪走时的样子,徐斌不打算对外开放。在他的心里,他还是希望浪浪能再回来,虽然浪浪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回来。
胡刚和燕子两人坐在电脑前玩着游戏,时不时笑几声。笑声虽然低,还是很清晰地传进一看书就犯困的徐斌的耳朵里。他打了几个大哈欠,对那一对恋人说:“都多大的人了,还玩游戏啊。你们就不能出去逛逛?”燕子不客气地回击:“谁规定大人不能玩游戏了?佳佳是小孩子,你们啥时候让他玩游戏了?”胡刚忙对燕子挤挤眼,陪着笑对徐斌说:“哥,影响你看书,真不好意思,我们小声点。”燕子觉得很好笑:“影响他看书?可能吗?要是他看的是武侠小说,那我相信确实影响他看书了。可是你看看,他的是什么书?《复活》,世界名著啊。刚才他那那本书的时候,我心里就说他看不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真叫我猜对了。咱们没有影响他看书,是影响他打盹了。”
“翅膀长硬了?有靠山了?”徐斌叫了起来,“我说一句你回十句啊?我是为你们好,老看电脑对视力不好。看现在的这样子,玩游戏还很影响智力发育啊。”燕子撇了一眼胡刚,对哥哥说:“哪影响智力了?这不是外面下雨了没事干,才玩玩游戏。你说说,那本书你看了半天,书里的男女主人公,叫啥名字?”徐斌回答:“不是这斯基就是那娃。外国人的名字那么老长,谁能记得住。”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胡叔从外面走了进来,说:“这么热闹啊,看来我是来对了。”徐斌忙起身:“胡叔来了?快坐。今天没出车啊?”燕子走过来,给胡叔沏了杯茶。胡叔冲燕子笑笑,说:“谢谢燕子了。”徐斌说:“谢她干啥,这是她应该的。不给你沏茶给谁沏啊。”燕子白哥哥一眼,走回胡刚身边。
胡刚伸手去捉燕子的手,燕子忙躲避,小声说:“你别这样。他们都看着呢。”胡刚说:“隔着柜台,他们看不见。听话,宝贝儿。”
胡叔和徐斌会意一笑,只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恋人才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别人都看不到。两人不是看不到,只是假装看不到。胡叔接这刚才的话,说:“本来是要出车的。说定的四个人,一对恋人,还有一个单独的女孩儿,另外还有个外国煤矿工。”胡刚大声问:“爸,你怎么知道他是煤矿工?你不会外语啊。”徐斌说:“肯定是那几个人会外语,问了他的情况,对吧?”胡叔笑着说:“他长得那么黑,像是刚从煤堆了钻出来,所以我说他是煤矿工。”几个人也都笑了:“原来是个黑人。”
胡叔接着说:“就是这个黑人,让我今天不用出车了。我先拉上那三个,再去接他。结果他说没人民币了,得先去银行兑换人民币。”徐斌说:“这老外还会说汉语啊。”胡叔说:“他不会。那个单独的女孩会外语,两人叽里咕噜说完了,再给我说。那么早,银行不开门啊。我想着那就不拉他了,再找个人凑上。谁知那女孩子跟老外叽咕了一会儿,也说不去了。她说老外在这里语言不通,她准备留下来当翻译。”胡刚接话说:“女孩心肠不错。”胡叔连连摇头:“她心肠好?看她那一脸媚相,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咋想的。估计她以为这老外能把他带出国吧。你们是没看见她那副贱样子,老外没出来时,她面若寒霜,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样子。一见了老外,马上点头哈腰,那个高兴劲啊,就跟狗吃了屎一样。”徐斌大笑起来,生怕胡叔气愤之下说出更难听的话,忙问:“剩下那两人,也不去了?”胡叔说:“就剩俩了,跑一趟不值了,干脆我让给小赵了。他正好缺俩人。”
徐斌劝他消消气,不去也好,这天气不好,下着雨,开车不太安全。胡叔长叹一声,说:“想着不出车了,就在家好好歇歇,可是……”徐斌忙说:“店里还有几个客人。要不要我帮你问问,看他们有没有下午去喀纳斯的。”胡叔看了看胡刚和燕子,讪讪笑着说:“不去了,在家里歇歇。你可真有闲情雅致,躺在这里看书。哟,还冒充看名著。不是你买的吧?”
徐斌把书放茶几上,说:“是浪浪走是留在这里的。这不闲着没事干,拿出来翻翻。”胡叔点点头:“我就说,现在恐怕在校学生也没几个有闲心看这书了。浪浪是个好孩子啊,跟过去的学生一样单纯。”
胡叔住的小区离徐斌家的小区不远,在浪浪的补习班筹办期间就听说了浪浪的事,但是在补习班开了好几天后才第一次见到浪浪。那时的胡叔和徐斌只是客客气气的邻居加合作伙伴关系,不像现在这样经常来宾馆聊天。两人都常去车站拉人。胡叔把需要住宿的客人介绍到圆梦宾馆,那是看在老徐的面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为了跟徐斌套近乎。作为回报,当客人提出拼车去喀纳斯或其他地方时,徐斌就会向他们推荐胡叔。胡叔的多数时间都在外面,浪浪的多数时间是在补习班和圆梦宾馆这两个地方,所以他很少看到浪浪。
一天下午,胡叔回家路过徐斌家的小区,看到公安局的大刘站在大门口,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刘是不是又看中哪家小伙子了。胡叔笑呵呵上前搭话:“小刘,这几天老见你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大刘看看边上没人,神秘地说:“还真让你猜着了。这里最近来了小帅哥,你不知道啊?”胡叔很是惊讶:“不会吧?你是怎么知道的?”大刘说:“就是补习班的云老师。上次送孩子上课时才知道,原来长得这么帅,帅得简直是非人类,还那么性感。真想上去亲一个。”胡叔这才明白过来,说:“是他啊。听说了,那老师原本是来旅游的,住在徐斌家的旅店里。后来觉得这里风景好,空气好,就打算多住几个月。长啥样,我还真没见过。”大刘挤挤眼:“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不看白不看,胡叔被他说得心里痒痒的,很痛快地答应了。
胡叔跟着大刘一起上楼,等在补习班门口。许多家长并不上楼,只是在楼下等着。门口等待的人没几个,有几个认识的看到胡叔,奇怪地问:“老胡,你怎么来了?来接谁家孩子?”胡叔面不改色,随口胡诌:“来找老徐聊聊,顺便看看他家开的的补习班。”大刘说:“徐斌还挺有眼光,办的这个班不错。老师教得也不错。”
门一开,一群孩子乱哄哄挤了出来。胡叔听到门里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在说:“都别挤,慢慢走,注意安全。”不多时,声音的主人出现在门口。大刘拉着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过分热情地说:“云老师,孩子今天没调皮吧,没给你添麻烦吧。要是他不听话,你只管训。现在的孩子都是小皇帝,在家里有爷爷奶奶护着,无法无天,能镇住他们的只有老师了。让你多费心了。”
这就是那个帅得非人类的云老师?胡叔打量着眼前这小伙。很一般嘛,当然说帅并不过分,但是没有大刘形容的那么夸张。情人眼里出西施啊,看来大刘是春心荡漾了。至于大刘说到的性感嘛,胡叔特意留意了云浪的身材。他不得不承认,小伙子的身材确实不错,不仅看上去线条优美,估计摸起来手感也非常好。胡叔也有些动心了。
一出小区,大刘的孩子就自顾自的回家去了。反正又不远,路上车也少,他自己回去不会发生意外。大刘不去费心看孩子,和胡叔聊了起来。他说:“怎么样,挺不错吧?”胡叔说:“是不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菜。你能确定他是同志?就算他是同志,万一他也是纯零,你们不就撞车了?”大刘嘿嘿一笑:“哪有那么多纯零啊。就算他是纯零,我也要尽力让他做一次一。”胡叔不由笑了:“这我信,你就是千年的狐狸精。说,是不是很久没做了?想不想?”大刘回答:“我看是你想了吧。我说胡哥,你是不是每次办事前都得吃药啊?”胡叔听大刘改口叫自己哥,就知道他已经答应自己了。他信心十足地说:“吃什么药啊。哥是宝刀不老,你就等着享受吧。”
从那以后,胡叔想方设法接近浪浪。大刘接近浪浪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就是接送孩子。自己孙子不在身边,去补习班接近浪浪是行不通的。胡叔另辟蹊径,他去宾馆接近浪浪。理由想找总是能找得到的,找徐斌闲聊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于是他开始频繁的往圆梦宾馆跑。徐斌夫妻感到非常不理解,胡叔以前只是去商店找徐父聊天,很少到宾馆找他们,差着辈,有着代沟,哪有什么共同语言啊。
浪浪从胡叔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来意,所以他刻意回避胡叔。胡叔到宾馆的时候,只要宾馆还有其他人照看,浪浪就回到自己房中;如果徐斌夫妻都不在,浪浪就守在电脑旁忙着和客人联系,让胡叔坐冷板凳。
都说同志的大脑里装着雷达,胡叔绝对相信这个说法。通过几天的观察以及浪浪对自己的态度,他相信浪浪确实是同志,只不过这同志对自己不感兴趣。如果是大刘加强攻势的话,也许能把浪浪拿下,胡叔这么猜测。只可惜大刘的工作开始变得繁忙起来,根本没时间没精力打持久战。现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连食品都速食化了,更别提同志圈里不靠谱的感情。欲望积攒到一定程度,必定得找个人发泄。重要的是发泄的过程,发泄的对象往往不重要。就像自己,就像大刘,两人有时会互相解决,更多时候是和来旅游的陌生人发生。
或许,浪浪是通过和住在圆梦宾馆的客人的来解决生理需要的吧。胡叔知道自己这样猜推测浪浪很不地道,毫无根据,所以不敢跟别的同志这么说。就是对大刘,他也只是说没看到浪浪和别的男人有过于密切的关系,可能他不是同志。大刘听胡叔这么一说,也觉得浪浪是直男的可能性极大。他对掰弯直男没兴趣,所以渐渐的对浪浪不再那么热情了。他放弃了把浪浪扑倒在床的念头,开始以正常的方式和浪浪打交道。
胡叔不抛弃,不放弃,继续频繁地进出圆梦宾馆。他在等待时机。他知道如果这时自己贸然去向浪浪表白,肯定会遭到拒绝。他要做的是先让浪浪适应自己的存在,对自己不再排斥抵触,然后等浪浪的欲望压抑到不得不释放的时候,自己再适时出手,拿下浪浪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胡叔好像已经看到了浪浪在床上迎合自己的情景。忍耐,在忍耐,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胡叔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他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有信心。因为,浪浪除了工作就是看书,根本不与外界多接触,看上去是那么单纯,那么温顺,就如同一只洁白的小羊羔。
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几个月后他发现,被当成自己盘中餐的这只洁白的小羊羔已经被吃掉了。而抢走他的菜的人,居然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徐斌。
徐斌冷冷地说:“单纯?单纯有啥好的。这社会可不是给单纯的人准备的,单纯的人注定要被淘汰。单纯的人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得有专人养着,供着。一旦离开温室进入大自然,进入这个社会,他就没法继续生存了。除非他不再单纯。现实生活,需要的是会玩心眼,耍手段的人。”胡叔讪讪的笑了下,没说话。他知道徐斌始终认为是自己泄露了浪浪的同志身份,导致浪浪无法继续在布尔津立足。其实自己实在是冤枉得很,自己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去坏别人的事?他辩解过几次,可是徐斌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反而认为胡叔是越描越黑。
胡刚在燕子耳边小声说:“单纯一点没什么不好。我情愿你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我情愿养着你,供着你。男人的责任,不就是保护好老婆孩子,不让他们经受一点风吹雨淋吗?”燕子觉得心里暖暖的,说:“会哄人了啊?不过被哄的滋味还不错。要哄的话,你就得哄一辈子。”胡刚急忙说:“别说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都成。”燕子笑了:“傻样。”示意了一个沙发上的两人,接着他们说:“他们说的单纯,是说浪浪。”刚刚皱下眉头:“这几天老是听到他。一个早就离开这里的人,还是不断被人提到。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燕子不无遗憾地说:“我对浪浪的了解不比你知道的多多少。那边两个最了解了。你真想知道的话,就去问他们。”胡刚连连摇头,苦着脸说:“算了吧。他们的那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燕子确实对浪浪不太了解。初次见面,浪浪给她留下的印象,除了让她惊叹的娃娃脸以外,就是知道了他是个河南人。以后的几天,燕子一如既往打理父母的小超市,有空的时候就去驾校学驾驶。对于她来说,浪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游客,也许早就离开布尔津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在自己房间里听到客厅里哥哥跟父母商量办补习班的事。这可是件新鲜事,她忙走了出去,加入讨论队伍。
徐斌正说着他的计划:“让佳佳搬过来住,把他的房间腾出来,可以再多收好几个学生。”燕子不屑地说:“就是全腾空,也不过是理论上可以多容纳些人。可是,谁会把学生送来让你看着?就是退休老师办的班,也不一定能收来学生。我看旅游旺季就要到了,不如把你那套房子改造一下,多添几张床还差不多。”
徐父点点头:“燕子说的在理。生行莫入,熟行莫出。咱家本来就是开旅店的。”
徐母认为这个点子不错,反正家里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不让试一试,万一能行呢?她支持徐斌:“现在旅店越来越多了。也就这俩月是旺季,季节一过去,哪家不是空好多床。我看补习班可以开。暑假办补习班,学生们开学后可以办成午托班,或者还是补习班,给功课跟不上的学生们补补课。来这上课总比他们请家教省事。”
燕子叫了起来:“妈,你跟不上形势了吧,现在只有好学生才补课,差学生谁愿意再费这事。”
徐母坚持己见:“反正我觉得多条门路总是好事。你们不看看,咱这么小的县城,到处都是旅店、小商店,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意见不统一,两边势力均等。徐父问:“丽萍是啥态度?”燕子插话:“不用问,她肯定听我哥的。”徐斌说:“她的意思是可以试试,跟我妈说的一样。”徐母不由暗自得意。
沉默了一会儿,徐父终于答应了,说:“年轻人有想法是对的。试试就试试吧。反正是在自己家开的,不搭啥本钱,亏也亏不到哪去。真收不来学生,最多是白费些力气。你准备请几个老师?”徐斌说:“不多,就一个。现在刚起步,暑假的主要任务就是看着他们写暑假作业,用不了几个人。老师已经定住了,现在就在店里住着。”徐父有些不高兴:“外地来的?班还没办起来人先来了,还没干活也得给人家开工资?再说了,外地人,不知根知底,能靠的住?”这次徐母觉得老头子说的在理,不再唱反调。
徐斌给家里人打包票,说老师人品学问都绝对没问题;工资是从补习班成立后才开始计算,现在没工资;如果请当地老师的话,都是熟人,一来待遇方面不好谈,二来日后发现不满意的地方也不好开口说。这才勉强打消了大家的疑虑。
第二天,布置补习班时,燕子看到了所谓的老师,她大吃一惊,老师居然是浪浪。原来他不但没走,反而和哥哥的关系变得这么密切。她很纳闷的去问嫂子,得到的回答是:“这没啥可奇怪的。浪浪和你哥的一个战友长得非常像,我刚看到浪浪的第一眼,也差点以为是他那战友找来了。你哥和那战友的关系特别好,好得就跟亲兄弟一样。他现在是把浪浪当成他那好战友了。”这算是哪门子的理由啊。燕子觉得这种解释实在可笑,但除此之外,好像又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浪浪白天是在补习班里度过,午饭和晚饭都在徐家解决。燕子有更多的机会去观察了解浪浪。但是,她只是观察到了浪浪和网上流传的可憎可鄙可恨的河南人有很大的差别,进一步的了解就谈不上了。
燕子承认,浪浪很爱干净,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浪浪还重视仪表,这与许多自认为不修边幅是男子汉的本色的家伙们完全不同。浪浪说话从不带脏字,不像许多人,嘴上不挂着他父母的性器官就不知道怎么开口。浪浪还很有爱心,从网上买回猫粮去喂养时常在小区和宾馆院子里出没的流浪猫。浪浪还很有耐心,这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
浪浪确实有许多优点,但燕子却没法进一步接近他。她总觉得浪浪清澈的眼睛里面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湖泊,就像喀纳斯湖,也许里面也隐藏着许不为人知多的秘密。燕子想起了浪浪刚来时说的话,他在等一个人。他在等谁?等到了吗?
后来,燕子终于获悉了浪浪极力想要隐藏的秘密。当他的秘密被公示于大众并在小城闹得沸沸扬扬时,浪浪不得不离开了布尔津。而在他离开后,他等的人终于来到了这里。浪浪的遭遇也许有些值得同情怜悯,但燕子还是希望在生活当中还是不要有这类人为好。爱情是什么?还不是最终要步入婚姻组建家庭吗?她从没见过,或者听说过生活当中有这类人组成的家庭。燕子觉得,似乎冥冥之中确有定数,浪浪与孟波从分开到阴差阳错不能见面,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燕子,”徐斌从沙发那边向这边喊,“雨停了,你们不出去走走?”燕子脑子里的弦立即绷紧,哥哥和胡叔的另类关系,在两家人中不是秘密。她看了一眼胡刚,胡刚别别扭扭地把目光转向别处。燕子决心不给他们独处的机会,就回答:“刚下过雨,地下太湿了。再说也没地方逛啊,就这么大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逛个遍。还不如在这儿玩玩游戏,顺便看看网上有没人订房。”
胡叔干笑了一下,问徐斌:“丽萍呢?听说她又开始在这里忙了。”徐斌回答:“上午不过来,下午才过来。现在可能去买菜了吧。”胡叔像是刚想起什么事,说:“不喷了,我也得去买菜了。”他站起身,对燕子说:“燕子,中午跟刚刚回来吃饭吧。叔亲自下厨,给你们露一手。别说不行啊,昨天刚刚在你家蹭饭,还带着他同学。今天你说什么也得吃回来。”燕子爽快的答应了。
徐斌把胡叔送出院门,回来问正和胡刚窃窃私语的燕子:“这两天网上订房的多不多?”燕子查了一下电脑,说:“还可以。现在单独出来旅游的越来越多了,要不要把那个单间订出去?”徐斌摇了摇头:“不用,大不了把值班室腾出来,我睡沙发。那个孟波把房间退了,他预定明天的房间了吗?”燕子回答:“他没说,我也没给他留。谁知道他要在那里玩几天呢?要是他一个人,只去湖边溜一圈的话,可能今天就回来了。可现在他有人陪,就说不好了啥时候回来了。”
燕子转向胡刚:“你那同学,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胡刚不好意思地说:“我没问,他也没说。要不要我打个电话问下?”徐斌笑了:“算了,还是别问了,省得他以为咱们催他回来。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让他好好玩玩。”
停了一下,徐斌用商量的语气说:“明天客人多,晚上我有个酒场,不能在这里。你晚上在这里陪着你嫂子,等我回来你们再回去。没问题吧?”
燕子马上高度警惕:“什么酒场?和谁?在哪里?”徐斌有些不高兴了,说:“你审犯人哪!跟你哥就这么说话?行不行直接说。”
胡刚忙答应下来:“行,肯定行。我也来帮忙,哥你尽管放心吧。”燕子使劲拽了他一下,他依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徐斌非常满意,看了一眼横眉冷对的燕子说:“这就对了嘛。还是刚刚懂事。”
徐斌拿起茶几上的小说,准备上楼,又转身吩咐燕子:“你给你嫂子打个电话,就说你不回去吃饭了,让她少做点。过会儿你们提前回去,给胡叔打个下手,别光坐着跟个贵宾似的。”燕子瞪他一眼,说:“知道啦。就你懂!婆婆妈妈,啰嗦一大堆。”
等徐斌上楼后,燕子向胡刚发泄不满:“我哥现在咋变成这样了,唧唧歪歪,啰里啰嗦。你以后要是这样,看我不把你嘴缝起来。”胡刚做出害怕的样子:“千万别缝。还是安个拉链比较好。”燕子凶巴巴地说:“拉链不行。你还能拉开。”胡刚贴了过来,脸几乎要碰到燕子的脸,说:“那就装把锁,钥匙你带着。”燕子用头轻轻顶了他一下,说:“讨厌,一边去。”
徐斌来到浪浪曾经住过的小单间,把书放回小书架上。他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天的事。孟波多半是没有机会体验一下浪浪的小房间了,也许这是就命吧。浪浪和孟波分手后,居然没给他半点消息,以至于他竟然还来这里找浪浪。起初徐斌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想想,这种毅然决然的分手方式,浪浪确实做得出来。浪浪表面上看上去很好说话,如同橡皮泥一样可以任由别人捏来捏去,可真遇到事情却又表现的异常倔强。他不是橡皮泥,而是湿面团。看上去很好捏,可不管怎么捏,不管被捏成什么样子,湿面团总会恢复到自己原来的样子。浪浪离开布尔津后,不也同样没和他们再联系过?电话,QQ,一切联系方式都失效了,他同孟波一样,也无法再联系到浪浪。浪浪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或者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
“要分,就分得彻底。”徐斌好像看到浪浪倔强的表情。从浪浪离开布尔津的那天起,徐斌就明白已经彻底失去浪浪了。他从不打算去寻找浪浪,寻回来又能怎样?浪浪毕竟不是这里的人,他终归是要离开的。可是孟波,浪浪相处十年之久的朋友,怎么会不明白浪浪的性格呢?徐斌忽然对浪浪充满了怜悯之心。浪浪啊浪浪,你们这十年,谈过情说过爱吗?你们只是保持了十年的性关系吧?除了彼此的身体外,你们是否真正了解过对方,真正在意过对方?
徐斌努力回想着孟波的身材和相貌。相貌普通,身材也一般嘛,浪浪怎么死心塌地迷上他?难道是图他钱?不会。徐斌听浪浪说过孟波只是个普通工人,收入一般。何况,浪浪不是贪钱的人。
暑期补习班结束后,徐斌给浪浪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说:“给,这是补习班的奖金,你应得的。别嫌少啊。”浪浪看了看,忙回绝:“太多了,我可不敢要。工资已经不低了,再拿额外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啊。”徐斌叫了出来:“嘿,还有这人,嫌钱多!”牛丽萍在一旁笑着说:“浪浪,听你哥的话,叫你那你就拿着吧。这钱比起补习班赚的,还真不算多。你说我们出了啥力?不就是光提供个地方吗?再说了,你还在店里忙里忙外。要说过意不去,应该是我们过意不去才对。”在两口子的劝说下,浪浪才扭扭捏捏地收下了那些钱,没有打开看,只是随手放在了沙发上。
徐斌又说:“浪浪,以后啥打算?你要是打算回家的话,我就不提了。”浪浪很干脆的说:“暂时没有回去的计划。有啥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徐斌很高兴,说:“那就好。几个家长说了,开学后还想让你给他们的孩子辅导。我还没答应,说是看看你的想法。但是我跟他们说了,这单独辅导和上补习班性质不一样,学费不能按月收,得按课时收,对吧?”浪浪点点头,说:“我们那边确实是按课时收费的。”徐斌说:“如果你觉得没问题呢,我就答应他们了。”
补课的事就这样说定了,一切听徐斌的安排,上课地点还在徐斌的家里,浪浪继续给佳佳辅导功课来抵房租和饭钱。能继续把浪浪留在身边,徐斌感到非常满意。
也许自己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喜欢上浪浪的。徐斌回想着过去,那时的他有一天看不到浪浪,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和牛丽萍谈恋爱时的感觉。可这次,让他产生恋爱感觉的是个和自己长着同样家伙的男人啊。徐斌有些困惑,同时又有一些可耻的兴奋、新鲜甚至是期待。
天气渐渐凉了,徐斌和浪浪不再坐在院子里谈天说地。晚上,他们长时间的坐在大厅沙发上东拉西扯。两人独处的时候,是徐斌感到最惬意的时候。只是那样的机会不是太多。浪浪每周有好几天晚上都要辅导学生,剩下仅有的几天,还会被突然频繁造访的胡叔干扰。浪浪看到胡叔一来,就马上回房去了。徐斌一肚子恼火,却不敢流露出来,还得陪着胡叔说些不知所云的废话。有时,徐斌真恨不得在胡叔的茶杯里放点泻药。这时他深深体会到了周亮当年的感受。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而不得不和其他人虚以委蛇,周亮肯定有过比自己更痛苦的体验。
胡叔毕竟不能天天来,徐斌却能天天见到浪浪。他不满足只见到浪浪的人,他还想深入他的内心。他要得到浪浪的心,让他对自己产生深深的依恋,就像当年周亮迷恋自己一样。然而他发觉,虽然浪浪跟自己几乎无话不谈,甚至连和孟波之间的私密也告诉他,但他还是没法让他真正对自己产生迷恋。徐斌有些忧虑,也许哪一天,浪浪说走就走了,就像当年自已绝情地离开周亮一样。当年周亮深深迷恋上自己,自己却拒他千里之外,现在轮到自己品出欲爱不能的滋味了,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令徐斌困惑的是,浪浪明明喜欢男人,可为什么对自己的热情不加回应呢?徐斌对自己的各方面都还是非常自信的,要不然周亮也不会看上自己。浪浪说过,他和孟波认识没多久就发生关系,然后才慢慢建立起了感情。看来,自己得主动采取点实质的行动才行。有一天晚上,他故意十分好奇地问浪浪:“两个男人,是怎么做的?”浪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和男女之间的一样。”徐斌说:“不可能完全一样吧?没有那器官,肯定没有和女人做的花样多。”浪浪说:“男男之间,比男女之间的花样多,也更刺激。男男做,可以前面插一个,后被另外的人插。和女人就不能这么做。”徐斌眼睛一亮:“你那样做过?”浪浪笑着否认:“我可没有。我从来都是一对一。”徐斌说:“切。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更刺激?你就拿哥开涮吧。”浪浪笑嘻嘻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两个男人做爱究竟是什么感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尤其是做零的。你没体验过,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徐斌想起了部队厕所里发生的那一幕,脱口而出:“我怎么没试过?”浪浪马上来劲了,兴奋地问:“你做过?是在部队里吧?和你战友?你是啥感觉?”徐斌不好意思了:“就一次。”他向浪浪讲述了当时的情形,说:“那时都快吓死了,老怕被别人撞见,哪还有什么感觉?”浪浪表示无法相信:“骗鬼去吧。没感觉你能硬起来,没感觉你能射出来?后来呢?你们没继续?”徐斌伤感地说:“没有后来。我退伍了。”
浪浪深深看了他一眼,说:“现在后悔了吧?想再尝尝味道没机会了,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呀,天生直男,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徐斌看着浪浪,说:“那一次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没品出滋味啊。”他鼓起勇气试探着说:“要不,你跟哥试试?”浪浪忙连连摇头,笑着说:“别找我。要是你真想试,我可以帮你找个人。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这么多,找出几个同志太容易了。”徐斌打着哈哈说:“我就是说说,才不去找他们试。别试出啥艾滋病了。”两人都笑了,不过含义不尽相同。
不就是做吗?和谁做不是做?徐斌想不通浪浪为什么拒绝自己。徐斌从网上看到过同性恋的一些报道,知道男同性恋就意味淫乱。他们经常和不认识的陌生人随便发生性关系,甚至还群交。浪浪的描述基本证实了报道的真实性。可能是时机不到吧,徐斌这样理解浪浪对自己的态度。他相信这要自己多下些功夫,自己一定能成功,因为这是上天的安排。上天让浪浪来到自己身边,就是让自己和周亮的宿缘能有个圆满的结果。
果真是天意啊。徐斌起身整理着浪浪留下的书,心里叹息着。自己没有珍惜周亮对自己的感情,等到自己意识到那份情的重要,想要抓住时,却发现连周亮的替身浪浪都没法留住。命该如此。
[NextPage]
喀纳斯景区入口处熙熙攘攘,游客比孟波之前相像的要多。从大巴上下来后,一车的游客就四散开来,前座的两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正合孟波的心意。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没心思和更多的人一起游玩,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很粘人的杨志凌呢?
杨志凌紧紧跟着孟波,生怕和他走散。他对孟波说:“前两天听这里的人说,今年游客比往年少多了。少多了还有这么多人排队,要是不少的话,恐怕排队买票都得花上好几十分钟。”孟波想起了那年五一和浪浪去黄山的情景,说:“很有可能。买票排队,进门排队,上山排队,连照个相都得排队。等照片洗出来了一看,一群人对着镜头摆姿势。单人照变成合影了。”杨志凌大笑起来:“没错,中国特色旅游,就是这样。”
还好,买票排队没话太多时间,两人买好票就直接向景区入口走去。大门口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写着:“新疆喀纳斯
国家地质公园”杨志凌提议:“不在这里照一张吗?好歹把名字拍上,让人知道咱们到过这里。”孟波笑了一下,说:“到此一游。那就拍吧。你站过去,我给你拍。”杨志凌把数码相机交给他,自己飞快跑到石头前面站好,摆好姿势。孟波拿着相机翻来颠去拍了好几张,然后大声说:“好了。过来看看拍得咋样?”
杨志凌跑回来,看了下回放,说:“很好,技术不错。主要是小伙长得帅,怎么拍都好看。”孟波乐了:“自恋。”杨志凌嘿嘿一笑说:“大哥不拍一张?”孟波看了看环境,说:“我不拍这里。给我拍个大门吧。”大门上写着“喀纳斯欢迎您”的字样。孟波向杨志凌比划着:“我站在前面,你把门上的几个字拍上。不要全拍。让我的头把那个
‘您’挡住。明白了吧?”杨志凌点点头说:“知道了。是拍‘喀纳斯欢迎’你的头。”孟波笑了,说:“对,就这样。用我的手机拍。”
孟波走到前面,听着杨志凌的安排,或前或后地挪动着位置。杨志凌看位置可以了,就喊道:“好,就这样。笑一下。”孟波裂开嘴,把嘴巴尽量朝着耳朵和眼睛方向咧。杨志凌用手机拍了几张,又用相机拍了几张,才高喊:“好了。”孟波放松面部肌肉,恢复原来的表情。
杨志凌跑了过来,翻看照片给孟波看,说:“大哥很上相啊。看,笑得多阳光。”孟波淡淡一笑,说:“那是。一咧嘴,拍出来的绝对是张笑脸。”
等待检票时,杨志凌示意孟波看门口穿着大衣的保安。孟波飞快瞄了一眼,不觉得那保安有多帅,就压低声音问:“你的菜?”杨志凌说:“什么啊,说是让你看他的穿着。大哥,你穿得太凉快了。”孟波遗憾地说:“没办法了。现在还没觉得冷,等下多活动活动。”杨志凌搂住孟波的肩膀,说:“没事,我给你暖暖。实在太冷的话,我包里还有衣服,你凑合着穿上。”
这小色狼,还真会瞅机会。来而不往非礼也,孟波伸出胳膊圈住杨志凌的腰,使劲搂了一下,说:“就你这小身板,你的衣服我恐怕穿不上。”然后放开胳膊,推着他向前走,说:“跟上,快检票了。”
景区大巴就停在前面不远处,两人上了大巴,坐在稍靠后的座位上。坐在后面的座位,是孟波在洛阳坐公交车时养成的习惯。洛阳是老工业城市,人口老龄化相当严重,这一点在公交车上表现得十分明显。坐在公交前面的座位的话,估计下一站就得给刚上车的老人让座,然后自己不得不站一路。经常坐公交的乘客一上车就直接向车厢后面走,后面过道狭窄,还得上台阶,老年人一般不往后面去。
人满后,大巴沿着山谷,向河流的上游开去。一路上,车内景区工作人员介绍着景区的主要景点。大巴内的电视也不停播放着喀纳斯的风光片。车外,湍急的河流两岸是翠绿的森林,森林沿着山坡一直伸到山顶,与蓝天白云连成一片。
“太漂亮了。”杨志凌不停拍着外面的风景,对孟波说,“真不应该坐车了,应该徒步。这风景,步行上山,肯定能看到更美的风景,拍到更好的照片。”孟波说:“我听说有人确实是走着去喀纳斯,不过得走两天。真想步行的话,回来时步行,一边走一边拍。”杨志凌遗憾地说:“还是算了吧,两天啊,没带露营设备,不行。”
停了一会儿,杨志凌转过头问孟波:“大哥,你参加过户外活动吗?背着帐篷去露营。”孟波摇摇头:“没有。”杨志凌期盼地说:“有机会一起去?我的帐篷是双人的,你不用带帐篷了。”
孟波微微一笑,说:“以后再说吧。”以后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杨志凌可不认为以后见不到面,他已经开始盘算带着孟波去哪里露营最合适。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眼下他要好好把握和孟波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大巴停在了第一个景点“卧龙湾”。河水到这里拐了个弯,形成了一个活水潭。翡翠般的潭水中有一个形似恐龙的沙洲。大巴在这里停留数分钟,让大家照相。游客纷纷下车,在观景台前寻找着最佳照相位置。孟波他们不能免俗地照了几张,还在杨志凌的坚持下让别人帮忙照了几张合影,然后让到一边欣赏近处的和远处的风景。
杨志凌看着河两岸的密林,草坪,悄悄对孟波说:“多好的地方,适合野战。”孟波不由笑了,说:“你没看见河边的木栈道啊?有路的地方就有人。”杨志凌说:“可以晚上来。这里是原始森林,白天都没几个人,晚上人就更少了。”孟波说:“人确实少,所以晚上野兽肯定多。还野战?等着当狗熊的野餐吧。小小年纪,会的还不少。是不是经常野战?”杨志凌大大方方地说:“玩过几次,不过次数不多。咱国家人太多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成堆的人,找个适合野战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孟波想起了和浪浪没有实现的野战,不由叹息一声。杨志凌投来疑问的目光,孟波忙掩饰说:“还是你们年轻人玩得花啊。我没玩过,遗憾。”杨志凌笑了起来,说:“大哥一点都不老啊。想玩这还不容易,我陪大哥玩玩。”孟波笑着说:“我可没那个胆。万一正做着,突然撞见其他游客,那还不吓成‘痿哥’了。”
第二个景点,说是成吉思汗的脚印。河流中间有几个小沙洲,远远看去,就像是几个脚印,其中那个稍大点的格外像。只是这与成吉思汗有什么关系?杨志凌嘀咕着说,工作人员讲的那个所谓的民间传说,也许是景区的新创造,是伪传说。游客们大多十分满意地说:“不说还不觉得像。这一说,再一看,像,确实很像。”孟波更欣赏河流对面的景色,厚厚的白云低垂,已经遮住了山间,真是有仙境一般的感觉。
这种仙境一般的感觉,孟波和浪浪在华山上经历过一次。他们是晚上上山,为的是第二天能在山顶看日出。出乎意料的是,晚上上山的人不少,路边的小商贩也通宵营业。当他们在路边停下来休息时,有商贩就说,晚上上山的好处是看不到旁边的悬崖,所以不会害怕。他们觉得有点道理,因为一路上除了路灯照着的脚下的路以外,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背着一大包的吃的喝的,走走停停。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一阵,吃点东西,喝点饮料,在补充体力的同时减轻一下负重。等汗落了就继续赶路。黑漆漆的,什么风景也看不到,他们只管低头走路。结果,等他们爬到看日出的最佳点东峰时,离日出还有好几个小时。夜里山上很冷,好在有出租大衣的商贩。两人租了一件大衣,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裹在一起等着天亮。
终于,天色开始发亮。游客们纷纷向东边挤去。东边越来越白,喧闹的人群开始变得安静,都在等待着太阳出来的那一刻,都想第一个看到太阳。“在那里!”有人叫了起来。“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有人焦急地叫。马上,大家都叫了起来:“我也看到了,在那云的上面。”
这就是传说中的日出?第一次看日出的孟波和浪浪都表示非常失望。他们还以为日出时的太阳看上去应该有脸盆那么大吧,哪知道只有黄豆那么大的一丁点。不过,他们受周围游客的兴奋情绪的影响,也开始摆出造型跟黄豆大小的太阳合影。孟波摆出的是剪刀手,手指中间夹着小太阳。浪浪则摆出OK的手势,把太阳圈在拇指河食指之间。不过不是个圆形,而是个扁圆。孟波说他那手势像是个鸡头,浪浪分辨说这明明是孔雀头。
看完日出后,他们发现,旁边的几个陡立的山头上都是黑压压的人头,那些人似乎有随时滑到悬崖下的危险。半山腰雾气腾腾,看不到山脚,只能看到几个山头浮在云雾之上。仙境一般的景色,简直太美了。来之前,他们只听说过华山的险,没想到还看到了华山的仙。
物似人非啊。相似的仙境般的景色,一起欣赏风景的却变成了不同的人。浪浪来过这里吗?他看到眼前的景色,是否会有和自己相似的感触?
杨志凌不停地取景,拍照,还偷拍了好几张沉思中的孟波。他不明白,面对如此美景,孟波怎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其他的游客,哪个不是兴高采烈?他们似乎觉得不笑不闹就对不起那二百多块钱的门票。
以后大巴又停了几次,让大家去拍照,之后就到达终点游客服务中心。工作人员介绍,要去喀纳斯湖,在这里换乘景区的免费车,去观鱼亭参观的话得另外买车票,最后,她好心地提醒大家:“在湖边看到怪兽时要注意躲避。”游客们哄笑着纷纷下车,朝游客中心走去。
在服务中心,孟波向旁边的一个清洁工打听去观鱼亭步行的话得多长时间。那位丰满的大姐一听要走着去就笑了,回答说:“走着去啊,起码得5个小时。坐汽车去要一个多小时,下来还得爬山,一千多级台阶,爬上去也得一个小时。”
孟波和杨志凌面面相觑,没想到看上去不太远的地方,走去得花5个小时,真是看山跑死马啊。今天已经晚了,就是坐车去的话时间也有些紧。两人不用商量,一致决定先去喀纳斯湖,然后住一晚,明天还有兴致的话再去观鱼亭。
服务中心去喀纳斯的车是小中巴,孟波和杨志凌上车没一会儿,游客就挤满了中巴车。中巴车驶出服务中心,经过一个少数民族的村子,又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传说中的喀纳斯湖。利用坐车的空闲时间,孟波挑了几张比较不错的照片发给吴玉华。
孟波的母亲拉着装得满满的购物小车刚进小区大门,就被张大妈截住了。“老孟家的,去买菜啊?”她满脸的皱纹都带着虚伪与过分的热情,不等孟母回答就拉住了孟妈妈的小购物车说:“都买了些啥?”
孟母忍住心头的反感,对正在翻看购物袋的张大妈客气地说:“就买了点大米,一点菜。没买啥。”张大妈夸张地嚷嚷:“这还是没买啥?有肉有鱼,几天都吃不完。以后不过啦?”孟母十分干脆地回答:“对。吃光喝净,以后不过啦。”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购物袋,就要走。
张大妈却不想这么快就让她脱身,她问:“你家波波,真是去旅游了?”孟母回答:“真的,还会有假?”张大妈撇撇嘴,说:“波波可真看得开,都没工作了还有心思出去旅游。也不怕玉华心里难受。玉华没说啥吧?”她两眼只管盯着孟母,没有注意到吴玉华已经走了过来。
“我为啥要难受?”吴玉华接口说,“刚失业他心里有点别扭,想出去散散心。去就去吧,以前老说出去旅游,可哪有时间?现在正好。我要是能走开,也会跟他一起去。”她说着拿出手机,调出孟波发来的照片,说,“妈,孟波发回来的照片。看,这景多好。孟波说了,等以后有钱了,带着咱们再去一次。”她把照片让孟母看,但更只要的目的是让好事的张大妈看。等张大妈看足看够了,吴玉华才收起手机,对孟母说:“妈,这么热的天,你们也不找个凉快的地方说话。我帮你拉着包,早点回家吧。”
婆媳俩跟张大妈打个招呼,就一起回去了。看看周围没人,吴玉华小声说:“这老太婆,真好多管闲事。”孟母说:“是非多。到哪儿都少不了这种人,这种人还得罪不起。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张大妈看孟家婆媳走远了,对旁边的人说:“成天鸡鸭鱼肉的买,还说没买啥。就是说了谁还去跟她抢?现在不是过去了,谁家也不稀罕那东西。不就添了个孙女,要是添个孙子,还不知道给她烧成啥。”旁边的人笑着说:“这你眼气没用。人家添的孙子也好,孙女也好,买啥好吃的都是人家的事。又不花你一分钱。”张大妈说:“我是看不惯她那施张劲。就她家添孙子孙女了,别人家就没添过?谁跟没她那么施张。”别人知道她家还没添孙子,都不言语。张大妈继续说:“婆媳俩真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没错说。还拿着手机叫别人看他家孟波的照片。不就是出去旅游,好像别人都没旅游过一样。”
别人起哄说:“等下回,让你家孩子带着你去香港,去美国,转一圈,多拍点照片回来。国内旅游算啥,咱要去就去外国。对不对?”张大妈小眼睛一眨,说:“你们是没看见那照片,孟波咧着嘴笑。你们说,这一段啥时候见他那样笑过?”众人不以为然,说:“谁照相不摆个笑脸,还哭丧着脸?出去玩,就是去开心的么。”张大妈嘴角一撇,说:“你们是不知道这中间的事。”
邻居们深知张大妈的为人,她这会儿对某人说一件新闻,一转头就会对另一人有鼻子有眼的议论这新闻,并且会说这新闻是某人给她说的。现在一看她又要讲新闻,纷纷借口接孙子、买菜、做饭等等,赶紧远离这是非源头。
孟波跟男人乱搞!即使没有真凭实据,张大妈也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所以她始终紧紧盯着孟家,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对于孟家的事,邻居们或多或少都听说一些,但都是听说,谁也没亲眼见过。多数邻居不愿意相信孟波是同性恋。在他们眼里,同性恋意味着肮脏、丑陋,意味着流氓、变态、神经病,更意味着艾滋病。他们看着长大的孟波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张大妈对孟家死缠烂打,绝不是无中生有。两年前的一个周末的下午,张大妈的一个老朋友带着女儿来看望她。临走时,张大妈把她们送到小区门口,正好碰到回家看父母的孟波。朋友的女儿觉得孟波很眼熟,想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了几年前鸡冠洞发生的事,就当讲笑话一样说了出来。张大妈听说后异常兴奋,问:“你确定是他?”她的眼神吓到了那女孩,女孩忙说:“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当时也没多看,那人长啥样现在都忘的差不多了。”她母亲训斥她:“不确定不要乱说。又不是啥好事。”女孩不敢再多嘴,巴不得张大妈赶紧忘掉这件事。
张大妈的大脑像是顽石做的,听到这事立马刻在脑子了,绝对忘不掉。等那母女俩一走,她看到了离他最近的老李,忙走过去,信心十足地说:“老李啊,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孟波为啥到现在还不结婚了。”老李回敬:“那是,咱院就没你不知道的事。”张大妈浑身正透着兴奋,所以不在乎老李的语气,她故作神秘地说:“孟波是同性恋。你知道啥事同性恋吧。怪不到以前给他介绍过好几个女孩子,他就是不吐口。原来是这回事。”老李吓了一跳,说:“没根据的事不要乱说。关系到人家孩子的名誉……”老李虽然也是十分好奇,但是对孟波一家人的印象不坏,不想背地里说他们闲话,就赶紧找借口匆匆离开,不愿再和张大妈议论这事。
这个重大发现,不和别人共享,那还不要把自己憋死了?张大妈无论如何还得再找个人说说。正巧,又一个邻居搭话了,问她:“你跟老李说啥悄悄话?那么神秘?”张大妈可逮着机会了,赶紧说:“老李刚才正跟我说一件事,还不让我到处乱说。其实也没啥,就是听说……”她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说,“老孟家的孩子,孟波,你知道吧,他跟男的搞在一起,所以才不结婚。”那邻居张大嘴巴,说:“不会吧?他咋会是那种人?”张大妈对她的惊讶表情十分满意,说:“看不出来吧?要不咋说人不可貌像。”那邻居还是不太相信,问:“是老李对你说的?他听谁说的?”张大妈神神秘秘地说:“都是听说的。总是有点影,不然别人不会这样说。”
小区的人开始背地里对孟家议论纷纷。多数人还是认为,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冒然下结论。不能因为孟波快三十了还不结婚,就认为人家是同性恋,现在的城里人结婚普遍晚,过了四十还单身的也大有人在。如果孟波真是同性恋的话,怎么不见他和另外的同性恋来往呢?来找孟波的虽然没有女孩子,男孩也不多。总不能说凡是来找孟波的男孩都是同性恋吧。
似乎是要推翻众人的猜测,孟波开始谈恋爱了,并且很快把对象领进了家门。两人时常在众人面前出双入对,并且很快就开始筹办婚事。邻居们不再指指点点了,只有张大妈还固执己见。老朋友的女儿那天的语气确实有些含糊,也许她真认错人了。但这时承认孟波是正常人,那不是承认了自己捕风捉影胡说八道吗?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再狡猾的狐狸也追究会露出尾巴。张大妈这样安慰着自己,同时加强了对孟家的窥伺。
机会还真等来了。浪浪送牡丹那天,张大妈在马路对面看到孟波把一个男人送上了公交车,当时她激动地真以为是菩萨显灵了。她要赶紧去盘问孟波,看他与那男人是什么关系。凭自己的火眼金睛,她相信就算孟波说假话她也完全能识破。她从不怀疑自己已经认定的事。
路上的车太多。等张大妈好不容易过了马路后,已经看不到孟波的踪影了。她自怨自艾,年龄大了,侦探不好当了。不过她还不死心。回到小区后,她决定去孟家看个究竟。结果,在楼门口差点撞到急急忙忙走出来的孟波。看着孟波捂着头的样子,她心花怒放,出事了,出大事了。她连忙上楼,站在孟家门口,使劲听着里面的动静。
可惜,里面说话声音太小,张大妈没法听很清楚,但还是听到说婚事不办了,别哭了等等一些词语。这就足够了。张大妈心满意足地下楼,去和邻居们分享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当孟母和吴玉华搬着牡丹下楼时,张大妈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向邻居们做报告,说一个男人去了孟家,孟波离家出走了,婚礼不办了。看到孟母她们,张大妈得意洋洋地问:“哟,玉华啊,谁欺负你了,怎么眼睛都哭肿了?”
两人放下花盆,吴玉华低着头没吱声,孟母说:“还不是我家波波那混小子。”张大妈胜利地环顾众邻居,慢条斯理地问:“是波波惹你生气了?告诉大妈,大妈说他去。”孟母说:“眼看要办事了,波波突然说不办了……”吴玉华没有吱声。张大妈再次傲视群邻。邻居们互相使着眼色,无限同情的看着孟母和吴玉华,问:“咋又不办了?”张大妈刚想说那还用问,只听孟母回答:“波波对玉华说去旅游结婚,不办酒席了。玉华不答应,人家吴家就这一个闺女,亲戚们都通知到了,不能再去通知不让人家来吧?”
邻居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看看张大妈,心里都认定她又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老毛病了。
眼看胜利在望,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张大妈气急败坏了,阴着脸问:“玉华,真是为这?”孟母刚要说话,张大妈恶狠狠地说:“你别说,我听孩子咋说。”吴玉华点点头,小声说:“他也太不考虑我的感受了……一辈子就这一回……”
老李笑着说:“闺女,别哭了。他不办,俺们还不答应。我这礼老早都预备好了,就等着去吃老孟家那宗肉。”孟母也笑着说:“办,咋不办?波波太不懂事,光想着自己出去逍遥。虽然说新时代了,年轻人都想新事新办,但有些老规矩还是不能丢,对吧?为这事老孟打了他一拖鞋,现在他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老孟那人你也知道,从来没打过孩子。”
众人都点头说是,只有张大妈拉长脸。孟母不看张大妈,对其他人说:“你们放心吧。礼都准备好,到时谁也饶不掉。”
张大妈拉长着脸左顾右盼,忽然问:“这花怪好。咋不要了?”孟母看了看吴玉华,说:“玉华不是对花粉过敏吗?所以就搬出来,先放车库。”老李搬起花盆,说:“还怪沉哩。你开门去,我来搬。甭跟我让,快去开门。”孟母只好说:“那多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说着向众邻居点点头,就去车库开门。众邻居斜了一眼张大妈,也都四散开去。
接下来,邻居们眼看着孟波顺利地办了婚事,眼看着婚后搬回家住的孟波和妻子恩恩爱爱,眼看着吴玉华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又看着孟家新添了小千金,他们更不相信孟波与同性恋有什么关系了。对于死揪着孟波不放的张大妈,邻居们普遍认为她对老孟家心怀嫉妒。
回到家后,吴玉华把孟波发来的照片存到电脑里,让爸妈过来看。孟母看了赞不绝口:“看看人家这房子,跟外国一样。街上人咋这么少?我还想着只要是旅游点,都是人山人海,挤扛不动。街道可真干净。看人家这河,这么绿,这才叫河,咱这里的只能叫污水沟。”
孟父则不停地在拔气门芯,老伴每说夸一句,他就接一句:“中国的房子咋盖成外国样子,又不是被人家占领了。巴掌大的小地方,能有多少人?游客都是冲着喀纳斯去的,又不是去逛县城。没人糟蹋,可是干净。要是在那边也建几个大工厂,那的河马上也成臭水沟了。”
孟母被他说得心烦意乱,终于按捺不出,吼了出来:“出去,出去!俺们看几张照片,看你在这儿嘹叫的,你都不知道啥叫烦人。”孟父哼了一声说:“他不知道家里烦成啥,还有闲心游山玩水,高兴成这样。玉华,你没问问他,他的照片是谁给他拍的?”孟母声音低下去,嘟囔说:“随便找个过路的都能拍。”她知道孟父想问啥,那也是她关心的但没敢问,会不会是孟波已经找到了浪浪,两人一起去的喀纳斯?
吴玉华说:“孟波说了,他遇上一个大学生,也是一个人旅游,他们两个互相拍。你看,这张是他俩的合影。”老俩口把头赶紧凑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都松了口气。孟母说:“这么小的孩子。一个跑那么远,他家人也真放心。”吴玉华说:“现在流行一个人出去旅游。一个人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时间地点都是自己安排。在路上如果遇到目的地一样的,就结伴去,互相还能照照相。逛完景点后,再各走各的。孟波说了,一路上遇到好几个这样的人,最长的已经出来了小半年,逛了好几个省。”
孟母痛惜地摇摇头,说:“这得多少钱!有前手没后手,挣一个都想花俩。”孟父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趁年轻身体好,出去逛逛,也没啥错。像我现在这样,就是想出去也出去不了。”孟母想到老伴的健康,心软了,说:“真想出去也可以。咱爬不了山,还不能去城市里面逛逛,去海边看看?”吴玉华接着说:“还可以去那些古镇。汽车直接开到镇里面,下来不用爬山,只是在镇里面看看文物古迹,看看当地民居,再吃点农家饭。”
说到吃饭,孟母想起到了做饭时间,就说:“都想美事吧,想一遍只当是去过了。我去做饭。”吴玉华忙说:“我去帮你吧。爸,你在这里慢慢看吧。”孟父也起身,说:“看完了,不看了。你把电脑关了吧。”
芳芳在童车里睡得正香,孟父在旁边坐了一会儿,觉得闷得慌,就站起来,拿过扇子,对正忙着择菜做饭的婆媳俩小声说:“我下楼转转。你们看着芳芳。”孟母说:“都该吃饭了,还下去干啥。”吴玉华说:“爸在家里呆了一天了,就让他出去走走吧。”孟母又向正要出门的老伴交待:“屋里凉外头热。出了门先别急着下去,先适应适应,觉得不得劲就赶紧回来。”孟父答应着就出去了。
外面已经不太热了,树荫下永远有那么几个人在说着永远说不完的闲话,说话的人里面总少不了无处不在的张大妈。张大妈看孟父缓缓踱了过来,就打招呼:“老孟,一天都不见你,你可真忙啊。人家回来了,你也解放了。”孟父摇着扇子,说:“天太热,出来是受罪。”其他人要给孟父让座,孟父赶紧谢绝,说在家坐一天了。
张大妈又说:“我看见芳芳奶奶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天恁热,也不怕坏。”其他人接住说:“吃不完放冰箱里,坏不了。去一回,就得多买点,省得多跑腿,这么热的天。”孟父说:“我也跟她们说,菜少买点,饭少做点,不要顿顿掉剩菜。”张大妈说:“那菜是给你做的?那是给人家孙女做的,你跟着沾沾光。”说完后哈哈大笑,自以为说得非常幽默。
看到众人都不接腔,张大妈也觉得没意思,就抛下这话题,转攻另个战略要塞。她问孟父:“玉华让俺们看孟波照的相片了。拍得真不赖。波波没说啥时候回来?”孟父回答:“逛完就回来,快了。”然后借口去小区门买馒头,径自走了。
孟父离开后,其他邻居说:“人家家里的事,你比人家还操心。”张大妈嘴一撇,说:“我吃饱撑了操他家的心,我不是那多事人。一说波波,他马上就走,看来他家是真有事。等着看吧,他们一家外表和和睦睦,那都是装的。”邻居们都没接话。
似乎是为了验证张大妈观点的正确,一对小夫妻吵吵闹闹的从外面回来。经过闲聊的人群时,男人发现正被大家围观,就不再说话,女人更来劲了,越发吵闹。男人不耐烦地说:“行了,少说两句。闭嘴吧。”女人蹦天缩地:“咋?还不让说?”一边还骂骂咧咧。等两人走远了,一个邻居说:“这种媳妇真欠修理。”张大妈得意地说:“我说得没错吧。哪家灶火不冒烟?谁家过日子不磕磕绊绊,那牙还会咬住舌头呢。”大家都笑了:“你有理,你是张有理,行了吧?说起来还一套一套。”
又闲扯了一会儿,张大妈看没有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起身回家去了。众人等她走远了,这个说:“老孟家添了孙女,她是太不忿了。”那个说:“人家要是添个孙子,她还不知道眼气成啥样。”还有的说:“气是白气。谁让她家的生不出来。”众人开始议论起张大妈的儿媳不能生育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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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父喜滋滋地回到家,一开门就喊:“我回来了。”徐母从厨房迎了出来,说:“洗洗吃饭吧,饭都盛上了。有啥高兴事?”徐父眉开眼笑:“还不是燕子的事。真没想到啊,她会跟刚刚谈上。”徐母说:“还以为又有啥高兴事了,原来还是为这。这都是旧闻了,你那高兴劲还没下去。”徐父说:“才一天而已,还得再高兴好几天。事总算要过完了,咱们的责任到头啦。”他洗过脸和手,在餐桌前坐下,说:“他们都吃过了?”
徐母在他对面坐下,说:“都吃过了,就剩你了。丽萍带着饭去店里跟胜一块吃。佳佳去写作业了。”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咱家跟胡家,究竟是咋回事?还纠缠不清了。”徐父不紧不慢的说:“好事啊。真成亲家,那啥事就都理清了。斌斌跟老胡,肯定不会再有啥事了。”徐母担忧的说:“但愿不再有。燕子跟刚刚在商店?”徐父回答:“我让他们把店门关了,想出去逛就出去逛。刚刚说现在关门太早。多懂事的孩子,他不会让他爸胡来。咱家斌斌也是明白人,他跟丽萍不是已经和好了?”
儿子和儿媳和好,是最让老两口感到欣慰的事。丽萍勤劳能干,事事都让老两口感到称心如意。当小两口去年突然开始闹矛盾时,老两口感到十分不解。后来,他们终于从丽萍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徐斌居然跟那个浪浪搞起了同性恋!而对于那个浪浪,他们原本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打算让他成为徐家的女婿的。
去年的11月份,老两口突然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徐斌开始不再在家中过夜,丽萍也不再去旅店。徐斌回来吃饭是依然是乐呵呵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可是丽萍的表现就大不一样,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尽心尽力在家里和店里忙碌,只是看上去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们一定出了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老两口一合计,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冷战下去,得办法想让他们的关系恢复正常。如果让他们这样一直晾下去,估计这个家离解体也就不远了。
那天下午,佳佳上学去了,徐斌和浪浪浪守在宾馆里,燕子和牛丽萍在商店照看。老俩口一商量,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徐母坐镇家中,徐父去商店里找牛丽萍:“丽萍,回家一趟,佳佳奶奶找你帮个忙。”
在店里百无聊赖的燕子忙说:“有啥事,我回去吧。”徐父瞪她一眼,说:“你坐着别动,让你嫂子去。”燕子被瞪得莫名其妙。牛丽萍说:“那我先回去,看看妈找我啥事。”
牛丽萍回去后,徐父在店里踱来踱去燕子说:“爸,你走来走去累不累啊,我看着眼都花了。我妈叫我嫂子回去没啥好事吧?要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徐父烦躁地说:“去去去,小孩子懂啥。”燕子哼了一下说:“叫我说对了吧,肯定有事。爸,到底啥事啊,你就不能先给我说说?”徐父训斥:“别乱打听。你看你胡婶,成天乱打听事,说东说西,人见人烦。你可别学她那样。你跟小肖的事我还没问你,能成不能出?”
燕子见引火烧身了,干脆起身走到一边:“我跟他啥事没有。说我哥的事,你扯到我身上干嘛?”
徐父恨恨地说:“都不让人省心。”
正说着,徐母打来了电话:“问清楚了,你赶紧回来。”说话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异常。徐父挂断电话,对燕子交待几句,就匆匆回家。
客厅里,婆媳俩正坐在沙发上小声说话。一见徐父进来,牛丽萍忙要起身,徐父示意让她继续坐着,他自己在对面坐下,问:“啥情况?”徐母看了一眼牛丽萍,说:“情况不太妙,也不太差。咱家斌斌在外面有人了。”
徐父登时火了:“这还不太差?反天了,他以为他是谁,是大官?还学人家包二奶?”徐母有些想笑,说:“二奶?二爷差不多。”徐父愣住了:“你说啥?”徐母说:“他找了个男的。你想不到吧?要是找个女的,他心不在家里,将来要是闹离婚,咱们还真没办法。所以我说还不太差。”
徐父苦笑不得:“这是啥逻辑。男女都不行。他咋也成这人了?咱孩子是啥人,咱们还不清楚。肯定是被老胡带坏了。我说他咋经常去店里转,原来是不安好心,打咱斌斌的主意。”说着他发现老伴正对他使眼色。
牛丽萍一脸愕然:“你是说胡叔?他也是……不是他啊。”徐父懵了:“不是他?还会有谁?”徐母手指遥遥点了点他,说:“你呀,嘴真快。这跟老胡还真没关系。那人是浪浪。”
徐父更加惊讶:“浪浪?是他?不像不像。”徐母说:“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丽萍亲眼看见,斌斌也承认了。浪浪多好的一个孩子,咋也有这毛病。真是想不到。”徐父说:“斌斌承认了?他咋说?”牛丽萍回答:“他说他离不开浪浪,让我不要管。”
老两口对视一眼,他们都想到了老胡叔。老胡的为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男人就是他的命根子,离了男人还真不行。要是自己儿子也染上了这毛病,那恐怕就真的离不开浪浪了。徐父看着牛丽萍,问:“你觉得应该咋办?我跟你妈站在你这边。浪浪是好孩子,这不错,但他毕竟是外人。我跟你妈不会向着外人说话,让你受委屈。”
牛丽萍苦笑一下,说:“要是在旧社会,要是浪浪是个女人,徐斌想收浪浪当二房,我啥话也不说。可是现在这社会,就算他真是个女的,法律不允许啊。何况还是个男的,让别人咋看咱家?”徐父点点头,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不是啥光彩的事。都别乱张扬,咱私下里偷偷解决。”牛丽萍接着说:“最好是让浪浪离开。反正他家不是这里的,迟早还是要回去,不如现在就让他走。”
老俩口没说话,客厅里一片沉寂。牛丽萍觉得很奇怪,老俩口知道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后的表现太出人意料了。他们仅仅是有些惊讶,根本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牛丽萍原以为他们会暴跳如雷,所以一直把徐斌和浪浪的事深埋心底,生怕二老知道后被气出个三长两短。现在他们居然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牛丽萍觉得他们的态度无形当中似乎在指责自己在小题大做,不由感到非常委屈。
徐父打破沉默,说:“还是把徐斌叫回来,当面问清楚。也许他和浪浪只是一时好奇玩玩,不是真同性恋呢?要是他本来没有那心,咱们一逼他太紧,他牛脾气一犯,恐怕真变成同性恋了。”徐母连连点头,说:“我这就打电话,叫他赶紧回来。”说着就去打电话。
牛丽萍觉得徐父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和徐斌从谈恋爱到生活到现在,快十年了,从没发现他喜欢过男人。要不是亲眼目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徐斌会和男人搞在一起的。她站起来,说:“爸,妈,要不你们和徐斌谈?我去店里。”徐父让她坐下,说:“你不用走。等他来了,让他当面说清楚他到底是咋想的,以后究竟有啥打算。”
徐母放下电话,拉着牛丽萍做下,说:“对,当面说清好点。斌斌以前没有那毛病,这一点咱们都清楚。当然了,我跟你爸也知道你不会说瞎话。这之间说不定有啥误会。等斌斌回来,叫他当面说,看这船究竟弯在啥地方了。”
徐斌回到家,看到父母和牛丽萍三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他狐疑地问:“这么急叫我回来,有啥事?”牛丽萍看了他一眼,忙把头扭开。徐父严肃地说:“有好事,先坐下。你跟浪浪,是咋回事?”牛丽萍低下头去。
徐斌若无其事地说:“没啥事啊。”徐母说:“斌斌,敢做就得敢承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徐斌嘟囔说:“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啥。”他看了牛丽萍一眼,心里埋怨牛丽萍不该把这事张扬出来。徐母说:“不关丽萍的事,是我们看着你们最近不对劲,问她了她才说。她还想替你遮遮盖盖。事既然做下了,那会能盖住?”
“我又没说她啥。”徐斌嘟囔着说。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再否认就没有意义了,于是徐斌干脆地说:“我喜欢浪浪,想跟他在一起,就这样。”
徐父的脸拉长了,说:“好的不学,跟人家学搞同性恋。”徐斌急了:“什么叫搞同性恋啊,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我喜欢浪浪,是因为他……他是浪浪,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跟你们说不明白。”
房间三个人互相看了一下,他们确实有些不明白。徐母说:“你的意思,如果浪浪是个女的,你也喜欢?”徐斌沉默不语,因为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徐父催促他回答:“说啊,怎么不说了?”徐斌不自然地说:“浪浪是个男的,不存在如果不如果的问题。”徐母又问:“那如果没有了浪浪,你会不会喜欢其他人?”徐斌有些急了:“我要是那种朝三暮四到处拈花惹草的人,要找人早就找了,还会等到现在?”
徐父气极,说:“那你跟浪浪是咋回事?”话一出口,其他三人都看了他一眼,他才发觉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徐斌懒得再解释一遍,干脆不说话。徐母开口说:“好了,跟浪浪的事先不说。咱说说你自己的事。人家丽萍大老远从四川跟你来这,在家里任劳任怨,你现在弄出这事,咋能对起她?你孩子也好几岁了,眼看都懂事了,你叫佳佳咋看你这当爸的?这还不说邻居们会咋议论。”
徐斌低着头,任由母亲数落。等徐母不再说话后,他低声说:“反正已经这样了,你们说咋办吧。”
徐父不怒反笑:“看这孩子,叫咱们说咋办,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白活三十多年了。”徐母附和说:“真是。你的事你自己不解决,让别人给你擦屁股。你不能光考虑现在,还得考虑以后。也不能光想着你自己,是不是?”
徐斌的牛脾气上来了。那么多的人去嫖娼,包二奶,搞婚外情,人家的日子不还照样过?自己就这一回,至于弄这么大的阵势来个三堂会审?虽然说自己是找了个男人,可像浪浪这样的同性恋世界上多了,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他们能做的事,自己怎么就碰不得?但是他不想和父母多说,知道各有各的理。他只是说:“想那么长远干嘛?明天会发生啥事,谁也不知道。就算我想和浪浪过一辈子,也许人家还不愿意呢?”
徐父生气了:“你还是油盐不进啊。一点好歹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徐母看形势不对,忙使眼色不让徐斌吭声,她劝徐父说:“先消消气,别说过头话。让斌斌回去好好想想该咋处理这事。斌斌,我可跟你说清楚,不管你咋解决,一定不能让丽萍受委屈。多好的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要是对不起她,那就太没良心了,我和你爸都不依你。”
徐斌无奈地看他们一眼,说:“那我回店里了。”说罢起身就走了。
徐父气得在客厅里直打转,一直说:“他咋成这了?他咋成这了?我现在总算体验到老胡家人过的日子了。”刚才在等徐斌的时候,徐母把老胡的事讲给牛丽萍听,好让牛丽萍放心,徐斌和老胡完全不同,所以徐斌肯定不是同性恋。这会听老伴气得口不择言,徐母急忙说:“咱斌斌跟老胡可不是一路人。”然后转过头安慰牛丽萍:“斌斌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跟浪浪可能就是图个新鲜,新鲜劲过去就没事了。你先回家歇歇,我跟你爸商量商量咋整治他。”
牛丽萍答应着,回家去了。本来她以为身边只有一个同性恋,就是浪浪,没想到经常打交道的老胡居然也是。这太让她震惊了,她得回去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消息。除了这两个,身边还有谁是同性恋?还有谁在打徐斌的主意?
家里只剩下老两口了。徐母说:“真是想不到,浪浪居然也是同性恋。咱们还打算把燕子说给他,结果他跟了燕子她哥。”徐父很不耐烦:“别人是啥人咱不管,咱只管斌斌。得赶紧让浪浪走,省得夜长梦多。”徐母不以为然,说:“你没听斌斌的口气,他现在还不会让浪浪走。他不同意,咱不能硬来。事情闹大了,只会让别人看笑话。”
“那你说咋办?由着他的意,别人就不会看笑话了?”徐父气哼哼地说。徐母想不出其他更妥善的办法,只好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徐父叹了口气,说:“现在确实不能撵浪浪走。我是怕浪浪一走,斌斌再去寻别人。”徐母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想通了,原来是想歪了。斌斌跟老胡不一样,不会跟他一样乱搞,不要脸。我是说老胡不要脸。你瞪我干啥?”
徐父说:“那咱们啥都不管不问了?丽萍会咋想?”徐母也很头痛,说:“那没办法,咱们压不住这头,只能去压那头。好好劝劝丽萍,只要他们不闹离婚就行。唉,走一步说一步吧。”
只要不离婚,这家就还存在,就有重新和睦的希望。如今看着家庭重新恢复以前的和睦,老两口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兴奋。燕子的终身大事也定下了,更让他们喜上加喜。老胡虽然是同性恋,但他的儿子是没得说的。他们相信燕子将来肯定会幸福。
此刻,燕子正跟胡刚坐在商店里。胡刚说:“现在生意这么差。不如听你爸的,把门关了吧。咱们出去走走。”燕子看着门前空旷的大街,说:“再等一会儿吧。人家都还没关门。”
楼下的这排门面房几乎都是商店,经营的商品也大多以面向游客的食品饮料等。往年游客多的时候,这些小商店生意都不错。今年旅游形势不好,家家就都大眼瞪小眼了,只能勉强维持下去。
胡刚说:“你们没想过把店转让了,或者转行?这商店和旅店,都是靠旅游吃饭。专家们不是说了,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燕子回答:“想过啊。只是没有别的好项目。你有啥项目?”胡刚连连摇头:“我没有商业头脑。”
燕子笑了一下说:“不如跟去年一样,开个补习班?正好你同学在这里,你俩当老师。”胡刚再次摇头:“那哪成?我们都不是专业老师。再说,志凌过几天就走了,也没时间啊。”燕子笑嘻嘻地说:“我就是随便说说。小零不多住几天?他舍得你离开你啊?”胡刚茫然地说:“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你这用词不妥当。”燕子说:“去年,那个零,就是浪浪,离开他的朋友刚到这的时候,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你的这个零,对你感情不深?”胡刚见她这么冤枉自已和同学的关系,不免有些气极,伸手摩挲燕子的头顶,说:“你这脑袋里成天想些这么复杂的东西。”燕子推开他的手,说:“别人看着呢。”
两人看看附近,见旁边商店的老板正冲着他们笑,不由脸有些红。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听到邻居的大嗓门:“老徐啊,来替孩子们的班?”徐斌笑呵呵地回答:“对。咱们成天没啥事,就来店里多看一会儿。在哪儿坐不是坐?让年轻人多出去活动活动。”说着,徐父已经到了店门口,对俩人说:“我在这儿看着,你们出去走走吧。”
胡刚正求之不得,满脸春风地说:“那好,徐伯伯,我们走了啊。”然后拉着燕子的手就要离开,被燕子一把甩开。胡刚以为燕子还有啥事,疑惑地问:“怎么了?”燕子微红着脸说:“没事。要走好好走。”胡刚嘿嘿笑了,说:“都啥年代了。”
两人走出很远后,还能听到那邻居的大嗓门:“老徐,啥时候给大家发喜糖?别光咧着嘴笑。”两人相视一笑,胡刚抓住燕子的手,再也不肯放手。燕子挣了几下,说:“让熟人看见多不好。”胡刚满不在乎说:“就是让他们看啊,让他们知道咱俩的关系。怕啥啊?咱们手牵手,光明正大。”燕子想想也是,再加上没挣脱,又不想一直拉拉扯扯,就不再挣扎了。
胡刚笑了:“这就对了,亲。去哪里?”燕子想了想:“去河边吧,那里清净。”两人手拉手朝河边走去。燕子说:“说到河边,浪浪以前就常去河边散步。这让我想起一件事。你说,今天晚上,你那同学和那个来找浪浪的人,他俩会不会发生点啥?”胡刚哪有心思想别人,就说:“他俩能有啥事?这会儿还不回来,肯定是要在那里住一夜。”
燕子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小声说:“找浪浪的那人可是个同性恋啊。他会不会对你同学出手?我看你同学对他好像也有点意思。昨天听说那人也要去喀纳斯,他看人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胡刚说:“他对宿舍里的同学都是这态度,没什么不对啊。”燕子说:“你们相处了几年,他们才认识多久?那态度肯定不正常。”胡刚不满地说:“你怎么老是关心他俩?怎么不关心关心我?”燕子看看他,故意问:“你?怎么了?小零对你出手了?”胡刚都要崩溃了:“你怎么老想着这啊?不正常了,绝对不正常了。你见到男人就想把他们配成对。也不想想,天下哪有那么多同性恋?”
燕子不想跟他争论同性恋的多少问题,她只关心身边的人是不是同性恋。所以她继续问:“如果你同学是呢?你怎么办?”胡刚干脆利索地回答:“是就是呗,没啥啊。我们还是同学。”燕子追问:“那如果他说他喜欢你呢?”胡刚想都不想,说:“不可能。好吧,就算他是,就算他喜欢我,向我表白了,那我会直接对他说,我已经有我喜欢的人了——就是你,燕子——让他死心。”
燕子满意的笑了,但随即又疑惑地问:“就这么简单?要是个女孩子对你表白,你这么拒绝她没错。可他是个男孩子啊?”胡刚无奈地说:“这不都一样吗?恋爱中只有爱与不爱,还管什么性别。那许仙跟白娘子,种类都不同,还不照样谈恋爱?”
两人在河边漫步,最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燕子接着刚才的话题:“照你这么说,同性恋是正常现象了?”胡刚点点头,说:“和异性恋一样正常,只不过他们在人群中所占比例较小而已。这么说吧,就像人走的路一样,有可以走汽车的宽敞大道,也有只能走一个人的羊肠小路。你不能说走小路的人是错的。当然这个比喻不很恰当。再换个说法,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明白了吧?”
燕子还是接受不了,说:“说是这样说,可生活中,大家还是很排斥同性恋。这你不能否认。你呢?你真不排斥?”胡刚想了想说:“对于他们的性取向,我不排斥。我只是对他们的乱搞感到恶心。要是他们也能有个固定的伴侣,就像多数异性恋这样,有个固定的配偶的话,我想我还是能接受他们的。”
对乱搞感到恶心,这确实是事实。燕子一想到这几个月徐斌的滥交行为就浑身不自在。但是,同性恋不都喜欢滥交吗?他们似乎没有什么贞操观念,只是一群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燕子盯着胡刚,说:“你居然能接受同性恋?老实交代,你会不会去找男人?”胡刚揽过燕子,说:“瞎想什么呢。我能接受同性恋做我普通朋友,不是说我会去和他们搞同性恋。”然后他笑嘻嘻地说:“如果你是男的,我不介意做同性恋。”燕子说:“好啊,等有机会了我去做个变性手术,和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同性恋爱情。”胡刚笑着说:“行啊,我陪你去做,省得做完手术认不出你。”
燕子倚在胡刚怀里,说:“还真是这样,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臂山。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说明。梁山伯对祝英台本来是同窗情,一知道祝英台是女人,马上就变成了男女爱情。如果他没有同性恋情结的话,就根本不会转变这么快。”
胡刚轻抚她的头发,说:“不会的。梁山伯喜欢的是祝英台这个人,而不是她的门第、容貌等等外在的东西。祝英台是男的也好,是女的也好,都不影响梁山伯的感情。当祝英台是男人打扮的时候,梁山伯把他当做自己的好同学,好朋友,好兄弟,所以才有后来去祝家拜访的事。过去交通可没现在发达,去见一面可真不容易。等他发现祝英台是女儿身的时候,他肯定先是十分惆怅,认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接下来再想到以前祝英台对自己的真挚感情,他肯定会明白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同窗情,而是儿女情。然后,他的感情发生变化,也是理所应当的。可以说,他以前对祝英台的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后来的喜欢,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燕子吃吃笑了,说:“你知道我为啥说梁山伯与祝英台?我在网上看过一部同志小说……”胡刚插话说:“怪不得你满脑子奇怪的念头,原来是被网络小说害的。那些同志小说都是瞎编的,好多是女人写给女孩子们看的。那些小说描写的情节就算非常感人,动人,但是宣扬的观点却有好多都是非常错误的。”燕子说:“你别打岔。我说到哪了?”胡刚回答:“你不是在说同志小说吗?”燕子说:“不对,这以前。”胡刚笑了:“你说梁山伯与祝英台。”燕子想了下,说:“对了。我说的是,那小说里有个小帅哥,他认为梁山伯其实是个同性恋,一直暗恋祝英台。祝英台约他去祝家见面,他就欢天喜地去了。等到了才发现,他喜欢的祝帅哥变成了祝。于是梁山伯被活活气死了。”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刚也跟着笑了,然后说:“傻瓜,如果梁山伯真是同性恋而且喜欢祝英台的话,他们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多好机会他不去利用,非要等到后来大老远的往人家家里跑?”燕子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两人搂抱着窃窃私语,游客从他们眼前经过时,有的人扭过头回避,有的人则大胆地看他们一眼。胡刚说:“快别说同性恋了。我可不想做同性恋。他们约会见面从来都是偷偷摸摸,从不敢像咱们这样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
燕子掐他一下,说:“你也是个变态,喜欢被别人看。”胡刚缠着她:“亲一个,让他们眼馋一下。来嘛,就亲一下。”说着低下头,寻找着燕子的唇。燕子扭头躲闪,说:“原来你谈恋爱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啊,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胡刚急忙说:“绝对是真心,不是做给别人看。”燕子嘻嘻笑着说:“怎么证明你是真心的?”
胡刚看四下没人注意,拉着燕子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下面塞了进去,贴在心口,说:“心在这里,摸摸真不真。”燕子红着脸,说:“哪有心,只有一大块腱子肉。我不是孙二娘,对这肉没兴趣。”说着就要抽出手,但是手被胡刚紧紧按在胸口,抽不动。
“快放手,让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她小声说着,抬头看胡刚。胡刚的脸就在她脸旁,趁燕子抬头之机,他的唇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
许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燕子羞红了脸,看了一眼胡刚就把身子转过去,几乎不敢再看胡刚。她觉得,满脸红光,两眼闪烁着喜悦目光的胡刚突然变得比以前帅多了。胡刚意犹未尽的把燕子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暖。
“该回去了吧,天都黑了。”燕子喃喃说,但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胡刚更加用力地搂着她,温柔地坚持:“等一会儿再走。再多等一会儿。”
“该回去了吧,已经很晚了。”孟波对坐在身边的杨志凌说,这时他们正坐在宾馆附近的山坡上。吃过晚饭,杨志凌提出到附近的山上看星星,孟波没有拒绝。他猜到杨志凌的真实目的是去外面打野战,以弥补下午没能在喀纳斯湖边野战的遗憾。
下午,孟波他们先到漂流码头和游船码头看了看。两人都没有去漂流和坐船的打算,就开始沿着湖边树林中的木栈道向前走。树林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他们俩人。杨志凌问:“哥,你冷不?”孟波回答:“刚开始有些凉,现在一走路,不觉得凉了。”杨志凌笑了一下说:“就是,我也觉得有些热了。”说着脱去了上面的冲锋衣,露出里面的紧身短袖。
孟波微微一笑,看样子小色狼要开始行动了。进而又觉得自己的不良想法很可笑,也许小杨确实感觉到热了呢?因为这地方不适合野战。旁边就是广阔的湖面,游艇时不时的疾驰而过。这里能看到船上的人,船上的人肯定也能很清晰地看见这里的两个大活人。更何况,也许其他游客也会从这条路上经过。
杨志凌确实在为野战做准备。他脱去外套时注意到孟波看过来的暧昧眼神,就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他要找个适当的地方,只要湖面上游船中的人看不太清楚就行。离那么远,就算隐约看到了,也许他们还会以为是男女恋人在亲热。树林里很静,看来不会有其他的人经过。
又走了一会儿,木栈道离开湖滨,向树林深处延伸了。杨志凌觉得这个地方比较合适,一些低矮的灌木遮挡住了湖面,游船的人是根本看不到这边的。于是他提议:“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说着,把手中的食品袋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一旁,掏出食品。
孟波也觉得有些饿了,他们早上吃些东西,到现在早就消化完了。他坐在杨志凌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已近拆开的萨琪玛,大口地吃着。杨志凌准备的食物很丰富,有萨琪玛、小面包、鸡蛋、豆腐干,还有几根香肠。
两人边吃边评点着喀纳斯的风景。不多时,休息够了,也吃够了,垃圾也已经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里了。孟波看着杨志凌,说:“好了吧?继续走吧。”杨志凌靠了过来,搂住了孟波,说:“还没有。我还没吃饱,我要吃大餐。”说着,一只手伸进孟波衣服里,揉搓着孟波的乳头,另一只手向下,抓住了孟波的下面。
孟波扭转头,对上了杨志凌凑近的唇,品尝着杨志凌嘴唇上残留的饮料的酸甜味道,两人的舌头互相挑逗着。过了一会儿,孟波推开贪婪的杨志凌。杨志凌不解地看着孟波。孟波站起身,俯视身下的杨志凌。
杨志凌会意,蹲在孟波身前。孟波轻轻按着杨志凌的头,享受着他的服务,同时注意着栈道前后的动静。突然,前面树林里闪过几个人影,正往这边走。他忙低声说:“有人来了。”
正在努力吞吐的杨志凌闻声忙停止动作,迅速在栈道上坐好,拿过饮料来喝,做出一副正在休息的样子。孟波也立即整理好衣服,装作正在看风景。木栈道在这里拐了个弯,又有灌木挡着,孟波相信那些人没看到他们的举动。
人越走越近,原来是一老头和一老太,他们狐疑地看着一坐一站的两个小伙。孟波做出问询的样子问:“师傅,前面还有多远?”老头回答:“不近。我们没走到头就会来了。前面啥都没有,跟这边一样,就是树林和路。还是回去吧。”说着就走了过去。
孟波和杨志凌小声笑了起来。杨志凌说:“继续?”孟波笑着摇摇头说:“算了吧,要是再来个人,我非阳痿不可。”杨志凌站了起来,说:“再往里走走。越往前,人越少,就约安全。”孟波说:“得了吧。你就想着这事。”
杨志凌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只图性交的下贱人吗?孟波看看他的脸色,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不对,心里有些愧疚。但是现在再改口的话只会越描越黑,只会让他的自尊心更受伤。
想了想,孟波突然伸手捏了一下杨志凌的下面,坏笑着说:“我也想着这事,等回去了让你吃大餐。”然后搂住他的腰,说:“继续走吧。这里人太多。”杨志凌的脸上这才多云转晴,说:“还说今年这里人少呢,一点也不少。”
两人往前没走多远,发觉时间已经晚了,就没再继续向前走,匆匆原路返回中巴乘车点,再回到宾馆里。
吃完了饭,夜幕已经降临,夜空中繁星灿烂。杨志凌说:“在城市可看不到这么多这么亮的星星。咱们去那边山上看星星吧。”看着他一脸的期待,孟波不忍心拒绝。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更情愿留在宾馆里。在床上舒舒服服的激战一夜,比在外面提心吊胆做一次强太多了。
杨志凌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要想让孟波牢牢记住自己,就得多做些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才行。可惜,想看星星的不只他们,一些游客也都在山坡上看星星。他们又向前走了许久,来到一棵大树下,这才坐了下来。
外面气温很低,两人相互依偎着,欣赏着似乎伸手可及的灿烂星斗。没一会儿,乌云升了起来,完全遮盖了星星。那些游客失望地纷纷回宾馆了。孟波担心可能会下雨,就提出回去。
回答孟波的是杨志凌火热的双唇。他狂热的吻着孟波,把他推到在草地上。孟波从杨志凌的眼睛里看到了如火的欲望,也看到了自己的欲望……
孟波不再担心会被别人看到,在这漆黑的夜晚,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赤裸的他和赤裸的杨志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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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华独自坐在阳台上,翻看着孟波刚传过来的照片。夜深人静,孟父孟母早早就睡下了,连成天睡觉的芳芳此时也再度进入梦乡。孟波说过,那边与这边存在两个小时的时差,想必喀纳斯湖边的游客们和孟波一样,还在欣赏喀纳斯的美景吧。
孟波传来的是喀纳斯湖畔的夜景照片。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可以想像得出那边的夜空肯定是布满了灿烂的繁星。吴玉华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窗外。城市的大街上灯火通明,夜空上只能看到少数几颗黯淡无光的星星,似乎天上的星星都降落凡间按班排列。布满钻石一般晶莹闪烁的星星的夜空,总是会让久居城市的人们感到神奇,感到迷醉。自己最近一次看到满天星斗的美景,还是前年五一期间。距离现在才短短两年,可是吴玉华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一辈子。
那时的吴玉华还没有认识孟波。她比孟波小了两岁,但在众人眼里,二十八岁还未嫁的她无疑已经属于“剩女”了。亲朋好友纷纷劝她找对象条件不要太高,眼光不要太挑剔,这令她感到很委屈,自己明明不怎么挑剔啊。她没有要求男方个头像姚明,也没有要求他们长得像偶像明星,更没有要求他们必须要有亿万家产,还不要求男方父母双亡没有负担。她仅仅要求男方一有正当工作,二要身体健康,三长相不致于吓死人,四用情专一,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吴玉华认识孟波前谈过几次恋爱。第一个对象是大学同学,一个叫赵信的阳光男孩。两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心,那就是参加旅游。他们经常憧憬着将来能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然后走出国门周游列国,唯独没有考虑过毕业后如何生活的问题。他们一致认为,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他们可以不要工作,不要房子,只要有了爱情,哪里都是他们的安乐窝。等到毕业季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不得不承认,要实现梦想,光有爱情和冲动是不够的。
毕业后,吴玉华追随赵信去了他的家乡,她在那个繁华的大城市里通过他的关系找到了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那个大城市有许多和吴玉华一样去打拼的年轻人,他们都4认为吴玉华是个幸运儿,因为她住在男友家里,不用为找住处和付房租发愁。最重要的是,赵信的父母还是政府机关里不大不小的官员。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啊。她的同事里就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叫李雨的外地女孩子,言谈下对吴玉华充满了羡慕,成天缠着吴玉华和赵信,让他们给自己也找个条件优秀的男朋友。
自己是否真的像别人眼中那么幸运?吴玉华只有苦笑,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无法向别人诉说。赵信的父母一心想和另一官员结亲,他们对儿子领回来的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准儿媳十分不满。在赵信的一再坚持下,他们勉强同意吴玉华进门。但是有个条件,以一年为期,如果一年之内两人感情依旧的话,可以考虑让两人结婚。
赵信的父母一看到吴玉华出现在眼前,就皱起眉头,拉长了脸。在这样的家庭中,吴玉华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举动,找来准公婆的训斥。有时候,吴玉华委屈的想,也许在赵信父母的眼里,自己还不如他家的保姆。
走遍祖国山川的理想不再被提起了。赵父赵母旁敲侧击让他们以事业为重,不要光想着出去游荡;遇到长假,赵家又千方百计派赵信去亲友家走动走动。吴玉华看出来了,赵信父母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和赵信有离家出去玩的机会。吴玉华每天从公司到家,从家到公司,两点一线,累到不动的生活轨迹,偶尔偏离一下轨道,就得被审讯上老半天。赵信却被父母逼出家门,说是男子汉应当多应酬,为将来的人生筑基铺路。这样,吴玉华与赵信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少之又少了。
在远离家乡的城市,她唯一的安慰就是赵信。赵信知道吴玉华在家里处境艰难,但也无计可施,只能在与吴玉华独处的时候,用最大的温柔给她精神上和肉体上以慰藉。但是就连这一点的温柔也要被赵信父母剥夺,他们以种种理由甚至直接说房事过多有损健康,尽量减少两人亲热的机会。在赵信父母的监视之下,赵信和吴玉华一个星期也难得有一次机会做爱,即使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了,两人也不敢放开手脚恣意妄为,每次都是匆匆了事。有次赵信苦恼的说,他都可以和刘翔赛跑了。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吴玉华不能不忍气吞声。她只盼着一年期限早点结束,然后和赵信结成合法夫妻,再找机会搬出去居住。到那时,他们就算是熬出头,苦尽甘来了。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赵信接了个电话,然后说同事有事找他,就匆匆出去。吴玉华闲着没事,就打电话约李雨出去逛街。李雨迟疑了一下,马上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让吴玉华去她的住处找她。李雨在附近一个城中村里租了房子,她曾经去过几次,就凭着记忆找到了李雨的住处。她上楼来到李雨的房门口,刚要喊她开门,忽然听到里面有动静。这些民房质量不好,基本上不隔音。吴玉华马上意识到里面正在做什么,不由面红心跳,忙下楼。在门口遇到了房东大娘,面对房东的猜疑,她只好说自己是来找李雨的,李雨现在不方便,所以自己没进去。房东大娘非常理解地笑着说:“你进来等一会儿吧。那是她男朋友来了,一会儿就走了。最近经常来,但是不在这过夜。”吴玉华不想跟她谈论李雨的私事,就借口说先去办点事,过会儿在来找她。为了给李雨个突然袭击,她请房东大娘说别对李雨自己来过。
吴玉华没有走远,她走进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商店里。那里位置外面街上的情况,外面却不容易注意到里面的她。吴玉华对自己的侦探行为暗自得意,她要看看李雨找了个什么样的男孩子,还这么保密,居然没告诉自己。她又有些责怪李雨,既然约了男朋友,就不该再让自己来。
时间不长,李雨跟一个男青年很亲密的走了出来。吴玉华脑袋嗡的一下,只觉浑身的气血都涌上了脑门。那个男青年,竟然是赵信。她当时就懵了,她无法相信看到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她不能不相信,那对狗男女一脸的满足已经说明了一切。
出来后,李雨向左右看了看,显出有些失望的样子,然后继续亲密地拉着赵信说着什么。赵信看来不想和她在外面亲热,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李雨看赵信走远后,就掏出了手机。
马上,吴玉华的手机响了。吴玉华看了下来电显示,正是李雨打来的。她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停了一会儿,李雨失望地收起手机,走回她的住处。看着她一扭一扭走路的姿势,吴玉华心里不由破口大骂。
在赵家近一年的生活,已经让吴玉华学会了忍耐。此时,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避免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同时在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李雨和赵信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面对赵信的背叛。很显然,赵信接到的那个电话正是李雨打的,然后他就急匆匆赶去赴李雨的约会。自己约李雨的时候,电话里她的态度明显有一些犹豫,说明她本来是不打算跟自己出去逛街的。那为什么她又让自己找过来呢?吴玉华有些想明白了,李雨是故意让自己来捉奸。她的动机很明白了,如果自己当场大吵大闹,自尊心强的赵信在那种情况之下肯定会跟自己翻脸。当自己跟赵信分手后,她就有机会登堂入室了。
做梦去吧,别痴心妄想了,就算自己离开了,赵家也绝不会接纳你的。吴玉华深知赵信父母的为人,他们身在官场,什么手腕没用过,什么手腕看不出来?他们自己经常耍手腕,也能接受上级甚至同级的人对自己耍手腕,唯独不能容忍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对自己耍手腕。想到这里,吴玉华心里稍稍平静了些。和赵信的账以后再算,现在她要先看看李雨的表演。于是,她拨通了李雨的电话,语气十分平静地告诉她,刚才在商场,里面太吵,没听到手机铃声,这会儿到她楼下了,马上就上去。李雨很热情地让她快上去。
吴玉华做了几下深呼吸,尽量使表情自然些,这才去见那个自作聪明的狐狸精。李雨打开门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男女激情后的气味扑面而来,然后被李雨热情地拉了进去。床上还是一团凌乱,地板上随意扔着用过的几团卫生纸和一个用过的安全套。
怒火再次升了起来,烧红了她的脸颊,但她努力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她坐在椅子上,镇静了一下,装出调侃的样子说:“看来我今天约的时机不对,看样子你的白马王子刚走。他一定要怪我了。”
一直在注意她表情的李雨笑着说:“不会。他经常来的。”
吴玉华看到了床边的废纸篓,不由暗自冷笑,看来她为了跟自己宣战,故意把里面的垃圾扔了满屋子都是,好引起自己的注意。她故作好奇地问:“终于找到白马王子了,干嘛藏着掖着,怎么不带出来让大家看看?”
李雨没有说话,清扫着地板,把垃圾倒进废纸篓,这才说:“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既然今天话说到这了,那干脆挑明吧。他就是赵信。”
吴玉华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她霍地站了起来,瞪着李雨说:“你说谁?赵信?”李雨毫不示弱地瞪着她,说:“没错,是赵信。你的男朋友,现在也是我的男朋友。对了,应该说是你的前男友。你不用看我,我不会放手的。这么好的男人,我要是放手我就是傻瓜了。我知道你们已经有好几年的感情了,我和他才认识几个月,但是时间长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你自己说,我哪一点不如你?”
吴玉华忍无可忍,抬脚踢飞了垃圾篓,说:“想知道你哪点不如我吗?我是人,你只是一堆垃圾!”趁着李雨被垃圾篓击中惊叫着手忙脚乱的时候,吴玉华夺门而出,她可不想在这里大打出手,让别人看笑话。
离开李雨住所后,吴玉华没有马上回赵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公园。她脑子里太乱,需要独自静一下,好好考虑一下她和赵信的关系。赵信的出轨,对她是个沉重的打击,打击程度之深,是李雨那个傻丫头想不到的。她一直以为,赵信对自己的爱情就像高山一样牢固,现在才发现,他的爱情像冰山一样不可靠。自己是靠着赵信对自己的爱才支撑到现在,现在爱不存在了,她感到自己一下子垮了下来。这近一年来的忍辱负重,令她身心疲惫。她太累了,她要休息了。
吴玉华在公园的环形路上不停地走着。那条路虽然不长,却永无尽头。她想了许多,从上学时候一直想到现在。以前的自己,开朗大方,充满生机;现在呢,活脱脱就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老鼠。她暗自问自己,放弃了自我,值得吗?有失去,能有收获,也罢了,可是自己的收获呢?
晚上,吴玉华回到赵家后,惊讶地发现赵信的父母和赵信都坐在客厅等她。赵信的父母一脸的寒霜,赵信面带愧疚。也许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吧,吴玉华觉察到家里的紧张气氛,不由暂时把自己的烦恼放一边。
“小吴,”赵母冷冰冰的问,“李雨是你的好朋友吧?”
难道是他们知道了赵信和李雨的事?她用询问的目光看赵信,赵信却低下了头。看来事情真闹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她低声回答:“只是一般的同事。”
赵母冷冷一笑说:“一般?我记得以前你们关系不错嘛。”然后厉声呵斥:“看看你交的是什么货色的朋友!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吴胡华吓得一哆嗦,问:“出什么事了?”赵父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说:“自己看吧。”赵信起身要拿手机,说:“爸,算了吧。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赵父说:“你别动,让小吴看看。你能处理好?你要是能处理好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了。看最上面那几条彩信。”
吴玉华走过去,迟疑这拿起手机。她再次看了看赵信,只见他满脸沮丧,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吴玉华开始查看手机里的彩信,她的脸变得煞白:那是赵信和李雨做爱的照片。她久久盯着照片,一言不发。她注意到,彩信是李雨发来的。
“还看上瘾了?”赵母又冷笑一声。吴玉华忙放下手机,陪着小心问:“她没说她发这照片是什么意思?”赵父说:“目的只有一个,逼赵信娶她。如果我们不答应,她就把照片照片传到网上,还要写个帖子,说自己是如何被一个公务员,一个‘官二代’始乱终弃的。”
赵信懊恼地低下头,小声说:“我不会和她结婚。我怎么早没发现她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赵母看了吴玉华一眼,对儿子说:“要是这样,你的前途就完了,甚至还会影响到你爸爸。”
赵父和颜悦色地说:“小吴,我们本来打算过阵子就给你俩办婚事。当初咱们说好的是一年期限,我们还是说话算话的。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小赵行为不检点,摊上了这点烂事。当然啦,我们还是相信他是真心爱你的,你们的感情还是经得起考验的。小赵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他就不再掌握主动权了。现在有你来决定,如果你不原谅他,就让他自食苦果吧,失去你这个好妻子,是他的损失。如果你原谅他,那他的前途就要被那个女人毁了,这也是他应得的教训。至于我会不会受影响,你不用考虑。影响是肯定有的,我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了。养不教,父之过嘛。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不用急着答复。”
一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吴玉华泪如泉涌,她一屁股坐在床沿,几乎要瘫倒了。赵信跪在她两膝之间,头埋在她腿上,哭着请她原谅。吴玉华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流泪。赵信抓起她的说,让她打自己耳光。吴玉华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不自觉地抹去他不断流出的泪水。
那一晚,吴玉华没有对赵信说自己的打算,但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知道,自己和赵信是在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的爱情是在校园中成长起来的,根本经不起现实社会的考验。现实社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灰姑娘嫁给王子的故事,只是美丽的童话,即使在童话故事里,王子也是把灰姑娘当做公主时才爱上她的。她已经看明白了,赵信父母根本不把李雨的威胁当回事,更不可能把李雨娶进门,他们只是借这件事让自己主动离开赵信。
好吧,那自己就离开吧。把自己留在这里的,只有赵信对自己的爱,和自己对赵信的爱。现在,赵信的对自己的爱已经变质,无法信赖;自己对赵信的爱,经过这件事,还能剩下多少?反正自己是无法再信任他了。他只是一个依偎在父母怀抱里的长不大的孩子,一个有着童话般色彩的孩子,一个做事欠考虑又没主见的孩子。在爱情变成仇恨之前果断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二天,吴玉华到公司递交了辞职信,谢绝了主管的诚恳挽留,并且很快办好了交接手续。离开公司时,她没有理睬李雨看过来的胜利的目光。她对李雨没有仇恨,只有恶心与怜悯。
在没有通知赵信的情况下,吴玉华悄悄离开了这座生活近一年的大都市。为了避免赵信的纠缠,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另外一座大城市。一年后,当她再次和同学和联系时,得知自己离开半年后赵信听从父母的安排,娶了另一高官的女儿,并且已经受到重用,当上了科长。据说他作风正派,行为检点,家庭幸福。吴玉华想,看来赵信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吴玉华习惯了一个人的旅行,利用假期去了以前和赵信计划过无数遍的地方,但是却发现那些景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魅力。几年后,她不想再在外面漂泊,便回到了家乡洛阳。洛阳工资虽然低些,当时生活安稳。她要找个安安分分的让自己安心的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吴玉华先后谈了几个对象,但都没有找到恋爱的感觉。也许感情也会透支吧,她在赵信身上已经把感情透支了。
前年五一小长假期,她回郑州母校参加了同学聚会,不出意外的见到了赵信。从他气质到言谈举止都有了很大的变化,由一个青涩男孩变成了一个成熟男人。外表的变化与生活有紧密的联系,如今的赵信已经是年轻的副局长了。吴玉华不能不承认,现在的充满自信的赵信更有魅力了。如果这是初次见面的话,自己肯定会对他一见钟情的,她从赵信的眼神里似乎读到了同样的内容。但是再次见面的两人都保持了相当冷静的态度,他们像普通同学那样彼此问候。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聚会结束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吴玉华不打算在这里过夜,就和同学们告辞,准备坐火车站回洛阳。当她在路边等出租车时,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下,赵信从驾驶座斜过身子,打开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让她上车,说要送她一程。吴玉华犹豫了一下,没有推辞,便坐了进去。
“汽车不错啊,公家配的,还是自己买的?”吴玉华没话找话。赵信回答:“现在正在查公车私用,假期里查得最严,谁敢开公车啊。这是自己买的。”吴玉华恭维着:“行啊,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啊。”赵信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吴玉华,知道她不是真心恭维,但是他不介意,他原本就不是来向她炫耀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随便聊了一会儿后,就都不说话了。分开这几年,由于生活环境的不同,两人已经没有了共同语言。吴玉华觉得,自已似乎还在原地踏步,赵信则是大步流星朝前走。
沉默了一会儿,赵信说:“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你是觉得咱们不是一路人,在一起只会彼此折磨,是吗?”吴玉华把头转向窗外,平静地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往哪开?”她这才发现汽车不是开往火车站。
赵信只管开车,说:“送你回家啊。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吴玉华说:“可咱们不同路啊,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你还是送我去火车站吧,我坐火车回去。”赵信继续往前开,说:“要是以前的话,我会听你的。现在你还是听我的吧,就一次,让我再陪你走一段。再见面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吴玉华没有再坚持,只是感叹地说:“现在交通越来越发达了,可人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她把座椅靠背后调,舒舒服服躺着,说:“我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然后便不再说话。随着汽车的轻微颠簸,她渐渐睡熟了。
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赵信的外套,赵信却没在车里。吴玉华坐了起来,开门下车,这才发现汽车停在远离公路的一个小山上。
赵信正坐在旁边的地上,见她过来,说:“这么快就醒了?”吴玉华在他身边坐下,说:“怎么坐在这里?外面挺凉的。”赵信抬头看着天空,说:“我在看星星。满天的星星,好几年没有看过了。咱们上学时说过,等毕业后走遍祖国大地,找一处星光最美丽的地方,看一整夜星星。”吴玉华幽幽说:“那时太年轻,太幼稚。现在都是奔三的人了。”
赵信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们那时年轻,但是可以一起变老;我们那时幼稚,但是可以一起成熟。只要我们不分开的话。”
吴玉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了一下,她觉得再纠缠过去没有任何意义。这话出自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赵信之口,多少让她有些诧异。如果大学时代的赵信对大学时代的自己这么说,自己肯定会十分感动。只是,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赵信还在盯着她。吴玉华避开他的眼神,说:“外面凉,坐车里吧。”说罢就准备起身,赵信的身体突然向她倾了过来。毫无准备的吴玉华冷不防被按倒在草地上,她双手本能地推着赵信的胸膛,说:“别这样。”赵信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俯视着她。
越过赵信的身体,吴玉华看到了满天灿烂的繁星。夜空上的星星是那么多,那么亮。吴玉华闭上了眼睛,垂下了挡住赵信的双臂。当赵信压在她身上时,她紧紧抱住了这个久违的身体……
“跟我回去吧,我舍不得你。”激情过后,赵信在她耳边喃喃说着,一边还不停地轻咬着她的耳垂。
回去做什么?做你的二奶吗?吴玉华心里苦笑一下,自己本来是原配,造化弄人啊。当初自己毅然决然放弃了即将得到的官太太身份,现在怎么可能再回去做下贱的二奶?吴玉华没有回答,只是轻抚着赵信汗津津的身体。几年不见,他身上也有赘肉了。她说:“还不到三十,肥肉就这么多。你该锻炼锻炼了。”赵信的鼻子在她脸上来回蹭着,说:“你监督我,我才能坚持锻炼。”吴玉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快穿上衣服吧,别着凉了。”
两人很不情愿的分开,穿好衣服,回到汽车里。赵信发动汽车,继续向洛阳方向开去。他们心里都清楚,两人不可能在一起了。两人都没有说话。
吴玉华暗自自责,自己不应该再和赵信发生关系,他毕竟是有妇之夫。自己没有真正阻止他,反而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迎合他,可能是自己孤单太久了吧。可他是怎么想的呢?真的是旧情难忘,还是当做打一次野食?她通过后视镜偷看赵信的表情,那是满足、得意的表情,然后,她就对上了赵信的目光,他的目光还像以前那样清澈,那样狡黠。两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车内的尴尬气氛完全消失了。
赵信说:“都老夫老妻了,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嘛。”吴玉华脸红了,说:“谁跟你老夫老妻。”赵信说:“自打毕业回家后,咱们就从没有刚才那么爽过。你觉得呢?”吴玉华脱口而出:“没有爽过的是我,不是你。”赵信被噎了一下,不再说话。吴玉华说:“过去的事都不再提,翻篇。”
不谈过去,就没有了共同话题,两人现在的境况相差万里,根本没什么可谈的。车内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汽车很快驶入洛阳,最后停在一家快捷酒店门口。吴玉华疑惑地问:“你准备住这里?”赵信说:“不是我,是咱俩。深更半夜你独自回去,我不放心。我要是把你送回去,明天你门小区的人就要对你指指点点了。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明天回去比较好。”吴玉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跟着他进了酒店。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相处,他们贪婪地索取着对方。第二天上午,吴玉华漱洗后,看赵信仍在沉睡,就没叫醒他,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离开了酒店。她刚走出房间,赵信就睁开了眼睛。赵信无法面对吴玉华的离去,所以假装熟睡。
躺在空旷寂寞的酒店房间,赵信以为自己会为吴玉华的离去流泪,可是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他对吴玉华爱恋的程度,远比吴玉华想得要深。吴玉华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曾经发誓要和她厮守终生。为了让自己家庭接纳吴玉华,他不得不委屈求全接受父母的无理条件。当吴玉华不辞而别时,他曾经想放弃一切去寻找吴玉华导致差点与父母决裂。但是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屈从父母的压力,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只能去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只有那样才能做到官官相护。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不管如何努力,吴玉华都不会被自己家庭所接纳。
同学聚会后的吴胡华,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个人问题。自己需要一个男人,需要一个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只有这样,她才有力量抵御来自赵信的诱惑。她知道,赵信再来找自己的话,自己难保不会再次投入他的怀抱。如果这样的事一再发生,自己就真的成了人人唾弃的二奶了。
很快,经人介绍,吴玉华认识了孟波。孟波高挑的身材,嘴角淡淡的笑意,都让她想起以前的赵信。孟波恰似即将流动的黑墨的眼珠,清澈明亮,又让她想起了那晚灿烂的星光。
同一样的星光,不一样的人。吴玉华不再回忆过去,疲惫地回到卧室,躺到床上,轻轻抚摸着熟睡中的芳芳。如果没有芳芳,在孟波提出去布尔津时也许自己就果断离开孟家,就如同当年离开赵家一样。但现在有了芳芳,她下决定时就多了几分顾虑。
结婚一年多来,从各方面来说,孟波都是个合格的丈夫。如果抛开他的性取向的话,他确实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温暖安心的家。就孟波的性取向来说,吴玉华通过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他和其他的男人有过亲密接触。只要他不乱来,自己就没有必要离开这个家。浪浪没有找到,生活还像以前一样继续,自己就更没理由离开了。
当吴玉华在洛阳家里思前想后时,在喀纳斯的孟波正与杨志凌在酒店缠绵。杨志凌要给孟波一个难忘的夜晚,让他一辈子都记住这个夜晚,记住自己,所以他竭尽全力引诱、挑逗、迎合孟波。
孟波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细细品尝与男人在一起的滋味了,而且回洛阳后也许再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他决定放纵一次。他不再压抑自己,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那一晚与杨志凌的第一次,只是匆匆的性交,完全没有感情的交流,所以欲望宣泄后,肉体虽然满足了,可精神上却是极度空虚。这一夜就不同了,经过一天的亲密接触,他从身体到感情上都完全接受了这个阳光小子。他们正在做的是真正的做爱,而不再仅仅是肉体上的纯粹的欲望发泄,他不再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让做爱的对方也感到极大的快乐,自己才能享受到更大的快乐。他不断地尝试,尽量让杨志凌也得到极大的享受。终于,两人的身体完全默契了,在疯狂之中他们一次又一次达到快乐的巅峰。
每次休息的时候,孟波没有想到浪浪,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杨志凌,他的心里只有杨志凌和自己。短暂的狂欢使他忘记了烦恼,忘记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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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拉着厚厚的窗帘,房间里还是渐渐地亮了起来。杨志凌先醒了过来,晃晃孟波的身子,低声叫着:“哥,哥。”孟波哼了一声,睁开睡眼惺忪的眼,问:“啥事?”杨志凌问:“还去观鱼亭吗?”孟波重新闭上双眼,收紧四肢,抱着怀里的温暖肉体,嘟囔说:“再睡会儿。”
杨志凌惬意地枕着孟波的胳膊,以同样的热情回应着孟波的拥抱。一晚上的激情,令身边的男人筋疲力尽,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他一直想征服这个男人,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被这男人征服了。夜晚的孟波热情、奔放,与白天判若两人。更令他欣喜的是,孟波居然主动提出做零,还说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有做零了。当杨志凌进入他身体时他略显痛苦的表情,证实他说的是真的。当时杨志凌的兴奋,就像是正给孟波开苞。同志圈里,有一些人拒绝做零,认为被人上非常下贱。杨志凌对谁一谁零感到无所谓,只要感到快乐就可以。当他在孟波体内酣畅淋漓地迸射时,他觉得,双方毫无保留地付出才是做爱的最高境界。
去它的观鱼亭吧,不就是看看湖光山色吗?哪有现在抱着睡觉这么惬意。杨志凌搂着身边的男人,又开始迷糊起来。昨夜太疯狂了。
圆梦宾馆里,徐斌正在忙碌着。客人离开后,床单被罩都已经换了新的,房间也清扫完毕。他正准备拖地时,燕子和胡刚走了进来。
“哥,我来吧。”燕子说着抢过了拖把,“还有哪些地方没拖?”胡刚去夺她的拖把,说:“让我来。”
看着他们争来争去的样子,徐斌很纳闷,什么时候这俩人变得这么勤快?过了一会儿,他猜出了一些端倪,就说:“你俩就别一唱一和添乱了。真想干活儿,多的是。燕子上二楼拖去。刚刚,你把那些床单被罩洗一下。”燕子不满地说:“哥,他没洗过那些东西,洗不干净。”徐斌说:“洗衣机洗的,又不是用手洗。好,好,好,不让他洗,你去洗,让他去拖地。拖地他总会吧。”燕子横了徐斌一眼,说:“他又不是你的工人。你坐着,让我哥去拖地。”说着就去洗衣房了。
为了节省开支,宾馆换下的床单被罩都是他们自己清洗,没有包给专业的洗衣厂。洗衣房位于宾馆院子里一个偏僻的小角落。徐斌看燕子进了洗衣房,转身在胡刚肩膀捶了一拳,说:“你小子行啊。我可告诉你,要是你以后对不起我家燕子,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胡刚嘿嘿笑着,说:“不会,肯定不会。我是说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燕子的事。哥你放心好了。”徐斌说:“这还差不多。我问你,你们办事时用套了吗?”胡刚没料到徐斌会这么露骨地问隐私,不由一脸羞涩,扭捏说:“没有。忘了。我们没准备那东西。”
徐斌摇摇头,说:“你们啊,只管自己快活。不好意思去买吧?拿着拖把,跟我来。”他领着一头雾水的胡刚走上二楼尽头,说:“你从这里开始拖,把地板拖干净。”然后他进了浪浪住过的小单间,没一会儿就出来,对正在埋头干活的胡刚说:“来,给你。你先用着,用完了可得自己去买了。”
胡刚接过徐斌递过来的盒子,看了看包装,不由脸又红了,原来徐斌给他的是一盒避孕套。他犹豫着不知道该要不该要。徐斌不耐烦地说:“给你就接着,别婆婆妈妈的。你以为我是替你着想啊,我是为我家燕子着想。怎么,是不是尺寸不合适?大了还是小了?”胡刚更窘了,说:“不是。没试过,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徐斌哈哈笑了,说:“那你知道咋用不?”胡刚说:“知道,在学校里老师教过。”徐斌瞪大眼睛:“学校还教你们这个?”他摇摇头,无比痛惜地说:“好好的学生,都被学校教坏了。不教,估计没多少人去试。他们这一教,那些原本没这心思的学生估计也都急着去试一试。”胡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赶紧迅速收好避孕套,又开始拖地。
徐斌见他沉默不语,认为他肯定早就不是处男了,不由有些为燕子感到不值。燕子和胡刚婚前发生性关系,他认为很正常。现在这个时代,别说年轻人,就是中年老年,也都越来越开放了,洞房夜才破处的简直就是频临灭绝的珍稀动物。他曾经听过在这里住宿的年轻人互相开玩笑,说现在找处女,只能到小学里找了。后来禽兽校长事件一再在全国各地被发现后,大家一致惊呼,看来以后只有幼儿园里才有处女。胡刚在燕子之前就已经失去童男身,他觉得完全有可能。问题是,胡刚在学校里和多少人做过?开学后他要是继续和女同学保持性关系的话,那燕子怎么办?
闷着头拖地的胡刚感受到了大舅哥看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抬起头,看到大舅哥正抱着双臂意味深长的注视着自己,忙低下头,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猜不透徐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徐斌今天有点怪异。他该不会准备和自己交流性经验吧?胡刚更加心慌,使劲拖着地板,一步步向楼梯口退去。
徐斌看着手忙脚乱的胡刚,觉得有些可笑,也许燕子没有看错人,但愿刚才的猜测只是自己的多虑。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刘辉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刘辉浑厚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喂,斌哥。现在说话方便不?”
胡刚已经拖完了二楼,正在拖楼梯,马上就到一楼了。徐斌说:“没事。说吧。”刘辉说:“晚上不是有个聚会吗?外地过来两个朋友,想住到你的宾馆,你给安排一下吧。说起来不算是外人,你以前见过。两个单人间最好。”
徐斌心里明白,两个人是要各玩各的。要是在以前,他肯定爽快地答应,毕竟房间闲着也是闲着,可是,肖泽的警告使他不得不提高警惕。他说:“咱这是家庭招待所,不太方便吧。你嫂子,还有燕子可能都在。他们要是玩得太疯了,影响不好啊。”刘辉说:“不要紧。他们疯也是在刘瑞杰的饭店包间里疯,不会在你那里疯。他们主要是借你的地方换换衣服。我也要去你那里换衣服。”
徐斌明白了,来的两个和刘辉一样,都是异装癖,喜欢打扮成女人。于是他回答:“行啊,没问题。到时我把你嫂子他们支开,没人会看出他们的身份——只要你们自己多注意言行就行了。他们啥时候来啊?”刘辉回答:“大概中午到,到了我去接他们。去你那里会提前给你打电话。说定了啊。”
又卖出两间房。徐斌关心的是客房是否住满,对入住的是什么人并不关心,只要不是犯罪分子在这里做违法乱纪的事就成。自从自己顺利打入同志圈后,自己的宾馆几乎成了同志们开房的首选宾馆。一些外地的同志来这里旅游,首先考虑的宾馆就是圆梦宾馆。那些人一到宾馆,就虎视眈眈地盯着徐斌,更有甚者,直接提出让他陪宿,还提出另外加钱,让他觉得好笑又可气。今天要来的两人,他虽然记不得名字,但是他们装扮前后的反差之大却让他印象深刻。
杨志凌再次醒了过来。房间里一片昏暗,也许今天天气不好?他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孟波,然后小心地抽出自己的身体,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把窗帘掀起一条缝,向外张望,外面正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势还不小,地面上的水洼已经连成一片,雨点密密麻麻地不停落在水洼上,然后在道沿下汇成小溪迅速流向远处。看来老天爷也想让自己和孟波多睡会儿。他回到床边,准备躺回孟波的怀里。
“浪浪——”孟波全身猛地一惊,轻叫了一声。杨志凌呆了一下,马上钻进被窝,搂住孟波说:“是我。外面下雨了,咱们不用起床了,干脆一直睡到退房吧。”孟波用胳膊支起上身,愣愣地看着杨志凌,片刻后才完全清醒过来。他重又躺下,四肢再次缠住杨志凌,抱歉地说:“我把你当成别人了。别生气啊。”
杨志凌轻轻拍拍孟波的后背,说:“我能理解。你来布尔津的目的就是找他,可见你对他用情很深啊。”孟波苦笑一下,说:“讽刺我不是?我现在抱的可是你。”杨志凌说:“这也能理解。你们已经分开了,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来找人还找不到。结束旧感情,开始新的感情,很正常啊。老婆,放心好了。就算我对你有天大的不满,也绝不会一走了之,让你找不到。”孟波用下面顶了下杨志凌,说:“叫谁老婆呢,叫老公。”杨志凌嘿嘿笑了,说:“反正都已经有事实了,纠结一次两次,有意义吗?好,老公。”
孟波用力搂着杨志凌,像是怕力气小了他就飞走了似的。和浪浪的旧的感情,看来彻底结束了;和杨志凌的新的感情,也许今天或明天就不再继续了。
杨志凌小心地问:“问下你俩的事,你不会生气吧?”孟波沉默了一会儿,说:“问吧。我能回答的问题,一定回答。不能回答的,不会骗你,你也不要再追问。”杨志凌开始问了:“你刚才是不是梦到浪浪了?”孟波惆怅地回答:“是啊。我梦到我们还住在一起……”
“你是说你们之前公开同居?”杨志凌非常惊讶。他认识的同志恋人当中,公开同居的并不多。多数同志各有各的家庭,两个人一个月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同志恋人见次面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开个钟点房匆匆了事,然后各回各家。
孟波说:“是同居,但没公开。他家是城中村的,家里好几间空房子往外出租。我就租了他家一间,跟他住隔壁。明白了吧?”杨志凌更惊讶了:“你们居然在他家人眼皮底下同居?太大胆了?真想不到。看来,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一点不错。”
停了一会儿,杨志凌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相处了多久?”孟波于是简单讲述了他和浪浪走到一起的经过。杨志凌郑重其事地评论:“你们是先有性后有爱,日久生情。哎呦,轻点。”
孟波在他屁股上使劲抓了一下,笑着说:“再正经的词,到你嘴里就变味了。”杨志凌笑嘻嘻地说:“这词再贴切不过了。”然后他一本正经地感叹:“我一直觉得这种从性吸引开始的感情不牢靠,可你们居然相处了这么多年。”孟波说:“如果两个同志,只是在网上聊天,聊了几个月再见面,但是没有性关系,再继续见面深入了解。等他们彻底熟识了,还会再发生性关系吗?”杨志凌想了下,说:“也是。都成烂熟烂熟的熟人了,怎么好意思上床?我就遇到过几个这样的朋友。虽然没上床,但是却能一直做朋友。和那些上过床的人,现在基本不再联系了。”说完觉得不太对,就亲了孟波一下,说:“我们要一直联系下去。”孟波迎合着他的吻,说:“看缘分吧。”
杨志凌笑了一下,想了想,看着孟波的脸色说:“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孟波叹了口气,说:“因为我结婚了。”杨志凌恍然大悟,说:“我早该猜到。同志恋人分手的原因,一是出轨,二是结婚。出轨有时还能原谅,结婚就实在让人没法接受了。现在好多同志找BF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都不结婚。”孟波问:“那你呢?你将来会结婚吗?”杨志凌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将来就不好说了。如果真能找到个情投意合的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那就和他结婚。”
孟波轻轻说了句:“天真。”然后就不再说话。年轻人不考虑以后,只图眼前快活,自已以前何尝不是这样?他想起了和浪浪在一起的前几年的日子,那时的他们,以为天不老,地不老,情不老,就连自己也会永远年轻下去一样。后来,亲友们越来越关切自己的婚事,他才开始从美梦中惊醒。他思索着未来,但前面路,黑洞洞。他只能尽量把婚姻大事向后拖延,直到前年,他再也拖不下去了。
那天是周末,他回去看望父母,在小区门口遇到正送客出来的张大妈。他跟张大妈打招呼时发觉旁边的女孩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看了她一眼,并不认识,也就没在意。孟波走过去之后,又觉那女孩子得好像有些面熟,不禁回头看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可是却见他们正看着自己在议论着什么。也许张大妈想给自己介绍对象?孟波不由乐了。看样子又不像。如果是的话,那张大妈可就白忙活了。
晚上,孟波下楼买东西时,张大妈正和邻居们起劲地说了什么。见孟波过来,都不说话。张大妈在对其他邻居挤眉弄眼,其他邻居则一脸的严肃。孟波有些纳闷,看来他们是在议论自己,可自己有什么可议论的?
等孟波走近了,张大妈对他说:“波波,你在外面租的房子贵不贵?”他们刚才还真是在说自己。孟波回答:“一般吧,一百多。是谁想租房子?”张大妈夸张地说:“还一般,不便宜。咋不回来住,住自己家里能省不少钱。”孟波说:“那儿离单位近,上下班方便。”张大妈诡异地笑着问:“你一个人住?还是跟别人合租?”孟波耐着性子回答:“一个人住。合租不行,生活习惯不一样,住一块肯定要闹矛盾。”
张大妈还要问什么,旁边的邻居插话说:“你是去超市买东西的吧?赶紧去吧,一会儿就下班了。”孟波知道他是给自己解围,感激地笑了下,对众人打个招呼:“那我去了啊。”就赶紧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但他终究也没听出来张大妈口气里的意思。
孟波在超市了买了些蔬菜水果和肉。父母节俭惯了,平时他们在家过日子,蔬菜只买价格最便宜的,从不考虑营养,水果是买超市的处理品,肉基本上不买。孟波开始还劝他们别在吃上省,现在一时省了,将来可能都交到医院也许还不够。可是父母根本不听,多年的习惯根本改不过来。所以孟波每周回家就尽量多买些东西,放冰箱里让他们平时慢慢吃。他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到家,看到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孟母虽然已经正式退休,但舍不下超市里一月一千多的工资,因此还继续在那里做保洁工作。
看见孟波回来,孟母说:“东西放好过来,我有话问你。”孟波把东西放冰箱里,过来坐下,这才发现妈妈脸色不对。他问:“妈,怎么啦?出啥事了?”
孟母看了他一眼,说:“还不是因为你。你一直不结婚,你知道别人咋说?人家都说孩子这么大了还不结婚,肯定是有病。还说是家里大人没教育好。”孟波恼了,说:“谁吃饱撑了没事干,闲着蛋疼。我结不结婚碍他屁事!”他这时已经猜到,这事肯定与张大妈脱不了干系。
孟母说:“不管是谁说的,谁都会这样说。你现在不结婚,我到人脸前都抬不起头。谁见了都问,你家孩子咋还不结婚?我都木脸见人了。”孟波说:“你理他们干啥,咱过好咱的日子就行了。日子给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生活如同一台戏。演戏的辛苦,看戏的图个热闹。每个人都不能脱离社会单独存在,所以注定了每个人都既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要做戏给别人看,又是别人生活中的看客或者是配角。自己演戏时,总是希望多收获些鲜花与掌声。看到别人的表演,高兴了给点掌声,不高兴了喝几声倒彩。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不懂得表演,只是纯粹供人欣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演技日益提高。这期间,也许有的人不堪表演重负,过早离开人生舞台,但多数人都在努力坚持。也有的人,自己不仅是个好演员,还是个好编剧,好导演。孟波不认为自己是个好演员,自己只是随波逐流。
孟母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他辩论,继续说:“眼看你都三十了,还想拖到多大?现在不找,再过几年,哪有这么大的闺女等着你?”孟波嘟囔:“没有就没有。一个人还自由。”孟母生气了,提高嗓门:“一个人过?老了咋办?你光想着自己自在,都不为父母考虑考虑?你的事不过,总是俺们的一块心病,俺们老了也闭不上眼。你的事一过,俺们的心事也就了了。趁现在俺们还年轻,还可以帮你们带带孩子。再过几年,俺们都瘫到床上了,就是想帮你们带孩子都带不成了。你们又上班,又带孩子,还要照顾老的,看你们咋办。”
说着说着,孟母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凄惨的场景,不由地落下了眼泪。她擦拭着眼泪说:“你一辈子不结婚,等我跟你爸下世了,这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你孤凄不孤凄?俺们死了也不放心。等你老了,让谁养活?你都不往以后考虑考虑?俺们盼着你结婚,那是给别人看的?还不是为你将来着想。”
孟波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老了是什么样子?他想到了该死的张大妈,又低又胖,上下尖中间粗,两乳垂到腰间,就像腰间别了两颗手榴弹准备随时冲锋……到老了守着这样恶心的人,还不如一直单身。
孟母数落够了,最后说:“不想结婚太早也行,但是有人再来提,你总得先见见。哪有一见就成的?你也不要觉得婚还是给俺们结的,胡乱找个。该挑还得挑挑。”话都说到这儿份上了,孟波只能答应。
自己喜欢男人,但这不是不结婚的理由,许多同志不都照样结婚生子吗?孟波这样安慰自己。只是一想到浪浪,他的心里就不踏实。他不清楚浪浪对自己要结婚是什么看法,他只知道浪浪还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浪浪的妈妈催过他几次,他总是笑嘻嘻地说不结婚,一个人过多自由。
孟母第二天就辞去了超市的保洁工作,专心张罗给找孟波找对象的事。
孟波星期一和浪浪刚一在房间单独相处,就说起了家里逼自己找对象的事。浪浪问:“那你是啥意思?”孟波苦恼地说:“我是独生子,不像你,还有个哥哥,侄子都上小学了。”浪浪说:“这不就得了。你还是要结婚的,对吧?不管你情愿不情愿。”孟波点点头,说:“走一步说一步吧,兴许没人能看上我呢。”
浪浪抱住孟波,说:“怎么会?你要不是同志的话,追你的女孩子都能排好几队,现在你孩子估计都上小学了。”孟波说:“是啊,谁让咱们是同性恋呢?不喜欢女人,能有什么办法?要是有下辈子,说什么也要做个正常的人。”
过了几天,浪浪问起孟波相亲的事。孟波说:“已经见了一个,人家嫌咱甘于现状,没上进心。”浪浪笑了,说:“她这是在寻找潜力股啊。她是想等老公将来升官发财身价提高了再转手让给其他女人?真可笑。”孟波说:“人家要找个有上进心的老公没错。人都往高处走。现在的人多实际,要有房有车的。可是凭我这死工资,一辈子也不见得能买得起房子。汽车倒是能买得起,可是养不起,开不起。”
又过了几天,孟波对浪浪说:“这个成了,比我小两岁。”浪浪非常吃惊,说:“这么快?她这么大还没嫁出去,别是有什么毛病吧?会不会是拉拉?”孟波笑了,说:“哪有那么多有毛病的。大龄剩女,所以不能再挑挑拣拣了,再说我的条件也不是太差。都将就过吧。过几天带她来让你见见。”浪浪说:“我见她干嘛,好赖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虽然浪浪不愿见吴玉华,但孟波还是把她带来了。他要让他们彼此适应对方的存在,婚后能继续和浪浪相处下去最好。吴玉华见了浪浪,大大方方地说:“听孟波老提起你,你是他最好的哥们。真看不出你们年龄一样大,要是不事先知道的话,我还以为你还在上学呢。”浪浪笑了笑,说:“不知道的人都这么说。”
他们下楼时遇到了浪浪妈妈。浪浪妈妈知道她是孟波的女朋友后,热情地说:“看这闺女长得多俊。孟波这孩子也不赖,你们真是天生一对。”然后对浪浪说:“孟波该过事了,你也得抓紧。别人说你是小孩子,你还真以为你是小孩子?都老大不小了。”再对吴玉华说:“你那儿有合适的茬就给俺提提。”吴玉华笑着看了孟波和浪浪一下,随口说:“行,我留点心。”
吴玉华没有真给浪浪介绍对象,因为孟波让她别多事。她看出来孟波对浪浪找对象的事不放在心上,不免有些奇怪,既然是好哥们,为什么在这上面不肯帮忙呢?。自己本来就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既然孟波不让自己操心,她就真的把给浪浪介绍对象的事抛之脑后了。
孟波和浪浪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孟波对浪浪越来越热情,越来越温柔体贴,浪浪却是满腹心事,对孟波的热情敷衍了事。浪浪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孟波与吴玉华的恋爱进程上。他问孟波:“你又不喜欢女人,跟她上床,能行吗?”孟波说:“我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浪浪嗤了一声说:“好多同志,跟男人在一起时是真正的猛男,一到女人那里就成软面条了,根本做不成。”孟波说:“那没办法,真不行的话,就不用结婚了。”
第二天,浪浪给他一盒药,神秘地说:“用这个,保管你顺利过关。”孟波接过来意看,原来是春药,不由皱起眉头,说:“用这个对身体有损伤,滥用的话,以后也许性功能真不行了。我不用。”浪浪说:“又不是让你天天用。你没跟女人做过,又对女人没性趣,所以第一次很重要。第一次你借助这个药,先过了心理关,下一次有经验了,就不用这药了。”孟波半信半疑,说:“真的假的?你试过?”浪浪说:“我可没试过。我是在网上看的,有些同志就是这么做的。”过了几天,孟波把盒子还给浪浪,对说:“那要效果不错。一晚上做了好几次,她很满意。只用了一次,后来就用不着了。”浪浪看了他一眼,挤出笑容说:“我说的没错吧。”
一天晚上,外面凄风苦雨,浪浪房间里春意正浓。激情过后,浪浪忽然翻身压在孟波身上,张嘴咬住了他的肩膀。孟波低声叫了出来:“别咬,有了牙印要被她看出来了。”浪浪不理他,只管一直咬着。孟波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浪浪的后背。
终于,浪浪松开了牙齿,用舌头轻轻舔着牙印,然后问:“跟她做是啥感觉?”孟波轻拍着他说:“问这干啥?”浪浪坚持说:“我想知道。”孟波说:“没跟你做的感觉好。跟她做,就好像是做作业,必须完成,不然会受罚。”浪浪又问:“她是处女吗?”孟波摇摇头:“不是。她说过,她以前处过一个对象。”浪浪再问:“你不觉得那个?”孟波笑笑:“哪个?我也不是处男啊。以前的事,过去就算了。只要她以后不跟别人乱搞就行了。”浪浪说:“那你呢?你以后也不和别人乱搞了?”
孟波不再说话,停了一会儿,说:“性质不一样。”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出轨就是出轨,根本没啥不一样。浪浪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大婚后,咱们再这样做,就是偷了。你是不是觉得更刺激?”孟波苦笑一下,说:“说什么呢。我更愿意娶你做妻,如果我们能结婚的话。”浪浪说:“瞎说。就是国家允许,你父母也不答应。只耕田播种,就是没收获,孟家的香火就要断了。”
两人听着外面的雨声,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有些观点是以前孟波提出但是被浪浪所反对的,现在浪浪自己提了出来作为自己的观点。两人不是为了争执谁是谁非,只是为了听到彼此的声音,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婚期越来越近,他们明白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孟波的妈妈已经催了好几次,让他搬回家里住。孟波推说既然买不起婚房,总得把家里的旧房装修下,好有个新房的样子,等装修完了搬回去也不迟。
“以后,我只能中午过来了。”孟波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很妥善的办法。浪浪没有表态。浪浪越是沉默,孟波就越是愧疚。为了减轻自己承受的压力,却牺牲了浪浪。这叫什么事啊?孟波喃喃说:“不结婚是错,结婚也是错。怎么就这么难呢?”浪浪说:“别多想了,这就是现实。”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孟波想到了这句网络名言,他对杨志凌说:“别说跟男人结婚这样不着调的话。你是家里的独子吧?”杨志凌回答:“是啊。不过我爸妈都很开通的,不会有那种要延续香火的想法。”
杨志凌不想谈论自己的事,他更关心孟波的事。他就又问:“你和浪浪相处的那些年里,你找过其他人吗?”孟波丝毫没有迟疑,说:“找过,还不止一次。”杨志凌笑了:“大哥原来这么花心。”孟波说:“浪浪是个纯零,我不是纯一。我也有那方面的需要,懂了吧?”杨志凌点点头:“能理解,我也不是纯一纯零。咱俩正般配。”
孟波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给老婆发了条短信:“外面下雨,还很冷,别人都穿着大衣。我在宾馆里没出去。家里一切都好吧?”
杨志凌说:“给老婆保平安吧?模范丈夫啊。”孟波一本正经地说:“你说对了。没来这里之前,我的确是模范丈夫。”杨志凌不相信,说:“结婚后你和浪浪就没再做过?没再找过其他那人?”孟波苦笑:“这个真没有。唉,我一结婚浪浪就离开洛阳了。婚后我再也没找过其他的人。我觉得我都快变成直男了。”
孟波起身下床,走到窗户前向外看了一下,说:“不下了。太阳都出来了。咱们出去吃放,再逛一逛,就该回去了。”
吴玉华收到短信时正在给孩子喂奶。她看完短信对正择菜的孟母说:“妈,孟波发来短信,说那边下雨,别人都穿着大衣。看咱这边,热得要命。”孟母担心地说:“他出去没带厚衣裳。冻他活该,叫他不听说。”吴玉华说:“他说了,他一直呆在宾馆里没出去。”孟母放心了,继而又心疼起钱来:“那门票钱不是白花了。”吴玉华笑了:“哪有两全其美的事。”然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都不再说话。
孟波既想维持这个家,又想继续跟浪浪保持关系,这让吴玉华根本无法接受。那天,在证实孟波是同性恋后,吴玉华仔细考虑了很久。如果自己的同学、亲友当中有这类人,她自认为还是可以接受的,但并不代表可以接受自己的丈夫是同性恋。她不能容忍和其他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尤其不能容忍在感情上对自己的欺骗。她原本是要不顾一切和孟波彻底分手,但是看着两位老人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心软了。家里出了这么一个儿子,他们已经够伤心了,她不忍心再在他们伤口上撒盐。她提出和浪浪谈谈再做决定,目的是想缓和一下当时的局面,她并不认为浪浪会和孟波分手。
在吴玉华去洛浦公园的路上,她设想了见面后许多的许多结果,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人撕破脸皮在公园里大吵一架。可是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孟波和浪浪不会因此就不再是同性恋。一旦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那肯定会被众人围观……吴玉华马上决定避免这样的结果发生。好吧,不吵架,心平气和地谈谈,如果浪浪不肯和孟波分手的话,自己就赶紧退出这种难堪的三角关系。当她抵达洛浦公园远远看到浪浪的身影后,吴玉华又认为自己不应该根据浪浪的决定来下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浪浪看到吴玉华,马上迎了上来,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说:“嫂子,来了?”
吴玉华没好气地说:“这称呼我可不敢当。我是不是叫你嫂子或姐夫?”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说好不吵架的,自已怎么能这么说话。于是她缓和了下口气,说:“你们好了好几年了吧?”
浪浪脸涨得通红,说:“好几年了。但是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好了。我已经决定和孟波断绝这种关系。”
吴玉华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而且还是这么个结果。她疑惑地看着浪浪,想知道他是不是在骗自己。
浪浪继续说:“我不想看着孟波里外不是人。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离开他。你们安安心心结婚过日子吧。”
吴玉华半信半疑,斟酌了一下说:“你觉得我还会嫁给他?嫁给一个同性恋?”浪浪说:“你现在不打算嫁给他的原因只有这一个。我离开他之后,这个因素就不存在了。他就和你心目中的他完全一样了,不是吗?”
吴玉华说:“我要的是一个让我安心的家。以前,他给了我安心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已经不存在了,他和我结婚不过是做个样子。”浪浪说:“他没有做样子,他对你是真心的。他说过因为我俩的关系,这对你很不公平,所以他会加倍对你好,不让你受委屈。你应该能感觉出来。”
那时的洛浦公园华灯初上,游客已经很少了。河堤上时不时都走过一对对的恋人。吴玉华苦涩地想,别人肯定把自己和浪浪也当做一对情侣,谁会想到却是一对情敌在谈判呢?最终,吴玉华同意婚礼继续举行,前提是浪浪和孟波必须彻底分手,以后也不能再见面,孟波以后也不能再找其他男人。她对浪浪说:“结婚证都已经领了,现在就是分手,那也是离婚。就跟孟波一个机会吧。如果他将来没法做个好丈夫,那我肯定还是要离婚的。”她认为浪浪肯定会把这话转达给孟波。至于要求他们不要再见面,那只是出于面子问题那么一说,他们要是瞒着自己偷偷见面,自己能把他们怎么着?
吴玉华没有想到浪浪说到做到,不仅没再和孟波见面,甚至离开了洛阳远走他乡。当知道浪浪离开洛阳的时候,她有些伤感,她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样离开赵信的。虽然有些同情浪浪,但她并不希望浪浪重新出现在眼前。她轻哄着怀里的芳芳,下定决心,如果孟波不能给女儿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那就带着女儿远远离开他,不让她知道自己有个同性恋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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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带着两位客人如约而至的时候,徐斌和牛丽萍刚吃过午饭,东西还没收拾好。徐斌起身招呼:“二位吃过饭了吗?房间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们来。我们这家庭旅馆,比不了正规宾馆,别嫌弃啊。”一面对牛丽萍说:“这就是大刘介绍的客人。”
自从徐斌跟浪浪好上后,牛丽萍就再也没到过宾馆,因此她只知道老胡和浪浪这两个是同性恋,对其他的同志一概不知。她对大刘带客人上门很是感激,因此诚恳地笑着对大刘说:“还让你费心,真要多谢谢大刘了。”大刘豪爽地说:“嫂子这话就见外了。”然后对两位客人说:“这是徐老板,这是老板娘。”
俩个客人一个大概40左右,稍胖一些,另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纤细。年龄大的说:“老板娘好漂亮啊,一看就是能干人。徐老板是有福人呐。”牛丽萍喜笑颜开,说:“老板说笑了。二位把身份证给他登记一下吧,我带二位上去看看房。”两个人把身份证交给徐斌,跟徐斌和大刘打个招呼,笑了一下,带着行李跟着牛丽萍上楼去了。
徐斌小声对大刘说:“我说辉子,你说的就是他俩?我怎么没印象啊?”大刘笑了,说:“等他们打扮成女装,你肯定能记起来。”
上次参加同志聚会是两个月前在其他城市的一个同志的家里,徐斌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可是始终无法把那晚上的几个妖冶的伪娘跟这两个大男人联系起来。他摇摇头,说:“真想不出。你的衣服呢?你也在这里换好?”大刘说:“我的衣服一直放在刘哥的店里,到那里再换。”
徐斌看他一眼,说:“换啥换哎哎。你穿着这身警服,让他们更兴奋。”大刘不好意思了,说:“那次被你看见了,你也不用老提那事啊。”
上次聚会时,徐斌尿急,就去寻厕所。刚走到厕所门口,就听到里面吭哧吭哧的声音,里面有人正在办事。徐斌想等他们干完再进去,可是左等右等他们就是不结束,自己已经憋不住了。他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人家做的人都不怕,自己看的还害臊什么?一推门,里面的清形让他吓一跳,一个穿裙子的女人正从后面猛攻前面的男警察。那个警察正是大刘,上身警服整整齐齐,警帽戴得也端端正正,裤子完全褪在地上,正两手撑墙壁,撅着屁股任由后面的一个长发及腰的妖冶女人猛干。
看到徐斌进来,大刘和那女人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更激烈了。徐斌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这个妖艳的女子其实是个男人。可是这场面太诡异了。徐斌不看他们,只管自己方便。
“徐哥,过来一起玩嘛。”那个女人嗲声嗲气地邀请,让徐斌起来一层鸡皮疙瘩。他方便完,正要提上裤子,不提防被人抱住了。他以为是那人妖抱住自己,一阵恶心,正要挣脱,那人叫着:“徐哥。”原来抱住他的是大刘。他回过头,正对上正欲火焚烧的大刘的眼睛。大刘把他推坐在马桶上,弯下腰去,含住了他下面。徐斌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和周亮在部队厕所里的情景。现在的自己比那时不知肮脏了多少,何必去装纯呢?
那个女人站在大刘后面,撩起裙子,又开始干大刘,同时身体前倾,示意徐斌和自己接吻。看着他的血盆大口,徐斌不由一阵恶心。他说:“我不喜欢和口红亲嘴。”
那是徐斌唯一的一次和穿着衣服的大刘做。事后,他问大刘怎么那么饥渴,想做就应该到卧室的床上好好干一场。大刘说,那个人就喜欢那个环境,就喜欢干穿着制服的人。徐斌没好气地说:“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就那么贱?”说得大刘灰头土脸,只是讪讪地笑。
对于那些喜欢制服的人,徐斌并不觉得奇怪。自己当兵时,每次穿着军装外出,总能找来许多男男女女羡慕的眼光。自己穿便服外出时,回头率明显下降了不少。后来他从浪浪那里学到了一个新名词——制服情结。那个人妖,显然就是个有制服情结的同性恋。
徐斌示意了一下楼上,问:“你穿着一身警服过来,是不是他们俩中有上次那个人?”大刘兴奋地点点头,回答:“那个年龄大一点的就是春姐。那个年轻的就是媚娘,你当着众人的面干了他,不记得了?”徐斌装傻充愣:“是他?我还以为那天干的是你呢。”大刘气急,说:“我倒是想,可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更别说碰我了。”徐斌哈哈笑着说:“我是接受不了你扮成女人的样子。你不反串的时候,我没少干你吧。”
两人正说笑着,牛丽萍从楼上下来,说:“你俩聊这么开心啊。以后多介绍些客人啊。嫂子亏待不了你。”大刘意味深长地对徐斌笑了一下,说:“那还用说,嫂子尽管放心好了。我先上去看看他们。”
他们不会现在就想开战吧?徐斌心里直嘀咕。他对牛丽萍说:“要不你回去帮咱爸咱妈看店吧。燕子现在正跟刚刚热乎,哪有心思坐在店里。晚上宾馆得让燕子多值会班,你让她晚点过来。”牛丽萍萍知道徐斌晚上有个酒场,没多想,就答应了。
徐斌开始登记两人的住宿信息。年龄大的叫孙春雷,已经43岁了;年轻一点的叫郑志勇,也已经28了。徐斌大发感慨,他们果然都是女人心态,像女人那样注意保养容颜和身材,要不怎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呢?
登记完毕后,徐斌拿着他们的身份证上楼。果然,一间房内正“炮声隆隆”。徐斌恶作剧地敲敲门,说:“动静小点,这房间不隔音,别影响其他人。”里面的声音果然小了一些。徐斌暗笑,就要下楼。这时旁边房间的门开了,那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口,只穿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三角裤。
他怎么没投入“战斗”?徐斌愣了一下,然后又觉得这不关自己的事,自己已经是即将退出江湖的人了。他把两人的身份证递给这个叫郑志勇的人,说:“你们的身份证。收好,丢了可就寸步难行了。”郑志勇含笑接过身份证,说:“进来坐坐吧,徐哥?”
徐斌知道他说的坐其实是做,就笑着说:“不了。老婆回家去了,下面没人,我得去下面照看着。你休息吧。”说着,对郑志勇满脸的失望与困惑视而不见,径自下楼了。
轻易摆脱了郑志勇的纠缠,徐斌感到很轻松。面对郑志勇几乎全裸的男体,自己体内没有产生一丁点的欲望,生理上也没有丝毫反应,看来自己还真是个直男,哈。这几个月来,他和那些男人做爱,几乎全靠了浪浪留给他的那些助性的春药才得以完成。不过,和郑志勇的那次交欢,却没有服用任何药物。
还是在那次的聚会上,作为同志圈新星的徐斌受到了大家的热烈追捧。几乎每给人都对徐斌眉目传情,反串女装的同志更是赤裸裸地挑逗徐斌。初次接触反串同志的徐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把他们当男人还是当女人。在厕所里干大刘的那个“女人”,大家称他是“春姐”。一头大波浪长发的春姐穿一件拖地长裙,胸脯高耸,他不断地夸徐斌很男人,非常直白地当众宣布他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饭后大家撤去饭桌,腾出地方,开始狂欢。春姐邀请徐斌与他共同为大家表演舞蹈。徐斌忙推辞:“我可不会表演舞蹈,你还是找其他人吧。”春姐说:“这舞蹈只适合和一个爷们跳,这里只有你最符合条件。真的。大家说是不是?”大家哄笑着,纷纷说是,一致让徐斌上场。胡叔说:“主要还是春姐跳,你坐着不动,只是配合他的动作就行了”
徐斌只好硬着头皮上场。果然就像胡叔说的那样,春姐只是让徐斌坐在场地当中的椅子上,自己围着徐斌随着音乐节拍扭腰动胯,有时还要拉着徐斌的手扭来扭去。徐斌隐隐约约想起在外国的电影中看过这样的舞蹈。跳到高兴时分,春姐分开徐斌双腿,跪在他两腿内,脸部夸张地上上下下地蹭着。徐斌面红耳赤,只听到其他人的哄笑。
春姐站了起来,徐斌松了一口气,以为舞蹈到此结束,正准备起身,又被春姐按着肩膀坐了回去。在徐斌惊讶的时候,春姐一迈腿,跨坐在徐斌大腿上,继续跟着音乐节拍卖力地上下乱扭乱耸。徐斌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去,只好伸手扶住他的腰。
众人一阵哄笑,说:“看他俩干得多起劲。”徐斌心里暗骂,狗屁,谁干谁啊。春姐的勃起正有力的不断着自己小腹,让徐斌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上这个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他对这样的男人没兴趣,只盼着舞蹈早些结束。
春姐感觉到徐斌裆部那坨始终是软绵绵的,不由非常失望。如果徐斌的硬起来的话,自己就把他“就地正法”,就像以前的许多次聚会那样。可是今天开来不行了,无论自己怎么卖力,徐斌的生理都毫无回应。春姐第一次感到了失败,没心思再跳下去,只能匆匆结束舞蹈。
众人没有看到想看的活春宫,虽然有些失望,但马上就兴奋起来,因为聚会到了高潮阶段,同志们开始跳起了贴面舞。另一个反串的同志,叫做“媚娘”的,来到徐斌身边,温情款款地说:“帅哥,陪我跳支舞吧?”媚娘身穿红色旗袍,一头披肩的长发,弯弯的细眉毛下是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这分明就是个女孩子嘛,而且比女人还女人。徐斌拉起媚娘加入舞蹈人群。不就是跳个舞吗?把他当成真女人就行了。他一想到刚才在厕所里的情形,就对春姐有了抵触情绪。明知大刘是个大老爷们,现在即使他换上了女装,可他心里还是无法把他当做女人对待。所以只有这个媚娘,他认为是最合适的舞伴。
贴面舞的气氛开始有些不对,徐斌注意到有几对已经开始真刀真枪的干了起来。怀里的媚娘也开始不断挑逗他的欲望。徐斌对男人有抗拒心理,对女人则完全没有抵抗力,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碰过牛丽萍了。于是,在淫乱的气氛下,他缴械投降了……
整个过程当中,徐斌一直把在他身下娇喘低吟的媚娘当做真正的女人来对待。有时候,他无意识地摸到媚娘的假胸时,就会浑身一激灵,差点无法继续。他就会赶紧收回手,只注视着媚娘的姣好容貌,那是一张能让他保持亢奋的女人的脸。
媚娘曾让徐斌意乱情迷,卸去女妆恢复男儿身的郑志勇对徐斌则毫无吸引力。“就算你打扮成妖艳媚娘,我也不会再碰你了。”徐斌已经恢复了和老婆的正常关系,他要对老婆忠贞不二。就算是真正的女人投怀送抱,他也不能做对不起老婆的事,更别说一个假女人了。他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以前,徐斌以为只有舞台上才有反串角色,那是出于艺术的需要。浪浪给他开启了同性恋世界的大门后,他才发现这个群体中居然有一些人喜欢装扮成女人。
“他们喜欢穿女人衣服,怎么不去做变性手术?”徐斌大惑不解地问浪浪。浪浪回答:“也有做变性手术的,不过那些人不是同性恋,只是不认同自己的性角色。”
徐斌更糊涂了,问:“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浪浪认真回忆了一下看过的文章,然后对徐斌解释:“有个外国科学家认为,人类不仅仅只分成男和女两种性别,还有其他性别存在。一种是外表是男的但内心认为自己是女的,还有一种外表是女的但内心认为自己是男的,再加让天生的两性人,人类的性别就划分成五类了。”
徐斌笑了,说:“这不是胡扯吗?两性人好理解。那另外两种,拿什么证明他们是那样的人呢?明明是男的,非要说自己内心是女人,然后非要进女澡堂女厕所,那世界不是乱了套了。”
浪浪不跟他争辩,继续说:“就说这类喜欢打扮成女人的人说吧。有的是真想做女人,他们会考虑去做变性手术的。也有些,他们认同自己的男性身份,不想做女人,只是想穿女人衣服,这类人就叫异装癖。”
徐斌头都大了,还是没听明白,他觉得浪浪也没解释清楚。他按自己的思路问:“异装癖,是不是都是同性恋?同性恋是不是都喜欢打扮成女人?”浪浪回答:“异装癖不见得一定是同性恋,同性恋中只有极少数是异装癖。所以说,异装癖与同性恋之间没有必然关系。同性恋聚会的时候,喜欢反串表演倒是真的,我还去看过。”
“你呢?那样穿过吗?”徐斌不怀好意地问。浪浪白他一眼,说:“我不是异装癖。”孟波嘿嘿笑了,然后问:“他们怎么会喜欢打扮成女人呢?”浪浪没有回答,他回答不了,就像他无法回答自己为什么喜欢男人一样。
那次聚会中徐斌才第一次发现大刘居然是个异装癖,于是他向大刘提出了那个浪浪没有回答的问题。大刘的回答让他大感意外。大刘说是因为工作压力大的缘故。穿上警服,就意味着责任。压力与责任,令他十分紧张。只有在打扮成女人享受着男人呵护的时候,他才能感到精神上的放松。他对徐斌抱怨说:“老百姓一遇到事了,就想起警察的作用了,好像警察有孙悟空的能耐一样,啥事都要给他们办得妥妥当当。等到警察管住他们的时候,他们又破口大骂,说警察是拿证件的土匪,是贪官的狗腿子,和犯罪分子蛇鼠一窝。警察也是人啊,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我也想被人保护,被人呵护。那种感觉真的不错。”和自己一般高大威猛的汉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徐斌不由想起了浪浪说的五类性别,他敢肯定大刘就是外男内女型的。他自己不是说过他是祝应台吗?不过徐斌倒是觉得,也许大刘是薛蟠的身体林黛玉的内心。
如果徐斌就这个问题问媚娘的话,得到的答案又是另外一种。郑志勇没有参加春姐和大刘的游戏,单独留在房间里就是为了能和徐斌鸳梦重温。哪里想到徐斌看见自己就跟看见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一样,不由心里凉巴巴的。上次聚会时的两眼充满炽热欲火的徐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两眼冰冷的徐斌,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只对自己的女装有欲望?
郑志勇喜欢穿女装由来已久,可以说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小时候的他长得非常可爱,家里人乐得给他穿上女孩子的衣服,梳着小辫,让他看上去更可爱些。打扮成小女孩的他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众人欣喜的目光与非常多的赞美,而他恢复成男孩子打扮时就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上小学之后,家里人不再让郑志勇穿女孩子的衣服,他感到很失落。习惯了打扮成女孩子,与女孩子们一起玩的他,已经无法和男孩子们一起玩耍。初中、高中阶段的他,不止一次听到同学们悄悄议论自己是娘娘腔、兰花指。同学们的议论让他感到惊慌失措,他不想以这种方式受人瞩目。他开始努力向男同学们靠拢。
高中的男孩子正处于青春阶段的初期,一些强壮的同学已经初具男子汉的阳刚气质。一个喜爱打篮球的叫冯青阳的同学深深吸引住了略显柔弱的郑志勇,他很快成了冯青阳的跟屁虫。当冯青阳在球场上打篮球时,郑志勇就守着冯青阳的书包和衣服,在场外默默地观看。等他们打完球后,他就会过来送水或纸巾,然后和冯青阳一起离校。
郑志勇不奢望能想冯青阳那样健壮,只希望自己拥有他那样的阳刚举止。可是说来奇怪,他的行为举止非但没有变得男人一些,反而更加阴柔了。好像是同学们把他定位成了娘娘腔后,他就必须往娘娘腔方向发展似的。当他和冯青阳走在一起的时候,反差就更大了,一个男人味十足,另一个简直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娇娥。
其他同学们注意到了这一对奇怪组合,经常打趣冯青阳:“你媳妇儿在看你呢。”或者是:“你媳妇儿真体贴。”有时偶尔没看到郑志勇,他们又会说:“今天咋没见你媳妇儿?”
冯青阳开始的时候,为自己有了一个铁杆崇拜者儿洋洋自得。后来同学们一再的打趣,让他有一种要被归入同性恋的危机感,于是他开始疏远郑志勇。终于有一天,当郑志勇准备跟冯青阳一起去球场时,冯青阳说:“以后你不要去了,你又不喜欢打篮球。早点回去吧,别等我了。”说完转身就走,把晕头转向的郑志勇晾在了那里。
郑志勇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看着远去的冯青阳,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这是听到冯青阳旁边的同学说:“怎么了,不要你老婆了?”冯青阳低吼:“滚,什么老婆不老婆的。自己变态别把别人扯进去。”
变态?变态!郑志勇停住了脚步,原来他是这样看待自己的。郑志勇觉得很委屈,他对冯青阳,对其他男同学,从没产生过一丁点那种念头。
“热脸贴了冷屁股吧?”旁边一女同学幸灾乐祸。他扭头看了一眼,是坐在他前面的钱淑芳。他嘟噜着脸,撅着嘴说:“要你管。”钱淑芳笑着说:“我好心还被当做驴肝肺了。行,我就不安慰你了,干脆痛打落水狗吧。你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低三下四摇尾乞怜的样子,我都看不惯。”
郑志勇没理她,背着书包甩着胳膊只管往前走。钱淑芳追上来,说:“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一块儿走。”他放慢脚步,赌气说:“跟我这变态在一起,你不怕别人也说你变态?”钱淑芳笑呵呵:“你变态吗?我不觉得啊。就算你真的喜欢冯青阳,我也不觉得你变态啊。”
“嗯?”郑志勇疑惑地看着钱淑芳。钱淑芳哈哈大笑,说:“我当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喜欢男孩子再正常不过了,怎么是变态?”郑志勇听她这样说自己,不由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可是又想不到回应的话。只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加快脚步甩掉这个三八。
回到家后,郑志勇一屁股摔在沙发上,心情极度沮丧。先是被男同学说成是变态,再被女同学指着鼻子说自己是小女人,他简直要被逼得发疯了。说自己是女人,自己很像女人吗?郑志勇想起了小时候,那是的自己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不管走到哪里都受到众星捧月的优待。他突然产生了再穿女装的念头。
趁着这时家里没人,郑志勇拉上窗帘,溜进父母的卧室,找出妈妈的裙子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久违的自信这时突然冒了出来。是的,那是自信,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信心满满过。而这自信,竟然是来自女装。也许真像钱淑芳说的,自己是个女孩?
那就当个女孩子吧。郑志勇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他贪婪地看着镜中的充满自信心的自己,发现对女装的自己感到不满意的地方是妈妈的裙子款式老气,也不太合身。他悻悻地脱去裙子,懊恼地想,自己现在是没有机会穿女孩子衣服了。要想穿女孩子衣服,穿漂亮的衣服,得有强大的经济做后台,使自己能完全独立生活才行。而要有强大的经济实力,那只能是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了。
以后,郑志勇不再做冯青阳的跟屁虫,只闷着头学习。同学们对自己娘娘腔的冷嘲热讽,他一概充耳不闻,也不再刻意改变自己。同学们的讥笑算什么呢?反正就这短短的几年,让他们尽管笑吧,以后毕业了,谁还认得谁?
郑志勇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如愿地考上了一所比较好的大学。他穿女装的愿望,并没有等到参加工作就提前实现了。
大学的功课不太紧,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喜欢泡网吧。在网上他看到一个酒吧招聘反串演员的广告。网页上的那些反串模特们,浓妆艳抹,服饰靓丽,让他完全动了心。虽然那是一家同性恋酒吧,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应聘。只要能实现自己穿漂亮女装的愿望,管他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当穿上女装,化上浓妆,戴上假发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就是自己。其他人齐声夸奖他是天生丽质,连老板都过来看他,然后拍着他的肩膀,一个劲说他是酒吧未来的头牌。郑志勇不在乎什么头牌不头牌,他只是觉得,也许镜子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经过培训后,郑志勇化身媚娘,正式登台了。果然,他成了众人追捧的明星。多少个夜晚,媚娘在酒吧里随音乐偏偏起舞,收获着那些同性恋们的鲜花与掌声。又有多少个夜晚,媚娘在到酒吧找乐子的众多男人之间穿梭往来,和他们恣意嬉笑,体验着他们对自己的爱慕。郑志勇对那些老老少少的同性恋既不排斥,也不接受,他只是享受着他们爱慕自己的感觉。被人爱慕,尤其是被那么多人爱慕,那种受宠的感觉让郑志勇飘然欲仙。
每天表演结束卸妆时,郑志勇就会感到莫名的惆怅。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灿烂的烟花,美丽只属于夜晚,而且还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
作为酒吧反串表演的头牌,郑志勇被许多同性恋追求。面对追求,他付之一笑。这些人,究竟是喜欢男人的自己,还是女人的自己呢?他对他们完全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酒吧老板知道自己的反串演员,还有其他工作人员,甚至包括MB,都未必是同性恋,所以他经常帮助郑志勇推掉那些比较难缠的追求者的约会。但是对于条件或人品比较不错的追求者,老板还是很乐意充当红娘的。就像他经常说的,凑成一对是一对,同志圈里遇到个讲真感情的太不容易了,遇到就该好好珍惜。
那天,老板对媚娘说:“看,那个小伙又来了,他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啊。”媚娘知道他说的是谁,并不去看那人,只是对老板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好吧,看在他的痴心上,我去应付他一下。”老板笑了笑就走开了。媚娘妖娆地向那小伙走去,眼见那小伙受宠若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帅哥,不请我喝一杯吗?”媚娘款款在他身边坐下,眼波流动,娇媚无比地说。心里却在冷笑:“我算认清了你,冯青阳。你也有今天!你以前的自信,嚣张,都去哪了?”
冯青阳激动地语无伦次,问他想喝点什么。媚娘故意想了一下,含羞说:“我倒是像喝点啤酒,可是酒量不行,怕醉了被你占便宜。”然后伸手拧了一下冯青阳的脸蛋,说:“你们这些人啊,想的啥我都知道。”冯青阳疼得皱了下眉头,讪笑着说:“我不是那种人,我还是处男呢。要不来杯果汁吧?”
媚娘扬了扬眉毛,说:“那就果汁吧。处男?是被处理过的男人吧?”说着就捏起兰花指笑了起来。冯青阳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处男,让你见笑了。”媚娘止住笑,说:“现在的处男,比野生大熊猫、东北虎还稀少了。帅哥,经常来这里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冯青阳羞涩地说,他是一个月前才知道这个酒吧,进来看看,然后就被媚娘深深迷住了。媚娘心里暗自点头,这一点上他没说谎。媚娘故作害羞的样子,说:“帅哥真会说话,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突然,郑志勇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莫不是冯青阳把自己真当成了女人?他对意乱神迷的冯青阳说:“我马上就该走了,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过会儿你到酒吧门口右边第一个路口等我,咱们一起散散步怎么样?”冯青阳欣喜若狂,连连答应,赶紧去前台要了纸笔写下手机号码交给媚娘。媚娘给他隔空一个吻,就扭着身子回去换衣服了。
媚娘卸了妆,重新变回郑志勇,出了酒吧,向约定的地方走去。那段距离不算太近,路口的人根本看不到自己是从酒吧出来的。他走到了路口,看到冯青阳正在路口焦急地徘徊,还不断地注意着酒吧的方向。郑志勇目不斜视,径自从冯青阳身边走过。他发现冯青阳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看来他已经不记得当年那个跟屁虫了,郑志勇突然感到失落。他继续向前走,走到前方路灯的阴暗处,才停下脚步回过身,只见冯青阳还是老样子在路口徘徊。他掏出手机,拨通冯青阳的电话,说:“帅哥,
真不好意思。几个姐妹非要一起去吃宵夜,我就不能去陪你散步了。改天再陪你,好吗?没生气吧?”冯青阳回答:“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小失望。我们明天一起散步,你看可以吗?”郑志勇看着远处的冯青阳,娇滴滴地说:“当然可以啊。我迫不及待地盼着明天早点到呢。还在老地方,还是这个时间,不见不散啊。”
第二天晚上,郑志勇卸去演出的浓妆,化了一点淡妆,然后换上女式便装,就去赴冯青阳的约会。冯青阳还在老地方徘徊,见他走过来,就不再徘徊,欣喜地使劲盯着他看。郑志勇走到他面前,说:“帅哥等急了吧?昨天真不好意思,不是有意放你鸽子。”冯青阳连连说:“不急不急,我也是才到。”
两人开始慢慢散步。冯青阳殷勤又体贴,让郑志勇体验到胜利的感觉。以前你不是对我很反感吗?现在还不是被我迷的神魂颠倒,连老同学都认不出来了。郑志勇决心不说破自己的真实身份,陪冯青阳玩一场爱情游戏。再有两个月就毕业了,那时游戏就自动终止。等那时冯青阳发现媚娘就是郑志勇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呢?郑志勇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拆穿。自己报名时用的是网名,真实姓名连老板都不知道,酒吧其他人只知道自己的艺名。和冯青阳联系的电话卡也是老板统一办的,没用自己的真实信息。
在同志酒吧的几年夜生活,郑志勇耳濡目染,早已在心理上接受了男男性爱。看着冯青阳色迷迷的样子,郑志勇内心居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被需要的满足感。他笑着说:“这么晚了,不请我去你那里坐坐?”冯青阳有些受宠若惊了,说:“我是怕你误会,说我第一次约你就那个。”郑志勇调皮地说:“大家都这么忙,哪有时间成年累月的谈恋爱啊。你有情我有意,何必浪费时间?我就喜欢干脆利索的人。”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冯青阳的出租屋里。
两人毕竟都是第一次,做零的郑志勇疼得眼泪直流,他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同性恋喜欢这种要命的性交方式。冯青阳手忙脚乱,就像一个饿汉猛一见到许多美食,反而不知道怎么下口一样。终于完成后,两人都是大松一口气,然后相视大笑。冯青阳是满足的笑,他说:“早知道这么畅快,我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郑志勇心里一动,追问:“这么说你以前有交往过但是没上床的人?老实交代,那人是谁?”冯青阳嘿嘿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说都过去了,以后再没见过那人。
郑志勇没有追问下去,如果冯青阳说的那人是自己,自己该如何面对?他起身穿衣,坚决拒绝了冯青阳让他留下过夜的请求。
后来,冯青阳又一再让媚娘搬过来与自己同居,都被他推脱。郑志勇担心两人要是住在一起的话,会被他识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毕业季到了,同学们纷纷在为各自前程打算。一次欢爱后,郑志勇问冯青阳有什么打算,冯青阳回答:“留在这个城市,因为这里有你啊。”郑志勇微笑说:“你对我了解多少,还说为我留在这里。你了解的只是我的身体,甚至连身体都了解的不透彻,因为你都没看过我的本来的男人面目。”冯青阳含笑深情地说:“我喜欢的是你现在的样子啊,何必去看你的男人面目。”郑志勇看着他的眼睛,问:“如果我恢复了男儿身,你还会喜欢我吗?”冯青阳沉思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说:“我不知道。”郑志勇叹了一口气,说:“真实比不上假象。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到了要揭穿真相的时候了,郑志勇反而犹豫起来,他害怕看到得知真相后暴怒的冯青阳。可是,让他感到被愚弄进而暴跳如雷,不正是自己想达到的目标吗?为什么自己又不忍这么做了?难道是自己爱上了他?郑志勇认真反省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已经爱上了冯青阳,而且是从决定开始这个爱情游戏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他了。高中阶段,自己对冯青阳就已经产生了懵懵懂懂的的依恋,只是那时自己还不明白。当在酒吧里发现他对自己开始迷恋时自己产生出来的胜利感觉,其实是发觉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时而产生的欣喜。
弄清自己真实感情的郑志勇唯有苦笑,他喜欢冯青阳,而冯青阳喜欢的只是一个假象。算了,还是让他一直生活在假象当中吧。几天后,郑志勇对老板说要去南方发展,结清了工资,然后带着东西离开了。他没有去南方,而是去了西北。
火车上的郑志勇想象着冯青阳找不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会不会像影视剧里那些情种那样发疯地寻找自己?他给冯青阳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不能总是以假象示人,而真实面目冯青阳又不接受,所以只能离开了。
冯青阳的短息马上回来了:“志勇,如果你是个真正的女人,我一定娶你。”
郑志勇惊呆了,原来他一早就认出自己了。列车在奔驰,他和冯青阳的距离越来越远。就算尽在咫尺又能怎样?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真正的女人?可笑,他不会去做变性手术的,虽然他喜欢穿女装。
为什么徐斌和冯青阳一样,只对自己的女装感兴趣,而不是对自己本人感兴趣?郑志勇非常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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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华在洛阳一家私营企业任会计。孩子生下没几天她就去上班了,因为私营企业根本没有产假一说。要是换做其他人,遇到生孩子这样的事,饭碗早就不保。好在她的职位是熟人推荐的,再加上业务能力强,工作又认真,所以,虽然吴玉华主动提出辞职,老板还是留下了她。并且同意在哺乳期间,吴玉华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可以提前回家。孟家对老板非常感激,认为这样有人性的老板实在很难得。吴玉华很清楚老板这么照顾自己的原因是老板新会计对业务还不熟练。等新会计能独立工作的时候,就是自己离开公司的时候。最近老板一再明里暗里指示,让吴玉华好好带她的“徒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一点不错。
这家小公司以前只有吴玉华一个财务人员,既当会计又当实际工作中的现金出纳。根据国家有关规定,会计是不能兼任出纳的,所以名义上的出纳是老板娘。在现金方面,老板娘每月给吴玉华一定数量的现金,由吴玉华按照老板的批示予以报销日常费用;每隔一短时间,吴玉华就拿着内部现金日记账和各种票据,向老板娘报账;老板娘逐笔审核票据,并且在票据上做个记号,防止吴玉华下次重复报账,然后再将周转金补足。老板娘核准过的票据,吴玉华才可以作为正式做账的凭据。银行存款则完全由老板娘掌握,吴玉华去银行只是跑个腿,送个资料,拿个回单之类的。
几个月前,也就是春节刚过后,老板娘狄月兰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来到财务室。狄月兰四十多岁,身材略胖。她和老板田军是靠了多年辛苦打拼才发家,深知生活的艰辛,所以对待员工向来和和气气,从不显得嚣张跋扈。这时的她一脸笑容地对吴玉华说:“小吴,这是田总刚寻的出纳,田彩霞。她是田总的侄女,去年才从财会学校毕业。田总看你身子越来越笨了,想着寻个人给你打打下手,帮你跑跑腿。”
吴玉华心领神会,说:“我正想给你们说呢,我这日子也快了,得提前再找个会计,先熟悉熟悉,然后我就把工作彻底交清,回家好好带孩子。这几年就不说再出来工作了。”狄月兰哈哈笑着,说:“可别这么想,咱这公司可离不了你。彩霞只是暂时替你打打下手,主要工作还得你干。你闲着没事时可以教教她,她才从学校出来,还没啥工作经验。”吴玉华说:“会计说白了就是个熟练活,干几个月就会了。没啥难的,只要肯学。”
本以为来了个学徒,可是接触一段时间后,吴玉华发现,这哪是学徒啊,分明是个白痴。可以说,田彩霞在学校里基本上什么技术也没学到,对会计工作的了解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数钱,记账。吴玉华让她先试着记一下手工帐,她不屑地说:“现在办公都用电脑了,谁还手工记账。”让她编制基本的财务报表例如资产负债表和利润表,她同样说那是电脑自动生成的。没奈何,吴玉华让她试着做几张记账凭证。田彩霞不耐烦地说:“我就是不会才来跟你学的。”吴玉华彻底无语了。
对于这样一个“白板”,吴玉华只能从最基本的教起。她先把钱和内部现金账交给了田彩霞,让她从现金的各项支出来慢慢了解会计核算的流程及账务处理方法。老板娘很满意吴玉华这样安排,她对田彩霞说:“你华姐水平非常高,你遇到好老师了,可得好好学。”
几天后,老板娘狄月兰第一次和田彩霞对账,对来对去,现金和账上差了几百块。田彩霞却推说不知道,并说可能接过来时就少了。老板娘非常无奈,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吴玉华,对拉长脸的田彩霞说:“账和钱交给时时我也在场,咱们几个人都核对过,当时一分不差。交接表上咱们可都签的有名。你好好想想,看错到哪了。我过会儿再来。”后来这事怎么处理,吴玉华就不知道了。这是他们的家庭内部事务,吴玉华不想过多探究。后来倒是再没发生过现金与账目不符的事情。
田彩霞不仅在会计业务上一窍不通,在平时的日常工作上也是一塌糊涂。每天从来不正点上班,总是在吴玉华打扫完卫生后才进到办公室,坦然就座。平时她从不清理自己的桌子与纸篓,要不是吴玉华帮她清理,估计她已经被垃圾掩埋了。吴玉华不免暗自嘀咕,怎么田家两兄弟的家教完全不同呢?田彩霞的爸爸,也就是老板田志军的弟弟,没啥能力,靠在哥哥的公司打工养家。按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他的女儿怎么这么的眼高手低还懒散成性呢?再看田志军的儿子田成,虽说算是富二代,可是完全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不良习气,待人亲近,办事勤快,头脑还相当灵活。看来这俩兄弟的后代,穷人会继续穷下去,富人会更加富有。
再后来,吴玉华发现田彩霞虽然在工作上表现的一团糟,但却具有做情报人员的天赋。吴玉华曾经接到同学的电话,约她双休日出去玩。吴玉华说:“我都这样子了,还是哪儿都不去了吧。再说了,我们这公司没有双休日,只休息星期天。”
隔了几天,吴玉华正在田军办公室汇报这个月纳税情况时,狄月兰走了进来,对田志军说:“这次你找的这工人我觉得不合适。他是城里人,没干活先要求要双休日。咱这是私营企业,全洛阳市的都是休息一天,哪有双休日?”
老板娘刚一开口的时候,吴玉华就不再汇报工作,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报表,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听到他们在谈双休单休的,与自己没关,也就没往心里去。忽听狄月浪笑着对自己说:“小吴现在是特殊情况,真要有啥事了,说一声,该歇就歇了。”吴玉华愣了一下,说:“我暂时没啥事,不能搞特殊化,那样叫别人咋看?真到时候,不想歇也得歇了。”狄月兰与田志军对视一下,田志军笑着说:“小吴是个好同志。这样的优秀员工到哪去找?”
那以后,吴玉华言语谨慎,再不敢当着田彩霞的面说任何能使人联系到本公司的只言片语。她决定,等不得不休息时,就彻底离开田志军的公司。这里人际关系太复杂,公司不大,人员不少,管事的不管事的多是老板或老板娘的亲戚。自己虽然也是通过熟人关系进来的,可是哪个亲戚也得罪不起。通过这几年的努力,她的能力得到老板的赏识,与所有人的打交道方式也都受到一致认可,可以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家族企业。可是,这个新来的田彩霞,实在让她无法忍受,她只有辞职了。
但是,自己的辞职并没有得到批准,原因很简单,田彩霞还不能完全胜任会计工作。吴玉华坐月子那几天,狄月兰带着礼品前去探望。老板娘一进门就夸家里干净利索,然后夸孩子胖墩墩很可爱,再问问吴玉华的奶水足不足,然后就开始大骂田彩霞。原来那个月她居然忘记认证增值税进项发票,导致那个月交了好几万的税。“她还不承认是自己弄错了,非得说是你没交待清楚。你说她混蛋不混蛋,真没见过这种人!要不是看在他是田总的亲侄女,早让她滚蛋了。”吴玉华宽慰她说:“增值税多交了没事,这月多交可以留到下月抵。她头一回干这,难免会出错。就是多年的老会计有时也会犯这错误。错这一回她就长记性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狄月兰恨恨地说:“可不敢再有以后了。多来几回,咱这再多的家底也都让她全上交国库了。”
重新上班后,吴玉华用了几天的时间,把自己不在公司期间的账务好好的过滤清楚后,才完全静下心。她把孟波发来的照片转存到电脑上,一张一张地慢慢看。在这些照片上,她重又看到了曾使她心动的笑容,还有那令人迷醉的满眼星光。
一年多没有看到这样的笑容了,可见婚后他一直不开心。吴玉华此刻深深体会到了孟波一年来的压抑和苦闷。假如当初自己没有通过孟波父母逼着孟波做出那样的选择,也许孟波就没这么痛苦了吧。又假如自己允许浪浪介入自己和孟波的家庭,也许孟波会很开心吧。但是没有这样的假如,因为浪浪离开孟波,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
吴玉华原以为和孟波会很快离婚,但是婚后孟波的表现无可指摘,这让她没法提出离婚。离婚的理由其实很充足,那就是孟波的同性恋身份。可是如果以此提出离婚的话,那么,不仅孟波会身败名裂,连孟波可怜的父母也会名誉扫地。她不能那样做,因为,孟波是自己的丈夫,孟家已经是自己的家了。
吴玉华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去想孟波的同性恋身份,习惯了不去想浪浪的存在。孟波没有再和任何男人有过同志关系,浪浪这个名字也再没有人提及。也许,时间这条长河,虽然无法改变孟波的性取向,但是却成功地改变了孟波的生活态度。自己不也被时间改变了吗?自打孟波去布尔津后,她一连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在确定孟波没找到浪浪后,她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这是孟波照的?看这景多好吧。”冷不丁耳边传来狄月兰的带笑的声音。吴玉华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时正站在自己身边。
吴玉华忙站起来说:“我也是看这风景不错,想放电脑上做桌面。”狄月兰笑哈哈:“你坐,你坐。田总老是说闲了出去走走看看,可是老是没空。干这点生意,钱不多挣,还拴死人。再过几年,等成成能接手了,就全交给他,那时候俺们好好出去逛逛。”吴玉华说:“想出去啥时候都行。我觉得成成虽然年轻,但是有魄力能力,还聪明,就是现在让他独掌大局,他也完全能胜任。你们只要在旁边给他指点几下就行了。”狄月兰又是哈哈笑着,说:“现在到底是太年轻,得再锻炼几年。”
隔了一会儿,狄月兰说:“田总说了,这些年你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来都是埋头干活,也没提过涨工资的事,所以从下月起一个月涨500块。”
吴玉华愣了一下,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她看狄月兰正看着自己,就说:“那太谢谢田总了。”
狄月兰哈哈笑着说:“应该的,这些年物价涨得也快,工作该涨就得涨张。你上班时候孩子是她奶奶带着?”吴玉华说:“是。买的有奶粉,该吃的时候冲点奶粉。”狄月兰很利索地说:“那行,没事你先回去吧。孩子要紧,不能老喂奶粉。再好的奶粉也比不上妈妈的奶水,是不是?”
吴玉华迟疑了一下,现在回去似乎太早了些。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田彩霞,发现她正往这边瞅。狄月兰笑呵呵地说:“刚才我还跟田总说,咱这礼拜六不是多忙,你又正喂着孩子,干脆以后礼拜六你光上午来,下午不用来。工作上有啥事交代给彩霞,她要是有啥不清楚的打电话问你。等孩子断奶了你再正常上班。”吴玉华说:“那太谢谢了,这可帮了俺家不少忙。只是活都让小田干,怪不好意思的。”说着看了田彩霞一眼。田彩霞拉着脸,没说话。
对于田彩霞的态度,狄月兰只是皱了下眉头,随即换上一贯的笑脸,说:“说啥帮忙不帮忙。我也是当妈的人,田总也能体谅人。”她又转向田彩霞,继续说:“你现在就多辛苦点,只当是你华姐欠你的人情。等你到这时候,你华姐一并还你。哈,哈,哈。”
田彩霞小声嘟囔:“还不知道那时候人在哪呢。”
狄月兰只当没听见,对吴玉华说:“行,那你收拾收拾就回去吧。孟波现在不在家,你家里有啥事就打个电话过来,可别把我们当外人。”然后就出去了。
吴玉华把所有的文件,票据等通通归置好,对田彩霞交待了几句,就下楼回家。快走到大门口时,后面传来汽车鸣笛声,她忙靠边站住,回头向后看。
开车的是老板的儿子田成。他把车停在吴玉华身边,说:“华姐,回家是吧,上车。我正好去那边办事,捎你一程。”这时要是说客套话就显得虚伪了,吴玉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说:“那正好,省得我去挤公交车。”
汽车驶出公司后,田成问:“华姐,听说波哥那公司倒闭了,波哥现在在家歇着?”吴玉华叹了口气说:“没倒闭,不过看样子活不了几年。你波哥的为人你也知道,吃亏在太老实。现在这社会老实人可不吃香了。偷奸耍滑的受重用,老实干活的都撵回家。这样的企业,不垮台才怪。”田成笑了,说:“国营企业都是这。老实人啥时候都不过时,啥时候都是宝,就看能不能遇到知音。起码波哥遇到了华姐这知音了。”吴玉华笑了:“哎呀,我算啥知音啊。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田成又问:“华姐,说老实话,你觉得我这人咋样?”
吴玉华拿不准他的用意,就照实回答:“你这人一点都不像网上说的那些只会飙车泡妞的富二代。”
田成大笑:“不是不像,是压根就不是,我也是过着苦日子长大的穷人家的孩子。可小时候,我就跟着我爸我妈就来洛阳摆地摊。夏天热的时候,家里连电扇都舍不得买。我一放学,就拿着大塑料袋去外面拾饮料瓶。同学们成天笑话我是拾垃圾的,连老师都不待见我。”
吴玉华看了看田成的脸色,以为他痛说革命家史时可能会有伤感的表现,但看上去田成神色自若。田成问:“你看啥?不相信?”吴玉华点点头,说:“我以前只是听说田总是这几年刚发家,但是还不知道你们以前过的这么困难。现在你那些同学,谁还会笑话你?老师们见你只怕也是满脸堆笑,说自己教出了一个成材的学生。”
田成说:“同学,该笑话的还笑话,人家觉得我只算是个爆发户,土豪。笑话就笑话吧,我都习惯了,没啥。我从来不觉得那时拾饮料瓶丢人。他们跟父母撒娇要零花钱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挣钱交学费,我不觉得我丢人。至于老师,我没见过,也不想去见,他们当年眼里没我,我眼里也没他们。”然后,他笑了一下,说:“哎呀,一说这就跑题了。我是想问,要是你觉得我这人还行的话,让波哥过来帮我忙,咋样?”
吴玉华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是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决定吧。我不敢先答应下来,万一他到时有其他想法,那不是耽误你的事了?”就算孟波答应,她还不答应呢。这里人际关系这么复杂,孟波来了只会更受气。再说了,田军和狄月兰安插了那么多的亲戚在公司里,一来是对亲戚们的照顾,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外人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外人肯定不跟自己一条心。
田成说:“
对,等波哥回来你们好好商量商量。给谁干不是干?我用谁不是用?互相知根知底,大家合作起来更顺利。是吧?忘跟你说了,不是让波哥来现在这公司。我准备自己单干,所以让波哥来帮我忙。”
“你要自己开公司?”吴玉华扭头看他,“可以啊。准备开个啥公司?”吴玉华心里感慨,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开个公司跟玩似的。自己老早就有做老板的想法,可是家底太薄,经不起折腾,万一有个闪失,全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田成有点害羞,说:“啥公司啊,不是。我只是加盟快递公司,开个小营业点。”吴玉华说:“那也行啊,比俺们这一辈子给别人打工强。起步阶段先加盟人家公司,等将来自己办个快递公司。这行业有前途,现在网购越来越普遍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不觉就到了吴玉华住的小区前面的路口。吴玉华说:“就在这停吧。没几步路,我走过去。”要是停在小区门口,那群老太太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开车送自己回来,还不知道咋嚼舌头呢。
田成在路口靠边停下车,等吴玉华下车跟自己告别时,他强调了一下:“波哥回来一定给他说啊。”吴玉华笑着答应了,冲他摆摆手,等车开走了自己才开始向小区走去。
猛一下从凉爽的汽车里下来,吴玉华只觉得外面天气闷热难耐,但是心情却舒坦了不少。她了解田成的脾气,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把自己的计划轻易说出来。既然说了让孟波去,就表明他的加盟快递公司的计划已经板上钉钉。本来她还为孟波的工作发愁。如果孟波一连在家休息几个月,虽然生活不会受太大影响,可是难保他不会因为要排泄寂寞而去找那些同性恋。
真是越是拍,狼来吓。吴玉华看见前面不远处正站着无所不在的张大妈,那双火眼金睛正死死盯着自己。吴玉华索性主动跟她打招呼:“张大妈,出来逛逛啊?外面这么热,您老也不找个凉快的地方歇着。”
张大妈笑咪咪地说:“小华,你今儿个回来的比平时早。还是做公交车?”吴玉华说:“搭了顺风车,是坐老板家孩子的车回来的。”张大妈抖着眉毛,说:“咋不让人家回屋坐坐,都到家门口了。”吴玉华只做没听出她的话外音:“人家是来办事,顺路捎带我,哪有这闲工夫来闲坐说闲话,浪费这时间也许人家少赚好几万。外头太热,出一身汗,我先回去洗洗啊。”说着就丢下老太婆往家走。张大妈在后面追着问:“孟波啥时候回来?”吴玉华头也不会地说:“快了,快了。”
孟波和杨志凌在喀纳斯湖边散步,边走边拍照。在阳光的照射下,地面的积水已经不见了。碧绿的湖边是青翠的树林,再远处是绿草如茵的山坡。远处的山峰上还有皑皑的白雪,山腰不时升起一团团的白雾,蔚蓝的天空上飘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
“这里景色真美,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杨志凌对孟波说。杨志凌看风景的时间还没有看孟波的时间长,他像是要用自己的双眼把孟波一点一点的吃到自己的脑子里去。
孟波早就觉察到杨志凌贪婪的目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好久没有人这么迷恋自己了,即使是浪浪,也没用过这么露骨的眼神看自己。有人说同志们大多很自恋,孟波不这么看,他更喜欢被人迷恋的感觉。
“净说傻话,你不用生活了?”孟波淡淡一笑,回应杨志凌。
“俗了,俗了。在这人间仙境,提生活干嘛?一提生活,那就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了。”顿了一下,杨志凌继续说,“其实花还在,景也还在,只是看花看景的人不能一直保持好心情。”
孟波看着湖对面的观鱼亭,说:“没有去那地方,你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杨志凌扫了一眼远处的观鱼亭,说:“单就这个景区而言,确实是遗憾。但是就这次旅游的心情来说,一点都不遗憾。出来玩嘛,心情最重要。”孟波呆了一下,喃喃说:“是啊,心情最重要。”然后他说:“该回去了吧,再晚可能就赶不上班车了。”然后就找停车场方向走去
杨志凌不明白孟波的心情为什么会急转直下,也不便追问,只好跟着孟波往回走。在停车场等中巴时,杨志凌小心地提议:“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一个木头房子盖的小村子,挺别致的。现在回去还早,不如怎么走回去,顺便看看那片木屋?”
孟波觉得不应该让自己的坏心情败坏了无辜的杨志凌的兴致,就笑一下说:“好吧,咱们去看看。反正也没多远。”
不多时就走到了那个少数民族村子,一排排整齐的样式完全一样的木房子排列在道路两旁。两人站在路边向里看,并不打算走进去。要知道,这里可是旅游景区,没准刚一走进去,就会冒出几个人拦着收费。他们不打算冒险闯入,只在外面拍照,议论。
孟波说:“我以为森林小木屋四面的木头都是竖着钉的,现在一看,原来是横着钉的。”杨志凌笑着说:“我的印象中,木头房子都很小,是四四方方的单间。这里的是一排排的,像部队的营房一样。看样子还是套间。”然后又推测,“这里的冬天一定很冷。这木头房子缝隙这么多,保暖性肯定不好,但是通风好。如果里面生个炉子的话,应该不会煤气中毒。就是太不安全,万一失火咋办?”孟波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人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肯定有应对的方法。”杨志凌说:“啥祖祖辈辈啊,这房子都是新盖的。你看这都是铝合金窗户,房顶还有接收卫星电视信号的大锅。”孟波笑了:“人家也要与时俱进啊。不过你说的不错,这些确实像是新盖的,这么多房子都一模一样,看来是统一规划的。”杨志凌说:“这肯定是景区的一个旅游项目,让游客来这里体验少数民族的民族风情。只是这样一规划,反而失去了自然村落的古朴风貌。不好,不好。”
两人边走边议论,过了桥,就到了游客服务中心。等班车的时候,两人情绪都有些低落。孟波看着周围的青山说:“这就算逛完了?怎么觉得咱们哪都没去呢?”杨志凌叹息说:“走马观花,到此一游。波哥,喀纳斯留给你的最深印象是什么?”孟波看着杨志凌,说:“当然是你,只有你。”
杨志凌嘴角绽出笑容,眼睛也带上了笑意,他问:“波哥,回去后,你会忘了我吗?”孟波斩钉截铁的含笑说:“不会。生命中的每一个人,我都会记在心底。”
坐上车后,杨志凌问孟波:“回布尔津后,你是马上回洛阳,还是在呆几天?”孟波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说:“今天肯定是还在布尔津,明天,或后天就该回去了。你呢?”杨志凌说:“我在这里也没啥事了。胡刚只顾着陪燕子,哪还想得起我?我也打算回去了。不如,我跟波哥一起回去?洛阳我还没去过呢。”
孟波没想到他会提出跟自己回去,他原以为两人只是419,分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他愣了一下,说:“洛阳只是名气在外,其实没啥可看的。你去了肯定会后悔。”杨志凌清楚孟波不正面回答问题就意味着拒绝,他苦笑一下说:“是啊,看景不如听景。”
出景区的路上,两人明显的冷淡了许多。话说的越少,两人就越觉得不自在;越觉得不自在,话就更少了。杨志凌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这些已婚的熟男对自己都避之三舍,难道自己像是专干敲诈勒索勾当的坏人吗?以前那些口口声声说对自己真心实意的男人,只要一听自己要去他们家,马上就推三阻四,有的干脆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有的人居然教训杨志凌说两人的交往不应该影响各自的生活。狗屁!互不影响生活,说白了,不就是脱了裤子性交,提上裤子互不搭理吗?那还算什么朋友,还谈什么交往?看来孟波也是这种人了,自己真是错看了他,还以为他很重情重义。他说句让自己高兴一些的假话又能怎样?难道还怕自己真去他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看着杨志凌的满脸阴郁,孟波一心愧疚。他后悔不该招惹这个阳光男孩。自己先是伤害了浪浪的感情,然后到这里是来赎罪。结果罪没赎成,反而又伤害了另外一个人的感情。真是罪上加罪啊。但是,他为了自己的家,只能牺牲杨志凌的感情了。如果带杨志凌回洛阳的话,吴玉华肯定会和自己离婚。他不想看到家庭破裂,那样就太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吴玉华了。
两人一路保持着冷淡,直到布尔津,然后很客气地分手了,就像是两个偶然相遇的路人。
孟波回到圆梦宾馆里,看到老板徐斌在大厅里正和两位浓妆艳抹的女人说话。他不禁暗自皱眉,看来这个小宾馆也提供特殊服务。他没看那两个女人,径自走向徐斌,问:“老板,昨天的单间还有吗?”
徐斌说:“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没留。但是那间还留着,就是你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你住那间吧。”孟波心里一动,马上答应了。办理完入住手续,徐斌把钥匙递给孟波,说:“上楼梯,最里面那间。”孟波道了谢,就上楼去了。
媚娘娇哼一下,说:“伤自尊了,两个大坐在这里,他居然视而不见。唉,难道自己成了明日黄花了?”春姐倒是有自知之明,说:“咱们这妖冶劲,把他吓到了吧,他可能还以为咱们是鸡呢。”徐斌哈哈大笑,说:“他怎么也想不到你俩不是鸡,是兔子。”媚娘白了他一眼,说:“讨厌。本姑娘是货真价实的,可不是你说的变态。”徐斌乐了,说:“对,对,你是。可惜了。你要是帅哥的话,也许他会看你一眼。”
春姐眼睛一亮,急忙问:“啥意思啥意思,你是说他也是?”徐斌自知失言,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说:“跟你们这俩女人在一起,我也变成长舌妇了。”媚娘捂着嘴笑,说:“那正好,咱们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春姐推了他一把,说:“别打岔。你怎么知道他也是?刚才还真没看出来啊。”
徐斌不想多谈孟波,就说:“不说他了。我这就打电话让老胡来接你们。”说罢就不再理他们,自顾自去打电话。春姐嗤了一声,说:“小气,看来是想吃独食呢。把心放肚子里吧,老娘不跟你争。”媚娘笑嘻嘻说:“是斌哥不和你争才对,斌哥都要退隐江湖了。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徐斌放下电话,笑着说:“们收敛些,要注意形象啊。这么不淑女,我的客人都要吓跑了。”三人说说笑笑,等着胡叔的汽车。
很快,门口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声。春姐和媚娘站起身,说:“我们先走一步,你也快点啊。”然后挺起胸脯,扭腰动跨走了出去。
外面太阳虽然已经西斜,但还是悬在天空坚守岗位,此刻见了这俩个非男非女的异人,似乎起了鸡皮疙瘩,连发出的光芒都冷了,弱了,它赶紧向地平线上滑去。他们的出现还引起了附近树木的窃窃私语,它们轻摇树枝,对这两位指指点点;叶子沙沙作响,对他们议论纷纷。
两位似乎受不了树木的窥伺与议论,脚步匆匆地走向胡叔的汽车,急急忙忙地坐了进去,小心谨慎地关严了车窗,这才恢复了正常神态,和胡叔嬉笑起来。胡叔发动汽车,向同志们聚会的老地点滋福饭店开去。
徐斌打电话催燕子过来,刚放下电话,就见孟波站在面前,神情激动。徐斌心想,你睹物思人了吧?可惜老子马上要出去,不能陪你玩了。不等孟波开口,他先说话:“老弟,在喀纳斯玩美了吧?”
孟波含糊回答:“还行。那房间,是浪浪住过的吧,他的东西放得好好的,是不是他还在这里住?”徐斌说:“我也希望他再回来,所以一直没动那房间。可是他一直没再回来。那房间从不对外开放,因为你和浪浪的关系,所以才让你住。你看看他的东西,哪些方便带的,你就捎回去给他吧。”孟波苦笑:“我要是能见他人,也就不会到这里找他了。”
徐斌心里当然明白,嘴上却说:“怎么这样?你们关系那么好,怎么连他人都见不到?你们有多大的仇气啊。这是我多嘴了。他家住哪里你总知道吧,把东西稍他家去。”孟波说:“他家拆迁了,不知道他家现在搬到什么地方了。”
徐斌想起以前浪浪确实说过拆迁的事,就说:“原来是这样啊,那难怪了。”
沉默了一会儿,徐斌说:“当时浪浪走得很急,许多东西都没带走,说是让我们看着处理一下。我们想给他寄回去,可是他一直没再联系,不知道往哪里寄。正好你来了,想着让你捎回去。谁想你们现在也不联系了。”他看着孟波的表情。
孟波的目光很黯淡,勉强做出如无其事的样子,说:“浪浪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个月,过得咋样?”徐斌回答:“还行。我马上要出去,等我回来,再给你好好讲讲。要不,一起去?一个同志聚会。”孟波愕然,眼前的徐老板真是同志,那么,浪浪家人说的,浪浪和一个人在这里开旅店的事不全是瞎编来骗自己的。那么,浪浪最后因为什么事又离开了这里呢?
胡刚和燕子说笑着走了进来,看到大厅的两人,才松开一直牵着的手。胡刚说:“哥,我来陪燕子值班。你把心放肚里,有啥事就忙去吧。”徐斌笑着说:“你们得多看一会儿,我可能回来的晚。等到十一点你们就锁门吧,我或者其他客人回来叫门了你们再来开。”然后他又对孟波说:“出去吗?”孟波摇摇头,说:“我刚回来,有点累,想早点休息,就不出去了。”说罢向众人点点头,就上楼回房了。
燕子撇了一眼徐斌,说:“啥活动啊,还要带他去?”徐斌脸一摆:“没你事,不要问。我走了啊。你们好好值班。”
等徐斌出去后,燕子小声嘟囔:“当别人都是傻瓜。你爸不是也说有活动出去了?”男同性恋在一起能有啥活动,肯定是做肮脏龌龊的事。燕子从网络的帖子里,还有新闻报道里了解到许多这样的信息。
胡刚无奈地说:“算了,他们都是成年人,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去管啊。他们不说,咱们就只当啥也不知道,不就完了。”他不敢想象他们,尤其是自己的爸爸,在那样的聚会上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燕子冷笑一下:“你倒是看得开。”她知道徐斌以前也参加过这样的聚会,只是她不明白,他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怎么还和他们混在一起。
胡刚安慰她说:“不然咋办。行了,不说这事了。我陪你玩游戏,赶快收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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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回来了。芳芳睡了?”吴玉华心情愉快地推开家门,看到孟母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的儿童床里,芳芳睡得正熟。
孟母看到吴玉华提前回来,不由有些奇怪,问:“今天这么回来早了?”吴玉华含笑说:“老板大发善心,说以后周六下午都不用去了,直到芳芳断奶。工资还涨了一点。”
看到媳妇心情不错,孟母也跟着高兴,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回他们咋这么大方。工资早就该涨了,就是再涨一千也不多,看现在物价都涨成啥了。”吴玉华说:“还有一件事比这更值得高兴。我先去洗洗,回来跟你说。”
吴玉华进浴室后,孟母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几天来,媳妇心情一直不好,自已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直到孟波说没找到浪浪后,吴玉华的心情才开始逐渐好转。看今天吴玉华高兴的样子,孟母觉得,孟波去找浪浪引起的危机已经安然度过。她悬着的心总算放回肚里了。
孟母走到浴室门口,说:“用搓背不用?”吴玉华从里面回答:“妈,不用,我光冲冲,马上就好了。”孟母回到沙发前,端起晾水瓶里倒了一杯凉开水。等吴玉华出来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时说:“先喝口水吧。”
吴玉华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一边擦头发,一边转述田成的话,最后说:“要是孟波同意的话,他一回来就可以去上班了。”孟母犹豫了一下,说:“是骑着电动三轮,到处跑着送快件的活吧?”吴玉华说:“对。虽说听起来没有坐办公室的体面,但是工资高。”孟母说:“现在还说啥体面不体面。我是听说这一行可辛苦,风吹日晒的。像这么热的天,坐着不动还浑身流汗,他们还要到处跑着送快递。”
不想辛苦,光想挣钱,天下哪有那样的美事。吴玉华知道婆母是心疼儿子,但是一家人总得生活啊。她顺着婆母的话说:“那是,这一行挣的就是辛苦钱。快递公司也不全是出去送货的,还有守在营业部收件派件的,就是工资肯定没送件的高。”孟母点点头,说:“那就中。钱够花就行,不能为了挣钱把身体累垮。”
吴玉华微笑一下,不再说话。她太了解这一家人了,都是小富即安没有一点努力向“钱”奔的劲头。没有捞钱的念头,自然不会有捞钱的本事,一家人就只有安贫乐道聊以自慰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己其实也是这样的人。
孟母又说:“等波波回来让他决定吧,毕竟是他自己的事。说不定他还有其他想法。这波波,办啥事都不跟家人商量,总是叫人操心。”说着看了吴玉华一眼。
吴玉华扯开话题,问:“我爸呢?出去转了?”孟母说:“没,还睡着没起来。”吴玉华担心地说:“这几天太热,我爸的病会不会又犯了?不行咱去医院看看,该输液就输液。”孟母说:“没事,他一直看着芳芳,才去睡。”吴玉华放心了,说:“芳芳睡了你们就不用看,也都歇歇,不用一直熬着。”孟母说:“我也是这样说的。他不听,老犟。你上了一天班了,快去躺躺,饭好了我叫你。”
昨晚睡的晚,夜里还要起来照看芳芳,吴玉华确实感到有些疲倦,就回房躺床上休息。朦胧之间,她觉得芳芳已经长大了,正跟着自己在院子里散步。张大妈挤着小眼对芳芳说:“你爸出去不回来了。”芳芳撅着嘴说:“那不是我爸?”然后就喊着“爸爸——”向前跑去。前面那人是赵信,他抱住正扑到自己怀里的芳芳说:“我可算等到你了。”
邻居们看着赵信和芳芳叽叽喳喳,张大妈冲着吴玉华指指点点,唾沫星子乱飞。吴玉华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孟波呢?她要找到孟波。就算别人胡乱猜疑,孟波应该心里有数。
吴玉华在人群里到处寻找孟波,可总也找不到。老李头说:“你家孟波刚过去,我见他开着机动三轮车带个人往那边去了。”吴玉华忙追了过去,可是两腿发软怎么也跑不快。好不容易挣到路口,却看见浪浪站在那里。吴玉华问:“浪浪,你啥时回来了?看见你波哥没?听说他往这边来了。”浪浪笑嘻嘻地说:“他没往这边来。可能去那边了吧?”说完转身就不见了。吴玉华并不在意,她只关心孟波。既然他开着三轮车,那肯定是去送货,还会回来,干脆就在这里等他。果然,没一会儿,孟波开着车过来了,旁边的座上坐着田成。两人有说有笑,一个劲儿往前开。她正要喊住孟波,忽听婆母在叫自己。
“小华,小华——”吴玉华迷迷糊糊醒来,果然听到孟母正在喊自己,同时还在和谁说着什么。吴玉华起去开门,意外发现妈妈抱着芳芳站在孟母旁边。“妈,你怎么来了?”说着把妈妈让了进来。
吴妈妈笑着说:“我来看看我的外孙女,顺便来看看闺女。”孟母没进来,站在门口笑着说:“外孙女看了了,现在该看看闺女了。芳芳醒了,可能也该喂喂了。那你们说话吧,我去择菜。”然后就带上了房门。
吴玉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开始给芳芳喂奶。吴妈妈坐在床边,闲扯几句后,一脸严肃地说:“孟波出去好几天了吧?”吴玉华说:“一个礼拜了。”吴妈妈神色凝重:“他不在家的时候,咱可不能叫别人说闲话。”吴玉华好气又好笑,说:“说啥闲话?你的闺女是啥人你还不了解,还用得着别人来跟你说?”吴妈妈说:“话是不错,但是人言可畏啊。你不怕孟波回来听见多心?”
吴玉华看看神态严肃的妈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问:“说吧,你从哪听到啥了?”吴妈妈说:“我刚才进来是碰到你们院里的张大妈,她说今天有个男人开车送你回来。还说你们怕叫别人看见,没敢进院,偷偷停在路口。”吴玉华怒火中烧,冷冷说:“我就知道是她,除她外没人这么多事。送我回来的是老板家的孩子,你也知道。”
吴妈妈放心了,展开眉头说:“原来是这样啊。以前老板给你发的年货,都是他开车送到咱家的。那孩子是叫成成吧,人不赖。”吴玉华轻轻拍着芳芳说:“你呀,叫我咋说你好?成天光听着别人的话,也不管真假,啥人的话,说的啥,你都相信,听风就是雨。可是自己家人说的话你就不信了。这一点你跟芳芳奶奶差远了,她可从来不随便听信别人的话。”吴妈妈讪讪笑着说:“我还不是为你们好。”吴玉华不再说话。幸好妈妈不知道孟波去布尔津的真正目的,否则的话,她又要唠叨个没完没了。
吴妈妈又说:“那天你说孟波没工作以后,我就赶紧寻人。今儿个才得住信,我就赶紧过来。县里头一家企业正要人,要的都是技术工。孟波的技术恁好,去那里正合适。工资开始不高,但是以后会涨。就是有点远,在县里,得住到那里,一星期才能回来一天。唉,现在的工厂咋都搬到县里了?”
“工厂大多是污染企业,都要迁出市区。这类企业干不了几年了,早晚都得关门。老板家孩子送我回来时说了,他准备加盟快递公司,让孟波去跟他干。这好歹是在市里面,离家近,方便。你以前可是不待见孟波,现在咋又这么关心他?”吴玉华的理由冠冕堂皇,其实她内心不愿意孟波去那么远的地方上班。倒不是自己离不开他,实在是怕他单独在外“旧病复发”。
吴妈妈笑呵呵:“待见不待见,看跟谁比;关心不关心,也是看跟谁比。他是有那点毛病,改了就好,人哪有十全十美的。过日子嘛,就是凑合。咱不求大富大贵,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妥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吴妈妈站起身,说:“那我就回去了,你爸还等着我回去做饭。”说着就出了卧室,向正在厨房的亲家母大声说:“亲家,我就回去了啊。”孟母忙走出来,满脸带笑说:“吃了饭再走,做着饭哩。”吴妈妈说:“不了不了,她爸一个人在家,我还得回去做饭。”然后又嘱咐女儿:“外头热,甭送。帮你婆子多干点活,人家给你带了一天孩子,也该歇歇了。”
回到家后,吴父已经做好了饭,说:“洗洗吃吧。孟波回来没?玉华啥样?”吴妈妈叹了口气,说:“孟波还没回来。这孩子,真叫人不省心。玉华看上去没啥,就是不知道心里究竟想的啥。她也是个死犟筋。当时我就说,让他们趁早离婚,结果她不听。现在可好,有孩子了,以后还咋离?”
说实话,吴妈妈一直就不看好孟波这个女婿。当初她从媒人那里听说孟家的情况后,马上就投了反对票,说:“这会行?老两口都是工人,还下岗好几年,房子也买不起。孩子也是个普通工人,说不好听的,也许明个就下岗了。俺家玉华的条件,就是找不到非常好的人家,那也不能嫁过去受罪啊。”
吴父认为玉华感情上的事,父母不宜过分干预,他说:“只要玉华愿意,咱们就啥也别说了。老林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闺女谈了一个对象,她父母嫌人家条件不好,非逼着他们吹。结果吹了以后,他闺女再也不找了,现在都四十多了还一个人过。听媒人说,这孩子挺老实,我看可以。现在老实孩子有几个?”
提到老林家的事,吴妈妈的反对票表面上变成了弃权票,但还是说:“这年头,老实有啥用。老实人啥时候也当不了老板发不了财,一辈子给别人做牛做马的命。”在吴妈妈看来,幸福与经济实力是成正比的。住别墅的人,哭泣流的是幸福的眼泪;住贫民窟的人,笑声是无奈的自欺欺人的傻笑。像孟波这种收入微薄的家庭,好比就是木板房,小风小雨还能抵挡的住;万一家里人有个病有个灾的,那就好像遭遇了狂风暴雨,木板房顷刻之间就支离破碎了。
父母的态度对吴玉华的选择没起任何作用,她只凭自已的意愿行事。在吴妈妈的长吁短叹中,吴玉华高高兴兴的准备着婚事。有一天,吴玉华很晚才回家,情绪十分低落。吴妈妈小心地问:“咋了,不会是跟孟波闹别扭了吧?”既然已经要举行婚礼了,吴妈妈不再一味反对,开始接受现实,并且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吴玉华犹豫再三,还是把孟波是同性恋的事抖了出来。反正事情已经出来了,纸包不住火,他们早晚要知道。吴妈妈一听就火了,嚷嚷起来:“天底下还有这事!不行,这婚不能结,说啥也不能结!他们一家咋能这样骗人。”吴父阴沉着脸说:“吵啥吵,多光荣的事,还想让人都知道。”吴妈妈嗓门低了一些,但还是很气愤:“丢的是他们的人,咱怕啥。明个我去问问媒人,她咋能跟他们合住伙来骗咱们。”
吴玉华忙说:“你别去问了。他这事连父母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了。”吴父点点头说:“不错,瞒还瞒不住哩,他们咋敢让别人知道?你别去寻人家事了。”吴妈妈怒气冲冲:“那活该咱们倒霉了?现在就是吹了,咱家玉华也成二婚了。我一开始就说不中,你们就不听我的。看现在窝囊不窝囊。”
吴父看不惯老伴儿咋咋呼呼的样子,说:“现在说这还有啥用?先听听玉华的打算,再想想咋善后。”吴妈妈坚决果断地说:“啥打算?离!那还用说!”看到吴父正冲自己瞪眼,她这才闭上嘴,看玉华表态。
吴玉华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老两口听了面面相觑。吴妈妈头一个反对:“你咋恁憨,明知道是个火坑还往里跳!我不同意。”吴父也觉得她的决定欠考虑,劝她说:“你别勉强自己。强扭的瓜不甜。咱先不说他是不是同性恋,只说他还想着那人这一点,你就不应该再答应嫁给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以后咋过日子?将来过不下去的时候还得离,那还不如现在就离。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父母的劝说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吴玉华的态度和平时一样的坚决。最后吴父无奈地说:“你就那么喜欢他,离了他就过不下去?”吴玉华似乎很平静,说:“啥喜欢不喜欢,我只是找个一起过日子的。他除了这一点不好外,其他没啥,过日子没问题。”吴父气得站起来,一挥手说:“你都决定了还跟俺们说啥。光是过日子,那简单,跟谁过不是过。俺们管不了,也不再管了。”吴妈妈气急败坏:“死犟筋,一点都不听劝。以后有你受罪的时候。”
吴玉华婚后的真实情形啥样,老两口不得而知,单从表面看,孟波这个女婿很称职。吴家一有啥事,孟波就跑前跑后忙个不停,邻居们交口称赞“一个女婿半个儿,一点不错”。起初老两口却只把孟波当免费钟点工使唤——他的心不在女儿身上,怎么能算是自己的女婿呢?后来,看到孟波确实没有出去胡来,对女儿还算是真心实意,这才渐渐把孟波当成女婿对待。
现在外孙女刚满月,孟波就丢下母女俩跑了出去,吴妈妈不能不心生怨气,连带以前的旧怨也一同翻了出来。吴父劝她看开些:“你去一趟不是没听到啥坏消息,没坏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的日子,就叫他们自己慢慢磨合吧,别人谁也帮不了忙。咱们给她指条明路,也许她还想着她自己选的路更合适。咱就别瞎操心了。”
圆梦宾馆里,孟波在徐斌走后,下楼把牡丹抱回到自己房间。他盯着牡丹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吴玉华,附上短信:“看,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过了好半天,在孟波以为吴玉华肯定睡了所以没留意到信息时,吴玉华的回复来了。孟波心情激动,急忙点开信息。吴玉华的回复是:“这是家乡的牡丹。你是想家了吧?”
孟波颓然地躺倒在床上,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进而一想,也许吴玉华没认出这是浪浪送给自己的牡丹。牡丹长得都一样,自己还是通过那不起眼的标记才认出来的,吴玉华没认出来太正常不过了。
吴玉华收到孟波的信息时已经睡下了。朦朦胧胧间听到手机提示音,就拿过手机查看。这么晚了,孟波会发啥信息?睡眼惺忪的她点开信息,顿时手脚发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自己他已经找到浪浪了吗?浪浪送给孟波的牡丹,始终是一根刺,深深扎在自己心里。
在洛河边上和浪浪谈话后又过了几天,吴玉华决定把牡丹退还给浪浪。那盆牡丹因为一直在车库不见阳光,已经半死不活了,那几个花苞已经蔫了,肯定是开不了花。牡丹放在这里终究不是长法,她怕孟波看到牡丹后会忍不住和浪浪旧情复燃,或藕断丝连。在孟母的帮助下,她把奄奄待毙的牡丹放进出租车,拉到了浪浪家门口。
正在门口和邻居聊天的云妈妈看一辆出租车停在自家门口,正纳闷,然后看到吴玉华从车里出来,就笑着说:“我还想着是谁,原来是玉华呀。五一该过事了吧,波波不是搬回去住了?”
吴玉华和孟母把牡丹抬了出来,打发走出租车,对孟母说:“妈,这是浪浪的妈妈。”又对云妈妈说:“阿姨,这是孟波的妈妈。怕我拿不动花,所以一起来了。”云妈妈满脸堆笑热情地跟孟母打招呼,然后看着花,问:“这花是——”
孟母正要说话,吴玉华抢先说:“这是浪浪送给孟波的花,我对花粉过敏,家里不能放,所以送回来了。”云妈妈看了看蔫不拉几的牡丹,说:“一盆花,值啥。家里不能放,送给邻居也行,还大老远再送回来。”孟母拉长脸说:“这可不是一般的牡丹。走,进去说。”
云妈妈见孟母面色不善,心里感到非常奇怪,但还是把他们让了进去,说:“来,我来搬,你们歇歇。”孟母不让她接手,赌气似的和吴玉华抬着牡丹只管往里走。云妈妈跟在后面,说:“那就放门口吧,进来喝杯水吧。”门口的邻居们没有散去,反而围得更近了,有几个还有意无意地进到了大门里面。其他邻居虽然人在门外,但是耳朵早已伸了进来。
吴玉华在孟母执意要跟着来就担心会闹出事,现在看她的神色更加阴沉,所以放下牡丹后就赶紧说:“阿姨,你别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孟母阴沉着脸说:“话说清楚再走。你跟你家浪浪说,他甭想着送孟波一盆花,以后就可以缠着他不放,门都没有!俩男人在一起,像啥!对了,你还得给你孩子说,这花是孟波交代送回来的。他也不想再见到浪浪,所以才让俺们来送。记住,把话送到啊。”说罢,丢下面色惨白浑身发颤的云妈妈,挤开围观的邻居,带着表情尴尬的吴玉华扬长而去。
本来只是想把花送回来就完事,哪里想到会让浪浪的同性恋身份曝光,而且还是假冒孟波的名义,吴玉华心乱如麻。事情好像有些闹大了,孟波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之前,她在得知孟波是同性恋的情况下还同意嫁给孟波,即使算不上高傲的牺牲,起码也是慷慨的施舍。经过这一闹,自己落到了一个跟男人争风吃醋的尴尬境地,什么牺牲,什么施舍,都变得很可笑了。
不过,看样子浪浪并没有找孟波对质,所以孟波始终不知道这场冲突,就连牡丹花不见了也还是在婚礼那天才发现的。看着孟波从车库里出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吴玉华觉得心里好像被扎进了一根刺,那刺就是浪浪的牡丹。她以前并不确定浪浪真会和孟波分手,现在浪浪看到退回去的牡丹,还有孟母当时说的那些话,他不可能再和孟波来往了。吴玉华并没有感到欣慰。
吴玉华看着手机里的牡丹出神。天下牡丹何其多,不独洛阳才有。再说,她不认为浪浪会带着牡丹去旅游。算了,还是不要疑神疑鬼了,也许孟波在那里看到牡丹,只是一时惊奇而已。吴玉华斟字酌句回复了一条,提醒他在外面要想着家。没有收到孟波的回复,看来刚才真是自己多心了。吴玉华放下心,安然睡去。
孟波躺在浪浪曾近睡过的床上却毫无睡意。这个小房间和前天他住的那间大小一样,但是布置不同。桌子是一头沉的书桌,桌子上除了那天看到的浪浪的相框外,还有一个小书架。孟波拿起相框看了老半天,才认出浪浪旁边的那人竟然是老板徐斌。应该是去年在河边拍的吧,两人都穿着泳裤,那是的徐斌身材结实,小腹平坦,没有一点赘肉,和现在差别太大了。
放下相框,孟波又查看书架。书架上的书多是世界名著小说,还有几本历史、经济方面的书籍,都是浪浪喜欢的图书。孟波对浪浪喜欢看名著不以为然,认为他是附庸风雅,他说:“你怎么不看现代当代的小说?这些名著的年代离现在几百年了,早就过时了。”浪浪笑嘻嘻地说:“现在书那么多,谁知道哪好哪赖,读大家公认的名著准没错。”
书桌的抽屉没有锁,孟波又拉开抽屉一个一个地查看。左边的抽屉里放着不多的几件杂物,摆得整整齐齐。中间的抽屉里放着几个小本子、小相册,还有几只中性笔。小本子是浪浪的记事本和简易账本,孟波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随便翻翻就放下了。他打开相册,里面的照片并不多,多是以前自己和浪浪的合影,还有他到这里以后拍的照片。自从有了数码相机和电脑后,浪浪贪图省事,把照片往电脑里一存了事,一般不再洗出来。可能是房间没电脑,所以他才又把照片洗了出来吧。右边的抽屉里,放的是一些润滑剂和安全套。孟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来浪浪在这里的性生活非常丰富。他和谁一起用这些东西?是和徐斌用吗?
下面的柜子里,放着不多的几件T恤衬衣和长短裤、袜子之类的,全是夏秋装。孟波认出这些衣服全是浪浪以前的旧衣服,都是以前见他穿过的。看来浪浪果然是在冬天离开这里,所以只带走了冬装,留下了这些过季的衣服。
浪浪,你离开这里后,真的回家了吗?你就那么狠心,不和我联系一下,也不和其他人说一声吗?孟波忽发奇想,会不会其他人其实已经知道,但是浪浪交代过要对自己保密呢?不排斥这种可能。孟波马上登陆QQ开始给“爱在明天”发消息:“睡了吗?打电话方便不?”对方迅速回复:“你知道我从来不语音不视频的。”
手机打字太慢,孟波只好耐住性子一个一个字录入。这个网友有些怪癖,从不和其他网友见面,也不留电话,有时让人怀疑现实中究竟是不是真有这个人。
“浪浪跟你联系过吗?我来布尔津没找到他。”
“说明他已经不在布尔津了。风景好吗?有艳遇吗?”
“他会去哪里呢?”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说说你的艳遇吧。”
孟波哪有心情说自己的艳遇,就回复:“很晚了,睡吧。回去了给你说,手机打字不方便。88”然后就退出QQ。
楼下,胡刚和燕子已经锁好了宾馆大门,关了大厅的大灯,正依偎在沙发上议论孟波。燕子说:“要不是我亲自遇到,我真不会相信还会有这种傻子,跑这么远来找一个人。”胡刚说:“情迷心窍呗。将来你要是对我有啥误会,只管指着鼻子骂我,千万别学浪浪一声不吭跑得老远老远,让人找也找不到。”燕子噗嗤一笑说:“我才不跑,太麻烦了。一脚把你踢飞不是更省事?”
胡刚嬉皮笑脸说:“你起脚时可得留点心,别踢坏了地方,你要用时用不上了。”燕子脸一红,骂他流氓,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胡刚真滚了,却是不停往燕子怀里滚。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燕子突然问:“你那小零同学呢?”胡刚说:“在家啊。现在不是上网就是睡觉。你问他做什么?”燕子兴奋地问:“你有没有发现他走路姿势有啥不对头的地方?”燕子看了许多的网络小说,知道小零或小受那个后,身体会受到重创,就像痔疮发作一样。
胡刚想了想,说:“没有啊。怎么了?”燕子说:“这就怪了。难道是——”她示意一下楼上,“他们没发生什么?”燕子觉得孟波和小凌不发生点什么就太不正常了,小说里的情节一般是两个同志刚一见面就干柴遇烈火了。
胡刚反应了过来,说:“你真是被网络教坏了,非得把别人凑成一对儿。就算他俩真有什么,那跟走路姿势有啥关系。他走路不就很正常吗?”燕子得意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走路姿势正常,说明他是攻,只有受会受影响,因为受那里会受伤,你懂了吧?这就说明,你的同学是个受。”胡刚不屑地说:“瞎说。那以后看走路姿势就能分辨出谁是同性恋了?再说了,要是他们根本就没受伤呢?或者伤早就好了呢?”
燕子沉吟一下,忽然恍然大悟,说:“还是你聪明。网上说的走路姿势不对的,都是第一次……那个的。他俩都不是第一次,所以从姿势上看不出来。”胡刚苦着脸,半天才说:“那你哥呢?他那个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燕子捶了他一拳,说:“我哥是攻,不是受。懂不?”自从嫂子因为浪浪的事不再来宾馆后,燕子就到宾馆帮忙,顺便监督哥哥的交往。她不止一次见到一些男人刚进宾馆时走路正常,等离去时走路姿势就显得有些痛苦。每当发生这种情况后,她就对哥哥横挑鼻子竖挑眼,但徐斌偏偏对她视而不见。
胡刚苦笑不得,看来燕子是通过耽美小说来了解同性恋的,而耽美小说对同性恋的描述很片面甚至还有很多的错误。例如,耽美小说里攻受分明,而现实中的同志多数既能当一又能当零。“什么公啊母啊,胖啊瘦啊,别提他们了。让人心烦。”胡刚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他担心再讨论一会儿,燕子又把自己跟杨志凌扯到一起。
燕子觉得奇怪了,说:“你不是挺开通的吗?不是能接受同性恋吗?怎么一说这你又烦了?”胡刚被这问题纠缠得头疼,可又不能不解释:“我只是能接受这种客观存在的现象,并不是说因此就接受他们的那种方式,也不想公开讨论。这么说的,人人都要大小便,对吧,这是客观存在的现象,但接受这种现象,并不代表人们可以随地大小便,也不代表可以在任意场合讨论大小便,例如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提。”
燕子不耐烦了,说:“得得得,说一大堆大便小便,你恶心不?这是公开场合吗?不就你和我吗?”胡刚趁势拥住燕子:“好好好,不说了,别的啥都不说了。现在是咱俩的时间。”燕子轻轻挣了几下:“色狼……”
杨志凌还没睡,正在用胡刚的电脑上网。他向网友求教,怎么才能把孟波追到手。网友们哗声一片,没给他出谋划策,先问些八卦情况。“那里人的大不大?听说很大啊。”还有问身材的,相貌的,更有问一夜几次的。杨志凌笑骂:“真是一群色狼。他不是当地人,也是去那里旅游的。我没约过当地人,不知道他们的大不大。”然后他问,要想和孟波继续发展下去,该怎么做。
有网友说:“你们本来就是419啊,千万别动真感情。”也有的网友说:“419怎么了,好多同志的恋情就是从419开始的。”反对一方说:“那是因为他们都在同一个城市。你们又不在一起,可能长久吗?”
许多人,包括同志本身,都对同志圈里的419泛滥的现象深恶痛绝。杨志凌觉得,反对419的人,要么是长得歪瓜裂枣,对其他人毫无吸引力的那些人,要么是表面清高,暗地里肮脏的伪君子,再不然就是很傻很天真的刚入同志圈的新人。自己三者都不是,所以就坦然的接受419并且身体力行。遇到觉得合适的人,当然首先要考虑上床。如果性生活和谐了,再考虑进一步交往;要是床上互不满意,那两个人就没继续交往的必要了。没有性的感情不是恋情,只是友情。
现在,杨志凌要考虑不是419的对与错,而是如何和孟波进一步交往。时间有限啊,孟波就要离开了。多少网友都劝他果断放手,他们认为在这场注定没有前途的感情中付出过多,只会收获更多的痛苦。
“知足吧,就当是遇到了一场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艳遇。不要奢望太多。”有网友这样劝道。也有网友说:“反正你还没毕业,先和他保持一般联系。到毕业时要是还没遇到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你再去找他。”杨志凌觉得他的主意不错。可另一网友就说了:“也许到你毕业时,你已经又经历好几段新感情了。哈哈。”
杨志凌也笑了。会有新感情吗?不好说。这网友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他不能坐等时间把这段感情消解去。不管以后结果如何,他现在要努力把握住这段感情——不论是痛苦还是快乐,他都要照单全收,只有这样努力过了,将来自己才不致于只在懊悔中过日子。
拿定主意后,杨志凌心情豁然开朗。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孟波,死缠烂打,尽量和他一起离开布尔津返回故乡。从这里到洛阳,这一路也要花去好几天的时间,也许自己加把劲,就算不能完全攻克孟波的心理堡垒,但是还是有可能做到让他不讨厌自己而在以后继续保持必要的联系。
网友们不依不饶,一个劲儿追问他的艳遇。杨志凌说:“你们这些人啊,成天想着这事。这里有个帅警察,可以满足你们的制服情结,可惜人家已经有女朋友啦,哈。刚才我去河边散步是还碰到他搂着女朋友在亲热。”网友“大哭”:“好白菜都让猪拱了。”杨志凌说:“说啥呢,那女孩子很漂亮,很有气质。”另一个网友说:“他是想让那个警察去拱他,哈。”还有的网友说:“不对不对,是他想拱警察这颗小白菜。”
宾馆里,肖泽穿好衣服,又坐回床上,搂住对床上说:“我该去值班了。真不想走啊。”华馨怡吻了一下小警察,说:“不想走就请假啊,你们领导应该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吧?”肖泽苦笑一下,说:“这几天不行啊。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正常的作息制度,说打乱就打乱了。警嫂也不是好当的,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华馨怡说:“别人能受得了,我怎么就受不了了?也许我做不到最贤惠,但是给你个干干净净、一回来就有热饭吃的家,我相信我还是能做到的。”
肖泽狠狠亲了一下华馨怡,说:“还是自己媳妇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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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斌一进滋福饭店大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笑着迎了上来,说:“徐哥,就等你了。快上楼吧。”一面吩咐其他服务员:“把门关了,下班。”徐斌说:“放着生意都不做?”小伙陪着他上楼,说:“都过了饭点了,不会有啥人来了。”
小伙是老板刘瑞杰的BF李欣,五官只能算端正,眼睛不大,单眼皮,笑起来更是眯成一条缝;身材适中,略带点婴儿肥;皮肤是小麦色,虽不粗糙,但也绝对不细腻。李欣既不是花样美男,也不是肌肉男,要是按照腐女燕子心里的标准来看的话,李欣连搞基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在同志的眼睛里,李欣绝对是个帅哥,而且还是个很诱人的帅哥。刘瑞杰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家都不要了,带着他跑这里开了家饭馆,踏踏实实过起了让其他同志羡慕不已的同志夫夫生活。不过这种生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两人的家人直接和他们决裂,当刘瑞杰带着李欣来到这里后,对李欣说:“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我们自求多福吧。”所以他给自己的饭店取名“滋福”。
徐斌从没觉得李欣有多帅,起码比浪浪差远了,所以他一直无法理解刘老板为什么会钟情于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也许是贪图他的年轻?但再年轻的人,也会有年老的时候啊。更何况,李欣那时还是个MB。认识李欣之前,徐斌对MB很鄙视,他觉得女人做妓女情有可原,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干这一行?所以得知李欣以前做过鸭子时,他大吃一惊。但是李欣对自己的过去却丝毫不避讳,他向徐斌讲起了做鸭的缘由。
李欣在大学时代是开始接触同志,那时的他单纯,天真,对爱情无比憧憬。他爱上了一个外地的帅哥,认为只要两人真心相爱,距离不是问题。假期里,他带着对爱情的憧憬去了帅哥所在的那个城市,并且在一家旅店里献出了自己的童身。那帅哥不能成天陪他,所以李欣一个人的时候就上网消磨时间,并且又认识了一下当地的同志。那天晚上,他在网吧和网友聊天,其中一个说他正在同志酒吧,让李欣也过去。李欣从没进过那场所,就让他打开手机视频,让自己见识一下。结果,他在视频里居然看到了那个说爱自己的帅哥,而且正搂着一个小伙子。李欣顿时产生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帅哥明明说自己在家里,可是居然去那种场所。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当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免费的泄欲工具?李欣离开网吧,准备回宾馆收拾行李回家。刚到宾馆就接到帅哥的电话,说他马上就回宾馆找他。电话里帅哥的语气很正常,甚至还有一些期待。李欣的心又活动了,也是刚才视频里看到的不是他,只是和他相像的其他人吧。
大概半小时后,帅哥到达宾馆。李欣一开门心就凉了,门外不仅有帅哥,还有刚才酒吧里的那人。看来刚才自己没看错,他确实是和那人在酒吧里鬼混。只是他们来这里干啥?要和自己摊牌吗?李欣躺在床上看电视,不理睬那两人。
电视机后面是一面大镜子,李欣清楚地看到另一张床上的两人在做着小动作,还挤眉弄眼。李欣心里冷笑,倒要看看他们想搞啥名堂。过了一会儿,帅哥走到他身边,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他想三P,怎么样?”李欣一时说不出话。帅哥看他没反应,又说:“其实我也没玩过三P,只是他想和你玩玩。”
李欣冷静下来,小声说:“没问题,和谁玩不是玩。不过,跟他玩我是要收钱的。你问他想出多少?”帅哥讪讪地笑了,走过去和那人嘀咕了一下,那人很不高兴地说:“那我走了。”帅哥急忙说:“别急啊。我送送你。”说着就跟了出去。房间里,李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天,李欣离开了帅哥。从此以后,他不再相信爱情。对于那些想上自己或想被自己上的人,他一律说:“可以啊,出个价吧。”
“做MB怎么了?MB明码标价,不骗财,不骗情,还不去破坏别人家庭。”李欣和徐斌熟识后就这样对徐斌说。徐斌想想也是这个理。那时的徐斌,正在实施他那幼稚的干遍同性恋的报复计划,他在李欣身上看到了自己,自己不也是有同样可笑的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吗?他开始反省自己,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可能不太对头。
上楼的时候,李欣向他介绍今天来的都有哪几个人,徐斌听了只是点点头。徐斌只对县城几个常见的同志熟悉,外地的以前虽然见过一两次,但大多没啥印象,人名与人根本对不上号。本地的几个人,又由于离家太近,反而不方便来,来的只有大刘和胡叔。外地来的,除了住在自家宾馆的春姐和媚娘外,还有另外三个。再加上徐斌、刘瑞杰和李欣,参加聚会的总共是十个人。徐斌问:“你们把厨师服务员都打发走了,谁做菜上菜啊?”李欣笑着说:“吃小火锅。菜都准备好了,不用他们伺候。”说着已经到了包间门口。
李欣先敲了两下门,然后再推门进去,大声宣布:“今天的主角隆重登场,大家赶快欢迎啊。”包间内的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嗑瓜子说闲话,这时都站起来打招呼。
春姐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一边把徐斌往自己旁边的座位推,一边不停地说:“你可来了,再晚一会儿大家都饿晕了。”胡叔笑着说:“啥都不用说,一会儿罚酒三杯。”
刘瑞杰和李欣收拾干净桌子,摆上酒精小火锅、餐具,大刘和媚娘帮着把菜端上桌子。徐斌也要去帮忙,胡叔拉住他,说:“让他们忙吧,先给你介绍这几位。”他依次介绍身边坐着的面带笑意的三位:“小朱,小陆,小侯。他们刚到,先来这里。吃完饭也许会去你店里住。”春姐大大咧咧地说:“老胡,哪有你这样介绍的。知道的是咱们的好姐们,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动物园。”媚娘在徐斌另一侧坐下,抿着嘴笑,说:“可惜老罗,小吕没来,要不然才齐全呢。”其他人笑着纷纷就座。
李欣把众人面前的酒精火锅点上,刘瑞杰给大家倒上白酒,说:“各位先吃着,我先下去看一下再上来。”胡叔说:“急啥,先去你媳妇那儿坐好,大家先碰一杯你再去忙。作为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我就先说几句。”刘瑞杰只得笑着坐在李欣旁边。
胡叔继续说:“这次请大家过来坐坐有两个目的。一是咱们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坐坐了,平时大家都挺忙,有些朋友离得还远,聚一次也不容易。相聚都是缘啊,以后还得多聚聚。再一个,大家都知道了,徐斌决定隐退了,这次聚会也是给他办的告别宴。虽然他以后不再是同志圈的人了,但大家见面还是朋友。端起来,为咱们的缘分干杯,为大家的友谊干杯。”
大家纷纷举杯,叮当一阵乱响后,白酒下肚,气氛开始活跃。春姐在自己的锅里夹起一块涮好的羊肉放到徐斌的碗里,故作伤感地说:“兄弟,多吃点,以后再也吃不到姐的肉了。”媚娘夹起一块豆腐,说:“他的肉老了,吃我的豆腐吧,正好。”众人都笑了,胡叔说:“就你两个是人来疯。”徐斌连连说自己来自己来。
刘瑞杰到底放心不下店里生意,刚才上来是还有几桌客人正在吃饭。他满上一杯站起来说:“我自罚一杯,先下去看看。等客人走光了,店门一关,我再来好好陪大家喝。”说着一仰头喝干了酒,然后吩咐李欣招待好客人,就出去了。
小侯对身边的李欣说:“你嫁了一个好男人啊,叫人羡慕嫉妒不恨。”李欣幸福地笑着说:“杰哥是个好人,我这辈子能遇到这样的男人,真值了。”媚娘叹息一声,说:“你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唉,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男人,结果人家说变直就变直了,是不是,斌哥?”徐斌说:“哟,你啥时找了个美国男人?放心好了,美元不会一直贬值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徐斌跟另外三个外地同志不熟,虽然刚才胡叔介绍过,但他还是记不准他们的名字。吃饭时他仔细辨认了他们一下,也只是认出来以前确实见过他们,至于他们的年龄职业他就不知道了。这时他看着那三人对媚娘说:“你想找好男人还不容易?这三个,个个都是帅哥。”
小朱看出来媚娘一心在徐斌身上,而徐斌一心想转移媚娘的注意力,就笑着说:“我可算不上帅哥,最多是没影响市容。”小陆也说:“说的是啊,我们也就是将就着能看,可没法跟斌哥比。记得以前第一眼见到斌哥时,我们这些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斌哥这一出道,哪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大家又笑了,纷纷说这句话很贴切。小陆又说:“斌哥现在退出同志界,那可是同志界的一重大损失啊。”媚娘扭着身子,说:“谁说不是呢?你们都劝劝他,让他留下嘛。”
胡叔说:“你们就别劝了,他打定的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大刘正和春姐做小动作,这时接口说:“我看也不用劝,让他离开一阵子,没准他以后觉得还是这里自在,就又回来了。”李欣笑着说:“那好啊,咱们就再给摆个欢迎宴。还在这里,还是咱们这些人。”
徐斌跟着大家笑,心里却想,你们等着吧,一辈子也不会等到那一天。
小侯看看李欣,又看看徐斌,说:“我对李欣是羡慕,对斌哥是佩服。如果我也能有李欣这样的好福气找个一个能过一辈子的男人,我就会像斌哥这样退圈。如果我到了四十还找不到这样的男人,我也会退圈。”大刘说:“过几年我就四十了,可是我没有退圈的打算。”春姐说:“就是,要是四十就退圈的话,那我和老胡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是吧,老胡?”
胡叔正和小朱窃窃私语,听到春姐点自己名,就问:“啥事?”春姐笑着说:“有人说过了四十就要退出同志圈了,你咋看?”胡叔说:“那还用问,看看我一直在这里混就知道了。”小朱说:“我也觉得没必要退出。一个是咱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存在退出不退出一说。二来,就算是有这个圈,退圈就是不再和同志们联系,定下心,不再乱搞,那也没必要非退圈啊,做个普通朋友,说说话也是好的。毕竟,有些话只能在这里说,没法和家人或是其他朋友说,对不对?”
小侯说:“天真。要是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还是退圈的好。同志圈里新人辈出,难保不受诱惑。”小朱看着李欣,笑嘻嘻地问:“你和刘老板,受到诱惑没有?”李欣嘿嘿笑了一下,说:“今天主角是斌哥,你们应该多关心关心斌哥。斌哥,刚才可说了,你迟到了,要罚三杯。”徐斌哈哈笑着说没问题,就自罚了三杯。
小陆端起酒杯,对徐斌说:“我敬斌哥一杯。另外还得多嘴问一句,怎么突然想起来退圈了?”除了胡叔,其他人都停住筷子,看着徐斌。这个问题是他们都想知道的,但是又都不好意思问。
徐斌没法坦诚说自己不是同性恋,那好像是指着别人鼻子骂别人变态一样,他不想和这些人闹翻。这些人除了是同性恋外,其他行为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都是值得交往的朋友。他想了想,说:“谁不想找个人踏踏实实过一辈子呢?可是有李欣这样好运气的人能有几个?我没遇到。回头一看,还是老婆对自己最好。所以还是回家吧。”胡叔和大刘都点头,说牛丽萍没得说,是个好媳妇。
小陆冷笑一下,说:“是你没遇到,还是压根就没找?那你说说,我是谁?以前在哪里见过?”胡叔说:“小陆,你是不是喝多了?”徐斌听胡叔这么一提示,灵光顿现,笑着说:“在酒吧里啊。不过那时光线不好,有点暗,后来在宾馆又那么多人,有点乱哄哄的,所以我刚才没认出来你。小陆,不好意思啊,我再自罚一杯。”然后端起酒杯,冲小陆一点头,干了。
媚娘慌着给徐斌夹菜,说:“别光顾着喝,吃点菜。”小侯感慨说:“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啊。不管你多真心多努力去找,就是找不到。有时你不去找了,缘分反而自己找上门了。”小朱说:“这我可不赞成,都去当姜太公了,谁去当鱼?”
这时刘瑞杰推门进来说:“谁想吃鱼?要不我去杀一条?”大家都笑了。李欣说:“没人说要吃鱼。”大刘说:“是钓鱼。李太公钓了一条刘大鱼。”刘瑞杰在李欣旁边就座,笑着说:“趁我不在,你们欺负我家欣欣了是不是?我可不答应啊。”
春姐问刘瑞杰:“都忙完了?”刘瑞杰回答:“对。门关了,现在店里就只有咱们这些人了。大家尽情吃,尽情喝,不醉不归啊。”
房间的气氛更热闹了。这些人平时关系就不错,难得见面,这时肆无忌惮的说笑。有人谈论时事新闻,有人评论电影音乐,还有人大谈最近遇到的男人,也有的小声交流床上的趣事。胡叔显得冷落了许多,他年龄太大了,年轻人觉得和他没啥可说的。
媚娘和春姐的注意力都在徐斌身上,一会儿这个来投怀送抱,一会儿那个在他身上这摸那捏。徐斌不介意他们的亲昵,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不会和他们有任何亲热的动作。对远道而来的三位客人,徐斌尽所能及的表示出亲热的态度,但直接了当地拒绝了饭后去他们房间的邀请。
菜吃得差不多了,春姐起身离开,然后端着一杯可乐过来递给徐斌:“渴了吧,喝点可乐。”胡叔意味深长地说:“看春姐对你多体贴。可乐可乐,喝完你就可着乐吧。”大刘笑着说:“太不够意思了,就没我的份?”媚娘说:“只是专为徐哥准备的,今个徐哥是主角啊。你想喝自己倒去。”李欣看着他们笑着说:“我也有点渴了。”刘瑞杰闻听慌忙起身说:“喝哪种?我给你倒去。”大家都笑起来。刘瑞杰也笑着说:“都有都有。你们想喝啥我给你们端。”
徐斌本不想喝,媚娘做出可怜楚楚的样子,幽幽地说:“以后再没机会给徐哥端茶倒水了。”徐斌心一软,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春姐和媚娘笑了,说:“这就对了嘛。”
胡叔皱了下眉头,说:“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刘老板明天还要做生意。”刘瑞杰忙说:“不急不急。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当然要玩得尽兴。”胡叔说:“我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要先走一步了。欣欣,账算一下,我给我那一份出了。”徐斌忙说:“不用了,我替你出了吧。”胡叔看了他一眼说:“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好的AA制,我可不能坏了规矩。”
李欣把账单拿了过来。胡叔看了一下,付了自己那份钱,跟大家道别,就走了。走之前特意对徐斌说:“人家几个明天都休息,你还得看店,不早点回去?”徐斌说:“放心吧,我没事。”
徐斌知道胡胜话里的含义,他已经觉察出刚才的可乐里加了特别的东西。凭他对他们的了解,他知道他们偷偷加的肯定是春药。他们以为加点药就能和自己春风一度了?真是幼稚,他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坐怀不乱。他以前就是靠服药才和男人做的,那药还从来没让自己神志不清过。
胡叔走后,众人都以徐斌为中心说话。徐斌明白他们都在等着药效发作,心想你们肯定要失望了,就算药性大发,我也不会让你们看热闹啊。没一会儿,他开始觉得脸发热,下面开始勃起。这些生理上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让他吃惊的是,自己居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忽然明白,自己以前服用的只是帮助勃起的药物,这次喝下的才是真正能让人乱性的春药。
众人看出了徐斌的异常,会意一笑。媚娘坐在徐斌腿上,说:“斌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好吓人啊。”春姐开始撩徐斌的衣服说:“看把兄弟热的,还不脱了凉快一下。”徐斌挡住春姐的手,说:“我不热,你还是去脱辉子衣服吧。”大刘笑嘻嘻:“我要是脱了这身衣服,春姐就不认我了。”小朱揽过大刘:“好姐姐,春姐不认你,我认你啊。”李欣笑着说:“看把你们一个个浪的。我解手去。”说着起身往外走。小陆忙跟了出去,说:“我也去,卫生间在哪?”小侯大笑着靠在刚送完胡叔回来的刘瑞杰肩膀上,说:“杰哥,你老婆跟人跑了,你也不急啊。”刘瑞杰捏着小侯的脸说:“你巴不得他跑了,你好做我老婆,是不是?”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淫荡。徐斌残存的理智警告自己马上离开,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媚娘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春姐的两手已经伸进他衣服里面,在他胸前揉来揉去。
大刘推开正跟自己接吻的小朱,说:“我去换件衣服。”小朱说:“快去快回,你别学他们弄个血盆大口啊。”大刘扭着身子走到门口,然后回头给小朱抛了个媚眼。小朱做出呕吐状。
大刘化身妙龄女郎回到包间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几个人都已经开始忙活了,不由娇嗔:“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一个这么猴急。唉,可惜了本姑娘的好衣裳,没人欣赏了。”他只好自己走来走去,孤芳自赏,自我陶醉。
“爸爸,快来接电话啊。”一个稚嫩的童音突然响起,房间里的人都停住了动作。徐斌如醍醐灌顶,理智恢复了过来。他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燕子打来的。他对众人做了噤声的动作,然后接通电话:“燕子,有啥事?”
手机里传来燕子不耐烦的声音:“哥,都几点了,你还不回来!”
徐斌忙说:“就说要走呢,都在收拾东西,马上就好。”旁边的小侯突然大声说:“把这杯干了再走。”吓得徐斌瞪他一眼准备捂手机,一听是为自己开脱的话,马上换上笑脸冲他点点头,算是感谢。
燕子语气稍稍好了些,说:“喝少点,别喝得走不成路。快点儿回来啊。”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徐斌收起手机,对正坐在自己腿上看着自己的媚娘抱歉地说:“得赶快回去了。”媚娘按着他肩膀,说:“你出了再走,我们也都要回去的。”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速战速决吧。
荒唐过后,徐斌匆匆清理干净,穿好衣服,对房间里的人说:“我先走。你们需要去我那里住的,也早点回去啊。”然后就离开了淫乱的包间。
夜已经很深了,大街上空空荡荡。徐斌边走边暗骂着些人无耻卑鄙,他们居然对自己下药!幸好燕子及时打来电话,要不然,这一夜还不知道会乱成啥样,搞不好自己后庭阵地会失守。说什么以后做普通朋友,不可能,跟他们还是永不再见的好。他又对胡叔心怀感激,很显然是胡叔通知燕子,让她打电话催自己回去的。
走到宾馆门口时,徐斌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神态自然些。不知道他们放了多大的药量,现在自己脸还发烘,下面依然坚挺。他努力让自己镇静,然后打电话让燕子来开门。
还好,由于夜色的的掩护,燕子和胡刚都没发现门口徐斌的异常,他们只是闻到徐斌浑身的酒气。燕子小声劝哥哥:“以后少喝点酒。都喝这成这样了,也不找个人送你回来,或是叫我们去接你一下。”徐斌打着酒嗝,说:“没喝多少,这不少安全回来了吗?刚刚,好好把燕子送回家啊。你们快走吧,路上小心点。”两人答应着,手拉手回家去了。
徐斌酒劲上来了,赶紧去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他希望把那些该死的药也都吐出来。可是吐完之后,酒劲反而更大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勉强摇摇晃晃摸回大厅,瘫倒在沙发上。那些药看来已经随血液流遍全身了,根本吐不出来,下面依然坚硬如铁,甚至涨得发疼,灼得烫手。
也许是酒精作用,也可能是药物作用,总之徐斌这时虽然身体不大听使唤,大脑却非常兴奋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盘旋。自己都准备退出这个肮脏的同志圈了,怎么还会做那些龌龊事?都是这些变态的同性恋害的。自己怎么会跟这些变态的人搞在一起?还不是为了替浪浪出气?因为是他们的缘故,才导致了浪浪被逼离开。浪浪为什么会被逼离开?还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了浪浪是同性恋。为什么说浪浪是同性恋?还不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人是个男的。而那个人——,徐斌猛地睁开了眼睛,孟波,他现在就躺在浪浪曾近躺过的床上。
徐斌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楼上摸去。他摸到孟波的房门口,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锁,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再锁好门。黑暗中,他看到一个人影侧着身子脸朝里躺在床上。就是你了,宝贝儿。浪浪说的没错,你有裸睡的习惯。是你,直接害惨了浪浪,又间接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可是现在你却活得逍遥自在,还有心情去旅游,现在还睡得这么香,这太不公平了。你应该受到惩罚,知道不?如果老天以前没有惩罚你,那一定是要把你留给我,所以才安排你来这里接受我的惩罚。宝贝儿,你认命吧。
可是该怎么惩罚他呢?叫醒他,骂他一顿?打他一顿?或者,拍几张裸照传网上搞臭他?自己以前是想这么惩罚他来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向床边走近一步,裤子磨得下面生疼。他笑了,好了,我知道该这么惩罚你了。
徐斌脱光了衣服,从抽屉了摸出润滑剂,挤出一大坨抹在自己火热的下面。然后又挤出一些在手指上,摸索着向孟波的后面抹去。熟睡中的孟波嘟囔了一句:“小杨,还想要啊。”徐斌暗骂一句:“这么快就勾搭上别人了,看来你没少背叛浪浪。”
朦朦胧胧中的孟波只觉后面一疼,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摆成了面向下的姿势,身后重重压了一个人。这绝不是杨志凌,他没这么重,没这么多肉。他努力扭转头,可是根本看不清后面的人。他只能低声问:“你是谁?”后面的人不吭声,只管动作着。
后面那人随着喘息不断呼出重重的酒气,孟波简直要崩溃了。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居然被一个醉汉强奸。他不能声张,惊动其他人,只会让自己成为众人的笑话,却没法制裁这个人,因为中国法律规定,男的强奸男的不是犯罪。他也不敢使劲反抗,因为那样做,只会让自己的后面受伤。算了,就当时被狗咬了一口吧。反正跟谁做不是做,还装什么处男。只是,这人的动作也太粗鲁了。孟波忍不住小声说:“你轻点,要被你弄坏了。”后面的人哼哼唧唧:“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孟波听出来这是徐老板的声音,先是吃了一惊,进而一想,只有他有钥匙可以自由进入,早该想到是他了。
徐斌见孟波不反抗,更加认定他就是一个非常淫乱的人。浪浪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烂人?好白菜还真是都被猪拱了。
孟波任凭徐斌摆布,心里叫苦不迭。浪浪怎么会找了这么一个毫无技巧的男人,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结束后,孟波起身要出去,徐斌问:“你干嘛去?”孟波没好气地回答:“拉屎去。”徐斌清醒了许多,嘿嘿笑着说:“还是洗一下吧。”
当徐斌调试水温时,孟波在一旁的马桶上痛苦地排泄体内徐斌的残留。他皱着眉头说:“你平时都不戴套?”徐斌抱歉地说:“都戴。今天不是喝多了吗?”孟波稍稍放了点心,但还是决定回洛阳后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徐斌一边冲洗一边留意着孟波,孟波那一脸的痛苦让他觉得有些惭愧。他说:“还没好啊,过来洗洗。”其实孟波早就解完手,他是想等徐斌走了后再去冲洗。但是他看出来了,徐斌是一心一意要和自己一起洗,所以只好擦拭一下走到莲蓬下。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全身,孟波觉得舒服多了。徐斌殷勤地替他涂抹着沐浴液,然后开始揉搓他全身。孟波闪过身子,说:“我自己来。”徐斌低声呵斥:“别乱动。”语气中充满了强势与霸气,孟波只好由他摆布。徐斌语气缓和下来,说:“这就对了。早点洗完早点休息。”
孟波简直搞不懂这个人,一会儿那么粗暴,一会儿又很温柔。徐斌的双手在孟波全身快速揉搓,力道恰到好处,让孟波很受用。不一会,孟波全身都挂满了泡泡。孟波问:“很老练啊,是不是常帮别人搓澡?”徐斌双手不停,说:“才没有,只给老婆洗过。跟那些人,做过就走人,哪还会一起洗澡。”孟波小心问:“跟浪浪呢?”
徐斌狠搓了几下,叹口气说:“我是想,但没机会。”他从后面换抱住孟波说:“就是因为你是浪浪的男人,我才给你洗。我把你当成浪浪一样……算是爱屋及乌吧,懂了吧。”孟波不明白徐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的身体告诉自己徐斌的欲望还没满足。孟波向后握住徐斌抵着自己屁股的坚挺,说:“徐老板还这么生猛啊。”徐斌恨恨骂着:“还不是那帮兔崽子,变态狂,居然在饮料里放了春药。”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今天徐老板狂性大发对自己出手。孟波觉得很搞笑,那些人给徐老板下药,是想自己享受,要是明天知道让别人享用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不由微笑着问:“他们人呢?给你下了药,就这样放过你了?”
徐斌醒悟过来,大叫一声:“哎呀,把他们忘了。我得催他们回来。”抓起毛巾匆匆擦了几把,就赶紧冲出浴室。
孟波摇摇头,不紧不慢地又冲了一遍,然后擦干身子,回到房间。房间里徐斌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上,手里还握着手机。见孟波回来,徐斌站了起来,说:“我得下去给他们安排一下,他们马上就回来。”然后他迟疑了一下,说:“安排好了我还过来。”
“嗯?”孟波看了一眼有些羞涩的徐斌,“嗯。”
徐斌眼睛一亮:“你不反对?我还以为……”
“刚才你也没经我同意啊。快下去吧,别让他们看到你来我这里就行了。”
徐斌嘿嘿笑了一下,就下楼去了。他下来的还算及时,没过一会儿,那群“变态”就勾肩搭背回来了。大刘已经换回了男装,一见徐斌就扑上来搂着他的脖子,说:“哥,人我给你带回来了,还多了三个。”说着说着他的嘴唇就去搜索徐斌的嘴唇。
徐斌皱了皱眉头,说:“小声点,其他人都睡了。别吵到他们。”然后他问小陆:“你们不会宾馆了?我这里的条件可不如那里的好。”
小陆笑笑:“这里自由。是大刘说的。”
大刘在徐斌怀里扭来扭去,说:“没错。今天不能去他们的宾馆。扫黄,知道不?放心,大哥的宾馆没事。警放接到举报,那家宾馆有外面来的野鸡,所以才采取行动。”
徐斌放心了:“那你们怎么住?是再开几间,还是跟他们挤挤?”
大刘傻笑着:“我跟徐哥挤挤。哥都这么硬了,哈哈。”春姐和媚娘也歪了过来,非要一起挤挤。徐斌头都大了,挡住这只手,却挡不住那只手。其他几个人靠在沙发上直乐。徐斌边挣扎边说:“都别闹了,也不看看几点了?快决定,你们怎么睡?”
小陆忍住笑:“加上大刘,又来了四个人,怕是挤不下吧?”徐斌只想赶紧把他轰进房间,就说:“算了,不用再开了。大刘睡这个值班室,你们谁和他一起睡这里?”
小朱摇晃着身子走过来,揽过大刘:“好姐姐,我跟你睡。”徐斌把醉生梦死的大刘往他怀里一送,然后把他们塞进值班室,带上门。他对余下的人说:“你们自由结合吧。”
“那你怎么办?”小陆有些期待。徐斌示意一下沙发:“我就睡这里了,得留在这里值班。”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媚娘缠住小陆,“客官,到奴家房里吧。”
春姐和小侯互相看一眼,春姐说:“咱们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就不要互相嫌弃了,凑合一晚吧。”
众人都各自回房后,大厅里静了下来。徐斌长出一口气,坐在沙发上。这群妖孽,可真能折腾人。相比之下,浪浪和孟波更对自己的胃口。
值班室里传出大刘的阵阵淫声浪语,徐斌的药力本来就没有完全消失,这会儿听到这么刺激的声音,下面越发涨得难受。他强忍着冲动等了一会儿,估计楼上的人也都上床不会再出来走动了,这才悄悄起身,向孟波的房间走去。
孟波的房间还亮着灯。徐斌发现房门并没有锁,一阵激动,推门而入,然后把门反锁好。孟波正倚在床头玩手机,见徐斌进来,他放下手机,说:“都安排好了?那就睡吧。”
徐斌没有说话,背对着孟波脱去衣服然后躺到孟波身边。孟波以为他会扑上来直接做,可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徐斌有所行动,不由扭头看徐斌。徐斌也扭过他看他,问:“怎么了?”孟波说:“我才发现,从侧面看,你还是挺帅的。难怪那些人要给你下药。”
徐斌得意地说:“那是。想当年老哥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现在不行了,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胖了起来,跟气吹似的。”
孟波转过身:“胖有胖的好处,摸起来手感好。”
“别摸了,再摸就把你就地正法。”
“你来这里不就是那个的?”孟波有些不懂他了,刚才在浴室还想梅开二度,这会儿又成柳下惠坐怀不乱了。
徐斌也转过身抱住孟波,说:“其实不做,只抱抱,感觉也不错。说说话吧,说说你和浪浪的故事。”
“过去的事,不想再提了。”
徐斌挤挤眼:“那就说说你和小杨的事,这可是刚发生的。”
孟波想了想,笑着说:“也没啥可说的,你猜也能猜得到。真要时候的话,那就是他的家伙没你的大,但是技术比你好。”
“呵,除了床上的那点事,就不会说说其他的事?”
“才认识没两天,就只有这点事了,没有其他事可说。”
“真不老实。还是浪浪好,问什么说什么。”徐斌看着孟波,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孟波看到徐斌一脸的不甘心,不由好笑,他突然吻住了徐斌的双唇。徐斌迟疑了一下,马上激烈地回应着。过了一会儿,孟波离开徐斌的唇,喃喃说:“这样多好,现在只有你和我,别管其他人。”
徐斌主动吻上孟波,说:“原来两个男人之间的吻也这么……火爆。以前我可从不想和那些人亲吻,那时觉得两个男人亲嘴很恶心。”
“完了,完了,你弯了。”
“弯就弯吧,开心就好。”徐斌再次和孟波吻在一起。
让孟波不解的是,两人明明已经一触即发,可是徐斌还是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打算。孟波捧住徐斌的脸,稍稍推离一点:“不想进来?”
徐斌半闭双眼:“亲嘴就可以了。”
孟波用自己的坚硬摩擦着他的坚硬:“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个意思。”
“还不是那该死的药。我是怕你受不了,所以不勉强。如果你想……那我是求之不得,嘿嘿。”
“我想?我不想!”孟波赌气转过身背对徐斌,“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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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波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着,心里非常高兴。他和浪浪约好,在这条街上的一个小饭店吃饭。这条街其实是个大集贸市场,很热闹,两边是用大块塑料篷布搭起的服装摊。孟波在人群中奋力向前挤着,惹来众人纷纷侧目。孟波没有理睬旁人愤怒的眼神,心想,我不买衣服,难道就不能从这里走吗?你们要买就买,不买也不用非得挡住道啊。
终于,孟波看到前面浪浪在对自己招手,他也赶紧挥挥手,就向浪浪走去。这时,旁边的大院门口突然跑出一个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孟波扭头一看,原来是张大妈。张大妈慌里慌张,说:“孟波,出大事了。着火了,都快控制不住了。快跑吧。”孟波笑着说:“能有多大火,现在房子都是水泥做的,又不是木头房,着不起来的。”院子里又跑出好几个人,叫着“大家快跑,来不及了。”
孟波正纳闷间,忽听一声巨响,地面一阵颤动。院子里面爆炸了,紧接着变成了一片火海。街上行人纷纷哭着喊着叫着,四散逃离。孟波正要向浪浪那边跑,又一个人从火海中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城市都保不住了,大家快往城外跑!”
大火已经蔓延开来,塑料棚都燃起了大火,火苗乱窜,火星乱迸。火星每落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燃起冲天大火。看来火势真控制不住了。孟波顾不得再去找浪浪,他要先回家带家人逃命。
回家的路也被大火封住了。孟波匍匐在地,尽量躲避着火苗,总算离开了火场,向家里跑去。小区里空空荡荡,居民们看来已经得到消息,都撤离了,只有孟父孤零零站在小区门口。孟波跑过去,焦急地问:“爸,你们这么不走啊?”孟父说:“芳芳在幼儿园还没回来。”孟波说:“你们先走,我去接芳芳。”
幼儿园同样空无一人。孟波惊慌失措,叫着芳芳的名字。芳芳出现在宿舍门口,揉着眼睛说:“都走了,都不要我了。”孟波一阵心疼,赶紧抱起女儿快步走出幼儿园。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汽车。孟波试了试,还能开,就把芳芳放到车里,开着车去接父母。
整个城市已经一片火海,估计人都跑光了。他接上父母和吴玉华,又收留了几个落后的难民,赶紧开出城市,向远处的空地开去。大火已经追了过来,路边的树都被引燃了,一边冒烟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冒着火的树枝不时飞进汽车里,引起满车人的一片惊呼。
这辆破车速度太慢,这样下去一车人肯定都会没命的。孟波一咬牙,决定不跟烈火赛跑了,先离开火车再说。他扭转方向盘,离开两侧都有树的公路,向麦田的深处开去。小麦刚发芽,应该不会着火。
前面有一所大院子,远离易燃物树木,看上去很安全。孟波径直开了过去,他觉得应该给这一车人找避难的场所。到门口后,没等他叫门,院门就大开了,一个的慈眉善目老头怜悯地说:“赶快进来躲躲吧。”孟波直接把车开进院子。
大家都下来车,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已经有许多和自已一样的避难者。这群落难者都聚在院子里,低声议论着这场怪异的灾难,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火光透过栅栏在众人脸上映出不断跳动的阴影。院子里的人神色凝重,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大火。
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原来是一辆车从火海里冲了出来,朝这里开来。众人都非常惊讶,他们以为孟波是最后一拨来避难的,没想到城里还有其他人。有人说:“别给他开门,谁知道他是啥人。”还有人主张让他们进来。众人争论不休,最后达成一致意见,院子的男女老少都进楼里躲避,留一个人在门口盘问来人,如果确定他没恶意,再放他进来。
孟波和多数人,连同院子主人都退到了楼里,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现在形势这么乱,谁敢保证这个奇怪的人不是心怀叵测呢?不多时,汽车开到了门口,楼里的人听到门口留下看门的向来人盘问着什么,后来又向他要证件。后来,看门人似乎拿不定主意,拿着证件来询问大家是否见过这证件。大家互相传着看,都说没见过,一致说:“肯定来来者不善,别给他开门,快让他走!”
看门人去门口传达大家的意见。大家听到来人哀求了一会儿,最后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这时,那证件传到了孟波手里。孟波说:“不让他进来,起码把证件还给人家啊。”然后他好奇地看那证件,到底是啥证件,这么多人居然都不认得。
火光在证件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孟波辨认出那上面的姓名一栏写的竟然是“云浪”。他忙冲了出去,喊着:“浪浪,浪浪——”他冲到了热浪滚滚的门口,可是浪浪的车已经远去了。他顾不得火势凶猛正要开门追出去,却被后面的人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又听到楼里芳芳在喊:“爸爸,快来接电话啊。”
孟波努力挣扎,突然醒了过来,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身后,徐斌紧紧抱住自己,怪不得觉得那么热。
“爸爸,快来接电话啊。”童音还在继续,原来是徐斌的手机响了。孟波拿过手机,推醒徐斌,说:“快接电话。”
徐斌接过手机,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接通电话不耐烦地含糊说:“胡叔,这么早有啥事?”胡叔说:“不早了。怕你睡过头不给客人开门,人家出不去。另外,一会儿燕子还是丽萍去店里?”徐斌打了个哈欠,清醒多了,说:“燕子来店里。今天你去喀纳斯吗?”胡叔说:“不去了,昨天有点晚了,我再多睡会儿。”徐斌笑了,说:“有空来店里坐坐啊。”
挂了电话后,徐斌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又抱住了孟波:“真不想起,还想多睡会儿。”
孟波推推他:“活该你累,做了一次又一次,你以为你是超人啊。快起来吧,让别人看到你在我房间里过夜,对你影响不好。”
“嘿嘿,我是性感超人。”徐斌开始起床,“这是我第一次抱着男人睡觉,也是最后一次了。”
孟波没有说话,心想昨晚你刚刚完成了从直男到同志的彻底转变,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N次。
燕子一大早就匆匆赶到圆梦宾馆。昨夜老哥喝得醉醺醺的,万一今天早上起不来没法开店门,误了游客的行程,游客岂不是要闹翻天了?再者,虽然徐斌不肯说聚会的性质,燕子也能猜到个大概。她担心的是那些人会不会在宾馆里闹出什么笑话。可是当她到达宾馆时,看到的情况让她大感意外,徐斌正坐在院子里和人说话,坐在他对面的竟然是孟波。
燕子狐疑地看着他俩,然后说:“哥,要不你再去休息一下?你的样子,好像还没睡醒。”徐斌说:“不用,我是刚起来。既然你来了,就把值班室打扫一下,开开窗,透透气。”然后对孟波说:“我也想多睡一会儿,可是不行啊。别人可以过星期天,我们一年到头拴得死死的,只有星期七,没有星期天。”孟波笑了,说:“你可以再雇个人啊。”徐斌摇摇头:“今年形势不好啊。”
看着燕子忙碌的身影,徐斌心里大呼侥幸,他刚刚把大刘打发走,把小侯弄到春姐的床上。他回头看着孟波:“打算今天就走,不多玩几天?”
孟波摇摇头,说:“你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旅游,是来找浪浪。既然浪浪已经回去,我就没必要再逗留了。”他叹了一口气。昨天他还决定要向徐斌打听浪浪的一些详细情况,可是今天,他突然觉得没有知道的必要了。生活已经重新洗牌,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没必要再去纠缠过去。
徐斌非常失望,他很想让孟波多留几天。见到孟波之前,他对孟波确实有些恨意,但那只是泛泛的恨,是基于对浪浪的不舍而迁怒于孟波。就像他曾迁怒于其他同性恋一样,他对这个群体有一点仇视心理,认为是他们害了浪浪。等到和同性恋群体中的具体一个人接触后,他的仇视心理就淡化了许多,他觉得这些人其实都是可怜人。他们没法在阳光下生存,永远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他们渴望过正常的生活,可正常人却都排斥他们;他们会因群交受到法律惩罚,可是当他们迫切需要保护自己的权益时法律却对他们不管不问。当他亲密接触孟波后,他对孟波不仅没有了恨,反而生出一种奇怪的爱;因为孟波和浪浪曾经深爱过,当自己抱着孟波时会有一种体验到浪浪身体的感觉。更何况,孟波还是给自己“开苞”的男人,想到这里,他更加舍不得孟波离开了。
可是这个让自己体验到浪浪的人,让自己体验到男人之间那种事的全部的男人,也要和浪浪一样离去了。徐斌不禁有些惆怅,但马上又觉得自己的惆怅很可笑,自己不是已经决定做回正常人了吗?他接着孟波的话说:“是啊,浪浪已经回去了,可能回去继续做他的老师了吧。他们家里既然已经拆迁,学校就不应该再让他停课了。”
孟波有些迷糊了,问:“这哪跟哪啊。他停课怎么跟拆迁扯上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和浪浪的关系被公开了,浪浪这才被学校停课,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徐斌瞪着他,好像是看外星人,说:“你到现在连他停课原因都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在乎对方,肯定都很了解对方。”他遗憾地摇摇头,“你太不关心他了。”孟波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斌说:“他们那里计划拆迁的时候,许多人都不同意拆迁补偿计划。所以乡里出了文件,凡是在乡里任职的人,只要亲属不签字,他们就一律停职。浪浪是村办小学的老师,当然也在被停职之列。校长接到这通知很为难。听上面的吧,显然这样搞拆迁是乱来,将来难保不会出事;一旦出事,上面的人一个个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就只有校长背黑锅了。可是不听吧,现在校长就过不了关。后来校长就把浪浪叫了过去,把事情对他讲了,然后说,现在只能这样,你先办个病假手续,休息上几个月,这几个月工资不停,先避过这个风头再说。就这样,浪浪请了一年的病假。他办好手续的第二天,你妈妈和老婆就搬着牡丹找上门了。”徐斌看了孟波一眼,不再说话。
原来是这样。长期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被搬开了,孟波心情好了许多。看来,自己一直误会了吴玉华。他由衷地感谢徐斌,要不是他今天给自己讲明情况,自己会一直以为是吴玉华找到浪浪家,害得浪浪先出柜后失业。可是且慢——
“你是说他们搬着牡丹去浪浪家?”孟波急忙问。
徐斌忍不住笑了,说:“对呀,他们是借口还牡丹去找的浪浪,好让浪浪别再纠缠你。你以为他们是直接杀上门大吵大闹?”孟波点头承认:“我以前确实是这么以为。我一直装作不知道他们去找过浪浪。发现牡丹不见后,我只以为是他们扔掉了。我从没问过他们牡丹的事,也没问过他们去浪浪家都做了什么。我也不敢问,怕忍不住和会他们吵架。”
“你们这样过日子可不行。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误会只会越积越深啊。你们居然没离婚,这可真是奇迹。”徐斌忍不住评价。想当初,就因为自己和浪浪关系暧昧,结果家庭就解体了。当然,家庭解体是自己执意要求,牛丽萍是一心一意还要继续过日子。
“我们只是对过去的是绝口不提。可以说,婚后的生活是个新的开始,我们再没什么新的误会。只有这一次,我坚持要来找浪浪,他们不让。如果我带着浪浪回去的话,估计家庭就真解体了。”说到这里,孟波居然为没找到浪浪产生一丝庆幸。为了摆脱脑子里的可耻念头,他问徐斌:“我去年去他家找过他,那是他家还没拆迁。他家人说他在这里找了一个朋友,待他很好,就是你吧?还说两人要在这里安家过日子。”
徐斌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说:“浪浪是这样给他家里说的?那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了。可惜,我也希望自己是那个人啊,只是从来就没这个人,”徐斌看着疑惑的孟波,强调说,“这是他编出来骗你的。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和浪浪有那种关系,可我们确实真没有那种关系。我空担了个虚名,想想真是窝囊,我比窦娥还冤。”他笑吟吟地看着孟波,慢慢向他解释这误会的来龙去脉。
去年的十一月份,布尔津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白天也越来越短了。那天晚上,浪浪给几个学生补完功课回到宾馆,燕子叫住了他,递给他一个快递:“这是今天下午送到的。不是猫粮。”浪浪当面拆开,说:“是埙。这里黑夜太长,太无聊,所以我就在网上买了一个,闲着没事吹着玩。想学吗?我教你。”燕子只是好奇地看了看,说:“看上去挺精致,挺好看。只是我可没音乐细胞,还是不学了。”然后燕子就回家去了。
等徐斌和牛丽萍来到宾馆后,浪浪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呜呜地吹起了埙。徐斌对牛丽萍说:“这就是埙啊,听着和笛子没区别嘛。你在下面看着,我上去见识见识。”牛丽萍说:“吹得不错啊。你让他多吹几首。”
徐斌来到浪浪房门口,敲了敲门。埙声停了,浪浪打开门。徐斌迈进房间,说:“这就是埙?刚才听燕子说了,让我见识见识。看不出你还多才多艺啊。你嫂子在下面,说让你多吹几首。”浪浪说:“那我下去吹吧。”徐斌坐在床沿,说:“就在这吹吧,她能听见。”浪浪把门半掩,也坐在床沿,拿起埙问:“想听什么歌?只要我会吹,你听听我吹得像不像。”徐斌想了想,说:“我对歌不太感兴趣。你嫂子喜欢听《西游记》里女儿国那首歌,你会吹不?”
浪浪点点头,把埙放到嘴边,开始呜呜吹。悠扬的曲子婉转深情,徐斌似乎回到了和牛丽萍谈恋爱的时候,然后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宝宝周亮。眼前的浪浪鼓着腮帮子,半闭双眼,神情专注,和周亮越发相像了,徐斌不由伸手去抚摸浪浪的短发。浪浪似乎吃了一惊,睁开双眼看着徐斌,但没有听着吹奏,婉转的曲调仍在宾馆里持续。
徐斌的脸慢慢向浪浪的脸靠近,然后,他握住浪浪的手,把他的手连同手里的埙都拉了下去,接着就把自己的嘴唇压了上去。浪浪没有躲闪,也没有迎合。徐斌捧着浪浪的脸吻了半天,最后终于放开浪浪,上身稍稍离开浪浪。他有些沮丧,感觉一点也不好,就跟亲一个布娃娃一样。浪浪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反感,没有激动。
徐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甘。自己鼓了很长时间的勇气,才迈出了这一步,怎么就一点回报都没有呢?自己也不是很差劲啊,从身材到长相,一点也不比他的什么BF差,为什么浪浪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原来还以为当自己主动亲吻浪浪后,浪浪会很热情的和自己拥抱接吻。
浪浪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说:“还想听什么曲子?”徐斌没有回答。刚才的挫败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一定要拿下浪浪。他再次向浪浪进攻,把他压倒在床上。浪浪还是没有反抗,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徐斌觉得自己完全被无视了,他看着浪浪的眼睛,低声说:“你不怕我?”浪浪问:“怕你什么?”徐斌说:“不怕我强奸你?”浪浪笑了:“你是直男,对我没兴趣,你的生理上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干嘛要怕?”
确实,徐斌发现自己下面根本没硬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那次和周亮在一起可不是这样,那是周亮是……他看着浪浪湿润的嘴唇,说:“你,来吃。我不要当啥直男,我今天就弯给你看。”
浪浪觉得不能再把徐斌的动作当成玩笑了,他用力推着徐斌,说:“别这样,嫂子在下面呢。”两人拉扯的时候,浪浪手里的埙没拿住,飞了出去,啪的一下在地上摔的粉碎。徐斌的理智被吓了回来,忙松开浪浪。
这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牛丽萍在外面问:“怎么了?”然后,牛丽萍就出现在门口,脸色不很好。浪浪看看他俩,没吱声。徐斌镇定了一下,说:“我想学吹埙,结果手滑了一下,没拿稳,摔了。别生气啊,浪浪,哥再给你买个。”牛丽萍看了他们一眼,冷冷说:“胡闹也要有个分寸,别影响到其他客人。”徐斌陪着笑,说:“知道了,我们走吧,让浪浪早些休息。”
下楼后,牛丽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想着心事。徐斌说:“老婆,还不去睡啊,装啥深沉呢?”牛丽萍突然说:“我刚才都看见了。”徐斌愣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说:“你都看见啥了?”牛丽萍冷冷地说:“该看的都看到了,不该看的我没继续看。”
好嘛,鱼没偷到反惹一身腥。徐斌赌气说:“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就没啥说的了。”牛丽萍狠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冲出了宾馆。
“那以后,她再也没到宾馆来过,直到你来这里的前一天。”
孟波说:“刚才你还说我,你们不也是也闹出这么大的误会。”徐斌笑了一下说:“严格来说并不算误会。我确实喜欢浪浪,愿意跟他搞基。就像你们说的,变弯。可是他不接受。”
父母找自己谈话时,徐斌明确向他们表示自己喜欢浪浪。从那时起,他认为自己确实离不开浪浪。他对浪浪说:“现在全家都知道我喜欢你了,他们都认为我们已经搞到一起了。你还不赶快从了我?”浪浪神色变了:“他们知道了我是同性恋?”徐斌笑着说:“反应不用这么大吧。他们看咱俩走到一起了,当然认定咱俩都是同性恋了。你没看你嫂子现在已经不来宾馆了?”
浪浪白了徐斌一眼,埋怨他说:“糊涂,你害死我了。看来我得离开这里了,我可不想背上破坏别人家庭的罪名。”徐斌忙说:“没有,绝对没有。我们还是好好的。他们要是认为你会破坏我们的家庭幸福,肯定早把你撵走了。现在不是没撵你吗?对你的态度和以前一样。这说明,他们已经默许咱们的关系了。可惜啊,他们不知道的是咱们根本没那关系。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徐斌看着孟波,叹了口气,说:“以后也一直没有。任凭我怎么追求他,他都不答应。他说他只把我当做好兄弟,从没往那方面想过。”孟波说:“那房间里的安全套和润滑剂,不是浪浪的?”徐斌笑了,说:“润滑剂是浪浪离开以后,我进了同志圈才买的。套套是政府免费发放的。跟浪浪没一点关系。浪浪在这里一直单身,也没419。看来你对浪浪也不太了解,亏你们一起生活了十年。”
孟波半天没有说话。两人同居期间里,浪浪和自己都出去找过人,有一次外出旅游时两人上网找一个人来玩三P。同志们的贞操观念其实很淡薄的,就算浪浪在这里找了人或经常419,自己也没资格指责浪浪,因为两人已经分手了,不存在谁为谁坚守贞操的问题。孟波说:“人是最难理解的动物,连自己都未必能了解透彻,何况是其他人?”
徐斌感慨:“是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究竟是直的还是弯的。我和那么多的人做过,可是从没对他们有过感情。我只对两个人动感情,一个是浪浪,还有一个就是你。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些人里,比你帅的大有人在。如果我身边有你们两人,我情愿做个弯的。”
你已经弯了,没有回头路走了。孟波心里这样说,但脸上没有显示出来,只是微微一笑,说:“感情这东西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会很轻易对一个陌生人动感情,也会轻易地跟熟人闹翻。浪浪又是为什么事和你闹翻了?”
徐斌说:“这里的同性恋不知怎么知道了浪浪也是同性恋,就老来纠缠他,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浪浪是同性恋,都骂他变态,有一次都堵到宾馆骂他。浪浪在这里呆不下去,只好离开。”
孟波想起了牛丽萍说的话,问:“他不是因为过年想家才回去的?”徐斌伤感地说:“不是,他走的时候快到元旦,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而且,离开这里后他也没有回家,只是四处流浪去了。他说,等到他假期满了后再回去。他还说,他要重新开始生活,所以以后不会再联系我了。”
孟波还要问什么,忽见胡刚和杨志凌走了进来,就对徐斌说:“你妹夫来了。”徐斌也看到了他们,笑着说:“还有你的新相好,你昨夜还把我当成他了。”孟波脸一下子红了,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因为两人已经走到了身边。
胡刚关切地说:“哥,怎么早就起来了?吃过饭没?”徐斌说:“还没有,过会儿去。你去问问燕子,看你们想吃啥,我给你们稍点。”胡刚说:“我吃过了,我去问问燕子。”说着就去找燕子。
杨志凌没跟胡刚一起离开,他看着孟波说:“我把照片整理好了。你把邮箱发到我手机上,我回去都传给你。”孟波说:“太麻烦你了。回头就发到你手机上。现在我们先去吃饭,没吃的话一起去?”杨志凌已经在胡刚家吃过早饭,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起去。他本能地觉察到,孟波和徐斌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当他注意到徐斌走路姿势的时候,突然明白,原来徐斌被孟波上了。
在去早点铺的路上,徐斌对孟波说:“浪浪的东西,你能带回去多少就带回去多少吧,反正他不会再来了。”说着叹了口气。孟波问:“还是放你这里吧。他一心躲着我,我带回去了不一定能见到他人。何况那盆牡丹,带着实在不方便。”
徐斌犹豫了一下,说:“你知道那牡丹是什么品种吗?”孟波回答:“我对牡丹也不了解。浪浪说——”徐斌接着说:“不是葛巾就是玉版,但肯定不是二乔。浪浪是这么说的吧?”孟波笑了:“是啊,
原来他这话也对你们说过。”徐斌哼了一下,说:“看来你对他送花的用意还真的一无所知。你好好想想葛巾和玉版的故事,再好好想想啥是‘二乔’。”
葛巾和玉版是《聊斋志异》里的两个牡丹仙子,爱情破裂后,两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丈夫飞升而去。“二乔”是牡丹的一个品种,一株或一朵花上有两种颜色的牡丹的都叫“二乔”。孟波停下脚步,只觉得心里很堵。
徐斌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浪浪家12月份搬新家时,他家里人打电话问题还要不要那牡丹了。我正好在他旁边,就说如果你们不要的话,不如送给我,我还没看过牡丹呢。所以浪浪就让他哥把牡丹寄了过来。我们收到牡丹后,浪浪就说这原本是他送给你的结婚礼物。我还和他开玩笑,说那现在就当是给我的定情物了。”
孟波苦笑一下,说:“看得出你对他是真心的,他要是真送你定情物也不奇怪。”徐斌说:“我也希望是,可惜不是。他说,对我来说这只是盆牡丹,没有其他含义,让我别多想,否则就不给我了。牡丹寄到没几天他就走了,他走的那天才告诉我他送你这盆牡丹的用意。”
那是去年12月底的一个上午,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可外面还是一片阴暗。大厅里灯光亮得刺眼,徐斌坐在沙发上闷着头吸烟。燕子坐在电脑前假装忙碌,不时对哥哥投去不满的眼光,可是却不敢吭一声。
浪浪头戴厚大的棉帽,围着大围巾,手上戴着大手套,全服武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背着包慢慢走下楼。走到徐斌跟前时,他瓮声瓮气地说:“徐哥,我走了。你少吸点烟,对身体不好。”徐斌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说:“真要走了?不是说明年开春才走吗?”浪浪说:“还是早点走吧,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时,外面有个男人在大声吆喝:“男的跟男的,日屁股,不要脸。”燕子腾地站起来,抓着一个东西就冲了出去。接着就听燕子在破口大骂:“滚你娘的逼,日你爸还是日你爷啦?”然后就咕咕咚咚的声音,燕子接着骂:“你敢再过来,看我打不死你。”骂声消停了,燕子又一阵风似的开门进来,说:“冻死我了,外面咋这么冷,跟下刀子一样。”
徐斌在燕子出去前就已经站了起来,这是又坐下,说:“知道冷还不披上大衣再出去。他本来就是个傻子,你理他干啥,打坏他了他家人又该不依咱了。一个大姑娘家,那种话咋能说出口。”燕子搓着手说:“就扔了一瓶饮料,可惜被风刮偏了还没打着。你们就是太老实了才被人欺负。哥,不是我说你,你跟浪浪再怎么样,咱家人都没说啥,外人也根本想不到你和浪浪怎么样了。你怕啥?浪浪,换我是你,我就不走,看谁敢把我怎么样。”
浪浪摘下帽子围巾还有手套,在徐斌旁边坐下,说:“徐哥,我知道你们一家是真心对我好,所以我才更要离开。我和你哥本来就干干净净,啥事也没有。如果这时你们替我强出头,他们肯定会说我和你哥的。我不想连累你们。我们这类人,本来就不配别人高看,连傻子都有资格骂上门。我不能看着你们因为和我走得近就被别人骂,也不忍心看着嫂子因为这和你分手。”
燕子不相信浪浪和自己哥哥是清白的,她认为浪浪是在临走时为徐斌开脱。她说:“既然你们啥是都没有,那更不用走了。”
徐斌抓着浪浪的手,心想,只要你不走,我就把这虚名坐实了。他不愿意让浪浪离开自己,他模模糊糊想到了周亮,也许当年周亮在火车站送自己是就是这心情吧。
浪浪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力握住徐斌的手,说:“知道我为什么送朋友牡丹吗?可惜他没猜出我话里的意思。其实,在他决定结婚时我已经打算和他分手了。一段感情如果变了质,就没有必要再挽留了,应该果断分手,就像葛巾和玉版那样毫不犹豫地离开。‘二乔’可以有两种颜色,但一个人的心里只能只能有一个人,要么是我,要么是他老婆,不可能两个都要。”
徐斌想到了胡叔一家。自己和浪浪的事闹出来后,他意外得知胡叔居然也是同性恋,而且还和其他男人经常来往,因此他家才成天鸡犬不宁。他说:“为啥不能全要?好多同性恋不都一样结婚生子?有了家庭后也还照样和其他人交往。从来没听说有两个男人一起生活的。”浪浪说:“结了婚还出去找男人,是对老婆的背叛,对家庭的不负责,所以他们才会挨骂。我不想做那样的人,也不想找那样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徐斌和燕子都听明白了,浪浪铁了心非走不可。即使不走,浪浪也不会选择徐斌这个结过婚的男人。徐斌非常难受,他真的失去浪浪了。燕子心情复杂,老哥和浪浪没戏了,看来是老哥被淘汰出局,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为各方面都优秀的老哥感到遗憾。
浪浪终于离开了,从此徐斌再没有他的消息,就像孟波没有他的消息一样。
徐斌和孟波在小饭店里默默地吃着早饭,吃得都不多。吃完饭后,徐斌提议先不回宾馆,去车站对面的小广场溜达一下,孟波没有反对。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徐斌突然说:“我想要了,咋办?”
孟波吃了一惊,忙向四周看了一下,埋怨他说:“别这么直接好不好?被别人听到了受影响的是你不是我,我反正今天就走了。”
“哈,”徐斌笑了,“你和浪浪一样。”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说的是真的。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吃药就对男人有反应。”
“吃药?”
“是啊。以前我是吃药才让自己硬起来,要不然没法和那些人做。那药还是浪浪留下来的,他说是给你准备的,你没用完。”
孟波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突然发胖了。那药可别再吃了,里面有激素,人吃了就马上变胖。”
“已经吃完了。我说呢,怎么说胖就胖了?但愿以后会再瘦回去。”
两人坐在小广场的长椅上,徐斌神情复杂:“你……能多留几天吗?”
孟波沉吟不语,他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招惹了杨志凌,又招惹了最不应该招惹的徐斌。杨志凌还还说,原本就是个风流少年,一时迷恋自己,等回到他以前的生活环境,也许他会很快淡忘自己。可是徐斌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有家有口的人,要不是自己的出现,他肯定和同志断绝来往做回直男了,可是现在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同志。同志的路不好走啊,除了痛苦,就是痛苦。是自己害了徐斌,太不应该了。
徐斌看孟波不说话,就自我解嘲:“当我没说。我就是觉得,后面那种充实的感觉,很奇怪,想再试几次。”
“还是别试了,万一上瘾了,戒不掉就麻烦了。”
“戒不掉就顺其自然吧,哈。”
“说的轻巧。你没考虑过老婆孩子?”
徐斌盯着孟波的眼睛说:“这都是命啊。错过了那个战友,错过了浪浪,好歹没有错过你。值了。以后不想这事,好好过日子。你别不相信,老哥不是很随便的人,不会轻易让别人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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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华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上,开始用洗衣水拖地。最近几个月,这些活都是孟母抢着干,不让让沾手,尤其是做月子期间更是不让她干一点活,说是怕落下什么毛病。吴玉华看着孟母忙里忙外而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天上午趁着孟母去教堂开礼拜的机会,她赶紧做些家务,让老太太也多少休息一下。
卧室传来手机铃声,吴玉华忙放下拖把去拿手机。孟波远在千里之外,孟父孟母年龄又大现在又出去了,自己父母同样身前无人,她现在怕接电话,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拿起手机后她放心了,同时又有些奇怪,赵信这时候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吴玉华接通电话,两人先是客套几句,然后赵信说自己现在就在洛阳,问吴玉华这会儿能不能出来一下见个面。吴玉华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好吧。不过晚一会儿,我要去的话先给你打电话。”放下电话,吴玉华继续拖地。她不去费心思考虑赵信此行的目的,她只盘算自己应该如何对待他。
不一会儿,孟母回到家,一见媳妇正拖地,忙说:“小华,快放着,我来拖。你不能见凉水。”家里的地板马上就要拖完了,所以她任由孟母抢去拖把,说:“月子已经坐完了,没事。天又这么热,沾点凉水也不碍事。”孟母说:“还是注意些好。”
吴玉华说:“既然回来了,我就出去一下,一个外地的同学过来了,想见见我。孩子我喂过了,就放家里。我去见见就回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孟母让她快去快回,还交待让那同学过来吃饭。
去哪里见面合适呢?吴玉华犹豫了一下,就直接向附近的洛浦公园走去,边走边给赵信打电话,让他也去那里。当她走到公园是,看见赵信已经在那里等着。赵信微笑着迎上来,递给她一瓶冰镇饮料,说:“我刚才就在这附近,你一说这里,我就开车过来了。”
吴玉华接过饮料说:“还是汽车快。来出差?”赵信没有回答,只是微笑说:“去河边走走吧。如果觉得热的话,去车里坐着也行。”吴玉华笑了,说还是走走吧。现在的赵信比两年前更成熟了,只是有些瘦了。经过精心打理的头发一丝不苟,干净得体的衣服显然价格不菲。吴玉华不由感慨,如果说自己还或多或少保留了一些以前的痕迹的话,那么在赵信身上,这种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了。她清楚地看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可逾越的差距,这差距不是由年龄引起的,而是由不同的生活环境造成的。如果赵信和孟波站在一起的话,别人肯定会说他们一个是老板,另一个是民工。
星期天的洛浦公园游客明显多了一些,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来这里散步。吴玉华大大方方的和赵信边走边聊,并不介意遇到熟人。被熟人看到又怎样,谁还没有个异性朋友?就算别张大妈那种人看到,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人正不怕影子歪。孩子也只是一想起之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她不由一阵感慨,如果当初他们一毕业就结婚生子的话,现在孩子应该上小学了。
沿着河走了几十米后,吴玉华突然问:“说吧,这次来究竟有啥事?不会只是简单叙叙旧吧?”
赵信停下脚步,说:“跟我走吧,我是认真的。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从你恋爱到结婚,生孩子。曾经有好几次,我都想来带走你,可我知道你不答应。我对自己说,如果你生活幸福的话,那我就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可是现在——”
吴玉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已过得怎么了?要他这个负心汉来可怜?因此她冷淡地说:“现在我不幸福吗?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我觉得我现在没有不幸福。跟你走?真不明白你怎么说得出口。让我去做你的二奶?”吴玉华越说越气,他这么能这么羞辱自己。不就是当了个官手里有点权吗?有权就了不起吗?他以为他是谁啊?
赵信不打算跟她吵架,所以没有说话,等她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才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原配。我只是想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可笑,”吴玉华说,“在你附近弄个房子让我搬进去,随时等着你的宠幸,就是幸福?”
“如果我能娶你呢?”赵信眼睛闪了一下,以前他没法成为她的丈夫,现在情况变了。但他不打算提前说明,他要先探探她的口风。
“没有如果,这你我都清楚,何必多说废话。”吴玉华坚决回答。赵信之所以正官运亨通,全赖岳父一家,他怎么可能离婚呢?也许是他老婆死了?不可能。就算他死了老婆,那也是他的事,跟自己毫无关系,自己不是他的备胎。
“你我更清楚,孟波的性取向是天生的,不可能改变。你跟着他不可能幸福。”赵信不明白吴玉华为什么还这么认死理,这么多年,就是河里的石头也都被磨得棱角尽失了,可她还是这个性子。他前不久听说孟波是同性恋时深感意外,凭吴玉华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嫁给孟波的。可是她不仅无怨无悔地嫁了,还做起了贤妻良母,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揣测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是,吴玉华表面的平静都是装出来的,因为她太要强了,打落门牙肚里吞,不想让别人看笑话。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吴玉华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吴玉华看了他一眼,然后掏出手机,翻出一条彩信,递给赵信。照片是一张破木屋,文字是:“即使简陋的木屋,也能遮风挡雨;只要有了爱,这也会成为温暖的家。我要回家了。”
赵信看了又看,然后苦笑说:“刚发来的。他发的可真是时候。”他有些糊涂了,难道说自己的情报不准确?有可能孟波确实不是同性恋。
吴玉华夺过手机,不客气地说:“你的好房子留给其他人住吧。”然后扭头就走,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看着吴玉华渐渐远去的身影,赵信心里一阵苦涩。他拿出一张诊断书,看了看,然后一点一点撕个粉碎,然后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上个月单位例行体检时,他被查出患了肺癌。起初他以为是诊断结果弄错了,自己身体一向健康,活八九十岁没问题,不可能得这病。换了几家医院检查,结果都一样,他这才认命了。老婆安慰他:“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咱又发现的早,及时治疗应该不会有事。”但是他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奈何桥了。他忽然觉得这一生是白过了,自己以前的努力毫无价值。既然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他觉得是该为自己做点事的时候了。于是,他想到了吴玉华,自己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和玉华结为大家都认可法律也认可的夫妻。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说服妻子离婚,然后娶玉华,哪怕做一天的夫妻他也知足了。
但是,吴玉华已经离他远去了。
吴玉华气鼓鼓地往家走。真荒谬,他居然拿孟波的性取向来说事,这让吴玉华又羞又气,她从没对同学朋友说过这事,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就算自己真和孟波离婚了,她也不可能去做赵信的狗屁二奶。自己做人还是有底线的,赵信怎么会不了解自己?还是他在官场混的时间太长就认为所有人都没有做人的底线了?这个赵信,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赵信了,已经变成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回到家里,芳芳正在哇哇大哭,孟母抱着芳芳轻轻哄着,孟父正手忙脚乱地在冲奶粉。吴玉华忙接过孩子说:“妈,给我吧,我去喂喂。你和爸去歇一会儿。”孟母松了一口气,哄着孙女说:“别哭,别哭,饭来了。”然后让吴玉华喂孩子,自己去做饭。
吴玉华抱着芳芳回到卧室。外面孟母低声埋怨孟父:“叫你冲点奶粉,你再也冲不了。现在还冲啥冲?冲了你给它喝了。”孟父不满地辩解:“那是水热,能怨我?”孟母说:“你都不会兑些温水?”
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唠叨,吴玉华只觉得好笑。正是每天都有这些小磕磕绊绊,才使一个家更有家的感觉。砖头水泥砌成的房子里住几个人,如果没有爱的话,那不叫家,只能叫宿舍。等孟波回到家后,这个家就更圆满了。
人是社会动物,更是家庭动物。想想以前自己真幼稚,说什么女人小时候是谁家的闺女,嫁人了是谁家的媳妇,等有了孩子了是谁谁的妈妈,再老了又被人叫做谁谁的奶奶或姥姥,一辈子就是别人的附属品,她吴玉华可不想那样过一辈子,她的人生属于自己。直到现在,她终于承认,家庭才是社会的细胞,单个的人只属于家庭。人的价值,首先体现在家庭里。
要是自己早明白了这个道理,意识到浪浪根本没法与孟波组成家庭,不可能对自己的家庭有实质的威胁,也许当时自己会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孟波和浪浪的关系,那也就不会发生以后这么多的事了。
杨志凌情绪有些低沉。胡刚和燕子看在眼里,却猜不出杨同学为什么心情不佳。燕子向坐在沙发上的杨同学努努嘴,小声对胡刚说:“你的小零不高兴了,你陪他出去逛逛吧。”
胡刚犹豫了一下,走到杨志凌身边坐下,说:“这报纸你都翻了好几遍了,别看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杨志凌看看燕子,然后对胡刚说:“我没事,你多陪陪燕子吧。我在等孟哥。”
燕子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得意地看了胡刚一眼。
胡刚瞪着杨志凌:“等他干嘛?”
杨志凌放下报纸,很自然地说:“问问他什么时候走,我准备跟他一起去洛阳逛逛。”
胡刚从杨志凌眼里没读出更多内容,心想也许他真的只是去洛阳旅游,单纯的旅游。可是……他说:“现在去洛阳不是最佳旅游季节吧?等明年牡丹开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多好。”
“那时候游客肯定非常多,估计都不一定能订到房。”
胡刚觉得同学来这里这些天,自己没有好好招待他,心里过意不去,就竭力想打消杨志凌去洛阳的念头:“洛阳也就牡丹有名,不看牡丹看什么?”
“看什么问问他就知道了,他们回来了。”燕子插进话。刚说完,徐斌和孟波就走了进来。
杨志凌站起来,对孟波说:“孟哥,我们正在说……洛阳呢。我已经想好了,跟你一起去洛阳玩玩。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吧,”孟波略一思索,“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一下就回去。”
徐斌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马上又恢复神态:“行,利用上午这点时间,我把浪浪的东西和你交割一下。”
这个理由很冠冕堂皇,孟波没法拒绝,就对其他人笑了一下,又对杨志凌说:“那我就先上去,咱们下午车站见。”
徐斌跟在孟波身后进了房间,随手反锁上门,一把抱住孟波,直接就吻了上去。
杨志凌目送孟波上楼后对胡刚说:“我也回去准备一下吧,别等下午手忙脚乱的。”
“慌啥,还早。等吃完午饭再收拾也来得及。”
“得提前把手机,还有移动电源都充好电,火车上可没法充电。我先回去了。”杨志凌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楼上那两人将要发生啥事,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胡刚看了一眼燕子,说:“那行,我陪你回去。”
外面天气不错,蓝天白云,杨志凌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对胡刚说:“你的家乡很漂亮,赏心悦目。就是小了一点。毕业后你就打算在这个小地方发展了?”
“那得看燕子的想法了,她去哪,我就去哪。”
杨志凌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真贤惠啊。这地方太小,对我来说,住几天新鲜新鲜还可以,要是长时间住,我非发疯不可。”
“总也亲不够,这么办?”徐斌压着孟波,抬起头喃喃说了一句,又低下头轻咬孟波的上唇。
孟波抚摸着徐斌汗津津的身体,说:“你上来这么长时间了,不怕别人起疑心?”
“怀疑就怀疑吧,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还要?我走了之后你该咋办?这么小的地方,想找个合适的伴儿都有点困难吧?”
“那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一辈子。”
“我倒是想啊,可是不行,我家里人不答应啊。”
快中午时,两人才不情愿地分开疲惫的身体。漱洗后,两人一起下楼。春姐和媚娘正在沙发上坐着说话,看见他们下来,马上互相使个眼色,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们。电脑前的燕子一脸寒冰,对下来的两人视而不见。
“徐老板真是个大忙人,我们在隔壁听见你们一直在忙活。生意不错啊。”媚娘酸溜溜地说。
徐斌笑呵呵地说:“还行还行。二位住的还满意不?”
“挺好挺好。我们已经退房了,再坐一会儿,过会儿就走了。”春姐看了看孟波,说,“这位朋友也是来旅游的吧?我们只有出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去?”
孟波猜出这两人就是徐斌刚才对他说过的参加聚会的伪娘,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就说:“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你们的事还没办完啊?行,那我们就去了。”媚娘起身招呼春姐走了出去。
孟波和徐斌闲扯了几句,估摸着俩伪娘走远了,才走出宾馆去吃午饭。他前脚刚走,燕子的怨气就冲着徐斌发作了:“我还以为你要怎么对付那人呢,原来就是这样对付啊?幸亏是我在这里,要是换了我嫂子,你这家还要不要了?”
“意外,意外,这纯粹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徐斌赶紧安抚妹妹,“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昨天我都对他们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和他们来往,绝对不会。你可别对你嫂子说啊,今天的事,提都不要提。”
“哼,你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燕子气鼓鼓地站起来,“我走了,他们的房间你自己收拾去吧,我嫌脏。”
“好好好,我去收拾。”
布尔津汽车站前,杨志凌对胡刚和燕子说:“别送了,我进站了。你们别进去,省得还要过安检。快回去吧。”胡刚说:“行,我们就不进去了。这几天没好好陪你玩,等回学校了我请你。”杨志凌笑了:“说这话就外气了,咱俩谁跟谁啊。”燕子说:“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杨志凌挥手告别,进了安检门。
燕子小声对胡刚说:“我刚才差点要祝他交菊花运了。”胡刚哈哈笑了:“确实很贴切,但愿他和那个孟波好事能成吧。”
杨志凌的同志身份已经确定无疑了。胡刚虽然能接受同性恋,认为他们其实与正常人无异,应该获得应有的幸福,可是具体到自己的同学身上,他就觉得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不是说几个人接受了他,他就可以获得幸福了。切不说同性恋没法生育,到老了孤苦伶仃,就说眼前,一般的异性恋要找个合适的对象都不容易,更别说从不敢轻易暴露身份的同性恋了。他看到朋友正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不禁对他充满同情。自己没法拉他回来,也不可能陪他走那条路,就只能祝愿他早日找到合适的伴侣。
这时燕子注意到了两个人,不由嘟囔起来:“奇怪啊,她刚来怎么就走了?他们怎么看着怪怪的,闹别扭了?”胡刚也看到了那两人,说:“你说的是肖泽的女朋友吧?她现在可是名人啊。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回去我跟讲。”
“什么名人?我现在就要听,边走边说。”燕子已经迫不及待了。胡刚没办法,只好把中午听来的小道消息传达给燕子。原来,昨晚警方去宾馆扫黄,将一对外地来的男女抓了个现行。男的是一家公司的业务员,来这里旅游;女的就是肖泽的女朋友,刚到这里。据男方交代,他在东莞就多次和女方有过性交易,这次来这里旅游,意外的发现和女方也同住一家宾馆,就联系女方,约好一起过夜。女方承认以前做过鸡,但这次是来旅游的,不是卖淫,这次和男方虽然有性关系,但是没有金钱交易,因此不是卖淫。
“还有这事?”燕子觉得不可思议,“警方怎么处理的?”胡刚笑着回答:“能怎么处理?你不是看到了她现在好好的在外面,没被关起来?真搞笑,这次肖泽丢人丢大了。警察行动时他也参加了,没想到抓住的是自己的女朋友。那房间还是用他的身份证开的。他自己也作证,女方是他邀请来的,是他女朋友,不是来这里从事卖淫活动的。那个业务员也说了,这次他们并没有谈到价钱,他也没给女人钱。所以警察就把这两人放了。”
燕子摇摇头,她太同情小警察了,她小声说:“这女的也是,既然来看男朋友,怎么还不忘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贱!”胡刚笑嘻嘻地回答:“也许是她太敬业,习惯成自然了。”
肖泽感受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觉得浑身不自在。华馨怡板着脸说:“觉得不自在何必来送?你是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个情种,女朋友虽然不仁但是你不能不义吗?你很伟大啊。”肖泽的语气同样冷冰冰:“我是来送以前的女友。”
“以前?和现在不同?我一直就是这样。肖警官,作为一个警察,你应该发现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心说假话欺骗你,我以前说过的话,除了没告诉你我的职业以为,其他的都是真话。就是职业,那也是你自己猜我是个白领,我从没有说过我是干什么的。白领?呵,我也想,可惜我这种女人不配,我在床上工作,无领。哈。”
华馨怡的情绪有些激动,肖泽皱了一下眉头,明明自己受骗上当了,童子身都奉献了出去,结果现在倒好像她是受害者一样。一想起昨天自己的初夜,肖泽的心情就十分的复杂,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说:“回家去吧,别再干那个了。这病那病那么多,要中标了,这一辈子就完了。”
要是搁以前,有谁这样说自己,华馨怡非骂回去不可。可是她看到小警察的表情确实是非常真诚,所以到嘴边的难听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嗯了一声,说:“我走了。以后再谈对象可得了解清楚再出手。”说完不等肖泽回话就径直走进汽车站。
华馨怡走进候车室,找了个座位坐下,沮丧地闭上双眼。自己已经厌倦了卖身的日子,所以才飞到大西北,想在这里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是没想到会遇到以前的客人。那个业务员一再纠缠自己,她怕被肖泽知道,所以就对业务员说陪他最后一次。可是怎么也没想到……
这是不是预示着自己只能过那种卖肉的生活?他想起肖泽刚才说的话:“别干那个了。”他可真单纯。正是肖泽的单纯、干净,才让自己动了心吧,和肖泽网恋的那段时间,每次聊天总能使自己暂时忘掉自己的堕落,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干干净净的日子。
华馨怡忍不住回头张望,可是没有看到肖泽的身影,不由失望地转回头。这时,她注意到侧前方坐着的那个男孩一直扭着头看着邻座。这男孩真帅!只是,从帅哥看邻座的那个大男人的眼光就能判断出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她心里不由骂了一句:“死变态,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她起身离开,眼不见为净。
孟波坐在候车室里,百无聊赖的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外面阴晴不定的天空,可却什么也没看进去。他想给这次的旅程做一个总结,可是心乱如麻,没法估量此行到底值不值。浪浪早就离开这里了,自己却巴巴地跑来,这不仅不值,简直是可笑了。长期以来,自已一直在浪浪和家之间摇摆不定,难以抉择。这次自己扑了个空,却从此明白两人已经彻底不可能了,自己从此只安分地守着吴玉华和芳芳,这算不算收获呢?
当孟波再次抬头看外面的天空时发现杨志凌一直盯着自己,就说:“别看了,再看眼珠子就出来了。”杨志凌笑吟吟地回答:“真那样的话,你要负全责,我以后就靠你养活了。”
杨志凌灿烂的笑容恰似一缕阳光,驱散了孟波心头的雾霾,他不禁也笑了出来。年轻真好啊,年轻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把阳光带到哪里。孟波问:“你不多玩几天?好不容易来你同学家一趟,还这么远。”杨志凌哈哈笑了:“咱别提他了,重色轻友,只顾陪他女朋友了,哪里会想到我?我还是趁早闪吧。其实,我也是重色轻友,对吧?哈哈。”
孟波笑了,转移话题:“回去要坐好几天火车,想想就头疼。”杨志凌掏出手机,说:“火车票买了吗?我上网查查车次。”孟波说:“还没有,我准备到北屯了再买。”杨志凌说:“还是先订好票吧,万一晚了没票呢?”
杨志凌查看着车票信息说:“网上从北屯出发去乌鲁木齐,就一趟,明天早上到。从乌鲁木齐到洛阳车不少,但是到达时间不是很好。这一趟不错,中午到洛阳,明天晚上从乌鲁木齐出发。就这趟吧。”
孟波笑了:“你可真细心。但是,我们要在乌鲁木齐停留一个白天啊。”杨志凌说:“那正好啊,在乌鲁木齐逛逛,也不算白来了。”孟波想想也对。杨志凌就开始预定车票,还不错,都订到了卧铺。孟波通过网银把钱还给他。
发车时间快到了,两人上车各自找到自己座位坐下。孟波座位在前面,邻座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杨志凌陪着笑问:“这位大哥,咱俩换下座位吧。我和我哥票没买在一起,想坐在一起。”壮汉回头看了一下杨志凌的座位,说:“我有点晕车,坐后面就更晕了。不好意思啊。”孟波说:“要不我换到后面吧,你先去问一下你边上的人。”
杨志凌回去小声和邻座的一位胖大婶商量,然后回头向孟波遗憾地摇摇头。壮汉小声说:“她肯定不会同意。我俩块头都这么大,坐一块肯定挤得慌。没多长时间,将就一下吧。”
这几天孟波一直没休息好,浑身疲惫,汽车一上路,孟波就昏昏欲睡。正迷糊时忽然被人推醒:“别睡了,到站了。”他起来跟着众人下车,发现正向学校走去。他纳闷了,问旁边的同学:“这是去哪里?”旁边的同学是他的高中同学,此时惊讶地看着他:“你睡迷糊了吧,当然是参加高考啊。”怎么会这样?明明自己没参加高考,去上了技校……难道时光倒流了?或者是在做梦?他使劲咬自己舌头,如果是梦的话,自己应该会疼醒吧。然而,眼前的景物还是没变,自己正跟同学去学校参加高考。看来,所谓的上技校、浪浪、布尔津、杨志凌,都是自己刚才在车上做的梦。他笑着对同学说:“我刚才做了个怪梦,梦到以后十几年的事了。”同学惊讶地看着他说:“是吗?考完试你给我说说。”
考试很不顺利,面对考卷孟波抓耳挠腮,几乎全不会做。完了,完了,看来自己真要去上技校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考上了一所大学。他带着行李搬进了学校的宿舍,那些新同学似曾相识,再一看,原来都是技校里的同学。孟波笑着向大家说起那个梦,同学们也都笑了起来。一个刚进来的同学问:“你梦到我没?”孟波转过身,见说话的竟然是浪浪,他只穿了个小内裤,正用毛巾擦着全身。浪浪看着孟波笑了一会儿,突然脱下了内裤,全身赤裸着向门口走去。孟波忙说:“你怎么这个样子就出去了?回来!”浪浪笑嘻嘻地说:“就是丢人也是我丢人,没你啥事。”说着就走了出去。孟波忙向他追去,可是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肚子……
孟波使劲挣扎了几下,才发现是汽车上的安全带勒着肚子,自己正坐在布尔津开往北屯的长途车上。梦境和现实,哪个才是真的?他回头去看杨志凌,发现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由也报之一笑。时光没有倒流。
牛丽萍坐在柜台里在网上答复游客的问题。旺季渐渐来临,来咨询的游客多了起来,只是十个咨询的游客未必有一个最后真正来住宿。生意不好做啊。
徐斌不停地跑上跑下,好像在搬运着什么东西。牛丽萍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上上下下的是在忙什么?”徐斌说:“把浪浪的东西都搬到值班室,那间以后对外开放。”牛丽萍笑了,说:“你终于想通了?算了,你别瞎忙活了,我看今年形势这么差,每天都有好几间卖不出去,不差那间。”徐斌一本正经地说:“你要对国家有信心,形势会好的。你更要对你老公有信心,你老公已经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了。”
牛丽萍忍住笑,说:“我老公?我老公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有个前任老公。”浪浪的房间不再保留,牛丽萍相信徐斌的心彻底回来了。回想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情,牛丽萍感觉就像做梦似的,先是想去看浪浪吹埙却发现他和徐斌正在房间里滚床单,再是徐斌承认喜欢浪浪已经到里没法离开的地步,接着是浪浪的同性恋身份莫名其妙地曝了光,跟着就是浪浪离开。本以为浪浪离开后徐斌就恢复正常,哪知他又变本加厉的和那些人搞在了一起。忍无可忍之下,牛丽萍向徐斌发出了离婚的威胁。其实她并不想离婚,只是想吓唬一下徐斌。哪知道徐斌只是稍微思考了片刻,就很干脆地同意离婚。牛丽萍实在没辙了,只好向老两口求救。
徐父火冒三丈,立即打电话让徐斌回来。徐斌一进门,没等老两口开口,先声明:“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啥都不用说。这婚我离定了。”徐父张口大骂:“你这个兔崽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好,既然你离定了,我们啥都不说。以后这个家就没你这个人了,你马上滚出去。”徐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多好的媳妇你不要,你非得跟那些流氓变态们混到一起。丽萍几千里地跑来嫁给你,你就这样对她?你爸说的对。要是你不悔改,俺们只当没你这儿子。以后丽萍就是俺们的亲闺女。”
第二天,徐斌就和牛丽萍办妥了离婚手续。徐斌被净身出户,房子孩子宾馆都归了牛丽萍。徐斌在燕子的监督下给宾馆打工。燕子知道这样的离婚协议肯定是父母的意思,她觉得父母太糊涂,牛丽萍和哥哥离婚后,就不再是家里人了,怎么能把财产全给她呢?当她在宾馆看到徐斌时,就拐弯抹角替哥哥抱打不平。可是徐斌却满不在乎地说:“这不和以前一样过吗?只不过是多了你这个克格勃而已。”燕子气鼓鼓地说:“我这是为你好,你还这样说我。那你就不能回头吗?”徐斌表情有些怪异,说:“还没到回头的时候。”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先自由两天,该回头的时候自然就回头了。”
两人从闹矛盾到离婚,因为涉及不光彩的同性恋,所以一直都没弄出大动静,外面的人对徐家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牛丽萍没法跟别人诉苦,只好躲在家里以泪洗面,徐妈妈安慰她说:“不管你跟徐斌的本子是啥本,你都是这家里的人,哪也不用去。咱们的日子以前咋过现在还咋过。他现在是鬼迷心窍,早晚还会回头的。等他回头那天,咱再跟他算总账。”
现在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牛丽萍说:“你想当我老公,是不是得拿出点诚意?”徐斌笑了:“这里的都是你的,我一无所有啊。我只有这个人了,就打包送给你吧。”牛丽萍笑嘻嘻:“就算没东西,起码的礼数该有吧?你是不是应该跪下求婚?”徐斌挨了过来,说:“你真想让我跪啊?好啊,没问题。不过,那个跪法只是单腿下跪,我要跪就双腿全跪。你看行不?”牛丽萍哈哈大笑,说:“没问题啊,赶快跪。”徐斌抱住她:“那得在床上跪啊,你躺着……”牛丽萍脸红了,推开他,说:“那你现在就单腿跪,快点,还要拿着花才像回事。”
徐斌四处看了看,说:“这里还真没有现成的话。不过,这个也行。”说着,他抱起牡丹,半跪下说:“好老婆,嫁给我吧。”牛丽萍笑得肚子疼,说:“你这也算啊?真有你的。可这还没开花呢。”徐斌放下花盆,嘿嘿笑着,说:“这么沉。虽然现在没开花,但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二次求婚成功,两人亲亲热热的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办理复婚手续。徐斌不无遗憾地说:“咱们这算是二婚了。可惜当初咱们把离婚的事瞒得太严实,要不然的话,这次咱们再操办一次婚礼,让他们再出一次礼。”牛丽萍扑哧笑了,说徐斌光想美事。
徐斌也笑了,看来生活要重新回到以前的轨道上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觉得一个正常的家庭确实比同性恋的家庭幸福多了,自己应该好好珍惜这个家。当然,如果浪浪或孟波以后再出现在这里的话,或者有机会再见到他们的话,和他们重温一下不一样的快乐,自然是件十分快乐的事。只是,他觉得那样的机会机会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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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波和杨志凌坐在北屯火车站外面的广场旁边。离开车还有好几个小时,他们不想那么早进去。有杨志凌陪在身边,孟波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来喀纳斯的一路上自己是孤单单一个人,没有伴儿的感觉实在难受,难受得他要发疯,真想大哭一场。现在身边坐了一个人,那人是自己的伴儿,就算一直干坐不说话,也会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依赖,不再孤单了。人是这么奇怪的群居动物啊。
杨志凌不是干坐不说话的人,他全身都在对孟波说话。这会儿他干脆仰躺着,头枕着孟波的大腿。“有点累了,发困。你累不?”他问孟波。
孟波轻轻拧了一下杨志凌的英挺的鼻子,说:“刚才在汽车上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你想睡就睡吧。”杨志凌笑了,说:“我怎么能睡得着?刚才我说去旅店开个房休息几小时,你又不去。在那里休息可比在这里强多了。”孟波又拧了他一下,说:“小色狼。开了房怕你更休息不好,还可能误了火车。”杨志凌说:“切。大叔,你老了,所以会误火车。我精力充沛,根本不会的。”孟波本想说我老不老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
杨志凌看着孟波,突然问:“哥,我帅吗?”孟波吓了一跳,忙向四周看了看。杨志凌说:“放心吧,我看着呢,附近没人,远处的人听不到咱们说话。”孟波低头看着杨志凌,说:“你很帅。是我接触过的最帅的男孩儿。”杨志凌很满意,说:“许多人都这么说。”然后又叹了口气,说:“可为什么你们只是说我帅,但不想和我做长期朋友?有的人说帅的花心,可是许多很丑的人照样花心。”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孟波考虑了一下,说:“丑的也好,帅的也好,长久的都不多。所以他们不想和你长久跟你长相并没有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不说别人,就说你吧,你想过和我天长地久?”
孟波苦笑:“我是结了婚的人,不敢对别人说什么天长地久。你很可爱,不仅仅是帅,如果我现在没结婚的话,我肯定会和你长期交往。”
“有你这句话,我就很知足了。可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人婚后还继续找同志,有时也不光是419,也有保持很多年的。”
孟波点点头:“确实这样,毕竟咱们国家没有同性婚姻,多数同志最后还是要和女人结婚。婚后不管是419还是固定和一个人好,我都觉得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也是对那一个同志的不负责。既然跟女人结了婚,如果不能给她爱情,起码要给她一个让他安心的家,怎么还能去找别人?”
杨志凌笑了:“那你呢?你不是千里迢迢跑来找男人?”
“我结婚后就再没找过男人,一心一意对老婆好。本来欺骗她就已经对不起她了,还怎么能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我以为浪浪是因为负气才离开家,躲在这里不敢或者不愿回去。他一个人在这里,他父母怎么办?所以我才来找他,想劝他回去。我当然也有过和他重新开始的想法,只是冷静下来的时候再仔细考虑,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只是太委屈自己了。你这是在为别人生活,你怎么不努力一下为自己生活。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短短几十年,最美好的年龄也不过一二十年,甚至更短。应该好好为自己活,这才不辜负大好年华。”
孟波叹了口气,说:“说的好听。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啊。如果我也是那种自私自利,只图自己快活不顾他人感受的人,只怕你也不会觉得我好了。”
杨志凌笑了:“不错。”沉默了一小会儿,他说:“我看到一些人的交友信息上写着已婚,要找个以后不结婚的人做朋友,心想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耻。他自己有老婆孩子了,让别人啥都不要陪他上床,他以为他是谁啊,他把别人当啥了。”
孟波说:“这个圈子里,无耻的人太多了。”
杨志凌看着这个熟男,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舍。他听了出来,孟波并不打算和自己长期保持这种关系,他是属于他的家庭的。他问:“我们以后还能继续联系吗?”
孟波看着远方,说:“看情况吧。”
“我保证不会影响你的家庭,只是和你做普通的朋友,这也不行?”
孟波低头看着杨志凌,说:“我们相距几百上千里地,也只能做普通朋友了。”
杨志凌看到了希望,灿烂的笑容回到了脸上,说:“再远的距离,想见还是可以见的,就是次数少了而已。不想见的话,就是住隔壁住对门一年也见不了一次。平时我们做普通朋友,一年见一两次,做一两天的BF,这不算过分要求吧?成天戴着面具按大家的标准做人,偶尔做回一两次真正的自己,我觉得还是可以原谅的。”
孟波被他的笑容感染了,笑着说:“听你的。”他不忍心在这个阳光小伙的脸上看到乌云,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年轻人容易冲动,等杨志凌回到家或者学校,也许没几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自己只是他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两人的交集不过是一同看了一个风景,发生了几次关系而已。
杨志凌看出了他的敷衍,但没说破。有些事情,看破别说破,说破就没意思了。能得到孟波的口头承诺,他已经满足了,以后的事,就交给缘分吧。什么是缘分?杨志凌觉得缘分就是时间,就像天上的浮云。白云在蓝天上缓缓移动,慢慢地变换着形状。这会儿云朵像一只小狗,过一会再看,它就又像一只毛毛虫了。等你觉得它要慢慢散开成几片碎纸时,它却又堆积了起来,有凸有凹,俨然是一个沉思中的人脸。
“在想什么?”孟波见杨志凌突然沉默起来,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伤了他的心,就小心问杨志凌。杨志凌收回看着浮云的目光,看向孟波,突然笑了,说:“想你。”孟波也笑了:“我就在你眼前,有什么好想的。”杨志凌说:“虽然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可又远在天涯,想亲一下都不可能。”孟波拧了一他的鼻子,说:“小色狼,成天想着这事。”杨志凌眨眨眼,说:“别说你不想。说,你想吗?”孟波无奈地回答:“好吧,说老实话,你的唇对我很有诱惑力。”杨志凌又兴奋又得意,说:“这不就得了。快,亲我。”孟波吓了一跳,他看看远处的人,说:“大庭广众之下,我可没这胆子。”杨志凌说:“怕什么,他们又不认识咱们。”孟波连连摇头:“别别,现在可不敢。等有机会了让你亲个够。”杨志凌笑了:“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你说了让我亲个够,我记住了,你不许反悔。”
和孟波在一起,杨志凌觉得很放松,很随意。他以前交往过的那些熟男,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对你温柔多情,;可是正经一起散个步什么的,他们就表现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就有多远离多远,好像跟你走近一些就丢了他们的脸面似的;等到了床上,他们又换了一副饥渴的色狼嘴脸。那些人对你刨根问底,好像是警察查户口一样理所应当,而且还必须听到实话,可是对他们的事情却讳莫如深,基本上不说一句实话,你多问一句他们就觉得你对他们居心不良另有企图。孟波不是这样的人。有时杨志凌故意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孟波做出亲昵的动作,孟波没有丝毫的扭捏,用自然大方的态度回应自己,就像自己是他的小兄弟。孟波从不对自己的事问三问四,自己说了,他也就是听听,最多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立场,从不无原则地一味迎合自己。当自己问到孟波的情况时,孟波从不遮掩,有问必答。正是这种坦率的态度,让杨志凌觉得孟波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即便是没法做BF。
只是,杨志凌又觉得孟波有些过于随和了,他刚和自己纠缠一天,一回旅店就又和老板搞到一起了,这多少让他心里很不爽。不过,老板是有家有口的人,从长远来看不可能跟自己争夺孟波。
孟波同样觉得和杨志凌在一起很放松。许多话,他没法跟父母说,没法跟老婆说,甚至连同志圈里的好友都没法说,可是对杨志凌却防线顿失,一吐为快。也许,自己当他是个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陌生人所以才口没遮拦吧。多数人都有这个毛病,与熟人打交道时顾虑重重,可是却把旅途上遇到的陌生人当做知己倾诉着自己的烦恼与痛苦。幸好,杨志凌不是骗子,否则孟波认为自己肯定会吃大亏。
时间不早了,孟波和杨志凌起身去路旁的小饭店吃了点东西,就进了火车站。当上了火车后,孟波觉得千里之外的洛阳真得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车上所有的乘客,都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包括杨志凌。杨志凌感觉到了孟波态度的变化却无可奈何,他无助地看着孟波离自己越来越远。孟波和杨志凌原本是下铺和中铺。旁边中铺是个上了年龄的老太太和她的小孙子,爬上爬下不方便,于是下铺的杨志凌主动和他们换了铺。两人隔着过道,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直到熄灯。
吴玉华哄睡了孩子,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登陆了一个只跟大学同学联络用的QQ。上午赵信的突然造访,言谈之间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令她大吃一惊。再看看自己,对其他同学的近况基本上一无所知。她觉得有必要和同学们联系一下。上次同学会上,看着同学们各自春风得意,不是干得好,就是嫁得好,自己一无所有,不禁大伤自尊,回来后就换了手机号码,不想再和那些成功人士交往。这个QQ基本上一个月也难得登陆一次。
她刚一登陆,就收到好几条消息,大多是问她现在做啥,怎么老不在线。一位同学似乎特别急切,不停发了好几条,让她上线马上联系。吴玉华去他空间走了一趟,才认出这是赵信铁哥们宋琦的号。她试着发了条信息:“啥事这么急?在吗?”
等了半天没见回复,于是她又向另一个在线的同学打听宋琦的事。那同学回复并不知道宋琦为啥找她,但可以打个电话帮她联系一下。不多时,宋琦上线了,问:“你知道赵信的事吗?”
原来是跟赵信有关,吴玉华有些不快,早知道这样就不联系他了。她回复:“不知道。他被双规了?”宋琦发来一个恼火的表情,紧接着说:“算是吧,是被阎王双规了,他得了癌症了。”
吴玉华看着屏幕,半天没反应过来,今天是愚人节吗?她问:“真的假的?我今天还见他了,看上去很正常啊。”宋琦说:“我也希望是假的,可好家医院都说是真的。他真去找你了?你肯定没给他好脸色。”
我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谁让他说出那些话。吴玉华说:“你知道他要找我?还知道他找我的原因?”宋琦说:“他的癌症的事就我知道,他还说先别告诉其他人。他说想离婚,然后想你求婚。”
吴玉华的满腔同情霎时变成满腔怒火。这叫什么事,好好时想不到我,临死了还想不让我好过,你只顾你自己满足心愿,怎么不考虑下我的感受?她给宋琦发去消息:“你觉得他这样做合适吗?”宋琦说:“肯定不合适,所以我劝他别这样做。还给你发信息,想先把情况给你说清楚。可是你老不在线。今天他给我打电话了,说你骂了他一顿。我还说你骂得对。”
宋琦这么一说,吴玉华却觉得自己今天的态度有些过火了。一个将死的人,自己何必同他计较,何况他的本意并不是让自己去做二奶。她胡乱和宋琦聊了几句,就下线了。
赵信居然得了癌症,居然快要死了。吴玉华是在无法把英俊潇洒的赵信和垂死之人联系在一起,她情愿是所有的医院都出了错。她明白,在自己的心里,赵信一直都占有重要的地位,而且牢不可破。她在心里把赵信和孟波放在一起比较。赵信代表了过去的爱情,孟波则代表了现在的家庭。哪个更重要呢?如果赵信拿出诊断书给自己看,然后再求自己和他重组家庭,自己会答应吗?她反复考虑了一下,果断地回答自己,不可能。
自己一直都深爱赵信,不管是过去、现在和将来,她会把这份爱保留在心底的最深处。爱是自私的,自私到了爱一个人可以不和被爱的人商量,可以不经过被爱的人的允许;爱又是无私的,无私到了可以不要名分,可以为他牺牲一切。爱,也是自由的。一个人可以因为爱和被爱的人在一起,也可以因为爱和被爱的人分开。即便是和深爱的人分开,自己仍然是自己。
和孟波的关系就完全不同了。自己和孟波是这个家庭的共同缔造者,这个家庭缺了两个人的任何一个就会不复存在。家庭代表着权利责任义务,家庭的任何一个成员做任何事都要先和其他成员商量。维系家庭存在的基础,不是爱情,而是亲情。在亲情的作用下,自己和孟波已经融为一体,密不可分了。如果硬要把自己从这个家庭中分离出来的话,那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想明白后,吴玉华找出了赵信的手机号,想拨过去慰问一下他的病情。但是犹豫再三,她还是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自己与孟波之间有亲情,赵信和他妻子之间同样有亲情。在这个时候,给病人带去心理慰藉的只能是他的家庭了。
孟母把吴玉华的脸色当做家里的晴雨表,这几天吴玉华的脸色明显开朗了许多,孟母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成天提心吊胆看着儿媳的脸色行事,儿媳稍一不高兴,她的神经就高度紧张。做婆婆做到这份上,她多少感到有些憋屈,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家儿子有错在先呢?今天吴玉华跟自己说加薪和孟波工作的事时谈笑自若,看样子已经不再跟孟波置气了,这简直让她这做婆婆的有些受宠若惊。浪浪这一走还真是好事,他和孟波铁定不会再有纠葛了。这一年多来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她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肚子都是话,却没法说出来。
夜很静,屋里只有老伴儿的鼾声。孟母不再为如何维持孟波和吴玉华的婚姻费尽心思后,就开始琢磨为什么孟波会喜欢男人。是自己和孟波的爸爸管教太严了?可是和其他家庭比,孟波从小到大没怎么挨打,就说明自己的家教已经够宽松了。难道是天生的?可是自己家和老孟家都从来就没出过这样的人,孟波是头一个。孟母想不出头绪,索性不再想原因,只去想以后孟波还会不会再喜欢男人。如果他继续喜欢男人的话,就算没找到浪浪,他也还会去找其他男人……
孟母把老伴儿推醒,说:“浪浪没在那儿,咱波波是不是白跑一趟?况外花恁多钱。”孟父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这时虽然被老伴儿推醒
,可是还有些迷糊,听老伴儿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又在脑袋里走了半天,才最后到达大脑里。他说:“不白跑。他不跑这一趟就不会死心。”孟母肯定地说:“说哩不错。这会他可算死心了。只要他们能断,以后波波好好跟玉华过日子,再多花俩也值。就是怕……”孟父觉得她的声音虽在耳边,却感觉正渐渐远去,就不耐烦地嘟囔:“他已经坐上火车了。快睡吧。”
黑暗中,孟波摸索着从床上爬下去,穿上鞋向厕所走去。杨志凌等了一小会儿,也下床跟了过去。孟波站在厕所门口,见他跟了过来,笑了一下,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杨志凌忙跟了进去,回身锁好门。孟波抱住杨志凌,低声笑着耳语:“我不是说让你亲个够吗?”杨志凌急切着扯着孟波的衣服,说:“光亲可不行……”
吴玉华准备坐下来吃早饭,看到孟父没过来吃饭,随口问孟母:“妈,我爸呢?”孟母说:“他马上就过来。你别管他先吃吧,吃完了还得上班。”正说着,孟父慢腾腾走了过来。吴玉华忙起身,说:“爸,快来吃饭吧。我给你盛饭。”说着就要去盛饭。孟母挡住,说:“你吃吧,我去盛。”
孟父边走边嘟囔:“今儿个是咋了,昏沉沉的。”吴玉华忙走过去:“你哪里不得劲?”她细细打量了一下,扶孟父坐下,对孟母说:“妈,先别盛饭了。你给我爸的医保证身份证都准备好,咱赶紧送我爸去医院。”孟母慌里慌张过来:“咋了,哪里不得劲?”吴玉华说:“你看我爸这半边脸,再看他这右腿走路都是拖着,有点迈不动了。我叫救护车来吧。”孟父皱着眉头,说:“叫啥救护车,咱自己去就行了。我跟你妈去医院,你该上班就上班去吧。能有多大的事。”
孟母找出了孟父的医保卡、证,还有身份证和一个存折,说:“咱赶紧去。孩子咋办?要不先叫隔壁看一会儿?”吴玉华说:“不用,我抱着孩子,咱一块儿去。到时候还得检查化验交费,你一个人可不行。我一会儿给老板请个假就行了,现在不是太忙。”
孟母搀着老伴向外走去,说:“那中。我跟你爸先走着,你去抱孩子吧。”孟父还在不挺地嘟囔:“不要紧,看你们惊动劲恁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不用搀,我自己走。依我说,躺床上休息两天就好了。”孟母气得吆喝起来:“都啥时候了你还犟。非得等躺床上不会动了才想起来去医院?那时候俺们可弄不动你。”
吴玉华匆匆收拾好必备的东西,跨上包,抱起芳芳,带上门,锁好,急急忙忙下楼。她叹了一口气,孟波怎么还不回来,要是他在了该多好,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惊慌失措。
出了小区大门,吴玉华拦了一辆出租,让老两口坐后面,自己抱着孩子坐前面,吩咐对司机去医院,路上开稳些。司机边开车边说:“抱着月子娃去医院,咋不换个人跟着。”吴玉华说:“孩子他爸出差了。”后面孟母说:“给孟波打个电话说一下吧。”孟父靠在座位上着闭眼睛说:“多大的事,再惊动他。他在火车上,就是知道了又能咋着。还不是瞎担心。”吴玉华迟疑地问:“那不给他打?”孟母只得说:“那先不打吧,先检查检查再说。”
医院还没到上班时间,吴玉华挂了急诊,然后和孟父孟母一起进了急诊室。医生见他们神色慌张,就问:“孩子咋啦?”孟母赶紧说:“不是孩子,是大人。”医生翻开孟父的眼皮看看,又问了问发病的时间和孟父肢体上的感觉,开了检查单,说:“脑血管上的病。先做个CT吧。”吴玉华接过单子,担心地问:“严重不严重?”医生说:“现在还不好说,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老人神志还清楚,也能走路,暂时没啥大碍。但是不能掉以轻心。先去做CT吧。”
出了诊室,孟母忽然想起没去银行取钱,忙取出存折交给吴玉华,说:“刚才忘去取钱了。看附近有银行没,去取点钱。”吴玉华刚才本能地接过存折,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把存折塞在孟母手里说:“不用,我去刷卡。现在银行还没上班呢。你扶着我爸先去CT室,我去交费。”
匆匆交完费,吴玉华抱着孩子一路小跑去CT室,其他病人或病人家属看她这样慌慌张张,都投过来同情的目光。老两口刚走到CT室,吴玉华就赶上了。一个年轻医生接过单子看了下,对孟父说:“躺到那边床上去。”孟父在老伴儿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到床上躺好,开始接受仪器检查。吴玉华小声对孟母说:“妈,我出去给老板请个假,你先看着,有啥事叫我。”孟母说:“快去吧,孩子给我。等检查好了我叫你。”
吴玉华走到外面,拨通老板娘的电话,说明情况。狄月兰通情达理地说:“没事没事,你放心在医院吧。小孟不在家,老人都靠你了。用帮忙不用?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安排个人过去。”
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吴玉华听了心里都十分感动,说:“不用不用。就是影响了工作,有些过意不去。”狄月兰笑着说:“工作是小事,哪有人重要。你有啥需要尽管说,咱都不是外人。另外,你再跟彩霞交待一下,怕万一有啥事了,她有不知道的地方让她赶紧跟你联系。”
这几天公司确实没啥要紧的工作,没什么可交待的,但是总得给田彩霞通个气,让她知道自己不去公司的原因,于是她给田彩霞打电话。田彩霞听完后不冷不淡地说:“你家事可真多。行了,我知道了。”吴玉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直接挂断电话。这时听到检查室里传来孟母的争吵声,她赶紧走进去。
孟父还在检查床上,正艰难地起身。孟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力搀扶着老伴儿,还一面同那个年轻医生大声争执。吴玉华忙走过去扶住孟父,问出什么事了。孟母气呼呼地说:“哪见过这样的医生!检查完了叫俺起来,那俺就起来,谁想一直躺到这上面?啥好的地方!稍微晚了一会儿,他就大呼小叫,又是说咋还不起来啦,又是说影响别人检查啦……跟训小孩子一样。俺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受你气的!”
吴玉华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她对着那个正一脸凶相跟孟母吵的年轻医生开火了:“你这是啥态度!我爸就是因为病了才来你这检查,要是好好的跟你一样动作利索,就是请俺们来俺也不来。两个60多的老人,一个脑血管病行动不便,另一个还抱着才一个月的娃娃,就算耽误你们功夫了那能耽误你们几分钟?俺们不指望你发善心搭把手搀一下,你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在家也是这样跟你爹妈吆喝来吆喝去?真是没一点教养,少家实教。”
那个年轻医生梗着脖子还要同吴玉华吵,被其他医生拦住。这边其他病人家属也劝吴玉华他们消消气,别跟那不懂事的年轻人一般见识。吴玉华没打算继续吵,怕孟父情绪激动加重病情,就从孟母怀里接过芳芳,和孟母一起搀着孟父走出检查室去找医生。一路上孟父唉声叹气地说:“成祸害了,我以后要成祸害了。谁见谁嫌。”
诊室的医生看过片子,又看了看他们,说:“不严重,有点轻微的血栓,输点液就好了。要是住院的话,我看你们家里还有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照顾过来,这是一;第二呢,住院费用大,医保只能报销一部分,自己负担的那部分最少也得三千块,如果不住院只是每天来这里输个液的话,那费用就是全部自己负担,最多也就是七百来块。你们商量一下,是住院,还是不住院?”
孟父一听病情不严重,心早放肚里了,说:“那还商量啥,不住院。住院花钱多,还拉扯人。”
吴玉华看孟母没说话,就问:“大夫,是不是可以把药拿回去到小区的诊所输?”孟母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也想这样问。医生笑了:“理论上可以,输液嘛,在哪输都行。但是许多诊所怕出事,不是自己诊所的药不输。如果你们去他们那里输的话,得从他们那里买药,可是他们那里未必有这方面的药。”
孟母连连点头,说:“对,他们治些头疼脑热,去火消炎还中,这病他们治不了,肯定就没这方面的药。那就在这输吧,反正离得又不是太远。”
坐在输液室里,看着药水缓慢地滴进自己血管,孟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健康人了。他说:“我就说不要紧,睡一会儿就好了。你们非得来医院。”吴玉华说:“这可不能大意。这是有点血栓,万一血栓多了,不就成了脑梗塞,再发展下去可能就是脑溢血。早点发现早点治,才不会落下大毛病。”孟母笑着说:“刚才是谁说以后成祸害了?这会儿又逞强。”说得房间里的人都笑了。
旁边的一个老太太同样在看着老伴输液,这时说:“这是你闺女吧,多孝顺。还是有闺女好啊,要是……”孟母忙说:“这是俺媳妇儿。”老太说:“看这媳妇,比闺女还亲,你们可真有福气。”
几位病人正拉家常,吴玉华的手机响了,她把芳芳交给孟母,走到外面接电话。狄月兰问:“我到医院门口了,你在哪个病房?”吴玉华忙说:“没住院,只是输点液,过会儿就回去了。你还再来看看,这多不好意思。”狄月兰哈哈笑着:“没啥事那太好了。既然来了还去去瞧瞧吧。我一会儿就到。”吴玉华忙迎了出去。
不一会儿,吴玉华和狄月兰回到了输液室,后面还跟着田成,他提着一箱奶和一大袋水果。孟母赶紧迎上去,笑着说:“没啥事,你看你恁忙还再来跑一趟。”狄月兰笑着说:“早上玉华给我一打电话,我就想着万一要是住院的话,你俩伺候总是有些不方便,不如让个年轻男孩子来。我就带着成成过来了。”
孟父赶紧说:“不住院不住院。还让你们操心。太谢谢了。”狄月兰说:“咱都是自己人,不说客气话。玉华这人真不赖,工作上认认真真,在家里对你们啥样,不用我多说。要是换上别的那种偷奸耍滑死懒怕动弹的人,我可不去沾惹。你们以后该休息就多休息,别想着玉华是媳妇不好央她干活,哈,哈,娶媳妇就是伺候公公婆子的,哈哈。你们身体健健康康的,也是她的福气,对吧?让我来抱抱孩子。哟,看这孩子长得多好。醒了,是不是该喂了?”孟母笑着说:“可得喂了,一早上只顾忙,给这小人忘了。”
狄月兰看了看输液室,说:“在这有点不方便,干脆去车里喂吧。成成,你在这招呼着孟师傅。”吴玉华想接过芳芳,狄月兰抱着不放,笑着对众人说:“我来抱着吧,多少年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了。哈哈。”吴玉华只好由着她抱孩子,笑着看了看田成。田成只装着没听懂妈妈的话外音。
吴玉华跟着狄月兰走出去,坐进轿车里。吴玉华一边喂孩子,一边留神狄月兰的神情,她知道老板娘提议来车里肯定另有原因。
果然,狄月兰先扯了几句闲话后开始进入正题:“现在的孩子,咋恁不懂事,话也不会说。你给彩霞打电话时,刚好她趁成成的车一块儿去公司。她在电话里说的话回来成成一跟我学,给我都气得不得了。她咋能这样说!生老病死,这谁都免不了,谁也不想得病去医院,对吧。别人生病住院,作为同事应该有起码的同情心,是吧。这可好,张嘴就说人家家里事多,她也太不像话了。再说你还是她师傅,她就更不应该这样说。真是没一点家教!当时我就想打电话去训他。成成不让,说我要一训她就说给他卖了,好像他在中间翻闲话一样。你可不敢生气啊。回头我好好整治整治她,这死妮就是欠修理。”
吴玉华忙说:“我咋会跟她生气?在一起共事几个月了,知道她就是那脾气,嘴上不把门,有啥说啥。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管撂不管接?我前几年也是这。这些年经历些事,才知道事咋办话咋说。她也就是无心的随口一说,我听听就算,根本没往心里去。”说不生气是假,只不过她的气已经撒在CT室那个年轻医生身上了。
狄月兰笑了笑,又说:“不行就把她从财务上调出来,叫她去底下锻炼锻炼。再去找过熟练的会计给你打打下手。咱这公司越来越大,业务越来越多,我不能老兼着出纳,哈,哈。上次田总也说了,咱这虽然是私人公司,以后也得慢慢正规起来。”
公司内部分着两股重要的势力,娘家人和婆家人,这两派明争暗斗地很厉害。吴玉华是通过狄月兰的关系才进的公司,理所应当被当做娘家人。但吴玉华并不特意与任何一派保持特别亲近关系,只管闷头做自己的事,所以两派人对她都还算客气。如果因为这次田彩霞的那句气人的话就把她捋到底下,那婆家人岂不是要把自己骂死了,以后和婆家人打交道就困难了。吴玉华虽然觉得狄月兰对自己确实不错,可还是不想被她当枪使,就说:“会计就是个熟练活,干几个月就会了,其实谁干都一样。彩霞好歹已经适应了一段时间,差不多摸住门路了,这时候要是再换个人,我还得从头教。就是换个熟练的会计,也得一步一步慢慢适应。可我现在这情况,实在是没时间教。”
狄月兰看了看她,说:“那先让她再干一段?”吴玉华笑着说:“会计上的具体业务我懂,人事上的事我还真不懂。我的看法是再观察观察,如果她能力实在不行的话,从公司利益出发,那肯定得换人。”狄月兰叹口气说:“就是考虑到公司利益,我才想把她换下来。一个人的业务能力是一方面,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也很重要。像她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妮,成天杵着吊死鬼脸,说话不知道轻重,办事不知道缓急,进公司时间不长,已经得罪好些人了。咱这小公司,跟工商税务银行打交道,都是财务上去。要是以后叫她去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都把那些部门得罪光了。就说她到那些部门里知道低头,不得罪人家,可是还有那些客户也得打交道。你休息这一段,有好几个客户向我告状,说她不会办事不会说话。客户都得罪了,那生意还咋做?早晚得关门。”
吴玉华安慰她:“她还是太年轻,以后就好了。”狄月兰不屑地说:“我已经看透了,她就是这号人,没指望了。她年轻?我比她还小的时候在洛阳大街上摆地摊,见谁不是笑,不是捡好听的话说?”吴玉华笑着说:“要不你咋能开公司,她就只能打工?像你恁能干的人有几个?”狄月兰哈哈笑了起来。
喂完奶后,吴玉华和狄月兰回到输液室,却见只有孟母在。孟母笑着解释说成成陪孟父上厕所了。狄月兰笑着说:“我就知道一输液尿就多,所以让成成来。以后就让他来陪着孟师傅输液,你在家带孩子。”孟母忙说:“那会行?成成成天恁忙,不能给他添麻烦。”狄月兰哈哈笑着说:“他忙啥,公司有他也行,没他也可。叫他来这帮忙,也算是干点正经事。”
孟母疑惑地看了看吴玉华,没再说话。吴玉华也觉得纳闷,想了想,说:“不知道成成是啥想法,看他前几天一直可忙。”狄月兰随口说:“他倒是想自己开公司,可是八字还没一撇。我和他爸都不同意。这个公司将来还等着他接手,忙都忙不过来,还哪有精力去另立山头?”吴玉华看了孟母一眼,笑着说:“要说也是。自己出去干,等于是白手起家。不如接住这公司,同样是干事业,这起点高。再说,这公司是你跟田总的心血,将来总是得交给他,不如就让他现在就赶紧熟悉公司。”
田成陪着孟父走了过来,孟父一个劲说不用人跟着,自己能行。田成一手举着输液架,笑着说等你身体全好了我肯定不再跟你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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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一家四口坐田成的车回到小区门口,这才与狄月兰母子挥手作别。一进小区就遇到张大妈的亲切问候,孟家人没心情和她聊天,吴玉华掰个几个香蕉给她,这才堵住她的嘴,孟家人趁机脱身回家。
孟母忧心忡忡,听狄月兰的口气,田成的公司显然是没指望了,那孟波回来后的工作咋办?回到家后,她忍不住偷偷打了孟波的电话,可一连几次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有些惊慌,按孟波给玉华说的车次算,他现在已经到了乌鲁木齐,可为啥电话打不通呢?会不会是那边又出事了?她赶紧去找吴玉华。
吴玉华打了几次,放下电话,说:“确实关机。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吧。火车上没法充电。放心吧,那边肯定没事。要是那边出事网上早就有新闻了。”孟母仍然愁眉不展。吴玉华安慰她:“那边这几次出事都是在人多的地方。你也知道,孟波从不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没事,尽管放心。你去歇着吧,我来做饭。晌午吃啥饭?”孟母说:“天恁热,没胃口,瞎好做点。吃捞面吧。”
吴玉华劝走了孟母,开始忙着做饭。说实在的,自己也没胃口。生了病,才知道健康多么重要;到花钱的时候,才知道钱真是好东西。想想当初自己和同学们时多么的幼稚,个个自诩淡泊名利,追求所谓的个性自由。结果呢?到现在除了落了个“潇洒”“看得开”的虚名外,两手空空。老人看病要花钱,将来芳芳上学也要花钱,钱呢?人活一世,人生观决定了一个人的人生道路。换句话说,态度决定一切。你不看重钱,钱怎么能看重你怎么可能跑你钱包里呢?在这个充满竞争的社会里,你自诩清高不屑竞争,那机会就永远属于别人。蛋糕就这么多,你不去争不去抢,那就只能干看别人吃蛋糕而自己虚伪地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吴玉华一边感慨一边切好了番茄,看着手里剩下的番茄蒂,她犹豫了一下,也丢进盘子里。以前她从不吃番茄蒂,吃饭时发现菜里有番茄蒂就说了一句,以后菜盘子里就再没出现过番茄蒂。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看到孟母切完番茄后直接把番茄蒂吃掉,心想这老太太也太会过日子里。现在她叹了口气,家里少了一份工资,以后过日子得像婆婆学习了。
孟波和杨志凌早上到达乌鲁木齐后,就近在车站旁边找了家宾馆,放下行李,孟波给手机充电,杨志凌给移动电源和相机电池充电。然后,两人就去市里观光。两人在大街上左顾右盼,寻找着西域风情。可是放眼望去,人潮涌动,高楼林立,和内地的大城市没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的话,就是人山人海中少数民族稍微多些。
杨志凌失望地说:“看看这些街道,还有这些建筑,如果不是招牌上同时写着维吾尔字,谁会想到这是新疆的首府?真是千城一面啊。在这里我看不到新疆特色,只看到中国特色。”孟波也有同感,但是他说:“社会在发展啊。以前的那些传统建筑,是为过去那种生活方式而建造的。现在生活方式都变了,全世界都快一样了,建筑趋于一致也很正常。如果一个地方的生活方式已经步入现代,但是街道房子还是传统建筑,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是一条复古的商业街。”
两人来到了红山公园。孟波觉得这个公园真不错,能在相像中的黄沙遍布的地方看到这么一个绿色成荫的公园,实在有些意外,于是他让杨志凌多拍几张。杨志凌勉强拍了几张说:“我们来这里就是想要看到与内地不同的景色,这些景致内地都有,还比这好,实在没什么可拍的。”孟波觉得他的想法有些过于偏激,就笑着说:“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啊。”杨志凌哈哈笑了,然后把相机对准孟波,说:“想让我给你拍照就明说嘛。幸好我还不太笨,能听出来一点你的意思。”两人说笑着到了山顶的林则徐雕像前。孟波说:“林公像其他地方没有吧,快合个影。”杨志凌说:“确实。这里是应该给林公建像纪念的。”孟波帮他和林公像拍了个合影,说:“你在这拍了,我就不拍了。你帮我拍那个塔吧。”
林公像旁边是一座砖塔,杨志凌认为这塔不很高大,线条也不流畅。他随便给孟波拍了一张,孟波看了看,皱着眉头说不好。杨志凌说:“不是我拍的不好,是你选的塔不好。”孟波说:“拍塔不能这么拍,我头上顶着一座塔,好像我被压住了一样。再拍一张,我手托着这塔。”他摆好姿势,杨志凌前后左右移动几步,调整好角度重拍了几张。孟波看了看,很满意。杨志凌坏笑着小声说:“我知道你为啥喜欢这塔了。这塔顶是圆的,像那个。”孟波半天才反应过来,给了他一拳,说:“你脑子进水了。”
两人站在塔前看山下的市区。杨志凌说:“在这里拍张照片,谁也不会想到这是新疆。我就不信找不到一条老街。现在好多城市都在搞旅游开发,大建复古街,这里肯定也有。我上网找找。”他掏出手机搜索,还真让他找着了,他兴奋地说:“走,去这里,国际大巴扎。”
巴扎就是集市的意思。国际大巴扎,顾名思义,应该是个国际性的大集市,但孟波却觉得这仅仅是一个面向游客的旅游纪念品市场。根据孟波以往的旅游经验,旅游纪念品市场的价格一般都高得离谱,所以孟波只是看了看,没打算买纪念品。这里的建筑虽然也是这几年新建的,但的确别有风情。杨志凌兴致勃勃,相机拍个不停。孟波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他找到了点旅游的感觉。杨志凌在广场上的骆驼塑像前摆出各种姿势照相,让孟波想起了和浪浪一起旅游的情景。以前电脑里存了好多浪浪摆出各种姿势拍的照片,自打两人的事情曝光后,那些照片全都删除了。
从大巴扎里出来,他们找到一家大商场,孟波买了好几袋红枣。既然来了一趟,总得给家人捎回去点东西。商场的超市里价格还公道些,袋装的红枣比巴扎里散装的要便宜好多;一种葡萄花纹的晾水瓶价格只有巴扎里要价的一半。杨志凌对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瓶子很感兴趣,后来听工作人员说这瓶子只能盛80度的水,不能盛开水,只好作罢。他和孟波一样想买个有点实用价值的纪念品,对于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没兴趣。
两人大汗淋漓地回到宾馆,放下东西就赶紧去洗澡。杨志凌感慨:“还是喀纳斯好啊,那里真凉快。”孟波笑了,说:“现在是夏天啊,热了才正常。”两人互相打了沐浴液,又互相搓澡。整个过程孟波生理上没有反应,他想是不是自己老了,还是太累了?他又偷偷扫了杨志凌一眼,发现他也没有反应。看来两人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是已经过于熟悉,以至于彼此不会产生吸引力了。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他安慰自己,就这样做过普通朋友也好。
孟波一边冲洗身体一边胡思乱想,忽觉杨志凌的身体贴了过来。他以为杨志凌想冲洗身体,就要往旁边让,但是却被杨志凌从后面紧紧抱住。孟波继续冲洗身体,一边说:“老实点,好好洗澡。”杨志凌笑嘻嘻说:“你下面已经不老实了。”说着就要顶入。孟波没有配合,说:“我可是偏一啊。”杨志凌说:“我知道啊。你回去恐怕就没机会做零了。”孟波转过身,看着水流下越发性感可爱的杨志凌说:“少来。让老公好好疼你。”
两人躺在床上,四肢交缠着,都不想分开。等离开宾馆后,估计就在没机会这么亲近了。孟波没话找话:“想不想去这里的同志据点看看?”杨志凌一动也不动,说:“不去。大白天,那里不会有人。就是有人,他们也不会脱得光光的让我抱。”孟波笑了一下,说:“你不想见识一下西北同志的风采?”杨志凌说:“去不撸弟上看看就行了。”说着松开搂着孟波的胳膊,拿过正充电的手机。
孟波凑过头去看着杨志凌登陆不撸弟。杨志凌问:“你不登陆你的账号看看?也许有人约你呢。”孟波说:“算了。明天一整天,还有后天一上午都在火车上,没法充电。等进站了再开机。”
杨志凌查看着附近人的资料,说:“周围人还不少呢,估计都是来这里旅游或出差的。”孟波留意了一下,没有发现浪浪的踪迹。杨志凌边看边对上面的同志品头论足,还虚张声势说要再约个人来三P。孟波只是笑笑,并不当真。忽然“叮咚咚”一声,杨志凌笑了说:“我还没约人,人先约我了。”说着点开了信息。
“约吗?”
孟波说:“这么直接啊。就说约。”对方马上回复:“在哪里?”杨志凌笑嘻嘻回复:“广场右边的宾馆。我们是两个猛一,就等一个0。”对方说:“太巧了,我是纯0。”孟波也笑了,说:“还正合他的意了,你怎么回复?”杨志凌说:“这还不简单?”然后就回复:“能接受双龙吗?”对方马上回复:“玩过几次,还行。”孟波大笑。杨志凌继续回复:“拳交呢?”孟波笑着说:“你别恶心了。”哪知对方回复:“也行。”杨志凌说:“这都不能吓跑他啊,他有多饥渴。”孟波说:“别逗人家了。”杨志凌想了想,回复:“那无套内射呢?”对方回复:“用套好,对大家都负责。”杨志凌说:“他总算还有点怕头。”孟波夺过手机,回复:“不好意思,你晚了。我们约的人已经到了。88”然后就退出不撸弟。
杨志凌笑着说:“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口味这么重。”孟波感慨:“看他年龄,快五十了。是不是同志年龄一大就都是这么饥不择食?”杨志凌搂着孟波说:“他肯定是没有固定的伴才会这样。咱俩要是做固定朋友,将来肯定不会像他这样。”
徐斌把结婚证放在徐母身前的桌子上,说:“看,丽萍又是你儿媳了。”徐母抓起结婚证看了看,然后起身就向自己卧室走去。徐斌叫了起来:“妈,你拿我们结婚证干啥?”徐母气哼哼地说:“帮你们收拾着,省得你哪天又发神经。”徐斌笑着说:“放心吧,再也不会离了。”
徐母锁好结婚证回到客厅,见徐斌还在对自己笑,就没好气地说:“还笑。我问你,你以前究竟是咋了,谁劝都不听。现在又是咋回事,突然知道错了?”徐斌故意说:“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回来啊?那好,我再找他们去。”
“你敢!”徐母厉声呵斥。她一定要刨根问底弄个明白,徐斌彻底跟那些人断了她才能真正放心。
徐斌说:“我本来就不是同性恋,是你们非得说我是同性恋。我跟他们混到一起后才知道做错了,不混到一起还发现不了做错了。错了就改回来,就这么简单。”徐母半信半疑:“你真是这样想?这真是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你能保证跟他们彻底断来往?”徐斌想了想,说:“不能。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胡叔眼看都出咱亲家了,不可能断来往,对不对?但是不会再有别的那啥了。跟其他人,见面最多是打个招呼,也许连招呼都不打。反正那关系是再不会有了。”
徐母还是有些不放心:“以后你好好跟丽萍过日子吧。他们那些人谁在来找你,你都不要理他们。”徐斌笑着说:“他们是谁?除了胡叔,你还知道谁是?”这下把徐母问住了,所认识的人中她就知道胡叔和浪浪是同性恋。于是她反问:“还有谁是?”徐斌哈哈大笑,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
徐母不再追问,停了一会儿说:“其实浪浪是个好孩子。如果你俩真能过日子,我跟你爸也不会反对,不管别人咋说。唉,可是你咋没维持住他,还是让他走了。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流浪了。”徐斌愣了一会儿,突然烦躁地说:“过去的事不再提了,翻篇。我去店里替燕子,让她回来做饭。”说罢就出去了。
燕子吃现成饭的多,很少做饭。徐母知道徐斌是故意找借口避免谈论浪浪。她不免有些担忧,害怕徐斌不会彻底和那些人断绝来往。要是他真的改不了的话,她觉得还不如找浪浪做个伴儿。
不一会儿,燕子哼着歌回来了。一进门就喊:“妈,今天又啥好事?还要我回来帮忙做饭。”徐母说:“你哥跟你嫂子复婚了,咱就是不摆上一桌,也得多做几个菜,庆祝一下。”燕子笑了:“这有啥可庆祝的,他们离跟没离一样,白去民政局跑两趟,让人家看笑话。”徐母不满地说:“看你说的,这咋能一样。”燕子赶紧说:“好好好,不一样。中午咱家人都做不到一块,不如晚上摆一桌,大家好好吃一顿团圆饭。”徐母想了一下,说:“晚上商店可以早点关门,旅店还得有人,人还是不全。”燕子早就想好了答案,就说:“主要是给我哥和我嫂子摆一桌,只要他俩在就行了。我去店里看着就行。”徐母说:“也只有这样了。浪浪在这的时候,咱全家还能坐一起吃顿团圆饭。”
燕子白了老妈一眼,说:“当初人家在这时,你们巴不得他早点走。现在人家走几个月了,你们又想起来他的好了。”徐母笑了说:“那时你哥不是跟他正好着,当时想着他要走了,也许你哥就会跟你嫂子好好过。哪知道后来会是那结果。现在你哥痛改前非了,我看就是浪浪再回来,你哥也不会跟他再有啥。”燕子觉得老妈看问题太简单了,就说:“你咋知道我哥真改了?没准他是哄咱们,背地里还偷偷跟他们来往。”
这正是徐母担心的问题。她犹犹豫豫地说:“要说是他哄咱们吧,可是他以前咋不哄咱们?他以前要是存心哄咱们的话,他跟你嫂子也就不会离婚了。”
燕子也弄不明白老哥究竟是咋想的,但对哥嫂的复婚自然是完全赞成。根据自己从网上查到的资料,燕子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也就是说没有治愈的可能,所以她对老哥能否过正常人的生活持怀疑态度。
当燕子和胡刚坐在河边公园长椅上时,她把胸中的疑团向胡刚和盘托出。她跟多数热恋中的少女一样,认为自己的恋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胡刚沉思了一下,说:“性取向与生活方式并不完全匹配。同性恋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现实中有许多这样的例子,他们起初并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所以跟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这些人当中也许有些后来明白自己是同性恋,就开始和同性亲近,也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正常人也可以跟同性发生性关系,例如那些鸭子,他们只要能挣钱就行,不管是跟男的还是女的。”
燕子说:“我只关心我哥,你别跟我拉扯其他人。你说,我哥到底是哪类人?”
胡刚嘿嘿笑了,说:“这可不好说。说你哥不是同性恋吧,他确实喜欢过男人;说他是吧,除了浪浪,他对其他男人好像都没动过感情,只是玩玩。”
燕子瞪着他,说:“你说了跟没说一样。你的意思是他以前跟其他人都是玩玩,现在玩腻了,就回家了。那以后,他还会不会再去玩?”胡刚既无辜又苦恼地说:“这我哪知道啊?但愿他别跟我爸一样。”
燕子看看胡刚的脸色,不再纠缠同性恋的话题,换了话题说:“说说你吧。你会不会看我看腻了,然后再去找其他?”
“怎么可能?永远不会。”胡刚忙说,然后笑嘻嘻地说:“天上的太阳月亮常年都在,哪个人腻过?对我来说,你就是天上的太阳,月亮,我离了谁都离不了你啊。”
下午,吴玉华一到公司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太对。许多员工和她一碰面就过分热情地打招呼,可一转身就和别人交头接耳,看得出是在议论自己。莫不是老板娘已经打着自己的旗号开始调整财务上的人选了?她在办公室坐了将近半小时,田彩霞才照例姗姗来迟,又是照例拉着脸对自己不理不睬。吴玉华对她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索性不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放在田彩霞的桌子上,所以她顺手接起电话。放下电话后她带着半死不活的笑容对吴玉华说:“华姐,老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吴玉华答应着就向老板办公室走去。她很纳闷,因为平时都是老板娘找自己交代工作,田志军很少与自己打交道。之所以会形成这样怪异的工作程序,完全是出于老板娘对风流老板的不信任。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对田志军正合适。吴玉华听公司里的员工说过老板先后找个好几个女人,连前任会计都搞到手了。狄月兰和他大闹过几场,老这才把那个年轻的女会计打发走,新会计人选任由老板娘决定。老板娘一心想找个男会计,无奈男会计实在不好找,何况不知根知底的人还不想用。后来亲戚向她推荐了吴玉华,狄月兰见了见吴玉华,觉得她不是那种妖里妖气的人,这才决定让她进公司。吴玉华进公司后察言观色,知道老板娘的心思,就尽量避免和老板接触。老板出于公司会计工作稳定的需要,也尽量避免直接和吴玉华接触,尤其是单独接触,以免狄月兰打破醋坛子。
吴玉华进了田志军的办公室后,发现里面里除了田志军,还有田彩霞的爸爸田志雷,他是公司的付总。田志雷一见吴玉华进来就笑着说:“吴会计现在是香饽饽的,都争着要。”
吴玉华不明白田志雷话中的意思,所以没说话,只是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田志军示意吴玉华坐下,说:“你爸现在身体咋样?听说没住院?”吴玉华向他解释了不住院的理由。田志雷抢着说:“这医保,都是骗老百姓的。亏得咱公司没办,要是办了也是白花钱。”
当初公司就是否给职工办社保的事问过吴玉华,吴玉华自然是说按道理应该办。但最后老板还是不舍得花这笔钱,所以就拖着没办。现在看到田志雷一副事后诸葛亮的得意样子,吴玉华只好一声不吭。
等田志雷的嗓门消停后,田志军才说:“成成想开新公司,给你说过了吧?”吴玉华说:“听他说过。年轻人有点想法也好,出去闯闯,锻炼锻炼,将来接手这公司就更有经验了。”
田志雷大呼小叫:“看看,都想到一块了,我也是这样说。”听他这么一说,吴玉华又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多嘴。自己只带着耳朵来就是了,先听听老板是啥意思再表态,或者干脆不表态,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还是少掺合。
田志军笑笑说:“成成想单干,总得有些人帮帮他。他的意思是想让你过去,你觉得咋样?”
吴玉华警觉起来,田成并没有说过要自己过去,狄月兰更是另一种说法,这其中肯定另有玄机。她想了想说:“我就是个打工赚钱养家的,在哪干不是干?成成要真开公司的话,找啥人他可能会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我想去,也许他还看不中呢。”
田志雷又吆喝起来:“这事由不得他。小孩子家,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到天上,可能不可能?没大人给他指点,他能办成啥事!”
吴玉华一听他咋咋呼呼就头疼,所以没接腔,只管看着老板田志军。这时候她心里已经明白了,让自己过去是这个副总的主意,就是不知道老板是啥态度。
田志军等耳边静下来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先回去考虑考虑,不用急着回话。”
田志雷忙又叫起来:“这事不能耽搁,财务可是重要部门,要是决定住去成成那里,这里就得赶紧再寻人。如果不寻人叫彩霞接的话,也得好几天交接,账上的事得交接清楚,别到时候让彩霞接个糊涂账。”
吴玉华听出来副总是想让自己离开,可是就算你想给你闺女安排位置,也不能当面诋毁别人啊。啥叫糊涂账?吴玉华不由变了脸色,但是和这个大老粗吵架又有失风度,于是强压怒火,勉强说:“咱公司的账都在老板肚子里头装着,不管谁糊涂,老板一点都不糊涂。其实也没啥考虑的,我现在给账整整准备交接。将来成成成用不用说再另说,先让彩霞接手适应着。”
田志军垂下眼皮,只是说:“那就这样吧。”田志雷兴高采烈,连连夸奖吴玉华是明白人。吴玉华看没啥事,就告辞出来。
回到财务室,吴玉华一看到田彩霞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难怪她会这么没教养,原来是有个好父亲做榜样!这些年,吴玉华已经学会了不管内心有多大委屈,外表依然能做到神情自若。她整理好票据走到田彩霞桌前,笑着说:“小田,老总已经给你通过气了吧?那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你就多辛苦了。这是这个月所有的单据,先交给你。”
田彩霞接过票据塞进抽屉里,神采飞扬地说:“这慌啥,等正式交接再给我也行。”吴玉华说:“交接是早晚的事。你也知道我家里出了点事,以后上午我就不过来了,所以东西都交给你,你从这月的账开始弄,有啥不懂的等我下午过来尽管问。咱这账没啥交接的,不涉及现金、存款,实际上就是交个账本。现在还都是电脑做账,就更没啥可交接了。到时候点点以前的账本凭证报表就可以了。”田彩霞忙不迭地说:“行,行,我都知道了。你该回去给孩子喂奶了吧,有我在这,你回去吧。”说话的口气俨然已经是财务部长了。就算她不这样说,吴玉华也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于是就提前回家。
出了办公楼,远远看见几个工人在看着自己叽叽喳喳。吴玉华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让田彩霞顶替自己已经安排好了,就只有自己不知道。这叫什么事啊,昨天还说要给自己张工资,今天就让自己卷铺盖了。吴玉华差点想打电话质问狄月兰是不是拿自己当猴耍,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个小家族企业,内部矛盾重重,老板和老板娘的亲戚们花在都心眼上的精力远比花在工作上的精力多得多,自己就别再去添乱了。若在以前,走就走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可是现在,芳芳还这么小,别说老板们不会考虑用自己,就是有公司肯要自己,自己还得考虑考虑会不会接受。至于自已或孟波去跟着成成干,她现在基本上不再考虑这事了。以后还是少和这家人打交道的好。
“会计,吴会计。”后面有人喊着自己。吴玉华停住脚步,回头望去。来人是公司一个小职员小高,仅有的几个不属于任何一派的员工之一。吴玉华等她走近了,笑着说:“以后再喊会计就该喊田会计了。”小高讪讪笑了,说:“科长叫我出来买点东西,正好看见你在前头走。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让田彩霞顶你?就她那水平?”
吴玉华笑了一下,说:“你们都知道的事,那会有假?在这企业干,要学会多跑腿,少张嘴。你跟我说这,就不怕别人去汇报你?”
小高说:“我怕他们?他们不让干我就去其他地方干,天下又不是就这一家公司。啥好的地方。今天上午,田彩霞跟他爸在办公室吵,说现在活都是她干,你不干活,还比别人多休息半天,每天还早走,还涨工资,吵了半天,让他爸去跟老板说也给她涨工资。老板可能说她能力不行,副总说,能力还不是锻炼出来的,不让她锻炼她啥时候能有长进?这是咱家的企业,咱不向着自家人还能向着外人?财务上恁只要的岗位,咋能叫外人干?以前自己家没人会会计,别人干也就干了,现在自己家有人能干了,那就不能再让外人经手了。你都不知道他的桑门有多大,整座楼都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老板同意了。后来老板娘来了,可能听说这事,又跟老板吵了一架,说好好的企业非得叫那些吃闲饭的人弄垮台不可,门一摔就走了。说再也不管了。”
说完她看看吴玉华的脸色,说:“老板娘这人还不赖,老板人也不赖,就是他哥是个马虎蛋。听说老板想让你去田成的新公司?还说待遇不低于现在。”
吴玉华暗自庆幸,幸亏没有给狄月兰打电话,否则就自己刚才那情绪,肯定会口没遮拦说出不该说的话。她说:“老板确实这样说,只是我还没想好。”小高笑着说:“要是你真去田成的新公司,帮我说说好话,让我也去。在这真没意思,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不是得罪这人就是得罪那人。新公司才起步,人少,人际关系肯定没这里复杂。”吴玉华想说他家就是这门风,到哪都是这作风,后来还是没说出口。背后议论人总是不太妥当,而且十有八九会拐弯传到被议论的人的耳朵里。
回到家后,吴玉华把公司的事仔仔细细地告诉孟父孟母。孟父摇摇头说:“以前想着国营企业里人都勾心斗角,私营企业一心赚钱,不会有这事,没想到比国营企业还难缠。他不让咱干咱就不干,不在那受窝囊气。”
孟母先想到了失业问题。孟波的工作还没着落,儿媳眼看又要失业了,真揪心。这年头经济形势不好,工作不好找。只要能保住工作,在公司就是真受点气,她认为也无所谓,拿人钱,受人管,天经地义。她小心地问:“明个起你就不去了?”
吴玉华说:“老板没说,是我决定以后上午不去了,只等着交账。人家都要摆明了撵我走,我还再去给他们卖力,那不是太傻了。”
孟母点点头:“话是不错。只看工资咋开。”
吴玉华说:“那就看他们的良心了。这几天上午我去陪着我爸输液,你在家做着饭就行了。”
老板们有良心吗?如果有的话,前总理也不会说让企业家将良心了。在多数老板的胸口原本安放良心的地方,如今都已经看不到良心了,只看到盛钱的箱子。孟母叹了一口气,她不指望老板良心发现——毕竟人家开公司是赚钱的不是做慈善的,她只希望老板看在吴玉华的工作能力上继续留用她。
可万一人家铁了心让玉华走人呢?现在想找个顺心的工作实在不容易,何况还带着个正吃奶的孩子。换个角度想想,要是自己是老板,也不会雇成天往家里跑的人。孟母一阵心焦。凭着自己和老伴的一点退休金,养活这几口人暂时没问题,可是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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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离开车还有两小时,他们又住在车站旁,可孟波和杨志凌还是早早退了房去火车站。现在是特殊时期,进火车站要经过好几道程序,他们怕耽误时间误了火车。在候车厅坐下后,孟波给吴玉华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我已经进了火车站,正在候车厅……没事,检查挺严,这里挺安全的……嗯,后天中午就到家了……爸身体咋了?要紧不?去医院了吗?”
杨志凌坐在孟波身边,看孟波拿出手机,就知道他要给家里打电话,于是起身到处走走看看。他东张西望,在众多旅客中寻找养眼的帅哥看。候车大厅里熙熙攘攘,能入杨志凌眼的还真挑不出几个。对面那个人勉强可以吧,穿一件白色纯棉T恤,牛仔短裤,看上去干净清爽,只是皮肤有些黑。他又看了几眼,觉得那人虽然黑些,但是面部线条硬朗,自有一种成熟气质;小腿肌肉发达,体毛浓密。杨志凌不由暗自点头,这男人还挺耐看,要不是自己身边已经有了孟波,他倒不介意和这人来个艳遇。那个人只顾低头看手机,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差点成了别人的盘中餐。杨志凌微微一笑,看来这人不是同志。
这时他看到孟波收起了手机,四下张望,就赶快走了过去。孟波神色有些忧虑,对刚坐下的杨志凌说:“我真是不该来这一趟,我老爸病了。”
“严重吗?”
孟波叹了口气“他们说不严重,也没住院,只是输液。年龄大了,这病那病都出来了。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还真是有些道理。你说我是不是可不孝顺,他有病我居然不在身边。”
孟波在为老父亲的健康担忧,并且为自己没在家里尽力而自责。杨志凌却在为两人的关系能否持续而担忧。他听孟波说过,孟父因为孟波和浪浪的事曾经气得在床上躺了一天,孟波因此被迫同意和浪浪分手。他不无忧虑地想,万一孟父借这次生病之几提出让孟波以后彻底不再喜欢男人,没准孟波真的会答应。他不怪孟波的软弱,如果是自己处在孟波的位置,他同样会向家人屈服的。他安慰孟波说:“这事又不能怪你,谁也预料不到啊。”
候车厅里嘈嘈杂杂,没人议论前一段火车站发生的恐怖事件。乘客们更关心自己乘坐的火车是否晚点,彼此议论什么时间到达目的地。据说年底就要开通高铁,以后进出新疆时间将会大大缩短了,乘客们对此满怀憧憬。杨志凌为了转移孟波的转移力,就开始谈论这个话题:“你听说了没,年底这里到西安的高铁就开通了。以后再来新疆,能省太多时间了。”孟波说:“高铁是快,但是也贵啊。”杨志凌说:“现在一般的家庭还是能负担得起的,起码比飞机便宜啊。而且飞机飞着飞着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如果有高铁,我还是选择高铁,当然距离比较近的地方坐普通火车更划算。”
孟波没心情谈论高铁,就说:“那是,像来新疆这么远的距离,坐高铁还是方便。如果坐高铁,大概明天就能到家了。”说着他叹了口气,恨不能马上飞回家。
杨志凌左顾右盼,说:“按说这里是新疆首府啊,新疆人应该很多,这么看上去都是汉人?”孟波抬头看了看,说:“谁知道呢?也许新疆人并不出新疆,所以坐的是其他车次,在其他候车厅。这个候车厅里的车次的票可能都卖给了去其他省份的乘客的吧。”杨志凌笑着说:“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国有多大,咱们昨天坐了一夜的火车,现在还没出新疆。要是在内地,这会儿已经过了好几个省了。”
孟波看了看杨志凌,突然说:“你不急着回家?你离家半年了,也不想家里人?”杨志凌笑着说:“想是肯定会想的。只不过我想家里人的程度比不上家里人想我的程度,肯定也比不上你想家里人的程度。”孟波感叹说:“是啊,成家和没成家就是不一样。我以前旅游时和你现在一样,只想着自己高兴,从没想过家里人的感受。我出去那几天,父母在家成天关注天气预报,新闻联播,我还怪他们太多心。”杨志凌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候车厅里人来人走,孟波和杨志凌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杨志凌无心再去看帅哥,开始重新思考洛阳之行的必要性。他原打算在洛阳逗留几天,白天看看传说中的古都风貌,晚上也许可以和孟波共处一两个小时。现在孟父突然发病这个意外情况,看来要打乱原计划了。如果孟父病情严重的话,孟波晚上肯定不会出来陪自己。就算孟父病情不严重,大概孟波晚上也没心情出来了。
终于要检票上车了,孟波站起身,拿好东西,对杨志凌说:“走,上车,回家。”杨志凌笑笑,没说话,跟在孟波后面。他有些伤感,孟波看样子是一心只想着回到他自己的家,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心情。看来公家庭的吸引力对孟波是那么的巨大,以至于他不想多在外面停留一小会儿。自己对他的一腔热情,在满是思乡之情的孟波身上没起到任何作用。
孟父看完了天气预报,孟母问他:“有啥消息?”
孟父吭哧吭哧了半天,说:“没坏消息。”
孟母白了他一眼,说:“你只顾扯呼噜了,哪知道啥好消息坏消息。”老伴从医院回来后,孟母就一直暗中观察着他。要是看他闭上眼睛了,她就赶紧看看他的胸膛或肚子是不是还在正常起伏。
孟父有些不好意思了,含糊地说:“就打了个盹。”
吴玉华笑着说:“没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孟波现在已经坐上火车了,后天中午就到洛阳了。他说不再打电话了,火车上没法充电。”
孟母说:“他要是不跑这一趟,你爸输液正好叫他跟着去。现在……你给成成说了没,以后不让他来了?”
吴玉华说:“打过招呼了。咱不去麻烦人家,人家也挺忙的。”
孟父觉得有些烦躁,好像自己已经成了他们的累赘一样,他说:“你们都不用去,我一个人就行。不就是输个液,没啥关紧的。”说完,他就起身拖着不利索的右腿回房睡觉。
往常孟父晚饭后总要下楼溜达一下,和邻居们点评国家国际大事,骂骂贪官奸商,这一病,他觉得任何一个邻居看似关切的问候其实都是幸灾乐祸,所以不想看到他们,成天在楼上,吃了睡,睡了吃。可是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觉可睡?更多的时间,他都在胡思乱想。人这一辈子到底是图什么?图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挣再多的钱有啥用,一闭眼啥都没了。黄泉路上无老少,也没有贵贱。
他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以前自己一直怕邻居们戳自己脊梁骨,可是现在自己都快死了,还怕他们口舌干嘛?只是苦了孟波。他以为结了婚孟波就不会再喜欢男人,可是看样子孟波是改不来那毛病了。一想着儿子以后在压抑苦闷中过一辈子,他心里就感到痛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也许当初就不该逼着他结婚。父母为子女做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为了子女的幸福?可结果却适得其反,现在儿子不顺心,儿媳不痛快,将来孙女怎么办?唉,不想了不想了,以后他们的事不再管了,他们的路让他们自己走吧。
吴玉华一边洗碗一别低声对孟母说:“看我爸走路那样子,他一个人去医院可不行。现在路上车多人多,万一摔着又成大病了。”
孟母点点头:“他就是犟脾气,一辈子要强。我跟他去医院,你在家带芳芳,做着饭。你抱着孩子去医院,总是不方便。我跟你爸路上走慢点,不要紧。”
吴玉华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样安排了。虽然婆母也上了年纪,但身体还算硬朗,两人作伴去医院应该不会有啥问题。自己陪公公去确实不方便,万一他输液过程中又要上厕所呢?再说孩子太小,她也不想带着芳芳去医院,那里可是病菌集中营啊。
徐斌坐在宾馆院子里的老地方,对正哈哈大笑的胡叔说:“你还笑,他们给我下药你肯定知道吧,咋不拦住他们?”
胡叔笑着说:“我想拦,可他们都不听啊。我是才听他们说,那晚上你可着劲折腾那人。”
徐斌摆摆手,说:“还想着他们都喝多了睡死了,原来都是装的。不再提了,那是最后一回,以后再不跟男人搞了。”
胡叔看着徐斌说:“你可真能下狠心。我咋做不到呢?”他是真心羡慕徐斌说退就退的性格。要是自己也能做到退圈的话,家里也不会天天吵吵闹闹,儿子女儿也不会视自己为陌路人。
徐斌不想多解释,就说:“人跟人不一样。如果,咱是说如果,如果浪浪还在这里的话,那我也不会退。但是肯定不会跟你们那样,跟谁都能上床。”
胡叔叹了口气,说:“说来说去,你还是嫌这圈里太乱。”
徐斌笑了一下,不再多说。他不想啥事都对胡叔说,尤其是主动让孟波上的事。自从接触同志以来,他一直想尝试一下做零的感觉,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被人上。但是,他从没想过让胡叔上,也没想过让认识的其他同志上。不知怎么的,他一想到他们那些事,就马上联系到路边交配的公狗母狗,令他一阵恶心,所以他只能依靠药物才能上他们,至于被他们上,想都别想。
说也奇怪,他居然会发昏主动让孟波上。事后,他没有感到恶心,反而有种奇特的满足——终于体验到这种感觉了。整个过程中身体上的感觉不怎么美妙,但心理上的感觉却不错,他觉得和孟波的关系一下子到了水乳交融的程度。那个时候,他觉得孟波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同样属于孟波的。
徐斌迷恋的是两人结合时心理上的感觉,而不是生理上的感觉,所以他孟波走后,自己不会再让其他人上了。
胡叔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确实乱。今天你跟我,明个我跟他;面都没见过,网上一联系就开房上床;好几个人一起玩,还开火车。真是乱!就是固定关系也保不住不乱,就像刘瑞杰跟他家那,还不是明着跟其他人玩。但是这乱不是这圈里独有的现象,异性恋不是也有,也有群交、换妻,就差一点,他们开不成火车。”
徐斌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说:“异性恋中群交、换妻这种事毕竟不常见,同志圈里这种事那就太普遍了。”
燕子和胡刚带着佳佳走了进来,佳佳跑过来说:“爸,回家吃饭吧,爷爷奶奶还有妈妈都在等你。”胡刚说:“儿子,你吃了没有?”佳佳说:“我和姑姑还有姑父都吃过了,姑姑带我过来玩。”
几个人大笑起来。燕子红着脸说:“什么姑父,小孩子不懂别乱说。”
徐斌回头对胡叔说:“那我赶紧回家,不能让他们等太长时间。你再坐会儿?”胡叔说:“你快回去吧。我反正没事,再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徐斌走后,胡叔又在院子里独自坐了许久。大厅里,佳佳和燕子的欢声笑语不断传过来,让胡叔更觉落寞。自己的儿女虽然都考上了大学,大儿子开了大公司,女儿嫁到了国外,可是比起没出一个大学生大老板的徐斌一家来说,自己的家无论如何谈不上幸福美满。徐斌一家如今和和睦睦,而自己家终日里却冷冷清清,母亲唉声叹气,老婆对自己横眉冷对,儿女们又是冷若冰霜。自己做人怎么这么失败呢?如果有来生的话,他无论如何要做个正常人。
列车沿着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一路向东奔驰。孟波和杨志凌站在车门口,一边看着荒凉的景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孟波是上铺,嫌上下太麻烦,所以决定睡觉时再上去。车厢里太乱,过道旁的座椅上都有人坐着,下铺是别人的,不方便坐,所以他干脆到车门口看风景。
杨志凌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孟波。接触过那么多的同志,孟波不是最帅的,也不是身材最好的,经济方面也不太好,但他还是觉得只有孟波值得长相厮守,因为孟波还算诚恳,能让人安心、放心。自己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得赶紧找个伴侣固定下来。将来工作后,和这个已婚男即使不能天天见面,隔几天见一次,聚一聚,也不错。
杨志凌已经决定原计划不变,去洛阳看看。他对沉思中的孟波说:“你的旅游基本上全部结束,我还有洛阳一站。洛阳有哪些好玩的?”
孟波说:“叫我说,洛阳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杨志凌笑了:“你是当地人,那些景点都看腻了,所以才这么说。洛阳好歹也是古都啊,怎么也有几处古迹值得一看吧?再说了,咱们现在走这段路,是过去的丝绸之路,洛阳也是起点之一啊。怎么说也有些看头啊。”
孟波摇摇头:“你说的是历史中的洛阳,不是现在的洛阳。要说古迹的话,只有龙门和关林算是古迹了。”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在大街上多拍些照片,等过个几十年,我这些照片就是古都的老照片了。”
孟波笑了,说:“没人会认出你拍的是洛阳,和其他城市都一样。标准性的建筑不是没有,只是不上档次,不过洛阳目前的地位倒是相符,都不上档次。”
杨志凌大叫起来:“你怎么这么说你的家乡?别人提起自己家乡,那个不是夸成一朵花?”
孟波说:“我是怕你失望啊。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也是,听别人说了然后去看,就有看景不如听景的感觉。现在你这么一说,估计是听景不如看景了,我还非得去看一下不可。”
孟波看着外面的戈壁滩,说:“看到的和想象中的风景,总是千差万别。看这戈壁滩,和我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要是不坐火车去里面徒步的话,那感觉肯定是另外一种。”
杨志凌点头说:“对。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深刻体会到各种滋味。”
孟波补充说:“同一件事,不同的人的感受也不完全相同。”
杨志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嬉皮笑脸说:“完全正确。就像做爱,一和零的感受就不相同。”
孟波苦笑不得:“胡说八道,猪腿拉到羊腿上。”
杨志凌说:“好,不说那个,就说洛阳吧。我去洛阳旅游,你给个建议。”
孟波说:“不用啥建议,只去龙门关林白马寺看看就行了。如果想了解洛阳历史,再去博物馆看看。虽然洛阳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但现在的市内没有一点历史面貌。如果你想体验历史面貌的话,不妨闭上双眼,只用大脑去想象。你神游历史,尽量发挥想象力,去想象这一片土地在过去的岁月中作为东方帝国的京城是怎样的繁华热闹。”
杨志凌笑着说:“这是旅游?怎么像是要穿越的节奏。这种旅游方式,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我还真要试试。”
孟波叹了口气,说:“可惜我不能陪你去逛了。”
杨志凌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强笑着说:“没事,我可以自己去逛。我在逛的时候,会一直想着老哥这些话的。如果不是你家里有事,你会不会陪我逛?”
孟波说:“那还用问?肯定会的。”
杨志凌眉头顿展,说:“听老哥这么说,我心里热乎乎的。”
第二天早上,杨志凌去洗脸刷牙,一到洗漱间他愣住了,里面一个人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往脸上抹护肤水。他没想到昨天见到的“盘中餐”居然出现在眼前,这个搭讪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于是脱口而出:“嗨,真巧啊,你也坐这趟车?”
候车厅里那个白T恤见杨志凌跟自己打招呼不觉愣了一下。杨志凌说:“我在候车室看到过你,你就坐在我们对面。上车后也没看到你啊,你在前面那节车厢?”
那人笑了一下:“咱们同一节车厢,中间隔了一排。”
他的牙倒是挺白。杨志凌心里赞叹着,略微侧了下身子,让那人过去。那人经过他杨志凌身边时突然歪过头,低声说:“你眼里只有你BF,怎么会注意到我?”
这次轮到杨志凌吃惊了。那人不再说话,微笑着走了过去。
车厢里乱哄哄的,洗脸上厕所的,泡方面的,来来往往。孟波和杨志凌吃过泡面,就去车厢的接头处站着看外面的风景。外面荒山秃岭,实在没啥可看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孟波想着父亲的病情,情绪不佳,谈话明显不在状态。杨志凌心里想着那个T恤男,也有些心不在焉。
“抽烟吗?”后面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两人扭回头,杨志凌惊讶地发现居然是那个T恤男。两人摇摇头,表示不吸烟。
T恤男自己点了一根,说:“一个人的旅程太无聊了,抽根烟解解闷。你们不介意吧?”
孟波说:“没事,你随意。我们能理解。”
杨志凌上下打量他:“你不是来旅游的吧?”
“不是,是来出差的,”T恤男吐出一口烟,看着杨志凌,“现在回宝鸡。你们去哪里?”
孟波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暧昧气息,不由感叹,是世界越来越小了,还是同志越来越多了?他对杨志凌说:“我上个厕所,你们聊吧。”然后对那人点下头,就走了。
T恤男目送孟波离开后,低声对杨志凌说:“你BF不错,看我和你套近乎他也不吃醋。”
“他不是我BF,我们也是刚认识的。”杨志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解释,其实完全不用解释。
T恤男目光闪了一下:“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在火车上能有啥机会?”杨志凌对他的露骨表白很吃惊,同时又为自己的魅力自恋了一把。
“机会都是人创造的。你和他,昨晚不是创造出机会了?哈,别不好意思了。这车到宝鸡是早上4点多……”
“那时人正睡得,我不一定能起来啊。”杨志凌有些犹豫,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刚决定和孟波厮守,还没在一起就先出轨,说不过去啊。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还是挺有吸引力的,再说,孟波若即若离,让自己追得非常辛苦,现在有人追自己,自己享受一下也不算过分。反正只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睡着才有机会。”T恤男又吐出一口烟,微笑着,“到时我叫你。行不行,痛快点。”
杨志凌看了看他,开玩笑说:“看来大哥是处处留精啊。不过,我喜欢。”
“哥就喜欢痛快人。”T恤男满意地点点头,“该出手是就得出手,以后才不会遗憾,对吧?”
孟波从厕所出来直接回车厢,坐在下铺上逗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玩。小男孩的奶奶虽然溺爱孙子,但还是担心小孙子过分顽皮惹孟波生气。孟波看出她的顾虑,笑着说没事,小孩子都淘气。老女人抱歉地笑笑,问孟波孩子多大了。孟波回答才满月时心里居然有一丝自豪感,前几年和浪浪一起旅游时陌生人也总爱问他孩子多大,当是他心里很恼火,怪别人太多事。
杨志凌和T恤男一前一后走过来时孟波只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逗小孩子。杨志凌伸手到中铺枕头边摸零食,身后的T恤男经过时看似不经意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孟波看在眼里,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同志们都免不了花心,看到让自己动心的男人就忍不住想去亲近。孟波能理解杨志凌的心情,虽然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别人勾三搭四自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是自己没资格批评杨志凌。自己和杨志凌只是萍水相逢,互相没有承诺,没有对彼此的权利与义务。再说了,自己不也和旅店老板有一腿吗?
午饭后,徐斌坐在院子里的老地方发呆。孟波大概还在火车上吧,他有小杨陪着,应该不像自己这么无聊。虽然他已经决定守着老婆孩子踏踏实实过日子,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牛丽萍看着电脑有些发愁,最近的入住率不容乐观。她起身走到院子里,坐在徐斌旁边。
“今年的形势这么差?”
徐斌叹口气:“是啊,没办法。你要是去车站看看就知道了,一堆旅店老板在那里抢人,一趟车就拉来那几个人,还不够塞牙缝。”
“不行咱也去车站试试?”
“行吧,”徐斌犹豫了一下说,“又回到从前了。”
从前肯定是回不去了。徐斌在汽车站广场前和其他老板们一样主动招徕游客,只是他有意无意地总是招呼那些单身的年轻男孩子。和他们说话时,他脑子里总是会出现压到他们,或被他们压到的情形。看到两个一起来的男游客,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他们配成一对。
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河边的草地上,他把周亮压在身下,说:“宝宝,哥答应你了,你满意不?”周亮却突然变成了浪浪,他笑着说:“哥,看把你急的。我又跑不了。”身后有个人紧紧贴着自己,那人一边挺动一边说:“现在你是我老婆,快叫我老公!”他听出那人是孟波……
徐斌猛地惊醒了,身边,牛丽萍睡得正香。他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没有说梦话。他悄悄起身,穿上外套走到院子里。夜正浓,院子还在沉睡中,连树叶都睡着了,偶尔“沙沙”的说上两句梦话;夜空,星星似乎也困倦了,有气无力地打着瞌睡。徐斌想着刚才的梦,周亮、浪浪、孟波……你们一个一个原本不应该闯入我心中的男人们,为什么一个接一个的闯了进来,又一个接一个的离我而去?你们走就走吧,为什么还要把我的心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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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列车到达了洛阳火车站。一下火车,杨志凌刚大叫一声:“洛阳,我来了。”就被热浪团团包围,所以接着就又喊了起来:“这么热,简直像进了蒸笼。”
孟波笑着说:“这几年洛阳夏天的气温已经超过了传统的四大火炉的温度,能不热吗?”
出了站,孟波领着杨志凌先去广场上的公交车站熟悉一下环境,给他讲讲去什么景点坐什么车,然后就在附近的宾馆开了一个标间。火车站的交通比较方便,不管去哪里都有直达公交车。进了房间,杨志凌放下东西先打开空调,这么热的天,没空调的房间没法住人。孟波掏出几袋枣扔在床上,说:“这几包给你,带回去给家人尝尝。虽然现在超市也能买到,但这好歹是从新疆带回去的。”
杨志凌早已脱得光光的,说:“浑身黏糊糊的,我得去冲个澡,一起去?”
孟波笑着摇摇头,说:“我得赶紧回去,家里人都等着我呢。”
杨志凌抱着孟波扭来扭去,一边撒娇说:“舍不得你走。”
孟波没有说话,看了一会儿杨志凌,然后吻住了他的双唇。当杨志凌想进一步动作时,被孟波阻止了。孟波离开杨志凌狂热的唇,说:“我回去看看,如果家里能走开的话,我再来。”
仅仅是如果,并不确定。杨志凌明白这只是孟波的推脱之词,他看着孟波的眼睛问:“你爱我吗?”孟波没有说话。杨志凌自嘲说:“咱们才相处几天,说爱太奢侈了。那你有真心没有喜欢过我?我是说认真的。”
孟波苦笑一下说:“我对每个人、每段感情都是认真的,但是不会再爱了。爱情是会透支的。和浪浪分手后,我就对任何人都爱不起来了。什么是爱?我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了。能有一个说得来的朋友我就心满意足了。做情人、恋人,都不靠谱,还不是说分就分,而且分了之后也许就变得跟仇人一样,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还是做朋友好,好朋友可以相处一生一世。”
杨志凌再次紧紧拥抱住孟波,说:“说得对,哥,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好朋友。记得给我打电话。你是有家的人,我不方便给你打。”
孟波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把他推进浴室,说:“我走了,你快去洗澡吧。这个样子让人看到可不好。”
听到外面关门声后,杨志凌随手扭开了水管开关,调好水温,开始认真冲洗身体。凌晨他被T恤男弄醒,两人在厕所里贪婪地向对方索取。他没想到那人本钱那么足,自己被杀得丢盔弃甲,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事后,那人一脸坏笑:“兄弟,没试过这么大的吧?”
杨志凌洗去身上凌晨的残留,叹了口气。那人没有给他留电话,也没有留QQ,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419对于本钱十足处处受人欢迎的同志来说本来就是家常便饭。
孟波急匆匆往家赶。小区里静悄悄的,邻居们大概都在午休,这让孟波松了口气,省得和他们打招呼了。一进家门,孟波愣住了,怎么张大妈会坐在自己家里?
一见孟波进门,本来正坐在沙发上说话的张大妈和孟母都站了起来。张大妈先叫了起来:“波波回来了?外头可热吧?赶紧凉快凉快。”一边冲着里面喊:“小华,你家波波回来了。”孟母赶紧问孟波吃了没有,“中午吃的浆面条,做着你的饭,想着你中午应该能到家。”
孟波放下行李,先去沙发前的婴儿床看芳芳,然后说:“我爸呢?现在咋样了?”
张大妈冲孟母一挤眼,说:“还是跟闺女亲,一回来先去看闺女。”孟母笑着说:“这不是太正常了。你爸输了几天液,好多了。没啥事。现在睡了。”张大妈夸张地说:“看看孩子出去几天,人都瘦了,也晒黑了。”
吴玉华怀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说:“现在才回来,车晚点了吧。知道你好吃浆面条,所以今天吃的是浆面条,放微波炉里转一下就可以了。”
孟波有些发蒙,看看婴儿床里的芳芳,再看看吴玉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大妈哈哈大笑,说:“看你媳妇多有本事,这几天又给你添了一个,还是男孩子。”
孟波迷迷糊糊地说:“以前是双胞胎?医院也没检查出来?可是这两个相差时间也太长了吧,都有一个月。”
吴玉华笑了,拍着孩子走过来,说:“你看是不是双胞胎?张大妈逗你呢。这是张大妈的孙子。”
正说着,孟父慢腾腾出来了,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说:“才到家?吃饭了没?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吃,打你电话老是打不通。”
孟波赶紧说:“手机昨天都没电关机了。你现在感觉好点没?”
孟父说:“好多了。输这几天液,家里全靠着华华。”
孟波扭头看了看吴玉华,满眼的感激与愧疚。
吴玉华忙说:“这不都是应该的。不是去输液,张大妈家咋能添这孙子?”张大妈笑得合不拢嘴,说:“还真是这样。”
看着孟波一脸迷茫,吴玉华把孩子交给张大妈,然后慢慢向孟波解释。原来,昨天孟母陪孟父去医院输液,一个妇女抱着孩子经过正坐在椅子上等候的孟母时托孟母抱一下孩子,她要上个厕所。哪知那女子一去不复返,孟母这才醒悟过来不对劲。她翻了翻包裹,发现了一张诊断书,原来孩子患有先天心脏病。孟母想把病婴放在医院,可是一来医院不同意,二来她也于心不忍,想了想干脆抱回家,反正吴玉华奶水挺足,多喂一个不算啥。回来后让张大妈看到了,就想要过来让自己儿子去养。张大妈的儿子儿媳不是很情愿,说将来还得给这孩子花钱看病,万一治好了人家家人找上来咋办,自己落到人财两空。张大妈生气地说你们不养我养。就这样,病婴就给了张大妈家,这几天正办领养手续。
张大妈对孟波说:“我带着孙子来你家要饭,你会不会有意见?”
孟波忙说:“没有没有,尽管来。吃了俺家的饭,可就是俺家的娃了。一会他就是我的干儿了。”
张大妈抱着孩子就准备回家,说:“那是肯定的。你快吃饭吧,你们也该休息了。我就回去了。”
孟波拿出两包枣塞给张大妈:“这是从新疆捎回来的枣。不多,尝个新鲜吧。”
张大妈乐呵呵地说:“看看,俺吃完了临走还再稍点。”说着小心地抱着孩子就回去了。
孟父慢吞吞地说:“拿几包枣去看看小华的爸妈。”
孟母皱着眉头说:“就你知道礼式,别人都不懂。快去睡吧。”
孟父很听话地转身回去睡觉,边走边嘟囔:“我都是祸害了,嘴都不敢张了。”
孟母小声对孟波说:“到底是脑子上的病,现在你爸脑子有点不够数了。成天啰里啰嗦,絮絮叨叨。还不让别人说,别人要是稍微一说他,他就说都多嫌他啦。”
孟波说:“是不是一到老都是这,老小孩?”看到老爸身体还可以,他已经完全放心了。
孟母说:“不错,还不如小孩子。小孩子不听话还能捶他一顿,这谁敢动他一指头。”
孟波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也去睡吧。我去热饭。”
进到厨房,却看到吴玉华站在微波炉前,孟波说:“我还以为你去睡了。你快去休息吧,我自己来。这几天家里全靠你……”他看吴玉华直直看着自己,后面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停了一下,说:“别累着了。”
吴玉华端着热好的饭出来放到餐桌上,说:“这次出去吃美了吧?家里的饭早就吃腻了,可逮着机会换换口味,想吃啥就吃啥。”
孟波跟在她后面讪讪笑着说:“外面再好的菜也比不上家里的家常便饭啊,还是浆面条好吃。浆饭热三遍,肉都不换。咱这浆面条,只有咱洛阳有,外地还真吃不到。”
吴玉华瞥他一眼,说:“你总算明白了。快吃吧,吃完给我讲讲这次的收获。”然后抱起芳芳就回房去了。
难道真是小别胜新婚?吴玉华觉得孟波回来后对自己的态度比出发前亲近了许多,自己对他的态度也有了一些变化。孟波离开这几天,尤其是后来孟父生病这几天,吴玉华觉得家里没个男人还真是不行。难怪过去都把丈夫叫当家的,确实有一些道理。最重要的是,他没把浪浪带回来,而且从一进门的表现来看,他确实已经把这个家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孟波吃完饭,冲了澡,回到房间,看到吴玉华还躺在床上,就说:“下午不用去上班了?”吴玉华说不用,已经请好假了,然后就把公司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对孟波说了说,问:“你想不想跟着田成干?想的话我给他打个电话。”
孟波擦干头发,躺到吴玉华身边,说:“别急着打。出去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许多想法、看法,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吴玉华问:“比如说?”
孟波沉吟一下,说:“比如说,浪浪。以前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浪浪,如果他过不好,我根本没资格过好日子。现在我觉得既然我和他的事已经翻篇,那我就应该一心想着咱们这个家,不能让过去的事影响到现在。”
吴玉华说:“看来你真想明白了。如果这次你真带浪浪回来,我就敢跟你离婚,你信不?”
孟波搂过吴玉华,说:“以前让你受委屈了,以后绝对不会。”
吴玉华推开孟波说:“除了浪浪,你也不能再跟其他男人来往。”
孟波笑着说:“你见我和其他男人来往过吗?作为丈夫,我可一直都很尽职尽责啊。”
吴玉华不能不承认,她确实没发现孟波和其他男人有过关系,这和她从网上和书籍报纸上了解到的喜欢乱找性伴侣的同性恋完全不一样。也许,孟波不是同性恋,只是他喜欢的浪浪恰巧也是个男人吧。她还了解到,男同性恋好多和女人没法做爱,有点就算能,也很勉强,性生活质量不高。自己和孟波婚前和婚后的性生活一直都挺和谐,不仅仅是和谐,孟波这方面比赵信强些。吴玉华脸微微发红,任由孟波搂着自己。
孟波一边爱抚着吴玉华,一边说:“我还想过了,我们一辈子给别人打工也不是事。现在我们还有力气,等四十五十以后呢?私营企业不像国企,可以干一辈子。再说国企都靠不住,更别说私企了。咱们自己做点啥小生意的,以后也算有个依靠。你说呢?”
吴玉华已经有些意乱神迷了,说:“你是当家的,你拿主意吧。家有万贯,不如开个小店。话是不错,只是干啥好呢?”
孟波翻身压在吴玉华身上,说:“干啥以后在慢慢想。想着先干正事。”说着就开始大动起来。
房间里很静,孟波粗重的喘息和吴玉华压抑的娇吟交织在一起,两人细密的汗珠也交织在一起了。吴玉华感受着孟的激情,迎合着孟波的狂热,体验着作为女人的需要与被需要、满足与被满足快乐。有时她偶尔会想,自己之所以心甘情愿嫁给孟波,是不是贪恋孟波的旺盛的精力?记得那次因为浪浪和孟波闹了一场后,她原以为孟波会就此冷淡自己,可是再次见面孟波就又留她住宿。那天晚上,自己被孟波狠狠折腾了一夜,以至于第二天走路姿势都怪怪的。
孟波感觉到了吴玉华的满足,不由既得意又暗自庆幸,幸亏刚才在宾馆里把持住自己。于是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杨志凌,脑子里浮现出杨志凌的阳光笑容、青春肉体,还有那坚挺的男性象征……他愈加热血沸腾。前面的枪弹给了妻子,后面的仓库就给杨志凌吧。他更加剧烈动作起来,一次又一次把吴玉华送上快乐的巅峰。
“孟波的心终于回到这个家里来了。”孟母在客厅里听到了小两口的动静,十分欣慰地想。她回到自己房中,躺到床上,只觉得浑身放松了。之前,她一直担心孟波没找到浪浪,回来后不会给吴玉华好脸色看,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不仅如此,她感觉到孟波对吴玉华的态度不像以前那样带有几分敷衍,几分做作,而是发自内心地对吴玉华好。孟母不知道孟波的态度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她不认为出门旅行一次就会让人成熟许多或者转了性。孟母实在想不出所以然,只好认为是吴玉华在家里全心全意地照顾生病的孟父,让知恩图报的孟波心生感激,所以他才转变了态度。这样一想,她第一次觉得孟父生病还不全是坏事。看来家里不能过于安逸太平,否则他们就会没事生事;偶尔有点小灾小病的,反而会提升家庭凝聚力。
孟母轻轻拍着身边熟睡的芳芳,感到十分欣慰,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下一代了,自己的心算是操到头了。朦朦胧胧间,她听到有人喊自己:“老孟家的——孟家的——”她不由坐起来:“谁在叫我?”
没有答应,只是那声音一直在喊,她不自觉地跟着那声音走。不一会儿,她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她很纳闷,难道前面有什么集会?她也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向前走。
眼前出现一座石拱桥,古色古香,孟母疑惑地走上桥。这是哪里?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老孟家的,你咋来了?”桥头有一个茶摊,一个上了年龄的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正在招呼客人,看到来到身前的孟母,就跟她打招呼。
孟母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这个老婆婆,兴许是自己记性差忘了吧,她陪着笑说:“我累了,出来走走,放松一下。”
老婆婆笑了一下,指着旁边的椅子说:“成天操心能不累?该歇的时候就得歇歇。坐下歇歇吧。”
孟母坐了下来,看老婆婆忙着给客人沏茶,就说:“老嫂子,你这生意很红火啊。”
“啥生意啊,免费的。过来的人渴了,就在这里喝口茶,清热去火。另外,”老婆婆神秘地笑笑,“我这茶还有一个好处,喝了就会忘记一切烦恼。大妹子,来一碗?”
孟母看了看排队的人,说:“还有这好处?等不忙了我倒要尝尝。”嘴上说着客气话,孟母心里并没有喝茶的想法。要是真又这么好的茶,她早几年就喝了,也省去许多烦恼。现在,就算真有能祛除烦恼的茶,她也用不着了。
老婆婆嘿嘿笑了,给新来的几个人添好茶,然后又说:“大妹子,先帮我看着点,我去去就来。”孟母忙答应下来。
“孟婆,来碗茶!”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匆匆从桥上下来,边走边喊叫着,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来了。”孟母忙舀了一碗茶递过去,黑衣人朝他的同伴努努嘴:“我不用,给他。”那人正在回头张望桥那边。看着递过来的茶,他一脸烦躁,接过茶一口气喝光,神态马上平静了下来。只是,孟母觉得他平静得有些怪异,表情木木的。
孟母笑着问黑衣人:“走了不少路,累了吧?坐下来歇歇。”
黑衣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恍然大悟:“你不是孟婆啊,是新来的吧?不累不累,进了这个门,”他指指茶摊旁边的城门,“再累的人以后都不会累了,哈。”
孟母只是才知道刚才那老婆婆是孟婆,只是还是不确定以前是否见过她。黑衣人说的话她也不明所以,只有陪着笑两声。
“跟我们进去?一进去以后你再也不用替别人操心了,多好。”
“我也想啊。就是说不操心是假的,父母永远都得替子女操心啊,直到闭上眼为止。”孟母想到了芳芳,“替孩子们操完心了,到老了还得给孙子孙女操心。”
“哈,等你啥是不想操心了,我啥事带你过来。走了。”然后,他领着那人进了城门。
芳芳还在家没人照看!孟母突然想到这事,不由心焦起来。好不容易孟婆才不紧不满地走过来,孟母赶紧走出茶摊:“老嫂子,我家里还有事,得赶紧回去。咱们以后再聊。”
后面传来孟婆的声音:“你呀,这心还没操够啊?”
“没办法啊,就是这操心的命。”孟母已经上了桥,只顾后头说话,一不留神脚下滑了一下,“咕咚”一下摔在桥面上。
孟母忙坐起身,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自已还躺在自家床上,旁边芳芳睡得正香。
晚上,孟波带了几包新疆枣去探望吴玉华的父母。吴玉华要在家给两个孩子喂奶,没法去,这正合了孟波的心意,虽然他表面上做出无比遗憾的样子。在吴家他只略坐了一会儿,客套话一说得差不多,就匆匆告辞。杨志凌还独自在宾馆,他不忍心让这个阳光小伙受冷落。
孟波快到宾馆时给杨志凌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要过去了,问他在不在宾馆。杨志凌马上回复说他已经望眼欲穿了。孟波一进宾馆,就被全身赤裸的杨志凌紧紧抱住了。两人贪婪地吻着。杨志凌手向下探,握住了孟波的下面,说:“已经交完公粮了。”孟波脱去衣服,说:“是啊,现在该来收你的粮了。让你做一,做个够。”
杨志凌松了一口气,他被T恤男搞得他狠了,后面还有些不适。
两人纠缠着躺倒在床上。杨志凌却没进一步动作,他只是有些哀怨地说:“你现在和我以前认识的那些人一样了,一进门就脱衣服做爱,做完了就穿衣服走人。”
孟波无奈地说:“没办法啊,结了婚的都这样。我也想抱着你睡一夜。”他的手在杨志凌身上到处游走,嘴里却说:“要不,咱们不做了,只说说话吧。”
杨志凌翻身坐起,跪在孟波两腿间,说:“都这样了,光说不做不是太虚伪了。还是用身体说话吧。”
杨志凌没想到孟波今晚会过来,所以已经约了附近的一个同志,还说好让他带着自己一起去洛阳的同志据点见识一下。孟波突然一发短信说要过来,杨志凌就再也顾不得那人了。
孟波离去后杨志凌再次登录不撸弟,发现那人还在。杨志凌想了一会儿,就给他发消息:“刚才不好意思,约的人来了。”对方说:“怎么不叫我一起去?”杨志凌笑着回复:“我和他都不喜欢三P。”对方问:“那你还出来吗?”杨志凌说:“不去据点了。咱们可以见个面。”于是两人约好在火车站广场见面。
大凡同志们的见面就是上床的前奏,尤其是旅游、出差中的同志,没有谁是为了谈心去见其他同志。杨志凌也不例外,只是刚和孟波疯狂过,对于和这个同志上床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但他还是去见面,如果对那人印象不好,可以随时找借口离开;如果印象好的话,玩玩也没什么不可以。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孟波,但不代表他不能再约其他人。他和孟波都是自由的,如果孟波去找其他男人,他同样可以理解。
在广场上见的那人四十多岁,是个纯零,虽然没有孟波帅气,也没有T恤男那么男人,但也并不讨厌。杨志凌对他还比较满意,一个纯零到了这个年龄,言谈举止很稳重而不娘,已经很难得了。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中年人很有自知之明,毕竟自己与这个大学生年龄相差过大。
“没有啊。大哥都四十多了,还能保持这个样子,我敢说,二十年前大哥肯定是个美男子。”
中年人笑笑:“那时自己挑男人,现在是等着被男人挑。不服老不行了。”
杨志凌哈哈大笑。和陌生人在一起,不用为长远考虑,所以杨志凌觉得很放松。中年人谈笑风生,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欲望。杨志凌为自己的魅力感到得意,所以很自然的把他带回了宾馆,就像帝王临幸嫔妃一般。
孟波回到家后,家人都已经睡下。半睡半醒的吴玉华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孟波解释说在外面逛了逛。孟波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客厅里开始上网,首先登陆了那个不常使用的同志QQ号。浪浪存心跟自己玩捉迷藏,很显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自己联系,让自己安心过日子。如果不知道浪浪的近况,孟波还是无法让自己彻底安心。他得继续找“爱在明天”问个清楚。
还没等他向“爱在明天”发问,“爱在明天”先给他打招呼了:“你已经回来了?上次问你艳遇,你不肯说。现在说说吧,我可是急着听呢。”
孟波说:“信息交换。你给我说浪浪的事,我就给你说艳遇。”
“你们的事我这外人怎么知道啊?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肯定有艳遇。”
孟波说:“我们的事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吧。我现在打听浪浪,并不是要和他继续下去。我已经决定以后守着老婆女儿过日子,不再混同志圈了。和浪浪好了那么多年,毕竟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又怎样?你知道了又能怎样?说说你的艳遇。如果精彩的话,也许我会告诉你一些浪浪的近况。”
“说话算话。我在那里遇到一个大学生,很帅,我们一起去了喀纳斯。该做的都做了。”
“就这么简单?他有多帅?发个照片来。”
“没拍照片。他确实很帅,是我见过的同志中最帅的一个。身材也很好,还有一根好棒。”
“你赚到了。以后我也要多出去走走。”
“该你了,说说浪浪的事吧。”
“见面再说吧。明天晚饭后洛浦公园见,怎么样?”
孟波求之不得,他从没见过“爱在明天”的庐山真面目,现在好奇心终于可以满足了。希望他不要长得太吓人。
当孟波看到“爱在明天”时大吃一惊,真没想到这个网络资深好友居然是那个在鸡冠洞景区附近打野战的领队“月光王子”。
王子笑眯眯地问:“还记得我吗?你没想到会是我吧?”
孟波由惊讶变成恼火,他冷冷地说:“怎么不记得?你们那次玩野战,玩就玩吧,我们虽然碰见了,可也没到处张扬,你们居然还到处乱说。”
王子哈哈大笑:“那你可冤枉我们了。都是同道中人,我们怎么可能给你们使绊子?那次实在是你们自己不小心,乱说话,被别人听到了。你们离开后,我们也一前一后跟在你们屁股后面,看见拐弯的地方灌木后面坐着几个咱团里的人。他们看到你们,你们没看到他们。”
孟波不想深究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事过境迁,多说无益。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浪浪,就问王子:“浪浪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王子说:“知道。他和你一样,也是从外地回来后才知道的。”
“你潜伏的可真够深。”
王子又大笑起来,说:“那是,小心些总归是好事。再说,我不像你们有那么多的恩爱可秀,成天在群里发照片。”
一想起过去,孟波叹了口气,说:“往事不堪回首啊。当时想着群里都是一样的人,就算被别人认出来也没啥。现在想想,那时太天真了。要是早跟你一样这么低调,也许我们现在也不至于分手了。”
“话不能这么说。高调有高调的好处,低调有低调的烦恼。就那你们的高调说吧,别人一看,都知道你们是一对儿,不会再去勾搭你们。我们是太低调了,低调到了连我们都不认为是在恋爱。结果,慢慢的联系就越来越少,最后平平淡淡地分手。好了,过去不提了,说说现在吧。”
王子看了看表情黯淡的孟波,说:“你结婚后就不再和同志们联系。要是你一直联系的话,我就会劝你别去新疆白跑这一趟。可是你是到新疆后才想起来联系我。”
孟波无奈地说:“结了婚,我就不再是自由身了,总得对老婆负责吧。我本来打算的是结婚后继续瞒着家里人继续和浪浪在一起,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的事暴露了。那就没办法了。我何尝不想联系,可是父母、老婆,成天盯得死死的,回家稍晚一些,父母就要问东问西。晚上或者节假日更别提了,根本别想单独出去。”他长叹一口气,“这次是抱着和家里决裂的态度才跑出去的,结果还是跑了个空。”
王子笑笑说:“其实也没有白跑,不是还认识了个帅哥吗?”
孟波苦笑说:“谁让咱们是这种人呢?那种欲望是与生俱来的,压抑时间长了,不发泄也不行。浪浪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春节长假过完回来的。他们学校通知他新学期回去上课,他就赶在开学前回来了。要不然,他还会继续流浪,直到校长答应他的假期结束。当时我还说他,你们处了这么长时间,分了实在可惜。他说,聚散都是缘。缘分来了就在一起,缘分尽了就分手。还说这么多年里,维持你们关系的并不是爱情,而只是习惯而已,你习惯了有他,他习惯了有你。如今你成家立业,应该去习惯新的生活。他不能给你添麻烦,所以不和你联系。”
缘分?习惯?孟波一阵苦笑,浪浪怎么说得这么轻巧。可是孟波却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相识是缘分,相处是习惯。刚分手时的痛苦,也许是出于对旧习惯的不舍吧。
孟波很想问问浪浪重新找朋友没,可是却无法开口,自己实在是没有这个资格过问浪浪的感情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孟波犹犹豫豫地问:“他现在过得好吗?”
王子说:“没什么不好。”
孟波心里并不认可王子的答案,邻居们对自己的同志身份仅仅是猜测,就让自己疲于应对了,何况浪浪的事在那个落后的城中村里成了公开的话题?他问:“真的?那他邻居、家人,是怎么对他的?”
王子笑着说:“他们家拆迁后就搬了新家,没和老邻居住一起。还继续来往的邻居和一些亲戚虽然知道他是同性恋,可是都觉得那只是一种坏毛病,而且是很好改的毛病。他的家人倒是看得开,估计是被他一走就是快一年吓到了,所以干脆对他的事不再多管,只是说不管男女,让浪浪自己选,以后别再乱来就是了。”
孟波想了想,没错,去年国庆节期间他曾经路过那个村子,发现那里已经开始拆迁,到元旦再过去的时候,那里几乎变成一片废墟了。只是他非常惊讶,没想到浪浪的父母这么开通。
王子笑着说:“这哪是开通啊,他们是怕浪浪想不开做出啥傻事。而且,他真找个男人,对家人也有一些好处,他们家的拆迁款可以少一个人来分了。”
孟波苦笑不得,说:“这是啥理由?浪浪对你说的?”
王子笑着说:“是我自己分析的。”不过平心而论,浪浪是个单身汉,分到的钱肯定没有他哥的多,最多也就是能分到一套房子。那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好,反正自己是没机会和浪浪共住那新房了。
两人沿着河堤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孟波注视着向东流淌的洛河水,心想自己和浪浪的缘分就如同这缓缓东去的洛河,一去不复还了。听王子的叙述,浪浪还是那样生活,那到老了可咋办?有病了谁陪他去医院?病倒在床谁去伺候?孟波心里一阵难受,他迈不动步子,颓然地坐在岸边的草地上。
王子在他身边坐下,问:“这么消沉,在想什么?”
孟波说:“想以后。我的以后没啥想的,和大家的都一样。浪浪以后怎么办?”
王子说:“你这人真不干脆,怪不得浪浪不再和你联系。要是他还和你联系,那你们将来肯定是纯粹的炮友关系,找机会上床,做完就分手。哈,哈。既然分了就别再想了,每个人都会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的。”
孟波默然无语,心想自己确实太过于杞人忧天。自己出去逛了一大圈后,对于人生对于家庭对于以后的想法就已经大大改变了。浪浪一下子出去了大半年,他的心态没有道理不会有任何变化,也许这就是他不再联系自己的主要原因吧。不管怎样,终于知道了浪浪现在过得还不错,孟波已经知足了。
孟波站起身,准备回家。他对王子说:“你再和浪浪联系的话,就告诉他,我祝愿他以后快快乐乐,最好也结婚。我现在是过来人,深有体会啊,同志不结婚根本不行。在咱们国家,只有家庭,才是每个人的真正归宿。对了,你要是没出柜的话,可千万别出柜。害人害己啊。”
王子笑嘻嘻地说:“这么说你是彻底放下了。放下包袱,轻装前进。这就对了。他还担心你婚后生活不幸福……”
孟波盯着王子问:“他还说什么?”
王子急忙说:“没有了。他只是希望你能幸福生活。”
孟波觉得王子言辞闪烁,肯定还有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但是他没继续问,他知道问了也白问,如果对方存心不想回答的话。
和王子分手后,孟波步行回家,一路上他想了许多。浪浪已经放下,自己也不应该再纠缠过去了。自己已经不是年轻小伙了,已经是孩子他爹了,不能再让父母为自己操心。为了父母,为了这个家,他应该重新开始,以后他要走大家公认的阳光大道。
孟波给杨志凌打了个电话,说家里走不开,晚上就不过去了。杨志凌有些失望,说已经决定坐明天上午的火车回老家。孟波咬咬牙,说明天还要陪父亲去医院输液,不能去送他,祝他一路顺风,以后常联系。放下电话后,他心里一阵难受。别人眼中的阳光大道,在自己这里分明就是独木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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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波端着一碗米线问:“大碗米线,哪位的?”旁边一熟悉的声音说:“这儿!”孟波吃了一惊,看着那人,愣了一下,走过去放下米线:“小杨,真是你?放假了?”杨志凌笑着说:“是啊。这不是国庆长假,想着其他地方人太多,干脆就来洛阳看看,顺便看看老哥开的米线馆。”
孟波对门口的吴玉华说:“这是小杨,上次在布尔津认识的。我的那些照片还是他给拍的。”吴玉华笑了:“我说咋看着面熟,就是想不起来。你咋不早说,早知道就不收你钱了。”杨志凌说:“嫂子,钱该收还得收。我看老哥这生意挺好的啊。”孟波说:“还行吧。比以前上班强,起码不用看老板脸色了。你慢慢吃,不够再给你下一晚。我先去里面。”说着,就进操作间忙了起来。
父亲病好以后,孟波就和吴玉华开始找门面房,准备开店。孟波觉得民以食为天,就算经济再不景气,人总还是要吃饭的,所以开个面向大众的小吃店肯定错不了。吴玉华也支持,马上提出辞职。
孟父觉得没必要两个人都去店里,好歹有一个继续上着班,固定工资虽然低些,但是旱涝保收啊。孟母也不同意吴玉华辞职,理由是现在孩子太小,等孩子断奶了再做小生意更妥当些。
吴玉华觉得只有和孟波共进退,才可以把他的心牢牢拴在家里,于是她果断地劝说孟母:“既然狠下心来做生意,就要有豁出去的打算。现在觉得孩子还吃奶,没时间;等孩子断奶后,又该说等孩子会走路了再去做生意;等孩子会跑了,又该说再等到孩子上学。这样等下去,啥时候也没个头。”孟母想想也是这个理,就不再反对。
孟父还是持反对意见,吴玉华干脆悄悄对孟父说:“如果我不跟着他一起干,万一他再跟浪浪或其他人搅到一块咋办?我得去看着他,对吧?”于是孟父也不再反对。
经过家里人的齐心合力筹备,米线馆总算在9月份开张营业。生意虽谈不上日进斗金,可是比上班强。一家人虽然忙忙碌碌,可是却看到了奔小康的希望。连张大妈都一再夸孟波能干、肯吃苦,夸吴玉华能放下身份,放着坐办公室的会计不当去开小饭店,尤其是吴玉华给她的干孙子喂奶时她更是夸个没完。
吴玉华辞职没费什么周折。老板田志军只是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老板娘倒是有些失望地说:“可惜了你这么多年的技术。”田成则是非常支持,说:“你们早就该出去闯闯了。这年头,撑死胆大饿死胆小。要是有用得着老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志凌慢慢品尝着米线,觉得这米线味道一般,只是量大肉多,一碗基本上就能管饱。他一边吃一边不时看几眼孟波,发觉孟波比以前又胖了些,也更性感了。孟波觉察到他的目光,冲他笑了笑。杨志凌一阵激动。
不一会儿,孟波从后厨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盛着一只一次性纸碗。杨志凌忙说:“我一碗就够了。”孟波笑了,经过他身边时摸摸他的头,说:“小孩儿,不是给你的。”杨志凌尴尬地两腮发红。
孟波走到门口,对着刚走过来的月光王子说:“你的,做好了。”
王子接过米线,笑着说:“我刚走到门口你就端出来了,可别是给别人的吧?剩的我可不要啊。”
孟波说:“专门给你下的,刚才就看到你过来了。”
吴玉华笑着说:“你媳妇这么爱吃米线,咋不过来,还让你给她捎回去?”
王子一脸幸福地回答:“在家里人家是老大,我就是跑腿的奴才命,可怜啊。”
然后他付了钱,道声谢,就小心地提着塑料袋回去了。
孟波看着他幸福地离去,心里一阵惆怅。上次和王子谈过话后没几天,他发现王子的QQ昵称由“爱在明天”改成了“爱你一生”。看来这个王子找到真爱了,就是不知道他找到那人怎么样。王子只是说那人是个一般人,两人认识好多年了,现在终于修成正果走到一起。“你知道我一向低调,所以就不给你看他照片了,哈哈。”
王子住的地方离孟波的米线馆不远,他一进门就大喊:“老婆,你的米线回来了。”
卧室里有人应了一声:“端过来。”
王子换了拖鞋,端着米线屁颠屁颠走进去,对正在敲击键盘的小伙说:“老婆,赶快吃吧,过会儿就不好吃了。”
小伙头也不回,说:“我灵感刚来,把这段写完了。要不你吃了吧。”说着自顾自地噼里啪啦地飞快地往电脑里打字。
王子并不看他录入的内容,只是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说:“我可不吃,这是你的前任情人专门给你做的。”
浪浪停止敲击键盘,扭过头疑惑地看着王子说:“他知道咱们的事了?”
王子赶紧把碗递到他脸前,说:“没有,是我猜的。每次肉放得都挺多,你总不会认为是他看上我了吧?估计是哪天他看到咱们在一起了。”
浪浪接过米线开始大口吃着,含糊地说:“也有可能。”
去年的冬天,浪浪裹得严严实实地离开了梦圆宾馆,步履沉重地向汽车站走去。他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离开这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自己就不应该来这里。他买好了车票,准备进站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喊叫:“浪浪。”
浪浪一激灵,回转身,叫他的是牛丽萍。他一直心慌:“嫂子,你怎么来了?”
牛丽萍说:“我听说你要走了,就来送送你。你徐哥没来送你?他也太不够意思了。”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低声交谈。浪浪说:“他要来的,是我不让他来。嫂子,我和徐哥真的没那事。”
牛丽萍苦涩地说:“有没有不重要了,反正他现在心里只有你,没我了。你真的打算走?要是我说同意你和徐哥在一起,你还走吗?”
浪浪吃惊地看着并没有看自己的牛丽萍,说:“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和我朋友分手,就是因为他要结婚了。我不会充当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沉默了一会儿,牛丽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哪有把自己丈夫推给别人的?还是个男人。可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现在是这样的人了,如果有你陪着他的话,也许他就不会出去跟别人乱来了。”
“嫂子,你相信我,徐哥不是这样的人。”浪浪急忙替徐斌说话。
就算徐斌没有结婚,浪浪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因为在徐斌心里,自己只是周亮的备胎,这让浪浪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和徐斌熟识后,徐斌不止一次提到过周亮的事。俗话说,旁观者清,一点都没错,浪浪已经看出来周亮的事在徐斌心里已经投下一个重重的阴影。如果没有周亮的话,也许,自己还真会被徐斌的痴情所打动。只可惜,浪浪认为他的痴情全是为周亮而发,所以他根本不去回应徐斌的单方面热情。
“嫂子,要是我早知道你和徐哥因为我闹矛盾的话,我早就离开了。真的。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不和了。前一阵子你不来店里,我还以为是家里事多的缘故。要是那时候走就好了,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浪浪很沮丧。
“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我就不留你了。”牛丽萍咬了咬嘴唇,说,“嫂子求你一件事,反正你不打算跟着你徐哥,那离开后就别跟他再联系。你看行不?”
“为什么?我们一直都是清白的。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不合适吧。”
“我是怕他一直想着你,做出啥事。只要你们不再联系,他就会慢慢忘掉你,也许我们这个家才会走向正轨。你只当你从没来过这里,从没遇到我们。行不?”
浪浪想说她这想法太幼稚,而且毫无道理,可是心里发堵,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离开布尔津后,浪浪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继续选择了流浪,当他接到家里转达学校的决定时人已经在广西了。既然学校让他回去,那就回去吧,生活还得继续。
回到洛阳,家已经被拆成平地了。他在一个小区找到了新家。一大家子都挤在这一间房里,父母住一间,兄嫂住一间,自己和小侄子住一间。以前自己家是出租户,现在变成租房户了。将来回迁房建好后,居住面积也不如原来的三层楼大。就这还要感谢政府,面积虽小了,但档次提高了,就是不知道新房什么时候能建好,据说有个城中村扒了好几年了,回迁房还没有盖,村民们为了讨说法堵了几次路,可还是没有结果。
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后,浪浪和王子见了面,以后两人的关系开始密切起来。
王子已经向家里人出柜了,父母劝说无效,索性不再管他,只是声明别把同性恋带到家里来,也别对亲戚朋友说这事。虽然出柜了,虽然自己已经买了房子自立门户了,可是身边却少另一半,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有一天,浪浪应邀去王子的家里做客,对王子的小窝赞叹不已。“布置的真不错。干净,还很有品味。”
王子心里一动,说:“喜欢不?要不要过来一起住?”
“我跟你住?房租咋算?费用咋分摊?”浪浪不以为然,“我可不去当电灯泡,万一你带人回来,我还得另找地方。”
“不是租给你,是咱俩过日子。这就是咱俩的家。”
“得了吧。没有爱哪来的家,我现在对谁都爱不起来了。”浪浪认为他的提议简直不着调。
王子并不灰心,说:“我也早就爱不起来了,可日子还得过啊,对不对?咱们可以先试着一起过日子,也许一试就是一辈子呢?”
“一辈子?听起来很诱人啊。只是谁知道能维持几年?甚至几个月?”浪浪对同志之间的爱情是否能有美满结果已经失去了信心。两个相爱的人尚且说分就分,更何况不相爱的人?
“你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子开始开导他,“其实你和孟波分手是早晚的事,因为你们经济都不独立。你们的收入都有限,只能和全家人生活在一起。如果你们收入高些,就可以从家里搬出来,不受父母管,你们爱咋样就咋样。”
“你想得轻松。收入再高,父母还是会逼你结婚的。传宗接代,是咱们国家的传统啊。我这边好说,我哥已经有儿子了,所以家人对我不是逼得特别紧。孟波是独生子,他要是不结婚,他父母肯定不依他。”
“啥年月了,还传宗接代。现在的父母替子女操心婚事,不全是传宗接代,主要还是子女将来的养老。咱们国家社会保障制度不健全,养老主要还得靠家庭。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你有了小侄子了,就算你不结婚,将来你侄子也不可能看着你流落街头,对吧?何况你们还有拆迁款,养老经济上压力不太大。可是孟波的情况就不同了。他们家收入那么低,如果没孟波没有子女,将来养老还真是个问题,养老院都未必住得起。他父母肯定是操心这个,所以才逼着他结婚。两个男的生活在一起,不受法律保护,总让人觉得不踏实。所以他父母就算能接受你们的感情,也没法接受你们生活在一起。”
王子看浪浪一脸的怀疑,就接续说:“那我说吧,我的收入不算低,所以才能买得起这房子。父母开始也是老逼着我结婚,可是现在不再逼了。为啥?我经济上不依赖他们,他们没法管,而且我的经济状况也让他们放心,将来我肯定不会流落街头。他们自己也说了,只要我生活得好就行。父母总是为孩子的未来考虑,都是希望孩子快快乐乐,对吧?”
听起来有些道理,浪浪叹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点都没说错。看来我真是没资格当同性恋了。穷啊!玩男人,是有钱人的消遣。”
王子不由笑了:“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当然两个人在一起还得看有没有感情,然后才看有没有钱。钱是好东西啊,没钱还真不行。只要钱够多,谁还管你是一个人过还是和男人过?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笑贫不笑娼。”
“那你是打算包养我?你可真没眼光,想包个男人,也不去找个年轻帅气的。我已经是老男人了。”
“我不是包养你,是要娶你。怎么样?”
“拉到吧。你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
“就是刚才,你觉得我这小窝不错的时候。”王子一本正经地回答。
浪浪没有答应他的要求。过了几天,浪浪开始整理这次的旅游心得,准备写长篇游记。王子再次提出让他搬过来,说自己这边环境好,有利于写作。这次浪浪很痛快地答应了。但是,“我只是和你同住,没答应和你同居啊。”王子一口答应,心里却在计划着用什么方式让同住变成同居,然后是永久同居。
两人住在一起后的前几个月,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那天王子见过孟波后,回家对浪浪说:“按你说的,给他讲明白了。看来他是彻底死心了,估计以后会一心一意跟家里人过日子了。不过,肯定还会出去找男人,只留精不留情了。哈哈。”
浪浪心情复杂地出了一会神,喃喃说:“抱抱我。”
王子没有犹豫,马上紧紧抱住了浪浪:“我和他不一样,我还有情。”
从那天开始,两人真正成了一家人。
王子看着闷头吃米线的浪浪,知道他还是忘不了孟波。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从没希望浪浪会彻底忘却相处十年的恋人。他不嫉妒孟波,因为人生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十年,以后还有好几个十年。浪浪现在的游记里写的是和其他人在旅途中发生的故事,以后的人生故事就要由自己和他一起创造了。他问:“你的游记写到哪个城市了?”
浪浪说:“游记不写了,开始写小说。”
王子兴致大发,说:“你要写小说?哪方面的?同志小说?不会是很H的吧?”自己会不会是小说中的主角?或者配角?
“什么啊,我写的是旅游小说。每个游客,都是有故事的人。他们要么是带着故事上路,要么是在旅途中发生一些故事。这个游客故事的终结也许是其他游客故事的开始。”
王子笑着说:“听起来倒是挺别致。这小说,准备叫《浪浪旅行记》?《浪浪历险记》?”
浪浪白了他一眼,说:“我写的又不是童话故事,我要写的是这些出门在外的游客和他们的家人的故事。他们在外游历,难道不会有想家的念头吗?他们外出那么多天,家里人难道不想念他们吗?不管他们在外面走多远,不管他们离家多长时间,将来总得回家不是?”
王子点点头:“有点道理。名字想好了没有?”
浪浪说:“刚想好,这小说的名字就叫《等你回家》。